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還睡著嗎？」
凌晨三點，亞瑟起床，躡手躡腳的走進月的房間，然後看見床上的月仍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今天我會去街上晃晃，如果不去的話老師會很生氣的。然後......如果你醒了，就好好休息吧。不用去找我，我中午就回來，你再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嗎？」
亞瑟看著還是黑夜的窗外，小心翼翼的關上門。
「今天，沒有月亮啊。」
＊
『克莉蒂雅，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我也會一起死。』
那人似乎有些驚訝，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少年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環著旁邊的鐵桿。
『喔？這樣啊。』得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少年滿足的勾起笑，從口袋裡拿出包裝廉價的粉紅色糖果放進嘴裡，甜膩的香氣散發在空氣中。
『夜的氣息消失了。』
那人再次開口，靜靜的坐在黑暗中，聲音輕柔像是在少年耳邊低語。實際上，那人正因為憤怒而顫抖著身軀。突然深呼吸了幾口氣，不可置信般的看向腹部的鮮血。
不是他的血。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見，但是不論看了多少次還是覺得奇妙呢。』
少年走進黑暗之中，將那人銀色的髮捧在手中。那人有些抗拒，往後退了些，右手半舉起想要推開少年的接近。少年也注意到了，注意到那人半舉著右手，露出諷刺的微笑。
『克莉蒂雅的髮，真的非常美麗啊。』
鮮血滴落。
那人的注意力快速被滲血的右手吸引過去，那是一條很長、很深的傷口，皮開肉綻，深得能看見白骨的傷口。紅艷的血不斷從傷口湧出，那人終於忍不住，改變了自己的視野，看看另一邊到底遭遇了什麼。
滿身的鮮血，漆黑的室內。
那人只來得及看見這樣的景象，因為頭的劇痛被強制切斷了與另一邊的連結。單手扶著額頭，他的視線還沒恢復，眼前剩下模糊的影子。少年站起身，捧著那人的臉頰，發出刺耳的長笑。
『我以為氣息消失時你就會急著想要確認了，幸好我多準備了一些禮物啊，最後能讓你【越界】真是太好了。』
喃喃著「不可能」，那人的眼淚不停地從眼眶奪出，平常的冷靜和理智不知道跑去了哪裡。視線恢復時，他幾乎絕望的望著眼前的少年。他恨，他恨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恨什麼都改變不了的自己，他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恨他眼前的少年。而無意識的，他露出了陰沈而淒涼的微笑。
破壞吧，破壞吧，把一切都破壞吧！把一切都毀滅吧，所有一切、所有一切！把所有一切都破壞掉吧———
腦子頓時無法思考，他掙扎著想使用自己的力量逃脫，而束縛住雙手的鐵鍊卻越收越緊，隔絕元素的結界也讓他無法使用魔法。
『你的表情真是精彩吶，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吧。你一定，會想知道的。』
少年看著眼前接近崩潰邊緣的他，滿是怪異的寵溺眼神，藍紫色的眼睛露出毫無掩飾的瘋狂。燭光搖曳之下，少年彈指，房間另一邊的燭火亮起，藍色的和服印入眼簾，然而更顯眼的特徵搶奪了那人的視線。
米白色的，貓耳。
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不行喔。』
少年一把抓住那人的雙手，在對方移動之前做出行動。那人停下了掙扎，雙眼頓時變得無神而空洞，心簡直悲痛到極點，他露出詭異的微笑，紅色的血絲佈滿整個眼睛。甩開被少年抓住的雙手，他靠上牆壁抱著自己的頭。
心靈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痛處，黑色的血液代替眼淚從眼眶中落下，聲音變得異常遙遠，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少年滿足的笑著離開，剩下的只有寂靜的空間和鮮紅的色彩，燭台上的火光被風吹散，一切回歸於黑暗之中。
為什麼我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為什麼我總是讓在乎的人受傷呢？
為什麼呢？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
亞瑟來到街上，似乎是這座城市知名的商店街，販賣許多補助施法的水晶，還有一些煉製用的藥草和道具。因為是隨意晃晃，嘴饞的亞瑟在商店街一開始就買了一大包的糖果，打算邊走邊吃。
在某家販賣水晶的店舖前面，亞瑟停下腳步，注意到用皮革串起來的紫色水晶，看起來很平凡，像是給女孩子裝飾的墜鍊。這樣的水晶亞瑟好像在哪裡看過，但是又沒有深刻的印象，不過基於強烈的好奇心，他多花了些時間在店裡逛逛。
店內的老闆娘告訴他，那是一種很普通的施術水晶，經過設定之後，可以減少對於施法的魔力消耗。外觀漂亮，而且用途實用，確實許多女孩會購買。
他是在哪裡看到的呢？亞瑟的記憶力一直都很好，但是怎麼樣都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看過類似的東西，或許是自己記錯了也說不定。
