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不要跑!」
一棟有著白色屋頂的房屋院子裡,正上演一場人狗追逐戰,穿著圍裙的主人抓著滿是泡沫的寵物專用的按摩刷,他和全身濕答答,正努力甩水的小狗大眼瞪小眼。
牠挑釁地吠了一聲,就往外頭的方向跑去,讓主人在後頭狼狽的追著。
「尼基!」他大喊著,見小狗兒任性地衝出院子圍籬。
正當尼基得意甩動身體時,身後出現了一隻手就這樣把牠拎了起來,驚恐的牠發出了小小的悲鳴。
主人跟著跑出院子,直接撞上正拎著寶貝狗的人,也是這家的另一個主人。
「都幾歲了,還慌慌張張的。」他將狗交給滿手泡泡的人。
「真是的。」戴密安輕拍了小狗的頭,以示懲戒。「西提,你要是有空就幫我替尼基洗澡。你也知道牠最怕你了。」
真不曉得是恭維還是貶他,「你少來!當初我就說養貓不是比較輕鬆。」他用報紙拍了戴密安的頭一下。「而且,家裡還有另一隻大狗,當初你說會照顧,結果還不是我在顧。」
「那不一樣,洛基比較喜歡你。」
他跟在西提後面,回到宛如戰場的院子。
洛基懶洋洋地躺在草皮上,看見另一個主人回來了,興奮地撲向他們,西提靈敏地往旁邊一閃,來不及反應的戴密安就連人帶狗地被撲倒在地。
「我覺得牠比較喜歡你。」西提就這樣走進家門,對戴密安的哀嚎聽而不聞,彷彿這不關他的事,事實上,也的確不關他的事。
洛基開心地舔著戴密安的臉頰,而尼基又趁亂跑走了。
「尼基!不要跑,唉呀!」他推著洛基的頭。「等下再跟你玩,先讓我把洛基抓回來。」
洛基被主人推開,反以為是在跟自己玩,更加開心地舔著戴密安的臉。
「西提!拜託!幫個忙!」
聽著院子裡傳來的求救聲,被呼叫的那人,倒是悠哉地喝著咖啡,敲打著筆記型電腦上的鍵盤。
「誰叫你兩隻都要養黃金獵犬,博美犬不是比較可愛?」
原來西提想養的是小型犬。
路恩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廚房那裡不時傳來海爾的叫聲,弄得他有點心煩。
「你別光看電視,不會來幫我一下嗎?」海爾抱著正在哭鬧的嬰兒衝到客廳。
「我還沒原諒你。」
都已經幾個月了?「拜託,我又沒怎樣。還有,先前我可是有跟你商量過,你自己也同意的。」
「你還敢跟我吵?你在跟我商量的時候,為什麼已經有女人站在你旁邊了?這根本就是外遇!」路恩邊說邊把小孩搶到懷裡,安撫嬰兒的肚子餓的情緒。
「那是我媽事先找好的,她也跟我沒說啊!那天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也聽見她自我介紹了。」海爾就知道,這件事以後一定會被路恩當成把柄。
「你嗓門這麼大做什麼?」路恩生氣地撞開海爾,走到廚房幫小孩泡牛奶。「連泡個牛奶都要弄那麼久,等你泡好,小海恩早就餓死了。」
「之前都是老媽在照顧,我哪知道要怎麼泡牛奶?」海爾看著餐桌上的瓶瓶罐罐,搞不清楚它們的比例。
路恩白了海爾一眼,臉轉回來的時候,卻朝著手上的嬰兒微笑,「肚子很餓了吧!馬上就有溫熱的牛奶可以喝了。」
「這是差別待遇吧?」
「是又怎樣?不管怎麼看,小海恩都比你可愛多了。」路恩抱著海恩,喜孜孜地走到客廳。
小嬰兒名字叫海恩.邦頓,由於海爾的母親的請求才有的小孩,之前都住在奶奶家,因為唐妮有事必須外出幾天,所以將小孩暫時交給兒子照顧。
「以後一定是個大美人。」
海爾坐在他們的對面,皺著眉說,「他可是有小雞雞的,會變成跟我一樣的大帥哥。」
路恩嫌惡地看了他一眼。「你少臭美了。」
看著他溫柔地對小孩笑,海爾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我還以為你會很討厭他,今天早上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吧!」
想到海恩的生母分挽的的時候,路恩很強烈地表示不願意到醫院,讓海爾以為路恩討厭這小孩,唐妮也很能體諒,畢竟路恩願意讓步,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不勉強他非得要照顧海恩。
