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蒂雅．月，真是個美麗的名字。』
『......』
『克莉蒂雅，你是我的武器，我的力量，此刻我呼喚你的名，命令你化為實體。』
『......』
『別想著違抗我！你永遠都逃不掉的，在你立下約定的那一刻你就再也逃不掉了。是啊，多麼美麗的名，你所擁有的力量，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屬於我......因為我是你的主人。』
『......遵命、主人。』
『是啊，你永遠都逃不掉了，直到這副軀體死亡為止，你逃不掉的。』
那時的一字一句刻在腦海裡，如同魔咒一般時時刻刻的提醒著——
——你永遠都逃不掉的。
＊
從夢境中清醒過來，你並沒有化為實體，而是將意識化為某種像幽靈一般的存在，他人無法察覺，方便於觀察。沒有正式的名稱，估且算是「神遊」的一種狀態。
你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只是想從那不舒服的夢境中醒來，逃避短短幾分鐘的現實。
愚蠢一次就夠了，做過一次美好又虛假的夢就夠了。
『姊姊，為什麼要這麼忠心於他？』
『......因為這樣才能看到他的笑容。』
你沉默了片刻才回答。笑容。沒錯，笑容。天真無邪又無害的，而久了就會知道笑容下還藏著些許的悲傷和憂鬱。以為那樣活潑的笑容是他真實的微笑，一直深信不疑著，甚至因為他的笑容而產生影響。
然而這一切只是一個虛假的謊言。
『他是誰？』在靈魂深處你似乎聽到自己這樣自問。
一個該死的謊言，使得自己逃不掉、無法脫離的謊言。太愚蠢的伸出援手，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或者考慮，才誤入圈套，才會這麼單純的相信別人。
——言語有著相當強大的力量。
所以武器和主人的契約才會沒有任何的形式，沒有任何可見的痕跡。有形的契約才能被打破，無形的契約是由雙方的信任和依賴形成，無形的契約才無法被打破。雙方的絕對遵從便造成無形的意義。
你看著正在閱讀的小主人，亞瑟，專注的看著手中的書，偶爾看看手錶，然後繼續閱讀。
臉上也帶著笑，天真無邪的笑容。
愚蠢一次就夠了，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
＊
你化為人形，小主人對你微微笑，你便在圖書館內閒晃，消耗時間。這是你們培養的某種默契。
隨便挑了一本神話故事，實際上並沒有在閱讀，你依然是平常的面無表情，但看著小主人的眼神卻溫柔許多。
你望向小主人的側臉。
亞瑟是個有點自閉且心靈孤獨的孩子，在學校看起來有幾個知心朋友，其實沒有人真正了解他。下課休息時，他寧願抱著越級的法陣書在教室閱讀，對於外界一點都不關心。事實上學校對他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該學的他早就會了，學校對他來說只是訓練實戰和運用的地方。
他術科都好，成績算是中上，比起其他孩子算是乖巧，只有實戰運用特別差，其餘沒有給老師添過什麼麻煩。老師們也偶爾會稱讚亞瑟，鼓勵他繼續進步，或是繼續努力，而亞瑟總是笑著回應。
太過完美的哥哥們讓他產生了自卑感，在家族裡像是隱形人一般，非常的可憐。他也一直不吵不鬧，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要，善良卻孤獨的給予他能給予的一切。
像是戴著一副安全的面具，將傷口隱藏在面具下，有些傷口還在滴血，卻仍裝出笑容，面對一切。
所以才會被利用啊......、所以不得已必須離開。像蠟燭一樣不停的燃燒自己，給予他人溫暖，自己燃燒殆盡。
你望進亞瑟深棕色的眼瞳，比一般人還要深一些的棕色，然後你在裡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銀色的髮和銀色的眼，帶著單邊耳環，金色邊框包覆著紅色的水晶，閃著火光。銀色的眼睛裡，看不見感情，如虛無的深淵般，吸引著他人讓人無法抽離。一片荒涼的虛無倒映在自己眼中，虛無，你心想，自己什麼也不是，所以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好累。」亞瑟闔上書本，直接靠在你肩上，閉著眼入睡。
或許他只是一個孩子，一個認真過度導致孤獨的孩子。你猜測，心裡不斷推算這個可能性，最後停止運算，看著躺在自己肩上的小主人，你摸了摸他的頭髮，柔順的髮。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人？無私的付出一切的一切，不求回報的......
