幾個小甜餅,都是自家的刀審。
薑還是老的辣
加州清光今天說了不下數十次的喜歡。
說喜歡喝她泡的茶、說喜歡她給他買的衣服、說喜歡主人帶他出去、吃點心的時候也說喜歡今天的羊羹。
「跟主人的眼睛顏色一模一樣、嘿嘿」如此竊笑著的付喪神把羊羹戳起。
三句不離一句喜歡,簡直把所有的東西都說上一輪了。這小傢伙昨晚肯定是埋在砂糖堆裡洗澡了,審神者想。今天是沒黏的那麼緊,倒是全留力在嘴上。
「你今天是怎麼了?」
「沒怎麼啊、主人」羊羹還未入口,付喪神頗為無辜的轉著眼,不用叫加州清光張開嘴檢查有沒有蛀牙,她也看的出對方心情好「只是覺得有些事情要即時,不好好說出來事後再後悔也來不及。」
「我覺得你都挺即時的啊。」她戳起羊羹。
「主人」加州清光啊姆一聲,一口把點心咬入口「老實說,今天是我代替本丸的其他人一次補齊哦?」
「補齊?」這說法挺好玩的,她慢條斯理的嚼著甜點,見加州清光露出亮晃晃的小虎牙道「大家會不好意思嘛」他解釋「所以啦,剪刀石頭布、五戰三勝,由獲勝者來代表囉!」
「可你看起來挺開心的?」
「唔唔、哪有,這是肩負重責大任呢!」加州清光連忙挺起胸膛道「我們啊、都很喜……不,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主人的哦?」
「我也很喜歡你們吶。」
加州清光開心的嘿嘿兩聲,心裡像是給手指搔過般癢癢的,答案給的痛快果然是他家的主子無誤,付喪神卻舉起手指在審神者面前晃晃「但這個不是正確答案哦?」
「不是嗎?」
「不是」加州清光搖頭,他又伸出另一隻手指,左手右手的食指倆在她面前左右搖擺「主人,現在這邊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你這樣說大家是聽不到的。」
「有必要這樣直接說出來嗎?」
「主人」加州清光雙手撐著地板慎重道「愛要即時。」
「那我挑晚餐的時間跟大家說吧。」有道理、她同意,正要戳起羊羹,加州清光卻又搖頭「這樣的話菜裡面會混到一堆花瓣。」
「內番的話……」她話還沒說完,加州清光又補道「地上的花瓣會掃不完啦。」
「不然就是要挑大家在客廳看電視的時間了。」
「嗯嗯」加州清光抱著胸口點頭,看來這答案讓他滿意了,話鋒一轉卻又是另個問題「不過啊、主人……妳不覺得剛剛那句話有點可惜嗎?」
「會嗎?」
「只有我一個而已啊」加州清光說,審神者是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反應在預料之中,可是時間不對、對象也沒齊,總有些遺憾在「不會有點可惜嗎?」
「嗯……至少你有聽到?」
「唔唔、是聽得很清楚啦」加州清光放下嘴邊的牙籤「不過主人說的是『你們』哦」
但清光只有一個哦。
這弦外之意太明顯了,即將入口的羊羹停手了,她瞥向身旁的少年,見加州清光低垂著視線,小竹籤放回盤子上後,付喪神改用雙手順起胸前的小馬尾。
「主人跟我們一樣,都很喜歡本丸的大家對吧」加州清光說,已然下意識的玩起頭髮「但現在人沒齊,只有清光而已,所以說啊……那個句子什麼的,能不能改一下呢?」
「哦。」她倒是挺配合的「我喜歡你。」
「對吧」加州清光點頭「不難呦、也別緊張,稍微改個字其實很簡……主人妳剛說什麼?」
「你剛要我說什麼?」審神者摸向托盤裡的小盤子,戳起小小的塊狀物後便又繼續吃點心去了。
加州清光朝耳朵一拍,他一定是耳背了,這個神色這個態度、那句話怎麼聽都像今天的羊羹真好吃。
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再來一次!」
「起手無回大丈夫。」
「剛剛那個不算啦!」加州清光抗議,所以是真的說了吧、用著點心真好吃,不知道明天是什麼呢還真是期待的語氣說的我喜歡你?
