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撒謊不用草稿

04　撒謊不用草稿

同日，深夜。位置是冬木市西邊山上的一座古老山寺－柳洞寺。寺廟中央的廣場上，有一頭巨大的黑影怪物正盤踞於此，而一名身穿乳白色華麗衣裝的女孩正在和牠對峙著——

「天神照射（Divine Shooter）！」

高町奈葉一揮杖，數顆櫻花色的魔法彈隨著她揮舞而浮現，旋即望前頭飛去，狠狠擊中了奈葉面前的那一道黑影怪物。

「嘎吼——」

黑影怪物發出了痛苦的怒吼，立刻伸出觸手形狀的影子，朝著奈葉襲來。奈葉見此，舉起沒握杖的左手，一面同樣櫻色的圓形魔法陣在掌心浮現，放大到足以遮蔽住奈葉的尺寸，如同盾牌一樣格擋住了這些觸手。

「咚咚咚！」觸手撞擊到防護盾上，發出了沉重的聲響。

坐以待斃可不是奈葉的風格。她雙足輕輕一蹬地，左右腳的靴子各自冒出一隻櫻色的翅膀，一拍動，就帶著她飛向天空十數米，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那頭怪物。

奈葉高舉旭日之心，絢爛的魔力之光從杖頂的紅寶石中發出。隨後，她靴子旁的翅膀陡然增大，一揮舞，就發揮出無與倫比的速度，如同一道櫻色的閃光，往對手俯衝而去。

「吼！」黑影怪物似乎感到有些驚喜，這頭難纏的獵物總算是要自投羅網了嗎？但，如果牠確實是這麼想的——那麼高町奈葉可就要讓牠大大的失望了。

在接近黑影怪物的瞬間，奈葉突然向左邊一拐，閃開了怪物預謀好的一擊，旋即便如同龍捲風似的，圍繞著怪物不斷的高速移動，就是不出手。此舉徹底惹惱了怪物，聽牠怒吼一聲：「嘎啊啊啊——！」一身漆黑的暗影像是一雙大網朝周圍展開。

牠的想法很簡單：我在速度上比不過妳，那就一口氣把周圍的空間全部封鎖吧！要是逃了出去，就回到一開始的模式；再敢來愚弄我，那我便故技重施！

奈葉也察覺到了對手的意圖。不過，她打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個。

見機不可失，奈葉嬌喝一聲：「閃光衝擊（Flash Impact）！」腳底下一雙翅膀不再猶疑，一拍打，就帶著奈葉直朝黑影怪物衝了過去。早在先前的迂迴中蓄滿了魔力的法杖，此刻攜帶著奈葉始終維持著的勢能，在她「呀啊啊啊」的呼喊聲中狠狠地敲擊怪物龐大的身軀，同時內藏的魔力瞬間爆發出來，發出刺眼的光輝。

「哇呀啊啊啊——！」黑影怪物慘叫著向後退去。仔細一瞧的話，可以看見剛才奈葉攻擊的部位已經失去了大半影子籠罩，整體看起來像是缺了一大塊。

此時奈葉得了甜頭想要乘勝追擊，腳下雙翅拍打，將身形又拔高了一大段，再次恢復了最一開始居高臨下的態勢。只不過，這一回她可不再玩近身戰鬥的把戲了。

她將長杖如槍似的平舉，杖尖直指對手，喝令道：

「旭日之心（Raising Heart），射擊模式！」

——Shooting mode, set up.（射擊模式，啟動。）

長杖前端的月亮形結構像是機械一般分開，然後重組，變成尖銳如槍頭般的形狀。奈葉就這麼保持著雙手持長槍的身姿，蓄積起了魔力。

地面上，黑影怪物感覺到頭頂上的巨大威脅，本能地想要逃竄。然而剛才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本身就無實體的牠，缺少了那一大塊暗影，居然連行動都變得困難了。

「————天神烈破（Divine Buster）！」隨著奈葉一聲呼喊，一道櫻花色的光束炮直擊黑影怪物的頭頂，威力大得足以驅除繚繞怪物周邊的黑氣，準確命中牠的核心——聖石之種，令牠立刻虛弱了起來。

待在奈葉肩上的雪貂尤諾迫不及待的出聲：「快，趁機封印牠！」

「嗯！」奈葉毫不囉嗦，握緊長杖「旭日之心」便直朝怪物俯衝而去：「莉莉卡露·瑪吉卡露，聖石之種序列XXI，封印！」

杖尖準確無誤地擊中聖石之種。它發出了巨大的光芒，旋即恢復黯淡。與此同時，黑影怪物發出了淒厲的嘶吼，最終全身炸裂開來，消散於風中。

「呼——」總算結束了。奈葉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別看她剛才一派輕鬆的模樣，心裡頭可是緊張得很。

