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自己這樣回答，這才發現自己比想像中還不想死。
他把門打開，把我拖出來，逼我念完那天該念的進度——原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天。想當然爾我念不完，晚上又挨鞭子。
打完我，他直接問我，隔天要休息養傷然後晚上受罰，或者繼續趕進度。
「你要我怎麼做？」
「你已經慢了很多天，自然是趕進度。」
我心知即使我明天認真唸，以目前狀況也是挨罰，但是不敢再違逆他，吞下口中酸水：「那就趕進度。」
隔天他倒是端了一碗藥給我。我不知道是他的示好，或者單純他不希望我的身體受傷，破壞我取代那個人的事。
或許是有了覺悟，之後我的進度稍微趕上。除了吃和睡，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生活就在吃、睡、學習與受罰中度過訓練的第一個月。
曾經短暫感受過無人對話的孤寂，也全被學習塞滿，我甚至連吃飯什都在心底回想學到的字——沙赫布特提醒過，高貴的人不會在用餐時讀書，我不敢忘記。
第二個月，我終於從一週受罰兩次以上，進展到一週一次。那時我已能在沒有沙赫布特的協助下，將五本書讀完，同時學會國內兩種主要語言席哈特語和伊巴語的近千個常用字。
從那五本書中，我逐漸了解我要取代的人。
他名叫法魯克，是最東邊班達克省的省長。班達克省是國內前五大省，是東邊各國的貿易樞紐，同時是畜牧大省，國內前三大馬匹產地。省長是一省的最高行政與軍事長官。其中一整本就是在談班達克省的資料。
他有一位妻子，兩位侍妾，其他女人不計其數，承認的孩子共有兩個男孩、兩個女孩。其中一本就是在講他們的事，同時有他們的畫像。這本我記得最快，因為他的女人都很美。
另外三本分別是法魯克的個性習慣，專長如騎馬與射箭，以及他省內的部下。
讀完五本後，我充分理解法魯克大人的地位有多高。省長，幾乎是國內最頂層的人物……也開始擔心憑我一個小混混，真的能取代它嗎？
我稍微理解為何沙赫布特會如此逼迫我。
第三個月，我的擔憂情緒很快消失，被進度所塞滿。
沙赫布特坐在長桌的椅子上，我坐在他身旁像個乖巧孩子。「法魯克，你記得嗎？這五本書你必須在三個月內背熟。」
「是。」
「背熟到睡夢中問你都能答對。」
我抬頭，意識到他話語中的含意。那句話不是「形容」我必須要背得多熟，而是要做到。
「今天是第三個月的第一天，從今天起每天唸完兩本書。你還有一個月，自己想辦法背熟這五本。」
「是。」我的肚子隱隱作痛。
「一個月後，我會隨時抽問，沒答出來晚上就罰你。」雖然知道這是唯一的可能，我的手還是抖了一下，但我知道爭辯也沒用。
我開始以每天兩本的進度閱讀，白天沙赫布特會將要讀的書放在桌上，之後不曾催促我，只說不認識的字問他，以及傍晚時他會問我這兩本書在講什麼。
沒完成進度的下場還是一樣。我又幾乎天天挨鞭子，痛了一個禮拜，才適應一天兩本的閱讀量，我的字彙量也飛速成長。
學到的事情越來越多，沙赫布特身上的謎也越來越多。傍晚和他報告書籍內容時，他都能和我討論，確認我真的有讀進去。我想，書房的書他應該都看過了。而且若我對書中內容有問題，不論是地理歷史，本國或鄰近國家，貨幣制度與貿易等等，甚至是音樂，他都能回答。
在鞭策與閱讀之下，我的談吐有了大幅改變，開始習慣僕人的服侍與恭敬的態度，精細的飲食與用品。
第三個月期滿時，沙赫布特沒有立刻抽問我。
「法魯克，你有想過如果你被人發現的話，會有什麼下場嗎？」
「什麼？」
沙赫布特看著我：「你取代的人是班達克省的省長，如果被人發現，就是對任命省長的人，也就是國王的反叛行為。」
「我想應該會死得不太好？」
「嗯。」沙赫布特點頭。
聽到這種結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死得不太好……原本我就死得不太好了。
「背熟這五本書只是基本，之後，您要按照書中法魯克的個性習慣，調整您的個性習慣。」
我想到書中關於法魯克個性習慣的內容。
法魯克，對待下人非常苛刻，幾乎是殘忍的地步，動輒打罵。對待領地子民亦給予長期的勞役與接近壓榨程度的稅捐。
「你的意思是，我必須像法魯克一樣，對僕人殘忍，對領民苛刻？」
沙赫布特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過了一會後才說道：「這倒不用完全照他的行為，可是初期必須這樣，你不能冒任何被人察覺的風險。」