……在審神者的眼裡原來他只值一塊羊羹嗎?
「才不是羊羹呢」付喪神嘟囔道,見審神者端起茶喝,他的語氣更添了委屈「這句話、這麼重要的話哪有人不看著眼睛說的?」
「可你不也是嗎?」她捧著那杯茶,觀察裡頭立起的茶梗「『我們』都好喜歡主人呢。」
「……那個是因為我代表大家嘛」他可憐兮兮的攪起手指頭。
「所以我不也回應了?」
「姆、可是」審神者捧著茶杯喝茶了,任著加州清光一個欲言又止,球在完美踢過來的瞬間他便喪失了主導權、付喪神身上自帶也是最得意的撒嬌氣場現下居然毫無用武之地「這種事情是很重要的。」
審神者點點頭「所以愛要即時。」
加州清光只覺得自己吃鱉、還是好大的鱉,這不是叫他先說聲我喜歡你再考慮的意思?
有夠不划算的,加州清光沒說、也沒心情說了,當然也沒能再聽見一次,他扁著嘴坐在審神者旁邊,發洩似的戳著羊羹塞到嘴裡,一失足千古恨、說來還是沒能搞懂這主子在想甚麼,一句他聽漏的我喜歡你,這錯過的感覺真的會鬱悶死人。
「你不是替這個本丸的人說的嗎?」
「是又怎樣?」
這主子總算理他了,加州清光還是悶,盤子的羊羹還剩一塊,只見審神者戳了起來,一塊抹茶色的東西在付喪神的眼角微微晃動。
「我也是這個本丸的人吶」她說,羊羹入口,一陣風襲來,茶杯裡立起的茶梗仍是穩穩地立著「你不也替我說完了?」
情人節
「所以說……沒有那個嗎?」
消失近乎一整天的付喪神悄悄在房間出現了,在她忙著振筆疾書時有隻軟綿綿的小動物默不作聲的扒上了她的袖子。
開心時是柴柴,撒嬌時是小貓,現在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便是無尾熊了,不理都不行,轉頭看去,那明顯失落的眼底還藏著一點期待的火光。
「那是西方人的節慶啊。」審神者說,折騰了一天,她已經習慣且熟練的從袖子掏出一條巧克力遞到少年的面前。
情人節,一個照理說與本丸全然絕緣的節日、這群付喪神過年還討紅包呢、擔心什麼?可她還是錯了,從今早開始,為了這群只知道有點心可以吃的刀劍男士們,完全沒有準備的她幾乎獻上了自己所有的零食庫存。
「吃嗎?」
「唔……」加州清光悶悶地接過,慢吞吞的拆開包裝袋一邊嘀咕道「明明電視跟外面都很熱鬧的啊。」
「說實在的。」她掏出懷裡的最後一條巧克力,慢條斯理地撥開包裝「如果是吃的話,直接跟光忠說比較實際。」
加州清光微微張了嘴,他們家的主子吃巧克力呢,付喪神瞇起眼,晃了晃手裡的東西便賭氣般的大口咬下、竟然是苦的。他差點呸了出來,還好是差點,卻也露出不怎麼好看的表情。
「別一次吃這麼大口啊。」叼著巧克力的主子替他倒了一杯茶。
「雖然很不好上手,但很努力的、也很用心的把自己打扮的很可愛了啊。」付喪神噘嘴抗議,審神者則是伸手順了他頭上的毛。
「清光一直都是很可愛的啊。」
「唔唔」
「很認真很努力,總是把事情做得很好。」
「……很好嗎?」一直頹著身子付喪神總算吃了糖,好哄的很,原先語氣中的失落頓時失了半,審神者也連帶感覺到付喪神的身子往她身邊輕輕地蹭了蹭。
「當然。」
