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拖拉剛回到舊兵團總部，這是第幾次了？幫兵長送東西給那個女人。
兵長他……應該非常在意那個女人吧？就算沒聽過兵長親口承認那個女人是他的誰，但那個叫艾莉絲的女人，肯定對兵長非常重要吧？重要到……每個月給她自己部份的薪水，把好不容易拿到的茶葉給她一些，甚至請自己聯絡裁縫幫她做衣服。
「喂！在想什麼啊？」歐魯開口，看著剛回來的佩拖拉，「該不會是在想，要怎麼當像我這樣風流倜儻的男人的女朋友吧？」歐魯的自以為是有時候讓佩拖拉忍不住回嘴，但今天她實在不想理他。
佩拖拉只是經過他，沉默地想離開，歐魯卻拉住她手，「喂，妳怎麼了？」
思索了一下，佩拖拉還是開口了：「我剛剛……幫兵長送東西回來。」
歐魯像是明白了什麼，改了語氣安慰起她，「別這樣勉強自己。」他轉過身去，將手放在後腦勺上看著天空，「老實說，像艾莉絲小姐那樣的人，哪個男人不會喜歡？」
「你也很喜歡她吧？歐魯……」看著歐魯豁達的樣子，真是不習慣，「艾莉絲小姐，她漂亮、溫柔，還很賢慧，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一樣，總是微笑著。」扳過歐魯的身體，她看著歐魯，「你也很喜歡她吧？」
歐魯看著有些憤怒的佩拖拉，「我是很喜歡她，但我也知道，艾莉絲小姐不可能接受我。」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就像兵長不會接受妳一樣。」歐魯看著她的眼神彷彿看穿了一切，「就好像我想像兵長那樣，成為一個厲害的男人，妳其實也在模仿艾莉絲小姐吧？」
他知道？他知道我是裝出來的！佩拖拉被歐魯的這番話嚇到，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露餡，如果連歐魯這樣的人都看透了她的心思，那兵長是不是也知道？
「喂！閒聊什麼！還不快來幫忙。」經過的利威爾從他們背後傳來聲音，兩人紛紛跟上。
深夜的時候，佩拖拉來到兵長的休息室，敲響門口後聽到兵長的聲音，「進來。」她打開門走進去。
敬禮完她開口：「報告兵長，今天已經將你交代的東西都送至艾莉絲小姐那了。艾莉絲小姐表示非常感謝你，也很喜歡你送的東西。」
「知道了，還有事情嗎？」利威爾沒有看她，專注地保養立體機動裝置。
我應該問嗎？早點知道答案，或許會讓我早點死心吧……但是，我還不想要醒過來，還不想這麼快就知道事實。
沒有回答的佩拖拉引起了利威爾的注意，側過頭用眼角看著佩拖拉，「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明明是我在他面前，明明我不像平常一樣立刻回答他的問題，但他……問得卻是那個女人。如此這樣想著，佩拖拉忍不住開口：「為什麼？」
利威爾轉過身正眼看她，表情和語氣都沒有任何情緒，「什麼為什麼？」
「兵長，你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連追隨你到地上來都不願意，為什麼你要對她那麼好？」佩拖拉完全沒辦法想像自己怎麼會說出口，但還是不由自主得繼續，「一直以來我都很努力，我很努力變成像艾莉絲小姐那樣的人，為什麼兵長你在乎的還是她？為什麼你還是不會注意到我？」她的眼淚終於留下來。
既使聽到佩拖拉的這些話，看見了佩拖拉的眼淚，利威爾的表情還是沒有波動，冷漠地開口：「那是我的事情。」利威爾回頭繼續保養裝置，「如果沒別的事情妳可以走了。」
果然，邊懊悔自己為何要說出口邊轉身的佩拖拉，卻突然聽見兵長又開口：「妳並不了解我的過去，也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是這樣嗎？她走出利威爾的房間，關上門後跌在地上哭泣。
又一個女人在他面前流淚了，他覺得煩躁，放下保養用具扶著自己的頭沉思。他想到自己下午碰巧聽到的，歐魯和佩拖拉的對話……如果自己的部下知道，自己只是個把艾莉絲丟在貧民區的男人，大概會很失望吧！
