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想,故事的開頭是怎麼來著?啊~對。
是的,那是一個太陽高照、晴朗無雲的好天氣,家裡的花壇盛開,有蝴蝶在曬衣間飛舞、孩子們在路上嬉戲、商人們忙著運貨、,城裡看起來一切正常。
妳睡意惺忪的從床上爬起來,看著牆上的掛鐘,驚覺發現現在是7:51分
距離那位"大英雄"的歸來,只剩不到十分鐘,妳匆匆地從床上爬起來,脫下睡衣,倉促的換好內襯與休閒服裝,拿起簽名板和沾墨的羽毛筆、顧不得刷牙與化妝,就這麼倉促穿著鞋子衝出家門。
妳興奮的心臟狂跳,城門口的道路上已經拉起封鎖線,看熱鬧的民眾被隔離成兩排,每個人都伸長著脖子,想見見那位傳奇人物。
不過,那個封鎖線對身材嬌小的妳來說完全夠不成障礙,妳趴在草皮上,找到了一處縫隙鑽了進去。
妳閱讀過許多他的傳奇事蹟、妳看著報章雜誌一次又一次報導這位英雄究竟有多麼的了不起,解決了一個又一個警備員和軍隊處理不來的危機,甚至連嘴巴最不饒人的政客,都找不到一絲抨擊的機會。
妳滿心期待,信誓旦旦地對臥病在床的朋友說,妳會在那位大英雄歸來的一刻,要到他的親筆簽名,如果他不願意,至少還能拿到個手印。
他們來了,豪華的馬車與禮隊率先進城,你看見那位朝思暮想的大英雄,留著滿臉的鬍渣,還蒼白的頭髮,帶著些許的皺紋,是個帥氣的大叔,他正在和自己那件超級豪華的絲絨禮服奮戰著,不斷的抓著脖子,大概是對羊毛製成的禮服過敏,一把平淡無奇的鐵劍就擺在車窗邊,就跟報紙雜誌描述的一模一樣。
你滿懷欣喜的衝入車隊,每天都在爬樹的妳,要爬上車窗真的一點都不困難,妳伸出一隻腳從窗邊跨進去,一點也不介意被人看見內褲。
妳把簽名板雙手奉上,並從衣夾內的口袋拿出那枝沾著黑墨的毛筆說道「肯特先生,請給我您的簽名。」
那位大英雄明顯嚇了一跳,在妳拿出簽名板之前,他的手還放在劍柄的前端正準備拔出,在旁邊準備燒紅茶的女僕則是嚇到連托盤都掉了,妳笑嘻嘻的又再度說了一次「請給我您的簽名-」
突然。
那位大英雄終究是拔出了劍,一劍砍下女僕的雙手,再第二劍砍下對方的頭顱,在那斷掉的纖細美手掌中,握著一把青綠色的匕首,上頭還沾染了不知名的黏稠異體,散發著詭異的惡臭。
妳嚇到了,妳想尖叫,卻發現喉嚨發出不聲音。
突然間,一隻箭矢射向了窗邊,那位大英雄即時把妳撲倒,更多的箭矢從窗邊垂直射來,直直地落在妳的頭頂再稍微遠一點,就在髮圈往上兩公分的位置,一聲爆炸聲響起,馬車翻覆。
妳的世界天旋地轉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妳只聽到一聲開門的聲響。
然後,世界恢復了正常,至少上下左右是正常的,那位大英雄從腋下抱著妳拔足狂奔,四處都是爆炸聲、火光、民眾尖叫的聲音。
妳的耳朵很痛,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情,妳揉了柔自己的耳朵,發現掌心全部都是血,那位大英雄把妳放了下來,他把自己的項鍊給了妳,是一個白晶色的奇特寶石,他抓著妳的肩膀,說了幾句話,妳搖搖頭表示甚麼都沒聽清楚。
然後,一陣燦爛的火光從大英雄的背後升起,就像慶典煙火那樣的璀璨漂亮,妳很想推開他,但發現妳的手掌心太軟弱無力,沒辦法推開那位大英雄。
轟!真奇特,火光像大浪一樣的席捲了妳的周遭,妳發現妳脖子上項鍊的白晶石正散發光芒,一道透明的弧形牆壁隔開了這道熱浪。
然後你發現,妳的肩膀上多了一具手骨,焦黑的屍體就這樣定格的跪在地上,一個披著兜帽的男人走了向前,他輕拍了那具焦屍,嘴角揚起微笑,輕笑,然後是仰頭大笑,接著頭也不回的邊笑邊離開。
那具屍體隨著微風化成了無數的黑點,妳眨了眨眼睛,拿起手上的簽名板,上頭已經簽好了名寫著"肯特‧理查親筆贈送"
妳放下了簽名板,不知所措。
第二天,每一篇報章雜誌都登上了頭版,全都集中在大英雄遇害的事件,妳的樣子也被拍在照片上,看起來蠢斃了。
無數的警備員跑來了妳家,詢問妳是如何拿到那個白晶項鍊。
