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個月，我該學的事情還有哪些？」
他愣了一下：「我會安排。」
「你事先讓我知道，我才能有準備。」
沙赫布特像是訝異我的轉變，看了我半响。
「我說過，我將盡力達成你的所有要求。」
沙赫布特走到書桌，從抽屜拿出一卷羊皮，走到我旁邊，攤開給我看。羊皮上密密麻麻的字，記著我前幾個月的目標與狀況。我將視線移到後面，第七個月騎馬與閱讀、第八個月射箭與閱讀、九個月格鬥與閱讀、十個月財政、十一個月王政、第十二個月演練。
雖然我已料到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可能好過，看到如此密集的安排，還是讓我暗地抽了口冷氣。
沙赫布特瞧著我，忽然問我一句：「你想過得輕鬆一點？」
誰不想過得輕鬆一點。我很想直接回答，但我知道沙赫布特會這樣問背後一定不簡單。
果不其然他說道：「我不太想這麼做，畢竟你若斷了一隻腳，對班達克省鄰近國家的恫嚇力會下降。」
「意思是？」
沙赫布特回道：「法魯克的騎射非常厲害，格鬥也很強，我懷疑你有辦法在短時間達到不引人懷疑的程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打斷你一隻腳，說你重病後影響行走，這樣可以省去很多事。」
「從今天開始，我沒念完四本，你就給我十鞭。」我發狠地說，再看了一眼羊皮，忍不住在心底發出哀號。
沙赫布特看著我，只點了下頭。
雖然我這麼說，到下午我就有點後悔了，四本，我看得完嗎？但我自己又知道，如果沒有鞭策，即使我現在覺得念書有點意思了，要念完四本我真得有點想吐，尤其那些和數字有關的書。
不過自我和沙赫布特表明心志後，我可以感覺他對我的態度沒這麼冷漠了，不過該完成的進度他倒是一點都沒落下，沒完成的處罰也是。
第七個月，我開始練習騎馬。
在房子不遠處，大約半時的地方就有個專屬馬場。沙赫布特每天都要阿迪勒陪我去，並警告我別想有逃脫的念頭。
逃脫……我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我總覺得沙赫布特的安排絕對不僅阿迪勒一個人。
讀書仍繼續進行，沙赫布特說這個月唸完兩本就好，我又追加到三本。很累，真的很累，不過還好之前騎了一個月來這裡，所以騎馬訓練的進展還不錯。
我要求提早開始練習射箭。沙赫布特並沒有同意，只是加重騎速與騎術如跨越障礙等的要求。
第八個月，我開始練習射箭。
狀況非常悽慘，我一連挨了很多天鞭子。沙赫布特第一次延後進度，決定先從基礎開始訓練，要我提著兩籃石頭半蹲訓練臂力，再逐漸增加重量。
只是日子仍不好過，沙赫布特每天都企圖逼出我的極限。
十五天後，我再次開始練習射箭，終於達到定點射五中一，不過離法魯克的馬上騎射不知差了多遠。
第八個月的第十六天早上，沙赫布特突然告訴我。
「我得暫時離開，有緊急事情要處理。這段時間，阿迪勒會暫代我的職務。」
我猜的沒錯，阿迪勒是他的心腹。
眼見還有四個多月就到一年，聽到沙赫布特要離開，我感到莫名心慌，深怕這代表狀況有什麼改變。
「一切照常進行。」沙赫布特只留給我這句話。他向其他人宣布他必須外出辦我交辦的事，阿迪勒將暫代他的職務。
沙赫布特走後我繼續練射箭與騎射，阿迪勒則忠實執行沙赫布特的進度。我們每天早上到馬場，下午回書房。八月過了二十天，我定點射箭不再落空，也有十中五紅心的成績，只是騎射不見起色，連十射一都無法達成。
我曾問過沙赫布特，我的騎射最低標準是什麼？他說若我第十二月中還不能射五中三，他只得採取別的手段。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也知道他絕對下得了手。
從開始騎射後我又被連續罰了五天，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我和阿迪勒商量能否將騎射練習時間拉長，延後回屋，並徵詢他騎射的訣竅。
「我勸你直接放棄吧。」
阿迪勒以前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他曾示範騎射給我看，程度幾乎和法魯克不相上下。
「我一定要達成。」
「時間太短了。騎射需要長時間練習，像法魯克這樣，可說在馬背上長大的。你才練一個多月，怎麼比？」阿迪勒抱胸看著我，一臉不以為然。
「幫我想辦法。」我懇求道。
阿迪勒想了一下，才說：「好吧，我知道這也是沙赫布特的希望。你先不要重視命中，把每日的射箭數拉起來。」
