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了。
第一次是透過永存的力量,所以我看見了如果世界被虛無掌控的話,那它會淪落到怎樣的地步。生物遭到荼毒、自然被無情地侵蝕、世界會失去生氣,神明也將因失去母親而殞落。
但我不久前卻又看到了一次,那是不一樣的世界。
大地上沒有燃燒的業火,沒有直衝天際,彷彿可以覆蓋整個天空的黑煙。自然依然照著它原有的方針運作、生物基於此之上自由地生活著。當然,其他種族的人也是如此,這個世界好似沒有受到虛無入侵一般,美好的、自由的……和平的。
我知道。
千年前的紅寶石條約就是基於「守護先民們遺留下來的世界」而奠定的。無論是身為外人的洛索達人,或是存在於這世界上的原居種族,他們都是在此一信條下做了這項決定。
但六年前的鑽石條約卻變質了,那純粹只是因為恐懼人類而定下的約定。所以洛索達人不恥,但其他種族卻因為害怕,仍以多數決的方式達成了他們的訴求。
人類不再自由。
人類遭到綑綁。
人類再也沒有權力去抗議,或是針對這一條款去做到正確途徑的抗爭,因為都被否決了。完完全全地。
那不一樣。
那跟我在之後看到的世界不一樣。
禍根真的是人類嗎?
既然他們已然戰敗,在奪取了人類的武裝力量以後,他們又是否真的會構成威脅?看看這六年以來的起義,除了第一次成功從矮人領一路突進到瓦安城以外,剩下的無不遭到了血腥壓制。
他們構成威脅嗎?不。人類在沒有一個組織性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威脅到任一種族的存亡。
但,人類是否又咎由自取?
麻煩。
太麻煩了。
為什麼我要去想這種事?
答案很是簡單。
世界為了對抗外來者「虛無」的入侵,所以讓永存創造了我,並確保我會在這個時間點挺身而出。
但我不要。
世界無恥,永存更是虛偽。
讓世界陷入混亂的,不是虛無,而是內陸那五族的短淺目光與卑賤性格。長年來的交戰並沒有讓他們吸取教訓,而是不斷地針對著他族,用那狗眼去看待這個地方。
不需要他們。
根本就不需要他們。
──只要洛索達人在就好。
是啊,看看那精美的「最後防線」。
面臨著冬狼來襲的末日,洛索達人沒有相互猜忌,為了尋找可以生存的唯一突破口而互信共存。
維持霸權?被他族鯨吞蠶食?那都是小問題。
他族必須被殲滅。
而身為龍原神子的自己做得到。
但太累了。
──讓虛無幫一把手吧。
沒錯。
讓虛無幫忙就好。
洛索達人變相來說,也是屬於他的子民──真的嗎──但為了誅滅他族,普羅‧賽勒圖爾的牆實在礙事。
毀掉他。
對。
要清理這個世界的話,那面牆就是阻礙。
*
朵拉踩在荒蕪的大地上,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用手輕撫著刺在手臂上的紅色紋路。她感受到了元素正在消退,世界的力量遭到了外來者剝奪,每一秒都在失去力量。
這代表能為她所用的力量也正在減少,朵拉望著遠邊那將天空一分為二的光柱。世界藉著那道牆拯救真的好嗎?歷經了這次浩劫,五族和亞人真的能夠在這塊大陸上和平共存嗎?她體內的光景是否真有實現的可能──
不可能。
朵拉明白,她已經下了決定,那就得這樣做。
雙腳騰空,朵拉轉過頭去看著遠邊的冬狼群。是因為剛剛魔力的爆炸嗎?還是先鋒族群意外的覆滅,導致後頭的狼群並未迅速地補位,反而在遠邊觀望,似乎沒有任何進軍的打算。
她沒有時間去殲滅這些冬狼,而且南遷的族群因為剛剛的突襲而死去了約三分之一的數量。現在的「最後防線」或許應付的來,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元素力量耗竭,那她轉瞬間就會變成廢人。
世界的肅清……只要讓虛無掌控這裡,洛索達人就能活著。朵拉眨了眨眼,回過身子,炸開了腳下的風元素,朝矛尖城寨直奔而去。
她穿過了雲層、飛過了狼隘口,光柱越來越近,朵拉看見有一群偽龍也和自己一樣,正朝那裡過去。數量看上去至少有五、六──十頭左右,憑藉著矛尖城寨的守軍根本擋不住這些龍。那裡的人都會死,自由都市也將不復存在。