「那……」加州清光的眼珠轉了轉,腦袋裡的念頭也快速轉了,耳朵沒閒著,走廊上沒人,最近的也在轉角之後、來自幾個房間之外的客廳電視聲「事情做得很好,有沒有什麼之類的呢?」
「嗯?」
付喪神裝作沒什麼似的將臉瞥向一旁。
「就像出陣得到譽一樣嘛,摸摸頭或是稱讚什麼的也不是不行,我很開心哦?但是啊、但是呢」他吞了口水,配上偷瞄的模樣頗吊人胃口「我是說、三周年了,能這樣子被使用,果然是……愛吧?」
「欸。」審神者卻這麼說,她偏頭看著面前的付喪神,漏聽了什麼似的真摯道「果然是……什麼呢?」
加州清光默默的把臉別了過去。
「……是什麼呢」付喪神覆道,臉似乎發熱著,不想被牽著鼻子走,但再這樣下去便是前功盡棄。付喪神吸足了氣,一邊撥弄胸前的頭髮道「今天啊,雖然不是一年一度,這個節日卻是在每年二月裡才有一天呢。」
「今年也是第三次啦。」
「可是不一樣嘛、之前是不知道,不能這樣算啦!」加州清光抗議,他扯了扯圍巾的末端「我啊,並不是說不滿足喔,還是會有一點點期待嘛、就算是用買的,或是很多很多每個人都有的那種、但是這樣就會很開心了哦?那個,我是河原之子啊、那些方面也是挺擅長的,所以我想說……」付喪神吸足了氣——
「今天的下午茶餐廳一定有優惠的!」
「咦?」這轉折太跳痛過了頭,審神者矇了,眼前人卻像是一吐為快反鬆了口氣般,連抓住她的袖子續道:
「主人你聽我說!這種日子店家怎麼可能放過商機呢,電視廣告早在一個月前就在強力放送了,尤其是在當天、那種優惠一定多的數不清,套餐半價、特殊餐點、兩人同行一人免費!雖然是指明情侶啦……不過這點不用擔心、請相信清光!打扮一下就可以解決這問題!我知道主人平常都很省,明明是喜歡甜食的,卻為了我們都捨不得花錢,所以啊、既然是每年的二月才會有的獨一無二的一天,在三百六十五天裡放縱一天也沒關係嘛!」
「你的意思是……」她給這個訊息量炸到有些頭暈。
「一起去吃下午茶吧!」加州清光的眼睛佈滿小星星。
論如何在對方沒察覺的情況下拐人去約會。
身穿小洋裝,梳妝打扮後的加州清光如此驕傲的挺著那對沒有存在過、但買的時候給店員姐姐塞了很多胸墊的胸部想。
不止可愛好看還絕對看不出有啥非分之想。
真是機智如我、加州清光點點頭,而且今天的他超絕可愛。
裙襬飄揚,世界第一可愛在房間裡對著鏡子轉圈圈,膝蓋之上的部分若隱若現,管他是不是黑絲襪,一旁打著遊戲機的大和守安定心如止水。
真不想承認跟這傢伙是同一個主人。
曾幾何時墮落成如此,連在家裡都大搖大擺地穿了。
「這是要慰問主人平日的辛勞才這麼做的!」他的好夥伴如此振振有詞地反駁。
「是、是……」對此,大和守安定搖頭又點頭,諸多感嘆未來得及淡去,他又見自家主子自房門前探頭。
「清光,你好了……哎?」那熟悉的聲音頓了會,他便聽見加州清光用著加好加滿砂糖的嗓音搶先嚷道主人好帥。
這又是有何意義呢。看看這帥主子、看看這帶把的萌妹子,大和守安定連吐槽都懶得吐了。
你問之後?當然是梳妝打理後的兩人、女扮男裝的審神者與男扮女裝的付喪神,愉快地去下午茶餐廳吃了個爽。
歸途還順便買了大夥的晚餐,真是可喜可賀呢。
果然還是有這天的
審神者十分難得的宿醉了。
