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打破沙漏 ３９

    我出生在連續劇、小說裡才會出現的家庭，小時候的我完全生活在物質欲當中，想要什麼，只要伸手就有，最新的遊戲機、名牌的衣服，這些都不是問題。



    我從出生開始就是家裡的寶，不管父親母親，還是哥哥姐姐們，都把我當掌上明珠，呵護的無微不至，尤其是慈祥的父親，在我記憶當中相當鮮明，我最喜歡讓他把我抱高高，再聽他說著他年輕時的故事，每次每次，他都會不厭其煩的提到，能遇見母親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一件事。



    母親也是醫生，她雖然領有醫師執照，不過聽說她在年輕的時候就離開所屬的醫院，投奔到慈善機構中，幫助全國各地的老弱病殘醫病，跟父親是在某次水災時相遇的，那時父親就深深被母親吸引，但礙於母親常常四處奔波，聽說花了好大功夫他們才終於定下來。


    兄長當中，我最喜歡二哥，也許是因為只相差三歲，他跟我的想法總是特別相近，我們誰都不開口，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麼，二哥的吉他，也是讓我崇拜他的原因之一，不是因為他彈得有多好，只是因為他追逐夢想的那個背影，非常帥氣，我曾以為我不論多久都不可能趕上二哥，但他卻回過頭，拉著我向前，與他並肩行走。



    人生就像一首曲子，有起承轉合，也有跌宕起伏，而我的曲中的變調，就是從母親過世那天開始的。



    一次的大地震，母親立刻前往現場幫傷者急救，再一次的餘震，身旁的大樓禁不起最後一根稻草，應聲倒塌，而母親也一起被淹沒在殘破的廢墟當中。



    還記得喪禮上，我和二哥淚流不止，抱在一起安慰彼此，甚至連平時情緒都極為平淡的大哥，都忍不住流下幾滴眼淚，唯有父親，始終保持著一臉嚴肅，我從沒看過父親露出那種表情，那時的我還小，我根本讀不出父親眼神裡的是傷心還是憤恨，我只依稀記得，他雄偉的背影不再溫暖厚實，只有黑色西裝刻劃出的鋒利線條，而父親的眉頭，再也沒鬆開過。



「你明明答應過我！你怎麼能這樣！」



    那一晚，二哥的嘶吼聲響遍整棟屋子，把睡夢中的我驚醒，我急忙的尋找聲音來源，最後在父親的房門口停下。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是我單方面的告知，你照做就對了。」


「爸！你不知道我等了這個機會有多久！」


「我知道！」



    父親的怒吼，震盪了我的鼓膜，也嚇的我心跳漏了一拍，二哥似乎也是，他們兩人間的沉默維持了好一陣子。



    我想起二哥之前和我提過，他通過了某個選秀節目的徵選，要是能夠在節目上大放異彩，說不定能夠直接簽約進入演藝圈，我還記得二哥那時候的笑容是多麼燦爛，閃爍著非凡的光芒。



「爸...那你為什麼...」


「你搞那些事，只會落的跟你媽同一個下場，我這是為你好！」


「什麼叫為我好！難道我追求自己的夢想錯了嗎？！」


「閉嘴！」



    「啪」的一聲，這記耳光甚至比父親怒吼的聲音更加宏亮。



「不想聽我的話，就給我滾出廖家。」



    冷冷的一句話，連我聽起來都格外刺耳，那一天、那一晚，我才知道，原來所謂「家人」的羈絆，是可以這麼輕易就切斷的，就像拔掉衣服上多餘的棉絮一樣簡單。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看過二哥。



    取而代之的，我成為了二哥的替代品，活在父親的掌控之中，成天聽著父親的說教，叫我要跟隨大哥的腳步，成為首屈一指的醫生，才能得到「安定」，而不是為了不切實際的夢想去「冒險」。



    我沒有抵抗父親幫我安排的人生道路，順其自然的走下去，我曾經以為自己只要乖乖聽話就好，長大後才發現，自己的作為與曾經追隨的二哥的背影相去甚遠。


    所以我一方面滿足了父親所要的「理想的女兒」，一方面因為放不下對於二哥的懷念，開始學起吉他，嘗試做了街頭藝人。



    廖醫師和九夜，就這麼誕生了。



    一開始的我根本負荷不了維持兩邊身份的勞累，常常因為醫院的事情忙到很晚，而沒辦法作為「九夜」在廣場表演。



    這時，那個男人出現了——李哲彥。



    他透過私下調查，得知了我扮演九夜的事情，也知道我無法同時兼顧兩邊的生活，便以此提出交換條件，他幫我處理醫院的事情，好讓我能繼續維持九夜的身份，相對的，我必須做他的女朋友。



    當初的我只憑一股衝勁就答應了，想著只是扮演一個女友的角色，沒什麼困難的，一開始的確是如此，只要偶爾陪他出去約會就能了事。



    但是男人果然是慾望無窮的動物。



    李哲彥開始要求的愈來愈多，從接吻到強吻，從擁抱到強暴，我卻因為心理的障礙與堅持，而不敢反抗。



    我曾經問過自己很多次，我這樣落魄的過活到底是為了什麼，沒有一次得出解答，卻也沒有一次決心放下，結果我就只是軟弱，所以維持了這樣沒有意義的生活。



    我，還是我嗎？我是誰？我為了誰而活？


    這些一般人能夠輕易回答的問題，對我來說卻成了無解的謎題，而這一道一道問題化作了牢籠，讓我受困於其中，從來沒逃出去過。



    也從來沒再找回「廖柏瑀」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