為什麼想變成我們這樣的人？像我們這樣不斷經歷著悲劇的人，到底有什麼好的？聽著隱約從門外傳來的哭聲，利威爾不解。地下街的人沒有選擇，因為沒有選擇所以不斷經歷著別人無法想像的痛苦，於是變成冷酷的傢伙，才能不再對自己身邊發生的悲劇有任何感覺。
她不會懂，佩拖拉不會懂。她不會明白艾莉絲的溫柔是因為不再有所期待，就像歐魯不會明白自己的冷酷是因為不得不麻痺自己。喝著髒水止渴，像隻老鼠一樣在地下街躲藏，不清楚自己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沒有目的得活著。他們永遠不會理解。
如果不是艾莉絲和她父親的麵包，可能自己在凱尼來之前就和媽媽餓死在那裡了吧……沒有艾莉絲一次又一次得藏匿自己，他很可能早就被那些追獵自己討錢的黑市商人打死了……。
但，自己卻什麼都不能給她。
給不了她任何東西……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不知道她平常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不知道她想要什麼。自己唯一能夠給她的，大概只有金錢吧？真正要說給過艾莉絲的東西，大概只有那間學堂吧？
如果不是從安德森那邊聽到艾莉絲曾經教幾個孩子識字，恐怕也不會想起艾莉絲曾經說：「我想要當老師，想要教像伊莎貝爾那樣的孩子識字。」連她的願望都忘記，我又能給她什麼？
唯一能做的只有，偶爾回去看她而已……自私自利地要她成為自己的東西，將自己的慾望發洩在她身上，卻連承諾都無法給她，歐魯竟然想成為我這樣的人？
但是，她點頭了。幾乎一點考慮也沒有的，點頭成為他的東西。那一刻他清楚感受到了，心裡有什麼被填上了……那股害怕和那些憤怒，被一種溫柔的感覺填上，他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艾莉絲的擁抱，第一次感受到溫度。
他一直都覺得，地下的東西、地下的人、地下的事物，都是沒有溫度的，骯髒的地下街，是冷的。睡在街上時的地板，搶來的某個人的皮包，偷來的食物，甚至是某個人的血液，都沒有溫度。
但艾莉絲的擁抱，擁有溫度。
想到艾莉絲的他忽然覺得平靜許多，佩拖拉似乎也離開門外了，他沒再聽見哭聲。但門又響了，為什麼今晚有這麼多人找他？
這次來的是艾魯多，剛進門就一副扭捏的樣子，「那個……兵長，不好意思打擾你的休息時間。」他有些憋扭地開口，「我明天想要請假回老家一趟……」
利威爾沒有看他，繼續保養他的裝備，「理由。」
「已經有陣子沒回去了，我的家鄉……有個女孩子在等我，我想回去看看她。」艾魯多的臉上陣陣暈紅，為了女人請假什麼的，兵長應該能理解吧？
有個女孩子在等他？利威爾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向艾魯多，「按照目前艾倫的訓練進度考量，不行。」艾魯多臉上出現失望的表情，但利威爾另有想法，「不過如果你能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能給你半天假。」
「好！好！好！」艾魯多點著頭，心裡想著這下有希望了，不論是什麼問題都來吧！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她要等你？她應該知道你隸屬調查兵團吧？為什麼明知你可能九死一生，還要等你？」利威爾冰冷地看著艾魯多，沒有情緒地說。
這不是腦力激盪吧？這不是刻意刁難我還是什麼陷阱題吧？艾魯多先是驚愕利威爾的問題，思考後還是冷靜下來，「因為她愛我，所以不管我是不是能回來，她都願意和我珍惜所有在一起的時刻。」
利威爾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所以，第二個問題：你怎麼知道她愛你？」
「因為她在乎我，而我也在乎她。雖然我無法常常和她見面，但是當我看著她的眼睛，我知道她愛我……我在她的眼睛裡看到努力和活著的意義。」艾魯多想起那個女孩，眼中出現些許柔情。