路恩將見底的奶瓶放在桌上,「我不想去的原因不是討厭海恩。」他有點難過的看著海爾。「而是我不知道該用什麼的心情站在那裡,雖然只是代理孕母,但孩子的父親在手術室外等待,孩子的奶奶也在外頭焦急等待,我身為你的另一半,不管我的性別是男是女,我都覺得我是外人。」
「路恩……我不知道你的心裡原來是這麼想,我應該回來陪你的。」突然間,海爾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也許我不應該答應母親。」
「你這樣想,會讓海恩覺得他不應該被生下來。」路恩輕拍著嬰兒的背,「我不會討厭他,我會愛著他,就像愛著你一樣。」他露出微笑,「他可是你的小孩。」
路恩拍撫嬰兒背部的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
德克斯拿著水管,悠然地著將水灑在車子上,五歲的女兒倒是很高興地玩著車上的泡沫。
「羅莎別玩了,等會妳媽看到妳這樣又要生氣了。」
「那爸爸你幫我擋著,等我跑到奶奶家。」小女孩抱著父親的腳,整張臉笑咪咪的。
「衣服都濕了,趕快進去換衣服,感冒了就換我被妳媽唸。」德克斯將水關起,抱起女兒往屋裡走去,正好撞見剛走出家門的老婆,瑪莉琳。「糟糕。」
果然,一看見女兒全身半濕不乾,瑪莉琳的眉毛立了起來。「羅莎!就跟妳說別玩水,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哼,羅莎才沒那麼虛弱。」她朝母親吐了舌頭,便像隻無尾熊,緊抱著父親不放。「人家要跟爸爸一起洗車啦!」
說是洗車,還不如說是在玩水。「羅莎,妳跟媽媽進去換衣服。」
羅莎嘟起小嘴,跳下爸爸的懷抱,往隔壁家跑去,讓母親在後面追著。「我要去找奶奶,不理你們了!」
「羅莎!」一旦她跑進白屋頂的屋子裡,瑪莉琳就拿女兒沒辦法了,因為她老媽一定會護著孫女。「等她回來,再好好打她屁股。」
德克斯看老婆氣沖沖的,忍不住笑了出來。「光一個羅莎就沒辦法了,那妳肚子裡的小傢伙該怎麼辦?」
她一聽,將苗頭指向說風涼話的丈夫。「嘿!你難道都不用負責嗎?都是因為你寵羅莎,才會讓她這麼調皮。」
「小孩子不是本來就該調皮搗蛋?」德克斯轉過身,逃避瑪莉琳的怒火。「對了,今天晚飯要去哪吃?」
「當然是在家裡吃啊!」她不懂老公為何要這麼問。「我正在煮馬鈴薯燉肉。」
「今天不是妳生日嗎?只要在家裡慶祝就好了?」德克斯用布將車子上的水擦乾,沒注意到老婆紅著臉,手朝他的背打去。
「你竟然會記得,害我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德克斯乾笑幾聲,背上隱隱刺痛著,想必紅得跟老婆臉上一樣紅。「也用不著打我吧!」
轉頭看向隔壁的白色屋頂的房子,戴密安現在過得很幸福,海爾也有了小孩,自己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一晃眼,就從年少變成了大人,感覺上昨天還要去上課,今天就成了社會人士。
只是,不知道還有一個人,他過得好不好?也許,他該找個時間去問問戴密安。
德克斯的腦中浮現了淡淡的聲音:你可別忘了我。
紐約的某個地下室裡,發出震天的聲響,一個人跌坐在牆下,驚愕地看著抽著菸,臉上寫著『我很不爽』的搭檔,克利克斯,而在他的手邊則是被砸爛的電吉他。
「你是手腦不協調嗎?他X的,我已經忍你忍很久了。」他現在此時此時的心情,超想把菸頭捻在坐在地上還在傻笑的傢伙臉上。
「我才彈錯兩次,你就毀了一把電吉他。」雖然他們是不缺吉他就是了。「這樣吉他會不夠用的。」
克利克斯聽他似乎完全沒反省的意思,很暴力地往他的頭不到十公分的距離踹下去,「你給我閉嘴,要是表演的時候,你給我彈錯一個音,我們就拆夥。沒第二句話!」
一旁的鼓手笑了起來。「哈哈,你就饒了丹狄吧!他嚇得跟隻小老鼠一樣,抖個不停。」
「我哪有嚇得發抖。」丹狄反駁鼓手的話,拍拍股股後站了起來。「我不會再彈錯了,你就別生氣了。」他拿起自己的貝斯。「繼續練習吧!」
