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的伊蓮諾亞》
『……艦長,附近海域內可能有其他船隻活動。』
不算寬敞的船艙內,所有人都等待著那位女士的指令。
有些舊但乾淨亮白的柔軟上衫,緊緊服貼著一雙長腿的卡其色長褲,襯托出她肉彈般的好身材,套在長靴裡的腳閒散的翹著二郎腿晃呀晃的,不看仔細,還真看不出來她右腳長靴裡的是根木製義肢。
「……是垃圾嗎?」
「有可能……還是流浪浮標?」
「還是沒接觸過的船隻放的或搞丟的……」
有人低聲討論,期待梅爾蒂斯艦長的回應。
今日天氣因為氣壓的關係有些悶濕,艦橋中幾個年資較低的人有些沉不住氣,因艦長的沉默而有些不安。
艦長座位上的女人蓄著一頭朱紅色的俐落短髮,英氣逼人的濃眉襯得淺灰色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眼尾上的細小的紋路透著她歷經過的各種風雨,小麥色的肌膚上有幾道明顯的疤痕,卻完全無法破壞她的美麗。
而其中有一道看起來最致命的傷疤,從她的領口一路延伸至頸側。梅爾蒂斯眼神銳利地盯著前方思考著什麼,手卻無意識的輕輕撫著那道疤。
那是當年為了搶救大副,被斷掉的船桅硬生生給劈的。
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正是綠洲號的大副──不著痕跡的瞥了眼她的小動作,輕咳了咳,開口替她回應了部下們的困惑。
「……海洋垃圾或流浪浮標的可能性不高,」他沉著地說,「我們幾個月前才經過這裡。」
沒錯,浮標這種東西不太可能在海面上一口氣飄這麼遠,除非遇到暴風雨──而這附近的海域明明就還未到暴風雨的季節。
所以,果然是有陌生人在附近的海域活動了。
『這裡是艦前A瞭望塔,』傳聲筒再度傳來聲音,『艦長,那東西看起來不像……呃……』聲音猶豫了一會兒,『……也不像浮標。』
「艦橋收到。」通訊生回應,接著有些憂心地看向艦長。
終於,梅爾蒂斯開口了:「肉眼看到多少個?」
通訊生迅速傳達艦長的問話,數個艦前瞭望塔不一會兒馬上傳回訊息。
『塔A目擊約莫5個,位置是……』
『塔B目擊8個,方向在……』
『塔C九點鐘方向能見度低,目擊約4個,座標是……』
『塔D目擊……』
『塔E……』
隨著各個瞭望塔回傳的訊息,艦橋裡的每一個人臉色越發凝重。
「……數量太多了。」
「絕對是人為的……」
「稍早其他瞭望塔為什麼沒反應?」
「別這樣,今天起霧能見度低。」
「艦長,」大副擰眉開口,「請求派出偵查隊。」
「准了。」梅爾蒂斯也收起慵懶的模樣,嚴肅吩咐,「停止前進,讓他們裝備帶齊,沒我允許別靠太近。」
「是!」大副聽命,將指令佈達下去。
不到五分鐘,綠洲號艦群全體停了下來,一艘小型偵查輕艇朝前駛了出去。
大副再度開口:「艦長,聲納……」
梅爾蒂斯抬手打斷他,「不清楚對方底細先別急著用。」他們的資源有限。
畢竟答應了克萊兒,她至少得在時間內把援手帶到目的地才行。
這片海域,這片大陸,已經死寂太久……需要有人來中止那荒謬的一切……梅爾蒂斯輕輕撫弄著頸側的傷疤,瞇眼沉思。
航海士將方才所有瞭望塔回報的不明物體位置,一一在航海圖上點出,完成後,他「咦」了一聲。
「艦、艦長……」他驚疑不定的報告:「那些東西,似乎是……呈矩形陣列……」
眾人眉頭一皺。
同時,通訊生那兒傳來消息。
「報告,無線電訊息傳進來了。」
「播放。」
「是!」
『這裡是偵查艇,目前速度30節,離目標距離約兩百左右。海面上能見度不錯,以上。』
「放慢速度,能看得到那東西嗎?完畢。」
『速度放到20節了,請稍等,完畢。』
航海士憂心忡忡但不敢打斷,所有人都凝神細聽著彼方傳來的訊息。
『呃……目前距離約一百……那東西有點大啊各位……』
『如果是浮標又長得挺怪的啊,很大,但又是深色的……顏色也有點怪。』
『……不,我不覺得那是浮標,各位……請允許上前偵查。』
梅爾蒂斯輕輕點了點頭,不過仍凝眉思考著──
「允許接近。」大副說。
『收到,速度20節,接近中。』
……大了點?深色?像浮標一樣漂在水面上……
她很久以前似乎看過類似的東西。
不過到底是什麼……
『哇呼!各位,我必須說,這傢伙真的很大一個──』
梅爾蒂斯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厲聲命令:「撤退!叫他們撤退!!」
「什──」大家都被嚇了一跳,連通訊生都張大嘴巴。
下一秒,就聽見無線電話筒傳出詭異的刺耳電子音──所有人驚得摀住耳朵,同時──砰!!