昨晚喝得確實多了,也怪未來政府難得送來慰問品:一大罈的百年陳釀。那個味兒、那個香,鼻子不癢都難。她不過倒了一杯,聞香而來的付喪神便嚷著:「吼、偷喝!」
神明大概都是喜歡酒的吧。
一整群說要罰她喝,她也豪邁奉陪、難得嘛,酒量還算自信,喜歡喝喜歡釀,二來自己心底也知道這群付喪神的酒量並不好。
十個人分著喝怕啥,要倒也是這群熊孩子先倒。
她現在後悔了。
她的被窩裡多了個光溜溜的小男生,黑色細軟的髮絲隨興散著,醉意未退,臉頰還是紅噗噗的,嘴吧嘰吧嘰的努著,睡得正香甜,似是做了個好夢,看起來確實可愛。
很可愛。
超可愛。
世界第一可愛。
審神者不動聲色的把棉被蓋回,裝作沒看到似的,望著斑駁的天花板,開始思考人生。
其實年紀有點大了呢。她想,外表看來二十初,殊不知實際年齡後頭還得再加兩個零。是的,她沒有光溜溜,卻也扯不上衣冠整齊,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淺色小肚兜,穿著是有點舊了,沒想到竟還有上陣的一日。
腰其實不疼,我的體力還不錯嘛。審神者很樂觀的,這個時候了還有辦法開玩笑,她輕呵一聲,心情卻在瞥到床鋪外紅黑相間的布塊時再度下沉。
為何叫布塊呢、很好,因為那原本是件衣服。
天女散花似的……關於內褲縫不縫的回來,這問題她還真沒把握。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審神者很哀傷的發現:久違幾百年的一次,自己竟是如此飢渴。
沒被嚇跑真是奇蹟。不,說不定是逃跑到一半給她抓回來的也說不定?各式各樣的猜測在腦內輪過,也夠她將視線由應是繁花盛開不過現下給紙門掩住的院落移了回來,她吸了口氣輕輕的將棉被提起一角,棉被下的小少年仍是睡得香甜,再真實也不過,甚至還有些受風的微微抖了下,她將棉被放回,又安靜了好一會。
怎辦呢?能怎辦,審神者捫心自問,自己幹的事還能怎麼辦。
加州清光晚了一會才醒,起來的時候也被狠狠嚇了一次,沒為什麼、她挺釋懷的,當審神者的就是心理素質好,二來事情都發生了再後悔也來不及。付喪神清醒的時候,她正側著身,單手撐臉,笑盈盈的看著他。
「小郎君、老身昨晚的表現可滿意否?」
付喪神的反應很有戲,頭髮炸了、棉被直接掉了,打到一半的哈欠也停了,雙眼瞠大,說多驚恐就多驚恐,先是看著她,臉色剎紅剎白的往身下看去,一來一往,那表情著實驚天動地。
「呀!!!!!」
審神者吃了一記飛過來的枕頭。所以是我被吃豆腐還是我吃他豆腐。好吧,這反應她想應該是後者。付喪神連忙轉頭找衣服,可惜那玩意已然香消玉殞,她正想提醒我去幫你拿吧還是你先套我的衣服也好,便聽見一聲悶哼。
老天。
付喪神的屁股翹著,當然是裸的,臉埋在地上,瞧不見表情,但聽那聲音自然是疼。
加州清光雙手摀著屁股。
老天。
她想起自己方才還自豪地想著腰不疼,可少年如今的姿勢卻令人大感不妙。
審神者在房間裡找到了一根染血的樹枝。
老天。
她不禁扶額。
我昨晚到底幹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