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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惡火歧途 貳卷第十章:瘋狂-1

山容 | 2017-08-10 08:16:36 | 巴幣 2 | 人氣 207


十. 瘋狂-1

他看見好多東西,片段的記憶像泥沼中的氣泡,失去束縛之後不斷浮上表面爆破。他看見一個笑瞇瞇的羊人父親,美麗活潑的母親和姊姊,天真可愛的小狼。還有一整村的羊人,他們樂天無憂,生活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那是多美的地方,葛笠法怎麼會忘記?

潺潺的小溪,翠綠的山坡,新年時的狂歡舞會,每個月的祭典大餐。羊人的生活只有快樂沒有痛苦,他們是這世上最好、最善良的人。葛笠法怎麼會忘記?他記得四季的嬗遞,記得每個羊人不同的笑聲與歌聲,記得自己曾經在藍天白雲下,帶著亞儕追逐滿天的飛鳥,那是他的記憶,他最美的過去。

他怎麼能忘了?

有隻飛鳥翩然落下,等在一棵枯樹上。葛笠法直到走近的時候,才發現那是一隻烏鴉。他慢下腳步,回憶繼續延伸,翠綠的藤蔓結出含有劇毒的花果,他從烏鴉眼裡看清真相。

豬人帶著大批人馬跨過小溪,豹人的利爪屠殺羊人,夕陽與圓月染上鮮血,烈火燒盡了草原,藍色的小狼成了灰色的嗜血狼人。狼與豹圍成半圓,露出尖牙一步步向他靠近。

葛笠法往後退。他記起來了,山泉村沒了,葛歐客死了,亞儕、黛琪司、老巫婆、愛哭鬼……所有人都死了。有個瘋狂的人在火焰中躍動,手上的武器掛滿人頭,雙蹄下堆滿屍體。那人有一對角,邪惡的分歧刺進天空之中。

火光照亮了那人殘破的臉,烏鴉飛上他的肩頭。

你以為你是誰呢?那人望著他,瘋狂的笑臉如是說。承認吧,這一切是你,我這一身也是你。

不!他不要!

葛笠法轉身就跑,嚇得嚎啕大哭。豬女的嘲笑如影隨形,毒藤絆住他的手腳。一個抽搐扭動,渾身觸角的巨大生物,正攀在天空上追著他爬行,毒夜從勾嘴中滴下,惡狼與獵豹露齒咆哮。

他只能逃,為了逃離恐懼滋養出來的怪物,一路跑進無邊無際的世界中。



「待縫補完成,便大功告成。」無妄揚聲說:「萬不可鬆懈,否則便要前功盡棄。」
他們沒有放棄,鹿人只能屈於守勢,弓著身體哀求亞儕。防濟遠看得出亞儕的壓力正在減輕,單手握戟的葛笠法在現實中勝不了他,心海中又有層層藤蔓束縛。黑霧正在退散,連黑戟的形體都變得模糊不清。黑戟是用逆體術扭曲心海造出來的武器,防濟遠直覺認定一旦黑戟消散,就表示葛笠法恢復了。

彷彿應和他的心聲一樣,表情茫然無助的葛笠法又回到心海,壓低左半邊的身體讓藤蔓滑落,騰出左手對他們豎起大拇指。

他臉上浮出防濟遠熟悉的笑容。


錯愕的一瞬間,葛笠法將姆指捅進自己心口,姆指像把匕首一樣將花根搗爛。他大聲尖叫,黑霧從他心中噴出,亞儕和無妄趕緊退出心海閃躲。無妄的弟子沒有如此迅捷的反應,迎面而來的黑霧擊垮他們的神術,擊昏了肉體。防濟遠趕忙撐住兩人,以免他們摔斷脖子。

黑霧迅速奪回優勢,腐蝕鐵鍊與藤蔓,保護主人退入心海深處。失去了弟子的幫助,面對重振聲勢的黑色霧牆,無妄沒有遲疑,立刻拋下咒術和亞儕退回現實。

這卑鄙的下流貨色!