「那命中進度？」我抱著一絲希望。
「這我沒辦法，只能照沙赫布特的。要不要照我的方法練看你。」阿迪勒聳肩。
我點頭。我每天更早起來，更晚回去，不再重視命中，每天從早射到晚，十天中，我的大腿內側與手指都磨破了，長出一層薄繭，也因為沒有瞄準再射，每天的命中率都沒有達到沙赫布特的進度。
再者因晚歸與身體的疲累，下午的閱讀進度也常沒完成，十天晚上都挨鞭子。每天我受罰時，都曾想過是不是乾脆放棄算了，反正就一條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認輸。
到了最後一天，阿迪勒再讓我試，居然達到射五中二，落空情況也大幅改善。
我坐在馬背上，看到練習成果，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鼻子酸酸的。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阿迪勒說。
「什麼事？」
「沙赫布特說，你的閱讀進度有超前，第九個月雙數天的閱讀時間可以用來練習騎射，進度他讓你自己訂，你每天早上告訴我。」
「他再過十天就會回來。」
真的？
與其說高興受罰的次數可以減少，不如說我高興被肯定了。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被人肯定過。
「為什麼幫我？」我知道若阿迪勒沒幫我問，沙赫布特不可能下達這種命令。
阿迪勒只朝我揚眉，給了我一個啼笑皆非的答案：「每天罰你，我手痠。」
第九個月，阿迪勒開始教我格鬥。他所謂的格鬥技是融合了摔跤與絞技。法魯克幾乎每天都會和下人們練習，唯一慶幸的是，怕傷到法魯克，下人們大多會讓他，以法魯克的地位，也很少有實戰的機會。
我每天都被摔，不過晚上倒沒再因為格鬥受罰，沙赫布特只要求每日的交手次數而已，只有偶爾我射箭進度訂太高受罰，阿迪勒總是說我太笨。
十天後，沙赫布特回來了。阿迪勒也回到侍從身份。
沙赫布特回來當天，當我下午在閱讀時，他也在書房待了一整個下午看我的進度與閱讀心得。他挑出幾篇心得後，核對我的受罰記錄，要求明天起連續三天補上十鞭。
我沒多加辯解。那時候我拚著練習騎射，很多閱讀心得草草了事。阿迪勒對這方面不熟，只是沒想到沙赫布特會再檢查。
挨鞭子不算什麼，都已經被罰了這麼多次了。讓我痛苦的是，沙赫布特又開始考驗我身為法魯克的眼力、解決問題與虐待僕人的能力。
他回來後，我就連續五天都挨二十下鞭子。前三天是加上之前補的，後兩天他忽然指定兩本厚書讓我沒辦法完成。我查覺到沙赫布特的刻意，第五天受罰後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這樣？」
「這段時間，你只罰了下人兩次吧。」沙赫布特冷冷說道。
「我……」
「昨天送來的衣服有問題你沒發現，今天的湯涼了。」沙赫布特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你罰阿迪勒太輕。」
沙赫布特的指責讓我啞口無言。這一個多月來，我的確專注在騎射，再加上沙赫布特不在，我實在不想虐待下人。
而阿迪勒騎射時幫我甚多，面對他，我總罰不下手。
「你知道阿迪勒為什麼故意犯錯嗎？」
「你的指示。」
「對。希望你別辜負我說會盡全力幫你的許諾。你得記住，當你成為法魯克後，不再有人提醒你不像法魯克，他們只會懷疑，試探與行動。」
我只能點頭。
隔天起，我逼自己即使沒有事情，也兩三天就找個小錯罰下人。面對阿迪勒的刻意犯錯，只能重罰他，連帶著罰沙赫布特。
第九個月二十五天，沙赫布特告訴我新的進度。阿迪勒因為犯錯太多被趕到馬場負責打掃，不再貼身服侍我，而我每天的格鬥進度就是上午到馬場，至少要打贏一次阿迪勒。
我這才知道原來阿迪勒故意犯錯，還有這層用意。
我連續幾天被阿迪勒摔得七葷八素。三天中只打贏他一次。
「你怪我罰你？」
阿迪勒笑了笑：「怎麼會。」
會吧，我明明感覺到他摔我摔得更用力了。我倒在地上，看到他俯身說道：「我只會怪你沒罰我，或者罰得不夠重。」
我難以置信。「為什麼？你對沙赫布特忠心到這種程度？」
「如果他要我死，我也會立刻死在他面前。」
我愣住了。盤旋在心中許久的疑問，又再次浮上：沙赫布特到底是什麼人？能讓阿迪勒忠心若此。
未完 待續--8/19 PO下篇 固定隔三天
/第三屆塔塔夏金賞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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