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表達誠意和謝意，陸子真邀請少女來到商圈一家咖啡廳，替彼此點了一杯飲料。
「我請客。為了不拖妳太久時間，我們爭取一小時內談完話吧？」陸子真笑道：「我希望妳能陪我聊聊郭亞安的事情。」
「這樣就能幫你？」
「具體來說，太日常或是關於她個人的興趣、喜好等等我沒興趣，我有興趣的是，妳平常跟她相處時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狀？任何覺得不平常的點都告訴我。」
少女明顯猶豫了一下，陸子真察覺她的不自在，嘴角不禁上揚。
那絕對是知道什麼內幕的表情。
「一時想不出來的話，也可以先告訴我為什麼妳很在意郭亞安，卻不把她當朋友？」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直嗎？」少女又被陸子真的說法刺了一下，神色流露一絲她自己也不願承認的自責。
「我覺得妳很有趣，雖然討厭我這樣說，卻也不會很虛偽的否認，或說漂亮話忽悠過去，這也是我想跟妳深聊的原因。」陸子真誠懇的說。
少女長嘆一聲。
「我小學的時候，曾經跟郭亞安同班過。」
「喔？」陸子真眼睛一亮。
「我是很乖的那種好學生，你懂得，班級幹部，會被老師特別關愛或私下叫去幫忙的那種小孩。」回憶起這段往事，少女的表情五味雜陳，「我小學五六年級跟郭亞安同班的時候，老師曾經私下把班上幾個女生幹部叫到辦公室講關於她的事，大意是說她家裡出過狀況，很小的時候似乎被媽媽虐待過，雖然現在沒跟媽媽住了，卻還有一些身心狀況，說話也不是說得很好，希望我們班級幹部可以發揮影響力一起幫助她。」
……被媽媽虐待？
少女說法跟他想像中有些出入，陸子真覺得心臟緊縮了一下。
「我那時聽了也覺得她很可憐，所以真的就跟她走得很近。這件事情後來班上同學似乎多少都知道，可是他們好像也不是很在乎，日子久了，就說她很奇怪很陰沉，然後就……開始排擠她。」少女沒注意到陸子真神色的異樣，她沉浸在回憶中，表情是緊皺眉頭的凝重與痛苦，「那些排擠她的人，似乎都沒有多想她舉止怪異背後的意義，我一直記得老師說過她曾經是受虐兒童的事，也一直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要對她好一點，這樣的關係持續到小學畢業，我們都離開學校之後。」
「讓我猜猜，妳那時候也一起被排擠了吧？」
「……」
少女不發一語別開眼神，眼眶附近瞬間染上微微的紅。
「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我。」說著，少女落下幾滴眼淚。像是心中一處未癒的傷痛終於被發現，一經碰觸情緒就不受控的翻湧出來，「真的沒有人問過，不管是大人還是任何同學，他們就這樣旁觀著一切發生，直到結束。」
「高二的時候，我們又同班。那時候，我就……只是跟她打招呼，還刻意有點冷淡。」
「而她也沒有主動黏著妳對嗎？」
「嗯……」少女擦乾眼淚，語帶哽咽的說：「我其實……有點慶幸。我不想上了高中還發生跟小學一樣的事。我知道自己這樣很自私，但有時候不去想太多，人生真的能輕鬆一點。」
「其實妳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小學時期堅持下來了，上了高中只是冷淡，也沒有對她不好。有時候孤獨的堅持一種你認為正確的信念，雖然對得起良心，但還是會累的吧？想放棄其實是人之常情。」陸子真長出一口氣，輕聲喃喃：「但終究不是一路人呢。可惜。」
「……什麼？」
「只是覺得她現在這個狀態，妳們或許真的不適合當朋友。但她總有一天會遇到跟她合得來，而且可以長長久久的伙伴。」
「你現在該不會是在指你自己吧？」
「我覺得我是啊！」陸子真坦然說：「告訴妳一件事，我國中時也被排擠，那時家裡剛好也出了狀況。我自己曾經檢討過，或許我們這些被排擠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共同點吧？不然人家怎麼會來排擠我們而不去排擠別人？我們總是有些不太被大部分人接受或喜歡的特質，如果改不了或不想改，剛好湊在一起彼此了解也不錯。」