「站住!」
朵拉回過頭,望著一條銀龍跟在自己身後。盯著那猶如蟒蛇般修長的身體,他揮舞著自己的雙臂,銀色的鱗片閃著紫色電光,看上去似乎蓄勢待發。
「我說了站住!」
她不理會那頭銀龍,反而加快了速度,頃刻間便飛過了瓦安城,經過一片坡地以後,正式來到了裂河之地。
自由都市「伊瓦利堤」同樣陷入戰火。朵拉能明確感受到城內的絕望如同那濃郁的黑煙般四處蔓延。火焰無情地燒遍了他們的住家,生命一個個消亡,有的人是在戰鬥中死去,有的人則是在被操弄的親友注目下迎來終點。
她張望著四周,除了自由都市,群居在裂河之地的各大村落同樣迎來了毀滅。有的村莊成了廢墟、有的則還在抗爭,但不可抹滅的是所有人都會死。因為虛無。
閃電摩擦的聲音傳來,朵拉沒有回頭,在某個東西爆炸的聲響一傳出,她立刻放開了腳上的風元素,身子下墜,往伊瓦利堤的方向而去。
銀龍的電矛撲了個空,朵拉趁隙再次凝聚起風元素,筆直地往伊瓦利堤飛去。
在即將落地的剎那,她看見了一個人正抬頭望著自己。是個人馬,在那黑色的鐵蹄下是一對半精靈的遺體。他雙眼是紅色的,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下落,但卻沒有舉起手中那桿染血的長矛。
朵拉放開元素,一個轉身,一腳踩在那人馬的臉上,將他撞入了一旁的商店。他手中的矛落地、陳列在店家裡的櫃子被突如其來的訪客搞得東倒西歪,甚至還有瓶瓶罐罐落地碎裂的聲音傳來。朵拉聞到了一股藥草味。
她不管那充當肉墊的人馬死了沒,趁著現在煙幕四起,她從牆壁的缺口跑了出去,但卻沒有從大街上跑,反而鑽入了狹小的巷弄。
朵拉沒有停下腳步。
巷弄中依然充斥著血跡與屍體,朵拉不斷地跑著,這些場景對她來說早已無感,因為永存已經讓自己看過更為恐怖的景色,而為了避免世界墜入那樣子的深淵,那就得趁這時候多做一點事。
因此,再死一點人也沒有關係。
巨大的黑影自天空掠過,朵拉抬頭,立刻認出了那差別極大的銀色龍鱗。右手遵循著她的「精神」,凝聚起了一把銳利的巨大風刀。朵拉將其壓縮,當自己跑出巷口時,對準正往白柱方向飛翔的銀龍扔了過去。
風刃離手的剎那,朵拉再次喚來風元素,身子飄了起來,然後炸裂,朝著目的地而去。
「唔啊啊──!」法迪歐發出了悲嘆,遠在自己眼前的銀龍因為翼膜被灌出了一個大洞而往下墜。
朵拉並不理會那頭龍,反而朝著矛尖城寨直飛而去。
虛妄的攻勢讓矛尖城寨陷入了絕望。有幾頭偽龍因為他們部屬在城外的部隊而分散,那些人穿梭在林間,不時用手中的武器去挑釁虛妄,不讓他們前往城寨──有效的戰法,原本群聚於此的偽龍,如今只剩約兩頭在攻擊普羅的所在地。
但這終究只是權宜之計,那些在森林裡逃竄的戰士終將會因為力量的差距而被殘忍地虐殺,自由都市也會在混亂中覆滅,矛尖城寨更不用提,盪平它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偽龍的火焰將森林摧毀、虛妄吸食元素的力量將完全扼殺掉這裡的河流、草木與山脈。很快地,這裡將會變得比矮人領那「敗瘡之地」還要更加荒蕪。
是的。
裂河之地的豐富生態會在這次戰爭中蒙受可怕的毀滅性打擊,成為完完全全的死地。
朵拉的目光完完全全地停在了白色柱體上。
破壞它的慾望是如此地強烈。
就像自己救援精靈之森時,那股「斬了它」的意念一樣猛烈,好似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非得將那阻撓的東西碎屍萬段。
朵拉知道要怎麼破壞它,既然那一面牆是以四元素為基準塑造而成,那就只需要用侵蝕它的力量來破壞就好。
她伸出了左手,紫色的氣體流竄了出來。她看見了自己皮膚下閃著微弱的紅光,身體忽地悶熱了起來。龍血因為自己的驅使而沸騰,可另一半的精靈之血正在抵抗。
很奇怪。
做為純種的龍原神子,那兩個血液應該已經在自己的體內完美結合了,那為什麼現在還會有這種排斥反應?
