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睡了嗎。』
手機跳出這道訊息，原滑著漫條的手頓了一下，視線落到傳送者的名字，嘴角是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將螢幕切換到聊天程式，雙手拇指是迅速地在手機鍵盤上點壓。
『還沒，幹嘛。』除了回傳字句外，又多傳了張頗可愛的白色小熊疑問貼圖，動作是停滯下來等待對方的回應。
『哇塞真的在喔？要不要出來玩。』
瞥了一眼對面牆上掛著的紅色圓形時鐘，感到有些離奇地挑挑眉毛，半夜十二點半是要出去玩什麼？大眼瞪小眼？
『不睡覺出去幹嘛。』
『我們很久沒見面了耶，都不想我嗎？』
『還好。』
對方傳了個熊大哭泣的貼圖。
如果對方在場絕對送給她一個白眼，看著天花板、腦袋是想了想，接著雙手又是個飛快的打字速度，『白癡。好啦我去，妳來載我。』
『好，四十分到妳家。』
關掉螢幕，是緩慢地從床上爬起，沒有理會電風扇與冷氣的運轉，抓了抓零散的頭髮後便是小心翼翼轉開房門手把輕輕推了出去，躡手躡腳地摸黑穿越走廊下了樓梯，就像不能吵醒誰似的、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
出了冷氣房的溫度有點高，溜到客廳之前是先到廚房開冰箱的冷凍庫，打開的瞬間是白色霧氣灑落，冰冰涼涼的，隨手從裡頭探出幾顆小冰塊放入嘴裡含吮當作身體降溫。
再關上冰箱門時恰好瞥見了停在牆面上的黑色小生物，有點傻怔怔地望了幾秒，接著是迅急地跑出廚房，連回頭都不敢回望，內心是百般祈望牠不要突然展翅飛了起來，那樣是超級噁心恐怖，有時候搞不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奇妙生物存在。
打開客廳的電燈，站在開關旁不動像是在等黑夜出來覓食玩樂的生物跑走，幾秒後確認沒有東西在牆壁上後才敢踏入客廳，在出大門前還有個鐵門要開，但啟動運轉的聲音頗大，二樓有的時候會聽得到。
「……」
但是不拉鐵門就出不去，猶豫了一會，還是按下了指向上方的紅色箭頭按鈕，鐵捲門「嘠——」地一聲，轟隆隆地慢慢往上升，外頭路燈照射的光線此刻照耀了進來，等鐵門升高到一定程度時才按下停止按鈕。
在櫃子上拿了把鑰匙便是出了家門，外頭的空氣是更加悶熱，也許正值夏季巔峰吧，站在騎樓等著熟悉的身影出現，含在嘴裡的冰塊此時也融的差不多了。
這是第一次在這麼晚、家人不曉得的情況下溜出來，雖然說掛在牆角的監視器拍得到蹤跡，不過他們應該不會特地去看半夜攝影的紀錄，如果剛剛鐵門的聲音沒有吵醒的話。
等了一會是機車的引擎聲傳入耳裡，在這寧靜的夜晚格外大聲，大概是她來了，只是探出頭看見的卻又是另外一個面貌，那是四年沒見著的男性臉孔，有些錯愕地望著他問道：「怎麼是你？」
「她要我來的，怎麼、不滿意嗎？」對方聳了個肩膀，從腳踏板上遞了個安全帽過來。
「哦，沒有。」接過那頂安全帽，仍是有點不知所措，也許是對來者的出現感到訝異、又或是對來者抱著一種莫名的緊張與強壓性的冷靜，不管如何就是不想在這個人面前不成熟，這大概是對過去自己的一種責任吧。
戴上安全帽，那帶子不外乎是長了些，突然有種衝動想要進家門拿自己的，因為不太會調帶子的鬆緊，「呃……幫我。」
「這也不會？」他是挑挑眉毛，如往常那樣以著玩笑的神情鄙視，不過手倒是已經抬起來幫忙了，「站過來點，我又不會吃了妳。」
「喔。」乖乖靠了過去，頭稍微抬起讓他比較好弄，視線則是很自然地落到他臉上，這傢伙看起來倒是沒變多少，個性仍是那樣皮趣，變化最多的大概是他那低沉的嗓音吧，聽得有些不大習慣。
也許是注意到盯著的眼光，他抬眼看了過來，頓了幾秒是勾起抹微笑，「我知道我很帥，但也不要一直看。」