「練屁啊!」克利克斯吐出濃白的煙霧。「老子的電吉他已經死在那裡了。」他滿不在乎地點了第二根菸。
「那我去拿備用的,不然我的借你。」丹狄打開門,離開練習室。
鼓手耐人尋味的看著克利克斯的背,「你既然每次都不爽丹狄,幹嘛不早點叫他滾?」
他轉過身。「反正他就賴著不走,隨便啦!」
「喔!我還以為你是顧念他是高中同學。」
「大概吧!」這真是個煩躁的問題。
原因是什麼,這別問他,因為就算知道,依克利克斯的個性,要問出個所以然,叫他去自殺還比較快。
克利克斯捻熄手上的菸。「算了,拿把吉他也拿這麼久,不練了!」他拿起外套往外走去。
鼓手莫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只是來幫忙的,但這練習時間也太隨性了吧!總說不練就不練。
一走到階梯,就看見丹狄站在樓梯間,將吉他放在旁邊,他垂著頭,心情很低落的樣子。
克利克斯走到他面前,「不練了!反正離表演還有一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他抓起丹狄的手。「擦藥了沒?」
「還沒。」丹狄的頭還是沒抬起來。「你明知道我的手指昨天已經彈到流血了……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不能。」克利克斯提起吉他,抓著他的手往上走去。「誰叫你硬要彈,痛死活該,少拖累別人。」
「我怕你生氣。」
「X的!要是你在表演的時候喊停,我絕對把你丟下舞台,摔死你。」
接收到他凶惡的目光,丹狄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就這樣被拉著回位於樓上的房間。
看克利克斯拿出醫護箱,丹狄認分地打算自己上藥,他都還沒打開,克利克斯挺主動地先拿出棉花棒沾上碘酒。
「不要用碘酒,會痛,啊!」阻止無用的丹狄,感受到手指傳來的刺痛,忍不住發出痛呼。「你根本就故意的!」
「吵死了!反正你手流血了都還能繼續彈,這當然不算什麼。」說完,克利克斯就真的很故意地捏了他受傷的指頭,這回他反而不吭一聲。
看著克利克斯幫自己包紮手指,丹狄情不自禁地偷親他的額頭。「今天克利克斯好溫柔。」
聽覺神經將訊息傳到大腦的一瞬間,他反射性地捏緊某人受傷的指頭,力道之大,讓傷口再度滲血。
「克利!這下表演真的要喊停了啦!」丹狄心疼地看著冒血的指頭。
不理會他的哀嚎,克利克斯走到陽台的落地窗前,抽起了菸。「活該!」他笑著看著對面大樓的巨幅海報,是他跟丹狄兩人的宣傳海報。
誰都想不到,那個在海報上看起來憂鬱的傢伙,正在房裡大呼小叫。
這時候就莫名地想到某個人,那個曾讓他心動不已的人。不曉得他收到了寄去的門票沒?也不曉得他會不會來看。
「十年前沒看到的表演,十年後可別再錯過。」
戴密安鼻樑上掛著眼鏡,他穿著白袍,站在講桌前,解說著化學實驗的步驟。「最後,記得要把實驗時發生的變化好好紀錄下來,如果沒問題,就可以開始實驗了。」
「我有問題!」一個男學生舉起了手,大聲發問。
「說吧!」
「我今天去校長室,看見老師你出現在籃球隊的合照裡,老師會打籃球喔!」
戴密安的臉皺了一下。「會啊!我都出現在裡面了。你這樣講好像不相信老師的樣子。還有,你怎麼會跑去校長室?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嗎?」
「沒有啦!就本來想翹課,結果被抓到校長室去,被校長關心一下。」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不過我下次去,一定是高中聯賽得冠軍。」
「很好!老師欣賞你的自信,出幾題題目給你獎勵一下。」戴密安笑得跟天使一樣,惡魔尾巴卻在後頭搖啊搖。
他的好哥們幸災樂禍地拍著他的肩膀大笑著。
七早八早的,華本斯就牽著女兒的手,走進一家掛著『準備中』的甜點店,就看見路恩靠在櫃檯上用小螢幕看職業籃球賽,「我說路恩,客人來了都不招呼一下嗎?」
路恩轉過身,「一看到是你,就不用招呼了。」
「你真的是做服務業的嗎?」華本斯懷疑地看著又轉頭回去看球賽的店長。
