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上騎馬，晚上遇到村鎮就在村鎮休息，如果在野外就直接睡在大地上，過了大概一個月，才抵達旅途的終點。
我始終摸不透沙赫布特這個人。我從小靠著偷拐搶騙混大，觀察人是基本的第一課，哪些人不能惹，哪些人偷了後被逮會被狠揍到死，這些都是數次的皮肉痛換來的，我自認為我看人的眼光還準。
但沙赫布特到底是好是壞？是哪個階層的人？如果他是高官，他能在沙漠中席地而睡，知道該如何防範毒物；若說他是平民，路經城鎮遞出的通行文件，又讓衛兵畢恭畢敬，幾乎是將我們迎入城內。
總之，沙赫布特說我們將在接下來的房子住一年。我想我的這些疑問應該可以得到解答吧。
我沒想到是這樣的房子。
瞪著眼前所謂的房子，我張開嘴，這……這能稱為房子嗎？
拱門細緻的花紋，往內走去，中庭有個噴泉，兩層樓高的房子左右各有二到三間房。現在我可以確定，沙赫布特即使不是高官，也一定是一個有錢人。這房子和城裡長官所住的房子幾乎同等，不，應該是更高級吧。
他說的富裕生活可能是真的……我的心情不禁有些飄飄然。
「主人，屋子裡的一切都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一個幹練青年快步迎上來，接過沙赫布特手中的韁繩。沙赫布特卻沉著臉：「你叫錯了吧。」
「什麼？」
沙赫布特冷冷地說：「我派來的人應該交代過，我身後的人是主人，我只是名管家。」
幹練青年似乎傻住了，但我想的表情應該更傻。
主人，我？是不是哪裡搞錯了。我的確換上一件質地柔軟舒適，領口兩旁甚至繡著蔓生螺紋的長袍，但我沒想過我會成為沙赫布特的主人？
「還在等什麼。不服侍主人到他的房間嗎？『記住』，所有事情不要去打擾主人，問過我再做。」
沙赫布特一聲輕喝，喚醒了青年，青年露出機靈的神情，趕忙走來我的面前，將我的行李接過去。
沙赫布特又轉頭躬身對我說，「主人，僕人們對您不禮貌，都是我事前準備不周，對您萬分抱歉。」沙赫布特的背越彎越低，謙卑的態度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沒——」
「請您千萬不要動怒。這只是一個小錯誤，請您不要將他們賣掉，我會再好好指導他們。他們都是低下的人，有什麼事請直接吩咐我就好。」
我錯愕地看著他的背脊，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愣了半刻，我才從沙赫布特的話中聽出他的意思，他要阻隔我與其他人的聯繫嗎？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將我奉為主人，何必這麼麻煩？
我滿心狐疑瞪著沙赫布特，不懂他要做什麼。
「還不快點帶主人去他的房間休息。」沙赫布特踢了青年一腳。
青年朝我一鞠躬，「請隨我往這裡走，主人。」他低著頭，往一樓房間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感到一片混亂。
「主人，您的房間到了。我先將您的行李整理好。飲水與水果都已經為您放在桌上。」青年帶著我走進一間我從未住過的「大」房間，外面還有一個小廳，長桌上放著一盤水果與一壺水。
「你……」
「主人，您可以叫我阿迪勒。」
「嗯。」
從來沒使喚過別人，我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阿迪勒將我的行李放進衣櫃裡，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布包內只有幾件沙赫布特幫我買的衣服。
阿迪勒收拾完後，走到我旁邊，躬身說道：「這是您的房間，外面是小廳，內間是臥室。」
臥室乾淨整齊，牆壁上掛著一幅盛開花朵的畫，床邊矮几上還有瓶鮮花。
「房間左側是服侍您的僕人房。」阿迪勒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指著左邊的小房間，大約我的房間一半大小。「管家有特別交代這間僕人房先不要住人，他會再替您挑人。」
「管家會先住在您的僕人房。」
就近監控嗎？
「您說什麼？」
我連忙搖頭。
阿迪勒往右邊房間走：「右側這間是您的書房。」
書房，我要書房做啥，我又不識字。
我隨著阿迪勒走進去，這是一間很大的書房，居然比我的臥室加上僕人房還要大。
這麼大的書房要做什麼！書房左右兩面牆上都是滿滿的書，不知道都是些什麼書，我好奇地左看右看。牆邊有一個木梯，應該是用來拿上面的書，右側放著一張大書桌，左側則是一張長几與幾張椅子。
「這麼大的書房要做什麼用？」我皺眉。阿迪勒沒回我，反而後退了一步。我很快醒悟過來，想到沙赫布特的警告：如果沒有沙赫布特的指示，他們若和我說什麼或對我做什麼，可能會被賣掉吧。
我之前曾聽說，這種帶有懲罰意味的奴隸交易，通常會被賣到很差或者很危險的地方，例如船上或者礦坑內，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小時候我遇過的一名乞丐就是這樣。
我知道得不到回應，只能隨阿迪勒走回臥室。阿迪勒從衣櫃內翻出一件衣服，掛在手臂上，走過來就忽然跪在我跟前。
「你幹麻。」
「服侍您更衣。」
我覺得難受，我之前才是最低賤的人，伸手就想拉阿迪勒起來。
「請讓我為您更衣。」阿迪勒半跪著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就為我脫下袍子再換上新袍。
換好後，他躬身說道：「請您好好休息。」背對著往外退出房門。隨後響起快步離去的腳步聲。
「唉，這是什麼樣的日子啊。」我躺上床，立刻彈了起來，這床，也軟得太誇張了吧。我拉起床單，看到被鋪下滿滿的羽毛。
「哈啾。」羽毛刺得我鼻子癢，我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直到傍晚，都沒有人再來。晚餐是另一個僕人送來，非常豐盛，有麵包、肉排、雞蛋、青菜，還有一盤切好的水果。非常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當我挺著肚子坐在小廳椅子上休息時，沙赫布特終於出現。
「法魯克。」
我從椅子上跳起來：「是。」即使沙赫布特剛剛稱我為主人，我也沒白癡到真以為我是他的主人。
「以後在這間房子內，如果有其他人在場，我會把你視您如主人。你得記得，你也要把自己當成主人。」
「什麼意思？」我不懂沙赫布特的用意。
「請您表現出一位主人該有的態度，想想你曾經看過城裡的高官。不要隨意和僕人閒聊。」
「為什麼你要讓我當主人？」
「記得我曾和你說的嗎？你做了第二個選擇。」沙赫布特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成為另一個人，享受我從未想過的富裕生活。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什麼？」
沙赫布特淺笑，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還好，你還不笨。」
被人這樣誇，我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是在這裡，是在其他地方，你要取代另一個人。這裡，就是你的訓練場。」
「誰？」
「現在你還不用知道，記住，」沙赫布特突然逼近我，凝視著我：「記住，你有一年的時間，練習如何取代他。如果你做不到，你的人生就會在一年後結束。我相信，你知道我做得到。」
我打了一個冷顫，從心底升起陣陣寒意。我和他相處一個多月，知道他的權勢想必很大，既然能讓死肥豬放人，要讓我消失再簡單不過。
我點頭，感覺嘴唇在抖。
「現在我的主人，請您和我一起到後院。」
創作內容
漫畫心得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