遠方傳來可怕的爆裂聲響。
小艇速度太快,來不及慢下來,筆直往那可疑的東西撞了上去,炸成一團。
「母艦呼叫偵查艇,呼叫偵查艇!」跌倒在地的通訊生嚇出一身冷汗,爬起身後連忙抓著話筒大喊,「收到請回答!」
話筒另一方沒有任何聲音。
「呼叫偵查艇,收到請回答!」他不死心,又喊了一次,「收到請回答!」
另一名通訊生也回過神來,沒等艦長指令,立刻拉開傳聲筒的蓋子,朝瞭望塔呼叫:「塔前A,偵查艇失聯,請求確認狀況!」
『……報……』塔前A的人艱難的開口:『報告……偵查艇沒了……』
除了梅爾蒂斯,艦橋內所有人皆一臉驚恐。
「什麼叫做沒了?」
『燒起來了。』
「人呢?!」
『煙霧很重,我找找……啊,等等,有生還者!』
「艦長──」
梅爾蒂斯大喝:「搜救!二十公尺以外拋救生圈把人拖回來,不要靠近那東西的分布範圍!」
「艦長,那是……」大副瞇眼看著航海士呈上來的座標圖,終於也意會到那是什麼了。
「……水雷。」梅爾蒂斯恨恨的低喃。
已經幾十年沒看過那東西了──更正確的說法是,自梅爾蒂斯懂事以來,從沒親眼看過那東西──水雷這兩個字,到剛剛之前,一直都是只存在於航海日誌上的陌生詞彙。
也難怪一直沒人反應過來。
一個久違的大意失策,他們損失了一艘快艇,還有一個年輕人。
偵查艇上的另外兩人在聽到艦長的吼聲後即時跳下船,雖逃過一劫,但都傷得頗重,除了耳鳴外,還有嚴重的腦震盪,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在救生艇上吐了。
……真的是太大意了。
水雷,末日前的東西。
末日前的某個年代,海上曾經遍佈那種東西,他們也因此找到過不少沈船,打撈許多珍貴的金屬上來,重新冶煉。
然而,末日過去了這麼久,金屬、電力等,末日前留下的科技如此珍貴,怎麼還有人能有這樣的餘力,大量製造這種東西?
觸發水雷的方式有許多種,接觸、壓力、聲響──不,應該不是聲響,綠洲號這麼大一個──磁性倒也有可能?但剛剛速度太快,完全來不及蒐集資訊。
而且這麼大的量,幾乎佈滿附近整片海域……不可能他們之前經過這附近卻沒事,一定是在他們往東南跟菲里妲斯會合的這段時間內放置的。
到底是誰幹的?有這麼大的身家……貴族嗎?梅爾蒂斯大腦快速運轉著,盤算各種可能性。
無論是誰幹的,現在當務之急,是必須搞清楚該怎麼通過這片海域。
「水聽員呢?」她沉聲問,「有沒有聽到任何異常?」
通訊生將訊息傳了出去,幾秒鐘後,搖頭。
「……聽不出來。」
梅爾蒂斯恨恨地閉上眼睛。
「艦長,」航海士舉手,「這附近剛好是我們之前……偵測到海底有東西的地方……」
她哼聲,笑了。
再睜開眼時,眼底已有了覺悟。
「啟動聲納。」她下達命令。
艦橋上的人重新振作了起來。
「是,啟動聲納!」大副朗聲複誦命令。
動力室的燈亮起,
「聲納已啟動!」
接著,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報、報告,之前偵測到的不明物……」操作員聲音有些發顫,「不在原本的位置上……」
果然。
「移動了。」大副低喃。
梅爾蒂斯握了握拳頭,隨即凜聲下令:「啟動戒嚴警報、通知戰鬥人員就位、」
「是。」男人低喝,接著面無表情的複誦:「全艦啟動戒嚴警報,所有民家即刻進入室內不得外出,一小時內清點戶口,砲台各就各位,全艦動力集中管理,這不是演習,重複一遍,這不是演習!」
通訊生們忙碌了起來。
綠洲號上的各個角落,響起了十多年來幾沒聽過的長嘯警報,民眾們機警地豎起耳朵,但在沒聽見更詳細資訊後,皆動作迅速的收拾手邊的東西,朝最近的室內入口奔竄。
店家和工作坊也將大門關上,原本運轉中的機台全部停了下來,還在收拾的當兒,電力果然停了。
仗,提早開打了嗎?
居民們凝重地面面相覷。
※ ※ ※ ※
「殺──!!」
草原上,一群又一群的哲曼人朝樹林進攻,他們長弓上的箭矢綁著點燃的火瓶,誓將整片森林燒了,非逼出那些該死的赫維堤克人不可。
稍早前,不少衝進樹林裡的人都無聲無息了,草原上卻不見半個赫維堤克人──跟之前探子們查到的壕溝戰術完全不同,他們被擺了一道!