她的眼睛，有著無條件接受自己一切的溫柔。利威爾想，提出了第三個問題：「第三個問題：你能給她什麼？你知道她想要什麼嗎？」
艾魯多被這個問題打矇，這問題……真的不是在刁難我嗎？可他還是在仔細思考後開口：「或許我不能給她全世界，也許她什麼都不想要，但為了她我可以犧牲一切。」女孩的笑容在他腦海裡浮現，「兵長……可能你不知道，但是每次你派我去給艾莉絲小姐送東西的時候，艾莉絲小姐都會問我你好不好。」
我應該說嗎？心裡感到疑惑，但依舊繼續，「兵長，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艾莉絲小姐每次問起你的時候，那個表情和梅莉達很像……」
「是這樣嗎……」他轉過身去收拾桌子，保養工作差不多了，「半天假，記得趕在艾倫開始實驗前回來。」
艾魯多開心地感謝利威爾，然後關門離去。收拾完東西的利威爾躺在床上，沒辦法忘記他離開前的那句話。
※ ※ ※ ※ ※ ※ ※
他沒有把我丟在這裡。關上門後許久，艾莉絲的腦袋裡出現這樣一句話。
是我自己不想去的。她擦掉黑板上的字跡，將板擦放好。
慢慢地把凌亂的椅子一一歸位，她轉頭在鏡子的倒影中看見那個吻痕，想到前兩天利威爾說的話：「妳現在，是我的了。」
我是……利威爾的。
一個女人突然闖進學堂，艾莉絲驚訝的看著她，她轉身把門用力關上，抵住門對著艾莉絲驚恐求救：「救我，不要讓他們找到我……」艾莉絲認出了她，這女人曾是自己的學生。
艾莉絲走向她，順帶把門鎖上，「瑪莎，發生什麼事了？」她抓著瑪莎的肩，試著想搞清楚狀況。
「他們要抓我，把我交給尼桑。」她瑟瑟發抖，眼神裡充滿害怕，「老師，救我。」瑪莎握住她的手。
艾莉絲警覺地看著窗外，外頭的人已經注意到學堂了。
她帶著瑪莎到地下室，仔細吩咐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聲，並且沒她指示絕對別出來。艾莉絲關上地下室的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帶著利威爾送來的衣服，泰然自若地走出學堂。
一個男人站到她面前，質問她：「喂！有沒有看見一個紅頭髮的女人？」
「什麼紅頭髮的女人？我不知道。」裝出疑惑的表情，她轉身準備離開，卻又被男人扳回身。
「別開玩笑了！我剛看見她跑到這附近的，這裡除了妳，沒有人會多管閒事。」他拿出刀子，略帶恐嚇的晃著。
艾莉絲沒有害怕的表情，反而微笑卻帶有威脅地說：「那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對我怎樣，利威爾的人不會放過你。」趁男人不留神的空隙，她奪下男人的刀子，往他擋住身軀的手背劃去，然後一腳往肚子踹下。
男人抱著自己受傷的手退了兩步跪下，艾莉絲向前俯視他，男人對著她憤怒吼叫：「你這女人！別以為利威爾就能拿我們怎樣，他現在可不在地下街！」
「不論他在不在地下街，都輪不到你來威脅我。」她背過身，拿著刀子離去，走了幾步後側過頭瞪著男人，舉著那把刀邪魅地笑，「對了！這東西太危險了，我就先沒收了。」然後回到學堂。
看著這幕的男人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後出現了好幾個人，他們圍住他，將他胖揍了一頓。等艾莉絲帶著瑪莎準備離開，男人已經不見了，地上的血跡看來傷得不輕，但那不是艾莉絲的事情。
帶著瑪莎回到自己家裡，艾莉絲倒了杯水給驚魂未定的她，攙扶她坐在沙發上。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尼桑的人會抓妳？」她按著瑪莎的手，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瑪莎瞪著地板，聲細如蚊地開口：「家裡……已經沒錢了，爸爸他……把我賣給尼桑。」她抱住自己的頭，流下眼淚。
艾莉絲坐到她身旁，撫著她的背安慰她，地下街的命運啊……