亞瑟想起了月掛在耳朵上的金黃色水晶，金色的外框，半透明的水晶垂墜。
「請給我一串吧。」從口袋中掏出錢袋，亞瑟秤了秤重量。
「真是有禮貌的孩子，祝福你考上奇雅，然後再次光臨。」老闆娘用牛皮紙袋裝好藍色的水晶串，遞給亞瑟並且揉揉他的頭髮，「如果你考上奇雅，店內商品半價。」
亞瑟露出靦腆的笑容，點點頭，「我會加油的！」
走出店內，往嘴裡放入一顆粉色的硬糖，亞瑟看了看手錶，九點三十，還有時間可以晃晃。
＊
在他看見那具鮮紅的時候，才如此確切的感覺到少年的惡意。
但是他什麼也做不了。
對於少年的惡意，對於少年的諷刺，他什麼也做不了。他想伸出手擁抱，給予一切他能給予的溫暖，當初就是這麼單純的一個心願。在很久之前，他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兵器，只是一個聽命令行事的「人偶」罷了。
他第一次見到少年綻放笑容時，真心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過去的那些黑暗，過去所犯下的罪，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了。
好像只要注視著少年，自己的黑暗就會消失無蹤，好像就能忘卻一切。所以他才會願意付出自我，願意就這樣沒了自己。可以暫時放下◆◆下達的命令，凝視在黑暗中難得一見的光亮。
他活在光明之下，也同時活在黑暗之中。
他望著少年藍紫色的眼瞳，然後嚥下最後一口氣。
他不想哭，他不想以這樣的表情結束，於是他努力的扯動嘴角，卻怎麼樣也笑不出來，而意識到時，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他不想消失，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
而當他睜開眼，他看見了胸口的寶石破碎，以及少年留下眼淚的臉龐，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悲憤和瘋狂。他一直望著少年的臉龐，直到最後還是沒有閉上眼。
＊
猛然驚醒，再次身處於黑暗之中。他發現胸口躺著人，沒做出什麼動作，躺在他身上的貓妖自己醒了過來，他也自然的半坐起身。
「你睡太久了。」夜揉了揉眼睛，整理她凌亂的頭髮，伸了個懶腰。
那人沒有回應，眼神複雜的望著夜，視線停留在對方的右手。
夜似乎是知道那人在想什麼，解下了繃帶，讓那人看看自己的右手。手上只有些瘀青的痕跡，並沒有那條深得見骨的傷口，那人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夜看著對方放心的眼神，嘆了口氣，將繃帶綁回去。
「喜歡這次的禮物嗎？」
夜的聲音迴盪在空間裡，她和那人保持著相同的姿勢，輕鬆的語氣讓那人花了幾秒鐘才了解她的意思，比起先前那些充滿惡意的嘲弄，夜這次的語氣算是溫和了些。那人先是撇了夜一眼，然後閉著眼，雙手敞開著躺下。
「當然，不喜歡。」
他清楚地知道他正在沉睡，但是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長的時間，記憶裡所發生的事情，全都有著傷口和死亡，他自然不喜歡。而知道那是他的記憶之後，心底只有一種絕望的平靜。那些全是他自己造成的痛苦，他不該抱怨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但是他忘了，在漆黑的洞穴裡醒來時，他幾乎什麼都不記得。當回憶湧上來時，他看見了許多鮮血和生命的逝去，逃避似的，他半睜開眼才能逃離那可怕的記憶，將自己的意識放在現實。
現在，夜只是把自己原本「該知道」的東西還給他而已。
「還有一次。」夜小聲的開口，「剩下一次。」
「這次我不會全部都還給你，你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在沉睡下去你的主人又會中斷你的修復。沒錯，他的精神力很強，強大到可以影響你現在的意志！已經好幾次、好幾次，他差點就把你喚醒了，要不是我介入你的思考......不然.....！」
「我們不是一個清醒換得另一個沉睡，我們必須同時保持清醒，懂嗎？你在沉睡時，我也必須休息，我沒有辦法每次都阻止他的精神。或許你已經忘了很多、很多，但是.......我們是雙生兵器啊......」
「每次、不只你很痛苦，我也能......感覺到心靈的撕扯。」
「你能感覺得到嗎......？」夜抓著自己的胸口，指著心臟的位置。聲音是快哭出來的難過，她望向坐起身的那人，露出大大的微笑，瞇起眼睛。而因為瞇起眼睛的關係，斗大的淚珠從她寶石般的眼中滑落。
「你別笑了......」那人也流著淚，用拇指抹去夜臉上的淚水，「這種笑......更讓人心碎啊。」
「你說，還有一次對吧？那就拜託你了。我這次絕對、絕對不會再忘記了。」
那人將夜擁入懷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在無意識之間，那人立下了約定，以強大的『言靈』所立下的約定。空間再次崩解，熟悉的崩塌成碎片，這次那人帶著笑，緩緩墜入黑暗之中。
題外話：
這次沒什麼潤也沒什麼修，因為沒時間（快開學了我的報告啊！！）
手寫信的稍等我一下（可能又要欠很久對不起><）
呃呃呃，不過我之後檢查的時候看到哪裡不順應該會再改ㄅ
感覺好像講了很多但是好模糊......
下一篇我寫的胃很痛（？？？），希望可以早點生出來，積一些稿子/想法之後我才會開始寫手寫信
總之這次就這樣明天要早起所以現在晚安！
創作內容
短篇集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