妳偷偷的去觀望那臥病在床上的朋友,發現他的房間窗戶是開著的,然後在三樓底下,有著一攤血跡,和病人的睡衣。
第三天,重大的喪禮開始了,大家又開始排了好長好長的隊伍,鮮花與蠟燭多到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只是這次大家臉上帶著的並不是笑容。
所有人都板著一張臉,女孩子在哭泣互相擁抱在一起,男孩子面無表情,卻是不斷地用衣袖擦拭眼睛。
弔念會上的祭司說著令妳難以聽懂的詞彙持續了好長一陣子,然後他們開挖土地,把棺材抬起,又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突然,一顆石頭砸到了妳的頭上,住在對街那個和妳感情很好的男孩叫囂著「都是妳的錯!」
妳的父親用手臂推開人群,他表情猙獰,準備去好好教訓那個小王八蛋,妳的母親拿出手帕,正在擦拭妳額頭上的傷口。
都是妳的錯! 妳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要那個簽名,大英雄是不是會酷酷的把所有壞人都幹掉,然後報社會在為他寫出一篇史詩級的冒險故事。
都是妳的錯! 雖然不明白發生甚麼事情,但妳知道,妳以後應該是見不到那個臥病在床的朋友了。
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
妳崩潰了,妳開始大哭,妳開始喊抱歉,妳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大聲哭訴對不起,妳很抱歉,妳希望做點補償,然後沒有人回應妳。
妳哭得更加傷心,一切都沒有改變。
然後......
一個男人走到了妳的面前,妳現在妳自己並不在房間,周遭景物一片黑暗,妳甚至不知道自己站在哪裏,妳摸不到地板,但妳就是站著。
那個男人年紀很輕,大約二十多歲,正在微笑,笑起來就像當初那個兜帽男一樣邪惡,他穿著紫色的西裝和黑白襯衫,看起來彬彬有禮,他伸出一隻手,掌心攤開對妳說。
「我認為--每個人都能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回應甚麼,這時他又說。
「我可以讓妳那位心愛的大英雄重新活過來,但我不是指把他從棺材裡面挖出來,我可以把時間倒退回妳要簽名的前一刻,在妳從床上爬起來,跑進隊伍裡面幹蠢事的之前,而這一次,妳是個乖孩子,會學乖。
妳不會在跟他要那愚蠢的簽名,妳會乖乖待在人潮裡面,一起為妳的大英雄歸來而喝采,妳願意嗎?」
妳點頭說好,妳哭著說好,妳拉著那個男人的手說拜託。
然後,又一隻手伸到了妳的眼前,那個男人又開口問了「代價呢?妳準備付出甚麼代價?」
妳向他說妳的櫃子裏面有珍藏的氣泡酒瓶蓋,足足有二十五枚,男人搖搖頭。
妳說,妳房間裡面的十三個娃娃都可以讓給他,男人還是搖搖頭。
妳說妳不知道自己還有甚麼東西能給對方了,這時男人開口了。
「年齡十歲的幼小少女,這肉體值錢,年齡十歲幼小少女的靈魂更值錢,但要把時間倒回去前兩天,這點價值還不夠,小妹妹,我們取貨終究是需要合法人同意,但這裏有個小漏洞可以鑽,一人的生命靈魂或許不夠,但三人份生命與靈魂就可以了。」
妳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妳可以出賣妳的父母,來吧,在這裡,只要在這裡簽字,妳心目中的大英雄就會復活,然一切都會沒事。」穿西裝的男人說,一邊憑空拿出了一張紙,和羽毛筆,連墨水瓶都變出來了。
他拿出了一張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妳看不懂得字,只有在最後一行的地方,留下了簽名的空白。
「一切都會沒事?」妳開口重複問了一次。
「一切都會沒事。」男人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