鯉魚趕忙趨向前去,和孤身作戰的亞儕同時推動神術,集中每一分注意力逼開圍上來的黑霧。亞儕還想想抓住葛笠法,但是他的兄弟已經躲到他們無法企及的地方了。

「住手——你會傷到自己!」亞儕喊道:「快住手!」
他沒有。葛笠法右手指揮黑霧擋著兩人,左手彆扭地向後折,不顧一切將心口上的花根拔除。他愈來愈虛弱,笑容卻愈來愈得意,就算黑戟消散,鐵棍砸在鼻子上都抹不去他的笑容。黑霧在心海中蔓延,將他眼中的敵人通通逼走。

「亞儕?」鯉魚被霧嗆得咳嗽連連,他的神術太弱,支持不了太久。
「快離開。」亞儕望著飄忽盤旋的霧氣,對他送出訊息。「他又躲起來了。你最好快點出去,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失控。」

他們一起退出心海,亞儕丟下鐵棍,沉重的悶響迴盪在暗房裡。所有人都回到現實,心海中的爭鬥結束。葛笠法攤在草堆上,恐怖的笑臉不見了,麻木的雙眼望著他們。臉色慘白的無妄扶著門框,看起來似乎隨時會昏過去。防濟遠知道自己好不到哪裡去,震驚消退之後,他才感覺到內袍浸滿了冷汗。

「貧僧、貧僧……」他歪著嘴巴,好像忘了該怎麼說話一樣。「貧僧修行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妖魔……」
這是自然的,防濟遠暗自嘆氣。
「首座萬勿自責。如不棄嫌,還請前廳奉茶,稍事休息。」
「不了,貧僧必須速速回寺,不叨擾將軍了。」無妄的手在空中胡亂指著。「貧僧兩名弟子……」
「我派人送三位回寺。」

防濟遠扶著無妄走出暗房,呼喚圍在四周的士兵和書記,梁奉化立刻帶著士兵奔出庭園中的守備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任務失敗導致的錯覺,防濟遠視線掃過每個人的臉,直覺每個人都像他一樣驚惶害怕。

他嚥下口水和恐懼,勉力開口說:「將三位大師送回寺中。」

盧臨點頭接過無妄的手,要士兵把其他僧人抬出暗房。亞儕站在原地,握緊拳頭瞪著腳尖。防濟遠本來想說些什麼安慰他,但想想又決定帶著梁奉化送客。好不容易請到心術宗師來到折葳別院,最後卻功虧一簣,對亞儕的打擊想必不小。讓他們兄弟靜一靜,會比他這個外人多嘴有用。

送走客人後,防濟遠又刻意把梁奉化和盧臨留下,討論一些不必要的瑣事。他感覺嘴巴和腦子好像兩個自行其是,各自盤算的陌生人。直到他擔憂的心再也受不了了,才逼嘴巴放走兩人走回暗房,命令腦子驅動雙腳走回暗房。他希望亞儕此時已經整理好心情。

他太天真了。

走到半路,他聽見怪聲音從暗房傳來。防濟遠趕緊撒開腳步往前衝,推開門亞儕正壓在葛笠法身上,一拳又一拳往他臉上揮!


「你這黑寡婦生的臭傢伙、臭傢伙、臭傢伙——」
「不要這樣!」防濟遠跳上前抱住他,奮力將淚流滿面的狼人拉開。
「你這豬生狗養的臭傢伙!」亞儕把手上的乾草往兄弟臉上丟。「你知道你惹了多少麻煩嗎?你知道你做了多少壞事嗎?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清醒?他妖鳥的你給我張開嘴巴說句話!」

他破口大罵,對著空氣揮拳頭。這一瞬間,防濟遠總算了解亞儕所說恐懼的氣味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全身冰冷,心臟愈跳愈是擴大,幾乎要衝破胸膛,四肢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此間沒有任何味道,恐懼抽空了一切。

「混帳、垃圾、人渣……」亞儕力氣漸漸用盡,癱軟在他懷中。同樣虛弱的葛笠法沒有任何反應,睜大眼睛靠在牆壁上像死了一樣。他們剛才在心海中耗盡體力,失掉準頭打在防濟遠臉上的拳頭沒有半點力道。
「我們先回房間。」他架著亞儕往外走。「會有辦法的,我知道會有其他方法,只是我們還沒找到而已。」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安慰自己還是亞儕。狂魔自甘墮落,他們卻沒有辦法放棄掙扎。他答應過黛琪司要把她的兄弟帶回去,亞儕答應過要和他一起回山泉村,他更在解元臨死前承諾保護羊人與他們的兄弟。

他抱緊亞儕,這是無力的他此時唯一能做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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