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服和鞋子同色,不只是鞋底,泥濘包覆了整個鞋面。捎來的風不帶一絲愜意,拉緊衣領,用手裹緊身子,慢慢前進。在一條硬是開闢出來的路上走著。
「你又跑去打架?」
她的聲音像是拉緊弦的弓箭正瞄準我,視我的回答來決定會不會破風而來。
「我真的很羨慕那些作品流傳千古的詩人。」
不過出奇不意似乎沒有什麼用,她快速地靠了過來,用食指就讓我倒地了。我摀著被她狠戳的右臉頰,流了兩行淚,為了上頭的瘀青。
「你真的很……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怪人!」她撇頭逕自走了。
「你幹嘛,快點起來啊!忘記你今天答應我要請我吃飯了嗎?」要是她沒有回頭,我真的會以為今天的邀約被她的食指戳破了。
於是我連忙起身,跟在她後頭,我們漸漸到了人群多的地方,我也微微縮起身子,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麼顯眼。即使有她在的地方,我被找麻煩的機率被降低了,我依舊不能很放心的在街上走。
我差點撞上忽然停下的她,她不高興的瞪了我一眼,「你走路可不可以好好看前面啊。」
但我很快就被那搖晃的招牌吸引,「該不會……要在這裡吃吧……?」
她點點頭,雖然不高興的情緒還掛在嘴角,不過眼神裡早有光芒不安分地竄出。我慢慢地向後退,努力守護住生活費的最後一道防線。
像是鬣狗般,敏銳地嗅到我的意圖,她的手如利齒一樣,緊緊地扣住我,印是將我拖進去。
即使我帶著滿身髒污進去,服務員一挑眉,還是用充滿熱忱地聲音迎接我們,殷勤地接待我們就定位後,遞上了兩份菜單,我連翻開都沒有,直接說:「我跟她一樣就行了。」
她沒有什麼表示,還沉浸在滿是食物圖片的大海中遨遊,似乎是發覺到我和那位服務員的視線。同為渴望的眼神,只是本質大不相同。
低頭紅著臉點完餐點的她,小聲的抱怨:「你怎麼不叫我一下!很丟臉欸!」即使音量低,仍舊藏不起使雲浪翻湧的大風。
而我拿起筆記本,想為了被判死刑的生活費寫點什麼的時候……
「今天才過不到一半,為什麼又要寫日記啊?」
「我應該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這不是日記。」
「好啦!是詩──寫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我一直都很羨慕那些作品名流青史的詩人,他們的文字就算到了現在,依舊令人流連。」我停下了筆,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我不容忍分心。
「所以呢?跟你有什麼關係?」
「很久以前,寫詩是罪惡、是不務正業。」
「孤獨啊、憂傷啊,一直都是最重要的靈魂食糧。現在太自由了,沒有人會去在意你,被現實壓迫的原因往往都很單純。」
「所以你希望被壓迫?」
「我想體會那時候的生活,被壓榨出靈感。扭扭捏捏,卻寫出驚天巨作。因為情緒澎湃,擠壓出的文字能夠引起大家的共鳴。」
「你真的很變態。」
「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停止了話題,繼續在筆記本上寫。
裡頭的東西大多都不能讓人看到,我罵人、我罵天、我罵地、我罵政府、我罵家庭、我罵制度,我要罵的東西太多了。
卻沒有哪篇成熟到可以讓人觀閱,拿出來也只是讓人恥笑。但有時我會忘記我不在自己的想像世界裡頭,不受控制的講出很話語,開啟街頭市痞的暴力開關,用身體承受傷害後,我竟然寫不出一行字,關於我現在的感受。
心裡頭的鬱忿無從宣洩。
一定是加害對象的關係,我得去挑釁更龐大的目標。
「您的餐點到了。」服務生微微欠身,便離開了。
我用力地將叉子捅進牛排裡頭,拋棄了形式,直接將嘴巴靠了過去,啃了起來,迎上了她不解的眼神。
「你可以吃得好看一點嗎?」
「有差嗎?」
做為一段關係的結束,怎麼結束對話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