但她能幫助瑪莎嗎？尼桑的勢力很大，控制了大半個地下街的黑市交易和妓院，瑪莎如果被抓到，下場大概是成為一個受人控制的妓女。
思來想去，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收留瑪莎到她想出辦法，或許求一求利威爾會有用，但……利威爾會管嗎？他也許幫自己安排了許多人手，但他一向是懶得多管閒事的人，瑪莎和他非親非故，他會願意管嗎？
總會有辦法解決的吧！如今也只能這麼做了，「瑪莎，妳先在我家住一陣子吧！」聽見這句話的瑪莎抬頭，驚訝的看著艾莉絲的微笑。
艾莉絲起身倒水，「不過……我家的規矩很嚴，每天晚上都要打掃。」拿著水杯看向瑪莎，她問：「這樣，妳願意嗎？」
瑪莎感激得跪在地上，對著艾莉絲磕頭，「老師，不論妳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謝謝妳，老師……」
「別急著謝我。」她走到瑪莎面前扶起她，「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妳不可能一直關在這裡。」她將水遞給瑪莎，「我會再想辦法的。」
她帶著瑪莎大概認識了一下家裡，囑咐了每天都要浴洗，進門之前要把鞋底的泥弄乾淨，還有千萬別動櫃子裡的茶。大概教了瑪莎怎麼打掃環境，兩人正掃地的時候，瑪莎問她：「艾莉絲老師，妳有潔癖嗎？」
被這樣一問的艾莉絲先是不解，然後笑了出來，「哈哈！不……不是，是我的某個家人，他不喜歡髒亂的地方。」她溫柔地看著櫃子上的小刀，「他不太愛講話，但是個很好的人。」
「老師的家人？我以為老師自己一個人住呢！老師的家人是怎麼樣的人？是那個叫做利威爾的人嗎？」從沒聽過艾莉絲私事的瑪莎，對艾莉絲的家人感到好奇，難掩興奮。
驚訝於瑪莎的興奮，也好奇他怎麼會聽說利威爾的事情，「瑪莎，妳怎麼知道利威爾這個人？」
瑪莎一無所覺，邊打掃邊滔滔地開口：「大家都知道阿！知道老師和利威爾先生的關係很好，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媽媽就跟我說過，學校是利威爾先生和老師妳一起弄的。還有阿……以前有一次放學的時候，我忘了拿作業本回家，所以跑回來，剛好看到老師在跟利威爾先生說話，我怕被老師罵就等你們先走才拿。」
原來是這樣，下次還是叫利威爾別到學堂找我好了，免得被人這樣消費他不開心。
瑪莎突然停下動作，一臉疑惑的思考，「不過那真的是利威爾先生嗎？我聽媽媽說過，利威爾先生以前在地下街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呢……現在好像是地上的調查兵團中很厲害的團員，不過總覺得他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呢……」
「哦？瑪莎心中的利威爾先生，長什麼樣呢？」艾莉絲擦著桌子好奇的問。
「長什麼樣阿？很高大威武又風度翩翩的男人吧？我想利威爾先生應該是個成熟穩重的人，而且一定很和藹可親。」瑪莎漫不經心地說著，艾莉絲聽完忍不住噗哧一笑。
完全不一樣嘛……
艾莉絲將抹布放進水桶中，搓乾淨後再撈起擰乾，「瑪莎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利威爾先生喔……」她將目標換到沙發上，仔細地擦拭，「利威爾可能長得不是很高大，但是個非常厲害的人喔。」
「真的嗎？所以我親眼見過傳說中的利威爾先生阿！好開心喔！」瑪莎抱著掃把開心地轉了一圈，然後問艾莉絲：「艾莉絲老師！能多跟我講講妳跟利威爾先生的故事嗎？我好想知道喔！」
撿了些不太要緊的回憶，她和瑪莎說了些曾經的事情，「雖然利威爾平常看起來很冷漠，但其實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喔。」
〈地下街的艾莉絲-7〉 完
創作內容
同人小說-〈地下街的艾莉絲〉-7
同人小說-地下街的艾莉絲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