很痛苦。
原本只是悶熱,但轉瞬變成了猶如被火燒的灼熱痛楚。
「嗚──」朵拉的身子晃了下,差點控制不住風元素而墜落。
氣體仍然一直在流竄。
但朵拉仍成功地靠近了白柱,斗篷下探出了左手,那上頭纏繞著紫色的氣體。
痛苦不算什麼。
灼熱還能忍受。
但唯一不能接受的是當終點近在眼前時,卻無法達成。
她要完成。
她非得完成。
那是她長久以來的夙願,世界將迎來終結。
──為了虛無!
磅!
意識模糊。
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身體又一次失衡,開始往地面掉落。
有一個恐怖的念頭竄入了朵拉心裡。
可怕的慘叫迴盪在朵拉耳邊。
就像是有人在妳耳邊嘶吼,他怒吼著、咆哮著、詛咒著。
是誰阻礙了那人的偉業?
是誰阻礙了我的計畫?
得再站起來。
必須再站起來。
怎能輸給區區「死亡」?
──為了虛無。
──為了我!
女孩咬牙。
*
菲梅爾望著自己左手上的槍,還有從槍口冒出來的硝煙。她剛剛對著在空中飛翔的少女扣下了板機。當那女孩原本如癡如醉的表情被絕望沾染時,菲梅爾只覺得悲慟。
少女開始下墜。
雖然不知道那一槍究竟有沒有給這外來者造成致命打擊,但總歸是中彈了。這武器是達莫奈特帝國為了能更便利地殺人而製造出來的。豪無疑問,她必然會死。
可是,當菲梅爾將槍緩緩放下時,卻迎上了那雙怒視的紅眸。
紅色──
胸口的衣服被撕裂。
「……啊。」
透明的刀刃劃破了自己的胸口,從右肩到左腹劃了個大洞。菲梅爾感覺到喉頭一緊,口中的鮮血隨即吐了出來。
但沒有倒地。
菲梅爾左手死死地握著那把手槍,單膝著地,她緊咬著下唇。痛楚被驚嚇所蓋過,但視線卻逐漸模糊。腦袋漸漸地感到暈眩、氣都開始喘不過來──死亡的徵兆。
看著倒在自己眼前的少女,那嬌小的身姿也在掙扎著,左手上那詭異的氣體沒有消失,女孩撐起了身體,但腹部的傷口卻流出了殷紅色的濃稠液體。如不止血的話,那在自己倒下以後,她過不了多久也會迎來相同的結局。
但她不會停止。
就跟一開始的自己一樣。
舉起了左手上的槍,竭盡所能地對準那名少女。
所以得趁現在完全終結掉,保護這裡可是普羅賦予自己的最後任務。
過去身為貴族的她,只是一個被父母所唾棄的女孩。因為即使手腕出眾,但她卻沒有辦法懷孕……無法為家族誕下健康的男兒。所以後來漸漸地被排擠,即使身為長女,卻因為無法替家族延續血脈,而成了台面上的魁儡。
她輸給了自己的妹妹。
帝國滅亡後,身為奴隸的她利用了自己的不孕和那些男人們大玩特玩,最終以肉體攀上了獸人的王妃地位,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說話了、自由了──結果又栽在這個矛尖城寨。
再一次栽倒在人類面前。
她很失望,對自己的人生亦感到絕望。
或許自己永遠都會因為「掌權」而被阻止。既被權力所迷惑,然後又因掌權而不斷地體驗失敗。
所以才成為了虛無的掌控目標。
所以才眾叛親離。
她注定悲慘。
幾乎每一夜,菲梅爾都這是在這樣子的想法下入眠。