畢竟，這可是她真正的「第一次」實戰呢！剛得到力量的昨天，基本上全是她手裡的魔導器「旭日之心」在操作的，況且之後還有無非的介入，除了害怕以外她完全沒做到什麼。

這回，卻是一次實打實的戰鬥了。

「啪、啪、啪。」耳邊傳來鼓掌聲，只見無非微笑著拍著手，由衷地讚嘆道：「妳還真是有天賦呢！頭一回戰鬥就表現得這麼好。不只知道如何試探，還懂得避其鋒芒。居然一交手就發現對手的弱點在頭部，當真是進退有度、觀察敏銳啊。」

「欸嘿嘿……」

奈葉露出靦腆的笑容，如此露骨的讚嘆讓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只是湊巧的啦。直覺應該攻擊那裡，想都沒想就做了。」

無非聽了，笑得更是開懷：「戰鬥直覺？孩子，妳可真是天生的戰士啊！」

「……戰、戰士嗎？」被他如此讚嘆的女孩反而不知道要不要高興了。

尤諾興高采烈地看著聖石之種被奈葉收進旭日之心裡頭：「這樣一來，就是第三顆了呢！再加把勁的話，相信不久以後就能全部回收吧。」

在奈葉之前，尤諾已獨立收集了一顆聖石之種，還因此受了傷。正因如此牠才體悟到自身實力的不足，奈葉才會接手牠的工作。

奈葉見他這麼高興，也開心地點點頭，腦袋後邊兩條羊角辮子隨著她點頭而晃動著，看著十分的滑稽，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感。

無非雖然能感覺到他們倆的情緒高漲，但為了安全，不得不潑上這麼一桶冷水：「單憑這玩意兒散發出來的氣息，這件事情不可能只有我們知道。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肯定也有著什麼人在搜索它們，咱們總有一天要和他們正面交鋒的，不要大意了。」

「原、原來如此。」

尤諾變得有些沮喪，但奈葉卻是露出了一個開朗的笑容。

「沒問題的！就算是這樣，只要和他們好好談談的話，一定也可以辦到的。」奈葉睜大水汪汪的雙眼，直盯著無非，眼中的天真盡顯。

「是嗎？」無非看著奈葉的笑容，也微微笑了起來：「說的也是呢。不過……」

無非看著寺院廣場上，被奈葉的最後一擊所打出的大洞，嘴角抽了一抽，但還是語氣平和地輕語：「高町同志，我希望妳下次再控制一下出力——稍微，有些努力過頭了呢。」

「……對不起。」

在收拾完奈葉造成的損壞以後，無非和奈葉就沿著山寺前那條長長的階梯慢慢的走了下去。上來的時候因為狀況緊急不得不飛，現在事件解決了，為免節外生枝，還是乖乖用走的回去會比較好。

歸途上，無非突發奇想地問了一句：「話說回來，奈葉的家人知道妳作為『魔法少女』的身分嗎？」

在說到「魔法少女」這幾個字的時候，無非還特意加重了音調，頗有幾分調侃在裡頭。

奈葉似是聽不出無非話語中的調笑，慌忙地揮了揮手，趕緊否認道：「才不呢。這是秘密啊！」

「既然如此……」無非拉長了聲音，然後直接了當地提出了關鍵性的問題：「那麼，要是妳晚上偷跑出來的話，回去要怎麼解釋呢？」

「……啊。」

一雙眼睛突然停住，失去焦距。奈葉十分突兀地停下了腳步。一旁看著她這般反應的無非「哎呀呀」的嘆了一口氣：「真是的。在貿然行動之前，可要仔細考慮清楚啊。」

無非這話一語中的。奈葉藉「念話」魔法從雪貂尤諾那裡得知又有一顆「聖石之種」被發動的時候，她確實想也沒想就跑了出來。也算是她夠幸運，外出的時候恰好是家人注意力最分散的那一刻，才能安然無恙的溜了出來。不過，現在家裡肯定是已經炸開鍋了吧……。