和自己一樣傻，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天真的人。
＊
「月，幹嘛愁眉苦臉的？」亞瑟背著皮革製的書包，隨口問了走在他身旁的你。
「沒有。」你也懶得回答，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表情，小主人一直覺得你愁眉苦臉的，這樣的對話每天要重複好幾十次。
「那就好。月，我跟你說啊，今天老師誇獎我了喔！上個禮拜的考試我考到全班第一了，我好開心，你覺得爸爸媽媽會開心嗎？」亞瑟微笑著轉移話題，照慣例每天放學將今天發生的大小事一一報告。
此時你注意到亞瑟談論父母時的樣子，他瞇著眼睛笑著，你感受到亞瑟沒說出口的渴望和孤獨。
渴望被重視、渴望被關心、渴望著被愛的眼神，但因為完美的哥哥們，因為耀眼的他們，使得自己漸漸被遺忘，漸漸被忽略，孤寂透露亞瑟的眼瞳中。
「大概會吧。」他們不在乎你，為什麼要用笑容欺騙自己？
你露出了有點淒涼的微笑，看著亞瑟的眼瞳，然後想到妳的妹妹，常常帶著笑隱瞞一些事情，為了不要讓自己擔心。依然想不起她的名字，連樣貌都被自己忘得徹底。
你還記得有個人到最後還是為你奮不顧身，身負重傷仍捨命幫你拖延時間，然而之後的記憶成了空白，因死亡而沉睡，再次被喚醒的你，用盡各種方法都無法想起那段記憶。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太好了。」亞瑟說，把你的思緒拉回現實，夕陽在他身後緩緩落下，身影顯得落寞，深棕色的髮染上橘紅色，亞瑟忽然背對你，望向身後的夕陽。
一滴淚水從亞瑟的臉頰上滑落，在夕陽斜照下顯得晶瑩剔透，像是某種珍稀的鑽石，眼淚最終滴落地面，化作一片虛無。
「是啊，那就太好了。」
那天你陪亞瑟看了很久的夕陽，街道上空空蕩蕩的只剩你們兩個。亞瑟沒有哭出聲音，只是不停地掉淚，你沒說話甚至什麼也沒做，就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
就讓我，陪你一段吧。
＊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說不痛！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他是妳的主人啊，姊姊。妳深深愛著的主人啊。我該怎麼告訴你？告訴你他是個......騙子？』
『但是我不要妳死。』
『我不會死，至少現在還不會。在死之前我一定會先殺死他，無論如何。』
『不，夜，不可以殺了他！』
『抱歉......姊姊，但是、太遲了。』
少女的頭上有著米白色的貓耳，纖細的頸子被銬在牆上，雙手也銬著鎖鏈，白色的衣服染成一片血紅，胸口被長槍貫穿，腳上還插著刀，不斷流出黑色的血，身上還有許多觸目驚心的傷口。
少女卻笑著說，一點也不痛。
『你的妹妹也要和你一起死嗎？』
自己當時連呼吸都在顫抖，崩潰和絕望交織在腦海裡，然後聽見某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像是說著一個不可能被打破的咒語。
——你永遠都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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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寫得非常久，終於趕出來了。
中間寫完覺得不太好，所以大改了一部份，更新才會拖這麼久。
然後剛剛手機沒電，所以現在才發XD
那麼今天就這樣啦，謝謝你的閱讀^^
創作內容
沒有心的城市 - 番外：記憶（上）
短篇集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