但不要了。
她不想在擁抱著「注定悲慘」這四個字。
「我要──」菲梅爾咬著牙,食指扣緊了鐵製的柄。
少女抬頭來看著她,嘴裡不知咒罵著什麼,然後左手撐地,右手周遭的空氣開始扭曲。
風捲起了她的髮,原本用來紮馬尾的繩子被切斷,淺色長髮飄盪在空中。
菲梅爾的小世界完全被黑暗給取代之。
再也看不見和聽不見。
但她知道自己已經盡力地叩下板機了。
任務完成。
*
火焰灼燒著。
人們哀嚎著。
木柴斷裂。
支架崩毀。
建築潰散。
艾洛看著自己發著紅光的皮膚,張開大嘴喘著,儘管吸入的空氣都很悶,但他仍貪婪地吸取嘴邊的空氣。頭稍稍抬起,一把黑色的手斧就躺在不遠處。上頭包覆著染血的布巾,斧刃上還有著乾涸的血跡與上次戰鬥所造成的缺角。
他嘖了聲,伸手抓住了手斧的柄。當打算用腳撐起身軀時,全身上下都傳來了抗議的聲響,痛楚就像啟動了開關一般炸了開來,好似每個地方都受到了重傷。
好痛。
但不能放棄。
他們的任務就是死守這個地方,為了身後那碩果僅存的希望,洛索達人絕不能輕言放棄。他們的使命就是戰鬥,用生命所填補、構築的這一面牆絕不會輕易地倒下。
他不會讓它倒下!
「──艾洛!」
妻子跑到了他身旁,粗暴地將艾洛拉了起來。在站穩以後,狂風吹起,接著是龍的哀嚎,在黑煙和火星密佈的現場,他看見了一隻巨大的肢體往後踩在了斜坡上。
地面為之震盪,艾洛踉蹌了幾步,有些戰士甚至因為傷重而不支倒地。艾洛看見了其他人趕緊將其攙扶起來,那是一位獸人,他身上早已佈滿了傷口,可好戰的微笑依然掛在臉上。
「還好嗎?」
他望著艾蜜莉那擔憂的表情。過去總會整理整齊的橘紅短髮如今變得紊亂不堪,臉頰上的泥濘已經與汗水混在一塊,嘴角還染了點血漬。
「我很好。」艾洛點點頭,喘了口氣,然後緩緩抬頭。
煙幕中探出了一頭巨大的紅龍。在火星飄盪的現場裡,他咆哮著,嘴巴不時有火光竄出,雖然只見不過兩次面,但艾洛覺得這頭偽龍現在氣炸了。即使他們的武器對他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但總歸是很惱人。
「隊長!」奇克跑了過來,上下看了看艾洛,然後抓了抓那綁成長辮的黑長髮。「同胞大半都戰死了,獸人和少數人類的聯軍也處於潰敗……我們可能無法再繼續堅持戰線──」
「說什麼廢話?」艾洛捉住了奇克的領子。「無法維持戰線?那就拿士兵的命去填。若是還不夠,那就拿自己下去填。如果依然不足,那就把上層都拖下去填──」他望入了那雙疑惑的眼眸,怒吼著:「絕對不能放棄。在我們背後的是那最後的希望!已經死了這麼多人,我們不能讓這些人的生命失去意義。」
他將奇克往後推了一把,緊握手斧往前走去。看著在火焰旁掙扎的戰士,還有在殘破的城牆上不斷放箭與用那奇怪武器在牽制虛妄的士兵們,艾洛咆哮了──
「在場的勇士們聽著,跟六年前不一樣,這是一場絕對無法回頭的戰役!」他不知道有沒有人聽見,趁著偽龍還在忙著應付其他人時,艾洛竭盡所能地嘶吼。「我們都將死在這個地方、我們都無法回到故鄉、我們再也見不到親愛的家人!視死如歸吧──『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至死都沒有為了這個世界奉獻所有!」