古斯塔夫大人又笑了起來──這不是好兆頭。
不敢貿然再進,哲曼人們決定用火攻。
於是,一團團火破空而來,落在樹冠上,黑煙漫開,山谷間吹來的風助長了火勢,樹林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
卻依然不見半個赫維堤克人──
「怎麼回事?!」
「人都死去哪裡了?!」
「燒!再燒!肯定往裡面躲了!!」
古斯塔夫凝神望著那群他以往覺得還算堪用的棋子,眼底閃過無趣的失望──他輕拉坐騎的韁繩,將馬兒帶到一旁。
就在那瞬間。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一個又一個灰頭土臉的泥人,紛紛從地底冒了出來。
嗖!
嗖嗖嗖嗖!!
「嗚啊!」
「呃啊──!」
像土撥鼠一樣從地洞爬出的赫維堤克人,滿頭都是塵土,但他們已經將頭臉浸濕,飛揚的沙塵並不會影響他們的視力,他們舉起改良後的輕型十字弩,瞄準那些還聚在森林外圍的白癡們,一箭一個、一箭一個,狠狠將他們撂倒。
哲曼人們很快就搞清楚來自後方的暗算,兩方終於殺成一團。
人數上,原本眾多的哲曼人已經被連番用計的赫維堤克人硬生生磨掉不少,而人口齊平的狀態下,赫維堤克人是不會吃太多虧的。
武器互擊的鏗鏘聲不絕於耳,不時夾雜著哀號與怒吼,鮮血混著泥水四處飛濺,在茜麗的草原上潑灑出一幅又一幅野蠻畫像。
混亂中,一抹黑色的影子竄了出來,直衝著古斯塔夫的方向而去。
古斯塔夫勾唇笑了,抬起手中的巨劍──
鏘!
劍與劍的互擊刺耳,羅伊忍受著虎口傳來的陣陣痛麻,狠狠瞪著眼前依然笑得愜意的古斯塔夫。
「好久不見了,」他笑道,雙眼緊緊盯著羅伊,像老虎在看著他的獵物,「羅伊.涅菲利.歐文.赫維堤克。」
一邊說著,古斯塔夫握著巨劍的手加足了力道朝羅伊壓了過去,羅伊使巧勁化解威壓過來的劍刃,微微側身,劍劃了個圓弧,朝古斯塔夫腰側的空隙刺去。
古斯塔夫「喔?」了一聲,反應迅速徒手拍掉了羅伊的暗算,接著毫不猶豫地朝他臉上揮拳。
羅伊側頭驚險閃過,再舉劍繞到他背後,古斯塔夫卻像後腦杓也有長眼睛似的,連轉身也無,直接舉劍反手擋掉羅伊的第三次攻擊。
「別說我沒讓你,弟弟啊。」古斯塔夫陰狠笑道,隨即扭腰,手肘狠狠朝羅伊毫無防備的臂膀旋力擊打過去──
古斯塔夫的速度從沒這麼快過!
羅伊差點沒閃過那一擊,只來得及舉手架擋,但人已經整個被打飛了出去──他沉著穩住跌勢,雙腳落地的瞬間已經站穩,土地被他拖出長長的兩道深溝。
還沒來得及提氣,古斯塔夫已經像幻影似的欺到眼前。
鏘!
這次,羅伊清楚聽見自己手中的長劍發出斷裂的聲音。
沒時間猶豫,他棄掉長劍往旁翻滾,古斯塔夫的拳頭像暴雨一般落了下來──這傢伙居然也丟掉自己手上的劍,他瘋了嗎?!
「呵呵呵,羅伊,我很高興看到你訝異的眼神吶。」古斯塔夫獰笑著,一拳將羅伊揍倒在地上。
他伸手想掐住羅伊的脖子,卻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不知從哪兒射來的小刀干擾了他,他閃過,錯過了活逮羅伊那小子的機會。
羅伊靈活的閃開,瞥見不遠處顧著他的伊蓮,他有些惱怒,不過沒時間管她了,古斯塔夫已經重新掄起拳頭,往他衝了過來。
+++碎碎念時間+++
母親節快樂!
我好北七,
寫那麼久才想起來,
指揮的地方不是艦長室應該是艦橋(掩面
果然真的是……
腦袋不行了(撞牆
原本這一章就要爆點的,
結果字數噴了,
所以留到下一章ㄎㄎ
已經兩年多了還不是很會控制字數,
真悲劇QQ
對了,
PENANA有些活動邀請我有看到唷(揮手)
看起來真的很有趣!
謝謝願意花時間邀請我的人!
不過因為事情真的很多,
哩哩我最近蠟燭已經多頭燒,
再燒下去我可能要燒自己的骨頭了QQ
所以很遺憾地無法參加嗚嗚嗚
總之還是很謝謝邀請!
LilyQuali
2018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