「家裡……也出事了嗎？」少女有些恍惚的重複。
「接下來的話可能有點難聽，不過你們這樣的人或許就是比較幸運一點，特質上或是遭遇上比較接近主流社會偏好的平均值，所以你們有資格站在多數人的位置上決定今天要排擠誰？不過說真的，如果不要太過分，我還是寧可大部分的人都能好好的過，畢竟不能自己衰過就詛咒世界上其他人都一樣衰吧？」
「你說話真的是很難聽……」少女破涕微笑，「不過這段話我不討厭。我就是個比較幸運的混蛋吧？被這樣罵過之後我反而比較釋懷了，罪惡感減輕了點。」
「妳這樣說話反而讓我不好意思了……話說我可沒罵妳是混蛋啊！」陸子真跟著微笑，「她小學這段是很重要的線索，我要先感謝妳。高中同班後還有嗎？還是妳後來就真的疏遠她，沒發現其他的事了？」
「這……」少女又陷入為難，「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妳都開這個頭了，當然該說！」陸子真趕緊鼓勵。
「她身上有時候會有像是抓傷或是瘀傷的痕跡，有些不靠近時根本難以發現……還有就是……」少女停頓了一下，像是要講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眼神飄忽，「先說，這只是我聽到有人在傳，曾經看過她身上有疑似吻痕的印子，但好像也沒聽說有男朋友……加上那些抓痕，就有人說，她在外面有可能……你能聽懂吧？」
「妳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陸子真眉頭深鎖，他感到心跳持續加速，甚至整個人因腦袋快速運轉而覺得微微發熱。
「撇除她的性格，其實她真的長得算挺正的啊！有人會這麼懷疑也情有可原……而且我剛剛不是都說過那只是有人在傳而已嗎？又不一定事真的。」
「我不是在問謠言的真假，剛剛妳說的起疑原因也充滿謬誤跟刻板印象，但這些都不是重點……」心太亂，陸子真語氣瞬間轉為急躁，「抱歉，我剛剛問的不好。我的意思是妳剛剛說的一切現象，也就是大家在傳謠言這件事以及她身上會有傷痕這件事，都是妳眼所見？」
「當然啊！我騙你幹麻？」
「那她小學的時候呢？妳那時跟她走很近吧？她身上有沒有類似的傷痕和吻痕？」
「偶爾會有些傷痕……曾經問過，但她都只說沒事。但那時候大家常常玩鬧或跑跳多多少少會有點受傷，所以也沒有太在意。至於吻痕什麼的……我是一直沒親眼見過。況且我小時候時哪看得懂那個？」
陸子真此時已經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他單手摀著下巴，臉色鐵青。
「喂！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少女跟著有點慌亂，「你不會暗戀她吧？還是你們其實已經在交往了？」
思考的迴路果然完全不同……陸子真哭笑不得的在心中感嘆。比起少女相對溫和單純的誤解，他心中已經冒出一個非常驚悚的可能性……
「我再問一下，妳見過郭亞安的父親嗎？」
「咦？畢業典禮時好像有……印象中挺斯文的。還特地來謝謝我照顧她。」
「我也見過她父親，雖然是一場意外，但他那次讓我滿深刻的。」陸子真深吸一口氣，小聲卻保有力道的說：「她身上會出現那些傷痕，我還想過一種可能性……妳靠過來一點。」
少女一臉狐疑的起身湊近，聽見陸子真近乎氣音的話語，她臉色也瞬間轉為蒼白。
「不是、咳！有這個可能性嗎？虐待她的不是媽媽嗎？」
「妳轉個彎思考一下。如果一個父親對女兒做出那種事，身為他的妻子，會因此憎恨女兒也並非不可能發生的事……」
「天啊……」少女恐慌的跌坐回椅子上，「天啊、天啊……如果這是真的……那該怎麼辦？這種事應該報警對吧？報警有用嗎？」
「總之得先查證。雖然跟一開始的約定不同，但還得請妳幫我個忙。」
「你、你說吧……我盡量。」少女還處在混亂當中，她平時雖然想避禍，但遇上大事時還是無法完全放著不管。
「妳有辦法弄到她的住址嗎？這件事恐怕要接近她家才能得到證據了。」
(待續)
創作內容
《惡魔告解室》罪名一四八：喜逢盟友(下)
原創小說_惡魔告解室 (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