「他的慣用語，習慣動作，你必須要學得一模一樣。這一個月，我只會考你書中的內容，接下來會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練習書中的內容。」
「好。」我知道做不到就是挨鞭子，我倒是不想再問了。
「那我們就開始，從今天的進度開始。」
我以為沙赫布特要立刻問我，提著心等他，沒想到他卻要我先進行今天的進度。我讀到一半時，沙赫布特才忽然說一句：「你的妻子是什麼名字？」
「我沒……」妻子。我意識到沙赫布特在問我，才慌忙改口：「塔希爾。」
「她是哪裡人？」
「蒙齊賽爾。」
「您夫人的眼睛是什麼顏色？頭髮是什麼顏色？」
「眼睛是藍色。頭髮是金色。」
接下來幾個關於法魯克妻子與侍妾的問題我都安全過關，之後四個孩子的問題也在我努力回想後答出來了，不過沙赫布特並不滿意，表示以後需要在他數到三前回答。
第一天安然度過。
只是接下來，我的日子又過得不好，正確的說是過得滿慘。沙赫布特開始履行他的要求，總在我意識矇矓時問我：例如一大早清晨我剛睡醒，或者我剛挨完鞭子，感覺渾身都在痛時。
而且自從他發現我對哪一類型的問題不擅長，他就會挑那一類型的問題提問，諸如班達克省的人口數、年收入數；他的部下總共有幾個人，把名字全部背出來——我嚴重懷疑法魯克本人會記得所有部下的名字？
不過，我不敢再抗議。也可能是沙赫布特的操控手段更高明了，他總是穿插著我擅長的問題與不擅長的問題，我大概都是受罰、沒事、受罰這樣的循環度過。
就這樣過了二十幾天，我還是沒辦法在睡醒時回答沙赫布特的刁鑽問題，而他的手段也忽然殘暴起來。我的進度依舊是兩本書，但是他挑的都是一本抵兩本厚度的書籍，連續幾天的問題都挑我最不擅長的類型：班達克省的主要水源地是哪幾個，分別是什麼名字；前十大地主分別是什麼名字。
就在我連續三天都挨了二十下鞭子，每晚都疼到受不了時，我終於在沙赫布特服侍我上床，應該說「扶」我上床時和他爭辯。
「這太難了，我不覺得法魯克本人也能答出這些。」
「他本人有沒有辦法答出這些，我不知道，但是你必須要能答出這些。」
「不能再多給我一些時間嗎？」
「你得學的東西太多了。」
沙赫布特完全沒有退讓的樣子。
「班達克省三大城市的名字？現在的城主分別是哪幾位？」
我實在痛到快不能思考，但還是回答出來。
「上任城主分別是誰？」
「這五本書內有寫到嗎？」
「前三任都寫到了。」沙赫布特冷冷地說。「還剩下五天，我希望您能盡早達到進度，以免日子太難過。」
我扯動嘴角：「不勞您費心。」我刻意用我這些日子學到的勞什子詞彙回答他。
沙赫布特也沒動氣，其實我根本沒看過他生氣，他每次鞭打我，都是用一種冷冷的態度，即使他狠揍我那次，我都感覺不到他的怒氣。
「我將盡力協助您。」沙赫布特說完，沒再問我其他問題。但是卻一反常態坐在我的床邊。
「做什麼？」
他拿出那五本書當中我最不熟的班達克省資料。「班克達省全部共有……」
他居然開始誦唸。
唸了一頁後，才對我說：「您請安睡。」
睡得著才怪！
我雖然這樣腹誹，但背上的疼痛一直提醒我這是誰的傑作，我不敢說什麼。
隔天晚上，因為我昨晚睡前沒答對，又挨了二十鞭，但是早上起床後沙赫布特的提問倒是都答對了。
沙赫布特什麼也沒說，我也什麼都沒說。
晚上沙赫布特服侍我上床後就離去，我則是忍著背上的疼痛，不斷在心中模擬各種提問。
連續三天問題都全對後，我被指定閱讀的書籍也回覆到正常厚度。我鬆了一口氣，但是想起過往幾個月的生活，知道這只是短暫的休息。
我不敢放鬆，沙赫布特還沒告訴我如何練習書中的內容，我已經開始自主練習。拜沙赫布特的嚴格提問之賜，我不用翻出那五本書，腦海就會自動出現法魯克的一言一行，當下人為我著衣或者服侍我用餐時，盡量以法魯克的態度對待他們，例如嫌飯菜太難吃，把菜退回要廚師重作。
所說的每一句話，也以法魯克的高貴詞彙對答。
未完 待續 -- 8/10 PO下篇 固定隔三天
/塔塔夏第三屆金賞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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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心得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