「今天是你女兒生日,來訂生日蛋糕?」
真是料事如神啊!「對啊!她想吃草莓蛋糕,小女生都喜歡吃草莓,哈哈。」
路恩關掉小螢幕,「你也真是的,我門口都掛牌子了,你還進來,打擾我看球賽。」
「沒辦法嘛!今天要去市中心的玩具店幫女兒挑禮物,我怕來不及,就先來了。」
「那我就送生日蛋糕當禮物,小妹妹,妳想要怎樣的蛋糕?」路恩對小女孩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整個蛋糕都是草莓做成的也行喔!」
華本斯一聽,腦中跑出了有著滿滿的草莓跟全是粉紅色的奶油跟糕體,切開後還有紅色的草莓果醬。「還是加點其他的東西好了。」
小女孩絕對沒把父親的話聽進去,「嗯!全是草莓。」
「那妳晚上再來拿好不好?」路恩微笑。
「嗯!」小女孩高興地點頭。
華本斯靠向路恩,小聲地說:「拜託!還是加點其他的東西吧!起碼加個我愛吃的水果。」
「不好意思,壽星最大,要不然你自己另外買。」路恩邊說邊把蛋糕目錄拿到手邊。
「算了,草莓蛋糕就草莓蛋糕吧!對了,我下個月生日,也是免費的嗎?」華本斯期待地看著朋友。
「看我心情好不好囉!」路恩看了看手錶,都快八點了,學徒還沒來,讓路恩興起扣他薪水的念頭。
「心情不好的話,蛋糕不就變更貴?」他一直都覺得路恩的差別待遇很明顯。
「心情好就打五折,心情不好就原價。你覺得呢?」
「還可以接受,那我晚點再跟你拿蛋糕。」華本斯說完,就帶著女兒走出店裡,小女孩笑嘻嘻地跟路恩揮手道別。
西提每次一聽見外頭的郵差機車引擎的聲音,就很想把門鎖起來,最好連門鈴都拆掉。
引擎聲沒有漸去漸遠,反而黏在大門口,讓西提異常緊張。
「拜託!按門鈴就好了。」他停下手邊的工作,正準備要開門時,就聽見門外傳來郵差大喊的聲音。
「傑比羅先生!有您的信,一封掛號信!傑比羅先生!」
就是衝著這點,他對這郵差老伯十分的受不了,弄得左鄰右舍都知道誰家的信來了。要是他郵差是個年輕小夥子,他九成九會指使洛基去追那郵差。
西提走出門,替戴密安收下掛號信,他想趕緊溜回家裡,卻被郵差老伯給『調戲』。
「你頭髮留那麼長,從背後看還真像個女生。」郵差老伯用濃濃的鄉音說著。「大美人唷!」
「呵呵。」西提尷尬地笑了笑,卻用眼神示意趴在門口曬太陽的洛基去咬人,想當然,曬太陽曬得舒服的洛基,連動都懶得動,平常最好動的尼基,也懶洋洋的趴在大狗身上。
等郵差走了,西提便用腳戳弄牠們的肚子。「養你們這兩隻狗,真是白費了!」
他回到電腦前,繼續整理自己經營的PUB的財務報表。他瞄了放在電腦旁的信封一眼。
包得挺漂亮的,名字還燙銀,誰寄來的?西提好奇地看了看,發現名字很熟,卻對名字的主人沒什麼印象,還是等戴密安回來再看好了。
一到下午四點多,聽見車庫的自動捲門開了,戴密安比平常還要晚回來。
戴密安停好車子後,站在門口前摸索口袋裡的鑰匙,洛基在腳邊摩蹭個不停,而尼基則是咬著他的褲子。
「尼基!壞孩子。」戴密安蹲下,跟小狗搶褲角。「不要咬了啦!」
洛基以為主人蹲下是要跟他玩,搖著尾巴就撲了上去。
這些事每天都要上演一遍,等戴密安打開家門時,通常都要經過十分鐘左右,他狼狽地打開門,將公事包丟在沙發上,很累地走到廚房,坐在西提對面。
「有你的信。」西提將信夾在指間,交給戴密安。「上面的名字我感覺很熟。」
戴密安看了一下,再看看算帳算得認真的西提。「我記得上次去你店裡的時候,有聽到他們的音樂。」
「他們?」他總算將頭轉向戴密安了。「不是上面這個叫『克利克斯.鄧肯』的人?」
是要說西提太討厭克利克斯,還是記性變差?「克利克斯是我高三的室友,你們還見過面。雖然只有一次啦!」
「喔……提醒我,下次去店裡把他的音樂專輯抽走。」
「看來是想起來了。他既然都專程寄門票過來了,我們就去看嘛!」戴密安興致勃勃的樣子,西提實在不想掃興。
「我跟那小子的交情,他九成九點九不會寄給我門票,所以你自己去吧!」西提表現得莫可奈何,然後繼續算他的帳。
戴密安將信封倒過來搖了搖,還真的沒第二張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