白眼是立即丟了過去，撇撇嘴角表示無奈，「都你話最多。」
「哈哈，很久沒有這樣跟妳說話了耶。」他輕鬆一笑，然後輕輕地扯了調整過的帶子，「這樣會太緊嗎？」
「不會，謝謝。」搖搖頭，退了一小步拉開和他的距離，心臟是莫名地快速跳著，腦袋卻異常平靜，沉默了幾秒才張口回了他的話：「挺久的了。」
記得離上次面對面說話是在四年前，那次回來時、到小七買東西時碰到的，也就打個招呼便走人了，至於網路上倒是跟他說了聲生日快樂就沒再交談了，比起更久以前和他的關係，這倒是有些寡言。
不過也是應當的，只要躍過友情的界線，要再回去是頗有難度，能講到話也算是挺好的了。
抓著他的衣角當輔助跨上了機車，後頭微微墊高的座墊坐起來有些奇妙，不過立即想到能拉近距離的座墊存在性後便是嗤笑了一聲，「原來你也會去換機車的椅子。」
「不行嗎？可以讓人更貼近。」他笑道，沒有轉頭、催了油門便是出發了。
一路上是半晌的沉默，耳邊卻充斥著街道的喧鬧，有多久沒有像這個樣子乘著機車遊趟所在的城市，那種風稍臉頰與撲鼻而來的各種味道是充滿懷念與些微的陌生。
這個城市有什麼改變了，也許是商店的變換、也許是道路的翻修與一旁的植物栽種、又也許是城市的開發與科技先進更加往前了，腦袋裡的是這麼地反應著。
只是天空似乎沒有變過，抬起頭一片的黑暗中裝飾顆半橢圓的月亮，周遭的雲霧因它折射的光線而微微亮著，以及一旁有數量的星星也正掛在天上，雖然沒有國外那樣的滿天繁星，但比起正居住的城市來說太多了。
如果沒有像這樣子晚上出來，或許永遠不曉得這片天空仍跟記憶一樣、沒有隨著時間而改變，而正是因此，稍微訝異地驚呼了。
僅是短短的四年時間，有很多東西變了、也有很多東西都遺忘了，甚至有些東西根本沒有變化，只是連察覺都不曉得。
「欸，你以後會去哪裡。」抬頭的同時，問道。
「啥，什麼意思？妳說大學還是工作？」
「都說。」
「哦，大學我就到北部了，不是跟妳說過我要當一流的眼科醫生？至於工作我還沒想到那麼遠，如果可以盡量是到國外吧。」他聳了個肩膀，「以後眼睛老花或白內障就來找我吧，我會算妳便宜一點的，打個九折之類的。」
「哦……好喔。」
「妳咧？哎，四年前不知道誰說要超越我呢。」那是一陣哼笑，從側邊能稍微看見他上揚的嘴角與牙齒。
這惹來片刻的沉默與尷尬，真是自打嘴巴問這類的問題，「……嗯，小時候的話都很童言無忌，腦袋思考不成熟，所以不算。」
「都聽妳在說，明明是幾年前的事還說小時候。」紅綠燈的等待讓他轉過頭來，一臉就是嫌棄與嗤笑，讓人很想一拳打下去，「怎樣，贏不了我這個眼科醫生對吧，早說過妳不行的嘛。」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都好棒棒。」又是個白眼贈送，不過這次倒是有些笑意，確實他看起來與相處起來就是痞子樣，不過思想卻比其他同年齡的男孩子來說還要成熟，這大概就是為什麼與他在一起的時候會帶著一點的緊繃。
「既然妳知道幹嘛還要離開。」
他突然蹦出這句，聲音有些小聲。
「什麼？」這說得有些茫然，「什麼離開？」
「……妳是裝傻還是真的聽不懂？」這是他的呢喃，比起前一句音量是來的非常小，不過卻剛好完全聽到了，他又再度開口，「沒事，什麼都沒有。」
「呃，好喔。」
然後就一路沉默到底了。
在裝傻還是聽不懂，不清楚。
如果沒有會錯意、他指的是之前彼此親密良好的關係，要是猜錯說出口了、那種偌大尷尬承受不起，而要是猜對了、也不曉得下一步又會怎麼發展、怎麼面對，腦袋是不願去往這方面想像。
於是選擇了什麼都不懂，比較省事。
但內心總是有那麼一點莫名的悸動。
再度抬頭、閉上眼，從腦子溢出的是一片過去的回憶——
創作內容
【TRoG】仲夏之夜
《The Last Clov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