他感覺到原本已經很稀少的視線集中了過來。
他開始跑。
有這麼一瞬間,同伴們的歡呼似乎蓋過了那總是令人絕望的龍吼。蓋過了現場的炙熱溫度。似乎讓那令人窒息的空氣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有的時候,艾洛覺得很抱歉。
朵拉才五歲,在還沒有好好感受這世界的美好以前就當上了神子,然後為了世界而奔波。
艾蜜莉雖然在戰後嫁給了自己,但在酷寒的冰原裡,他也從未給過她一絲好日子。在陌生的環境與自己同居六年,然後又隨自己再次踏進內陸,與危險相伴。
他跑著。
他們在一起六年了……而現在自己卻又要因為那不知道值不值得的希望去赴死。但一如既往的,她又跟在自己身後,無怨無悔地付出。
他跑著。
緊握手斧。
值得嗎?
在這樣子的世界死去。
值得嗎?
為了這樣子的世界死去。
值得嗎?
讓妻子跟自己一同死去。
──我就是妳的劍、妳的盾。婚禮那天披在妳身上的冬狼皮,就是我的誓言!
除了結婚的誓言,腦海還浮現出那天他們在矮人兵營前的短暫對話。艾蜜莉因為自己身上的傷痕而流淚,然後自己用手指將淚水滑過。她是愛著自己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艾洛同樣義無反顧的愛著她。
所以,他的愛在此時此刻就顯得自私且狡猾。
因為她在這裡,所以他才甘願地去赴死。
因為她在這裡──所以未來的路也希望能跟她一直永遠地走下去。
永遠。
「啊啊啊啊啊啊──!」
趁著虛妄吐著火焰時,艾洛使勁吶喊著,彷彿要將內心的疑慮、絕望、恐懼通通喊出來。他要將自己的靈魂都奉獻給這最後一戰、奉獻給寒冬的弗洛斯、奉獻給洛索達的祖靈──奉獻給她摯愛的人。全部。自己的一切!
當他跳起時,背後吹起了狂風。艾蜜莉的風元素將他推了起來,艾洛抓緊手斧,當他朝著偽龍的紅色眼睛飛去時,腦海中閃過了曾經失敗的景像──斧頭砍不進虛妄的眼睛。
背後的推力減弱。
磅!
一支捲著熾熱火焰的長矛自艾洛頭頂上飛過,它直直地插入了虛妄的眼睛──居然插進去了──紅龍哀嚎著,原本朝著城牆噴吐的火焰因為偽龍的掙扎而開始亂吼。
艾洛的身體開始下墜。
火焰灼燒著。
衣服好燙。
皮膚好痛。
但是,偽龍那漫著火焰的眼睛已近在眼前。
磅!
不明物體的爆炸聲從背後傳來,艾洛將其柄除在外,然後雙手抓著握柄,奮力朝著虛妄的眼睛劈了下去──
斧刃沒入虛妄的眼。
艾洛放開了手,大喊:「艾蜜莉!」
狂風再次捲起。密佈在戰場上的黑煙頓時被壓縮,化作一支巨大的黑矛,在他開始往下掉的時候,那黑矛往偽龍的眼睛刺去,以艾洛插進去的手斧為支撐點,貫穿了紅龍的腦袋。
火焰灼燒著。
但他卻笑了。
即使身體仍然在下墜。
艾洛知道自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