想到這兒，奈葉就不寒而慄。

她哭喪著臉抓住無非的衣袖，「無非哥哥，幫我——」

無非的眼角又抽了一抽。

……我這是活受罪啊！

●

思來想去，身為一個成年男人，無論用何種（普通的）理由解釋，深夜和幼女外出這件事情本身就帶有些許的犯罪氣息。

無非苦思良久，決定還是用尤諾當作是擋箭牌。

輕拍幾下奈葉的頭，當作是安撫她的情緒，隨後無非就按下了高町家的門鈴。懷裡躺著一隻昏迷的雪貂，面上掛好溫文儒雅的微笑，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來了——」

一把柔和如棉織的嗓音從屋裡傳來，伴隨著啪答啪答的腳步聲。門開啟，一名風姿綽約的年輕婦人從門後探出頭來，稍稍有些訝異的表情：「哎呀，您是……」

「我是動物醫院的員工。」無非以職業性的笑容對應少婦的問話：「請問您是高町奈葉的……？」

「哦，我是她的母親，高町桃子。」

高町桃子先是愣了一愣，稍有些疑惑無非的提問。不過，在她看見藏在無非身後，閃爍著如小動物一般可憐兮兮眼神的高町奈葉，再仔細瞧瞧無非懷裡的雪貂，當即就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奈葉。」

高町桃子用稍有些嚴厲的眼神瞪了一下高町奈葉。從未見過媽媽這麼生氣的樣子，奈葉被她一瞪，差點兒就要把祖宗十八代全部交代完了。幸虧無非及時回頭，展露出比盛怒的母親還要更加可怕無數倍的眼神，才讓奈葉的頭腦（嚇得）稍微冷靜下來，不至於露餡了。

「真是的，就算尤諾生了病，也要和爸爸媽媽講一聲啊。偷偷摸摸地跑了出去，大家都很擔心妳呀！」

……怎麼回事？奈葉呆了一下，此時無非又拋出一道「眼神暗示」，於是她一個激靈，當即表現出一副「我認錯了」的態勢：

「對不起，媽媽。我只是……只是太擔心尤諾了，所以——」

無非滿意地微微點頭。孺子可教也！

「唉，妳真是的。居然還要麻煩這位……哦，抱歉。」高町桃子對無非稍一鞠躬，恭敬地問道：「請問您的尊姓大名？」

「夫人多禮了。」無非誠惶誠恐地回了一禮：「在下名叫水瀨無非，您稱呼我為『無非』就可以了。」

「原來是無非先生啊。非常感謝您將我家不懂事的女兒送回來。」

「哪裡，這才是我應該做的。」無非微微一笑，將懷裡的尤諾送了出去，待高町桃子接過之後，才繼續說道：「幸好我才剛要下班，不然，醫院可是要關門了呢。想到小孩子一個人走在深夜的道路上我實在不放心，才一路將她護送回來的。」

高町桃子看了一看尤諾，見牠睡得像死豬一般的模樣（無非的傑作之一），絲毫不懷疑無非的話語。「真是謝謝您了。不過，尤諾牠沒事嗎？」

「嗯——雖然沒有太仔細的檢查，」無非湊上前捏住尤諾的小腦袋，看了一看：「但我想應該沒問題。稍微休息一下就會恢復如初的。」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高町桃子想了一想，發出了善意的邀請：「無非先生，機會難得不如到家裡來坐坐吧？我想再一次感謝您。」

無非抬起手臂，看了看不知何時戴在上頭的手錶，「哎呀」了輕呼一聲，微低下頭，帶有歉意的語氣：「抱歉，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家裡還有妹妹要照顧。」

高町桃子仍然微笑著，表示理解：「真是可惜。不過既然如此的話，請務必先回家吧。再怎麼說，與家人相處還是很重要的呢。」

「非常感謝。噢，對了，我就住在深山町，一家姓衛宮的日式宅邸對面。如果下次又在深夜發現寵物的異狀，歡迎隨時光臨。就說要找水瀨無非就可以了。」無非頓了一頓，隨後輕拍奈葉的肩膀，對著高町桃子笑了一笑：「另外，今後可要看緊一點。可別再讓您的女兒自己一個人走夜路了。」

「我明白了，您的教誨我銘記於心。」高町桃子轉而對奈葉笑罵道：「聽到了嗎？奈葉。下次再出門一定要和媽媽說，知道嗎？」

「我、我知道了。」

奈葉配合著低頭，心裡卻是在感嘆著無非哥哥撒謊的水平怎麼這麼高。

無非一躬身，「那麼，我告辭了。」

「請慢走。」高町桃子笑意盈盈地向著他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