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冰淇淋和酒呢?」
鼻尖凍得青裡透明的粉紅頭軍官披著毛毯,不太滿意的晃著手裡的杯子。
「吃啊,你再吃啊!」榮格粗魯的奪過保溫杯,往裡頭注入更濃的熱茶。「真不知道是誰吃多了冰,差點誤事了吧?」
「我這叫徵收國稅,誰讓我差點連命都賠上了呢?」尼緒卡啜飲薑茶,一邊任由醫護人員在他身上東摸西摸。「再說我平時可沒少在這家店投資吶。」
榮格殺氣騰騰的怒目而視,差點就把熱水壺往上司頭上「失手」了──「你幹得很好,」他深吸一口氣,鄭重的轉向一旁的下屬。「沒讓那低能兒被凍死,多虧有你。」
「不、這是我該做的!謝謝長官!」正在口述筆錄的貴飴連忙又驚又喜的敬禮,接連兩天被崇拜的對象稱讚,他的好運不會是用盡了吧──「奇怪,沒想到雪人也喜歡吃冰?怎麼辦啊……季節限定的口味全沒了……」眼角瞥見店員十足困擾的清點冰櫃,他決定還是什麼都別說,安靜的乖乖喝茶。
冰雪一離開,凍結的事物便解凍了。結晶像是早晨的露珠,靜悄悄的蒸發,只留下不起眼的水漬。城市恢復應有的溫度,冰雕們也在陽光的曝曬下哆嗦著恢復自由,脫離冷凍危機,救護團隊在城裡大小處穿梭,終於找到冰店來。接下來是一連串的檢查和審問,鼻頭發青的尼緒卡足足被灌了一升的薑茶,渾身慘白的貴飴被扔到了擔架上,耳裡塞滿儀器的嗶嗶聲,兩眼被手電筒照得看什麼都像星空。
「這不是冰淇淋!這不是伏特加!」扭得像麻花的球棒敲敲打打,尼緒卡坐在救護車邊吵鬧不休。「我是招誰惹誰了都……我已經夠辣了!不需要再喝這個!」他哇哇亂叫,「乾脆再把我凍起來吧!」
伏特加應該比薑湯更嗆口吧?貴飴默默喝著熱茶,暖燙的水流挾著獨特的辛香滑過喉嚨,甜蜜的黑糖滋味向四肢血脈流開,結霜隨著回升的體溫逐漸龜裂,透出紅潤的皮膚色,瞳孔深處的青白也被驅逐,餘下一對濕漉漉的漆黑眼珠。
「──嗯!果然還是現在的你比較好看!」讚賞如絲般飄進他耳裡,一轉頭只見上司笑得無比燦爛,正覺得不妙,一模一樣的關節技又抓過來了。
「吔比!又抓到啦──好想你喔小黑炫風──可惡等放假葛格一定衝回去摸你摸個夠!」
「嗚哇啊啊啊我不是狗長官住手您住手啊!」
「你在對下屬做什麼?這個騷擾現行犯!」
在一陣兵荒馬亂、阻撓霸王硬上弓的惡行後,要不是榮格亮出從警消搶來的手銬,恐怕貴飴的頭髮不會只是個鳥窩──「好啦,不過還是原本的樣子最適合你。」尼緒卡滿足的舉雙手投降,朝他眨眨眼。
貴飴囁嚅著不知如何是好,好一會才發現滿頭白髮在一陣瘋狂亂抓後已然消失無蹤,剩下些許雪屑碎冰。「長官,他……」望著很快就在手底融化的冰渣,他問出了盤旋已久的疑惑。「究竟是什麼?真的是你們口中所謂的『元素』嗎?」
至今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坊間有許多節目咬定自然精靈只是場騙局,是用來操縱人民的政治手段,專家們努力找出大把理論來解釋不合常理的現象,譬如一氧化碳外洩、集體中毒產生幻覺云云──
不管那孩子會動會生氣,甚至還會笑,最後在他眼前消失無蹤。
「有什麼好懷疑的,那傢伙不就是個冰塊死小鬼?」慢吞吞的舔著杯緣,尼緒卡嫌惡的吐舌。「是被人類浪費糟蹋、逐漸遺忘的自然的具現化。」
「糟蹋……遺忘……」貴飴喃喃的重複,「所以他才會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嗎?」
「畢竟已經過了好一段日子,人類也快忘記從前的過錯,但融化的冰山可還沒補起來呢……唉,怎麼說都是自己造的孽,活該呀活該!」看準了榮格忙碌的時機,尼緒卡敏捷的將薑茶潑進冰店門口的盆栽。
瞪著終於逮到機會的上司,貴飴若有所思的發愣,絲毫不及抵禦那雙愛作亂的魔爪再度襲來──然而覆上腦袋的並不是預料中的粗魯胡鬧。
「辛苦啦。」尼緒卡輕撫他的頭,抱歉的微笑。「才剛入伍就遇到這種事,真是難為你了。」
貴飴支吾了聲,他果然不太會應付這個人。他有什麼好辛苦的?那些咬緊牙根整頓大地、重建秩序的偉人們才真正需要被讚嘆吧?
包括眼前的這位上校。
「好啦好啦別想那麼多了!世界無奇不有,這又是一個大自然崛起的時代──不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可以領略的!」
「是、是……」貴飴訥訥的答應,又忍不住問道:「老實說從您嗆聲時我就很好奇了──您到底幾歲啦?」打從初遇時他就想搞清楚了,到底是多大的功勳,才能讓眼前看來絕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站上此般高位?對方曾說過「災變前就是一尾活龍」,但怎麼可能?肯定是他耳誤了──
「討厭啦,怎麼可以問男孩子的芳齡?」誰知他的上司竟嬌羞的捧頰,甩著一頭彈來跳去的捲髮。「好吧,只偷偷告訴你喔!其實……人家……人家是在末日前十年出生的!」語畢,他一臉「天啊我說出來了」的驚恐神態,浮誇的拍著胸口。
「末日前……十年?」貴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如果不是他突然失智了導致記憶錯亂,那末日距離現在已經──「等等,末日距今是……」
──末日距今三十年有餘了啊老兄!
「哎呀呀,羞死人了羞死人了──」無視目瞪口呆的他,那個外貌舉止和女高中生沒什麼兩樣、「芳齡」卻足以當他老爸的中年男子害臊的跺腳,像隻花叢中怕生的白兔般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不好意思,軍人大哥……」嬌怯怯的嗓音戳了戳他的臂膀,讓他得以從巨大的驚嚇中回過神來。「這是有個孩子留下的……警察不讓我放失物招領……請問我該怎麼辦?」
少了冰晶依傍的生命力,女店員懷中的只是個普通的填充玩具,濕得一塌糊塗的棉花探出絨布的裂口,不停墜下晶瑩的水珠。
盯著那玩偶好半晌,貴飴才艱澀的開口。「……妳看得到他?」
女店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就是個皮膚很白的小男生嗎?看起來挺得人疼的。」她甩了甩布偶,企圖把它瀝乾。「不過醒來後就沒見到他了……大概是被媽媽接走了吧?」
「……交給我。」
「你願意幫忙?真是太感謝了!」女店員舒心一笑,「沒辦法,我們店裡老是有小客人弄丟玩具,雖說都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但對孩子們來講肯定不是重買一個就能捨棄的吧?」
「我、我會還給他的……」不顧轉瞬便染上水意的衣袖,貴飴緊抱住企鵝玩偶,明明是浸入肌理的清涼,鼻頭卻一陣酸澀,眼眶微微發熱。「是的,一定會……」
沒察覺到他細微的情緒,女店員道完謝後便逕自忙碌去了,在眾人的齊力掃整下,破碎狼藉的店面揚起漫天塵埃,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飛絮,是如此令人目眩神迷──宣告城市復甦的警笛聲猶在耳畔,少年的身影卻早已消失──
貴飴愣愣的舉起手,想接過不久前還存在的雪花,掌心觸碰到日光的瞬間,那最後的話語彷彿悄悄落地的冰霜,沒有任何聲響,卻是最輕快、最純粹的告白:
——我呀,果然拿人類沒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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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say,這裡是總理,因為孤單寂寞冷於是註冊巴哈的總理。
充滿夏季暴風雪的第一篇結束了呢!果然炎熱的天氣就該來點冰冰涼涼啊──
話說從夢裡誕生的尼糖兩人是怎麼從三十天挑戰衍生成現在這樣……只能說半夜肚子餓真的跟上廁所才會出現的靈感一樣,明明一開始信誓旦旦的說絕不再挖新坑!長官小兵也不會有名字!就永遠寫寫日常甜一甜枯槁的心靈!結果( ′∀`)σ≡σ☆))Д′)((顯示為被瘋狂打臉
於是乎,在煩惱的輾轉反側、把喜歡的屬性(或說性癖)一個個列下來並探討往後可能的發展後,一個「美食+精怪」的奇幻長篇就這麼誕生了。沒辦法,從小我就對那種眾多小故事中鑲嵌主線的手法特別著迷,瞧,未來會愈積愈多的角色群再加上每一篇都可以吃到不同的食物……呼呼呼……這不根本就是人設狗和吃貨的福音嘛!
總之,既然已經開了這嶄新的坑,而地方那性別為男的女高中生也喊著需要關注,總理就會努力把土填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