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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驛站)
我呆坐床邊看著仍在沉睡的戴爾,他的呼吸比平常淺上許多,顏色過淺的眉毛時而皺起時而放鬆,似乎還沒從充滿前世記憶的夢境離開。我捏了破刀一下,發現它仍在發顫,但已經比之前在莉莉絲房間裡那種快要發出嗡嗡聲的劇烈震動收斂許多。
「…榭爾溫?」他終於睜開眼睛。
「還好嗎?」我輕拍他的臉頰,他笑著抬頭親吻我。他的親密舉動讓我放心不少,他睡前還哭著要跟我分手,只因為上輩子曾經欺騙過我的感情。拜託,我怎麼可能這麼做?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還好,只是肚子有點餓。」他舔了舔下唇說道。
「飯糰?加藤剛才拿來的。」我把盤子端到他面前。
「有趣的食物。」他拿起一個咬了幾口。
「很有他的個性。」我在他把飯糰湊過來時也咬了一口。「根據他的姓氏。」
「或許加藤也跟宅詹一樣是亞裔。」
「唔…很有可能。」我真是個種族歧視的混帳。
「對了,在我睡著時,那把刀有任何異狀嗎?」他湊近我,這讓我有機會輕啄他的嘴角,只差沒偷玩他的尾巴,他不喜歡我這麼做所以還是安份點比較好。
「還在震動但沒先前那麼誇張。」
「我們依然不知道屠神之矛另一半的去向。」他嘆了口氣。
「其實…我在莉莉絲房裡有看到那根矛斷掉時的記憶。」我實在不想回想那個畫面。
「真的?」
「我說了一句話…然後矛就斷成兩半飛走了。」我定睛注視他。「『唯有真純愚者,啟迪於同理之心,方使神矛獲得救贖。』那似乎是我前世說的最後一句話…在我…用矛刺穿你之前。」
「你不覺得這聽起來像海嘉她們找到的那段銘文嗎?」他突然睜大眼睛。
「是有點像,但那是在發現破刀的遺跡上刻的啊。」
「『唯有真純愚者』…」戴爾愣愣地覆述那句話。「唯有真純愚者?」他皺起眉頭思索著。
「怎麼了?」我不禁伸手撫平那些皺紋。
「『唯有真純愚者,啟迪於同理之心』,這似乎是某齣歌劇裡的台詞。」他掙扎著爬下床。
「某齣歌劇?」
「我想想看…」他再度走回書櫃前踱步。「總覺得在哪聽過…」
「這可是你的專業啊,我完全沒輒。」我想起我曾在那些前世記憶中閱讀劇本,但一點也想不起那時在讀什麼…等等?那本劇本上好像寫著…
「華格納?」戴爾恍然大悟地看著我。
「…《帕西法》?」我也轉頭望向他。
書櫃突然爆出刺眼強光。
「戴爾!」我衝向前護住他。
「你看!」他指著書櫃大叫。
強光消失後,所有書脊全都出現了燙金文字。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解地看著滿牆書本。
「劇本?」戴爾伸手拉出一本厚書。「難道我們剛才解開了什麼咒語嗎?」他手上拿著的果真是《帕西法》的劇本。
「為何我會記得是《帕西法》…」我揉著太陽穴碎念。該死!我一點也不喜歡華格納,要不是戴爾以前常把我抓進劇院看戲,我根本對這種尖聲怪叫的東西毫無興趣啊。*
(*作者註:戴爾其實偏好貝里尼[Vincenzo Bellini,1801-1835]的歌劇,榭爾溫一直沒弄清楚而且還經常把貝里尼和華格納搞混)
「這裡,『真純愚者,啟迪於同理之心』(Durch Mitleid wissend, derreine Tor),那句話顯然是出自《帕西法》。」戴爾指著劇本上的一段文字。「你還記得那齣在演什麼嗎?」
「…有個殺天鵝的蠢蛋試圖拯救世界?」我聳了聳肩。
「嗯…差不多。」他拉著我坐上沙發。「《帕西法》使用許多宗教儀式與中世紀的聖杯傳說,而在故事裡除了聖杯之外還有一樣牽動劇情發展的聖物…」
「被魔王拿來刺傷國王的聖矛?」
「對,而主人翁帕西法則是神諭中能夠治癒國王傷口的純潔愚者。」
很好,我前世的文學造詣比現在的我好上太多了,真不愧是養尊處優的地獄王子。
「如果這是過去的我留給自己的線索,那麼《帕西法》的劇情該不會就是…」我將那些破碎影像反覆拼湊,試圖從中找出關聯。「如果,我只是猜測而已,如果帕西法代表的是我,我必須從魔王手中奪回屠神之矛,那莉莉絲該不會就是代表劇中的魔王吧?」
「也許,不過故事裡除了帕西法、魔王和受傷的國王之外還有一個重要角色。」
「試圖誘惑帕西法的女妖?」
「她不是女妖,榭爾溫。」他笑了出來。「誘惑帕西法的女人昆德麗(Kundry)在故事裡是耶穌背十字架時嘲笑他的女人,因此才會遭受懲罰無法死去並受到魔王奴役。」
「原來…那結局呢?有點忘了。」
「帕西法當然有從魔王手中奪回聖物,國王的傷口終於在聖矛碰觸下痊癒,而昆德麗則在劇終獲得救贖得以安息。」
「華格納總是不放過劇裡的女人。」我搖了搖頭。「他的女角經常掛點。」
「基本上。」他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不禁害怕起戴爾就是昆德麗所代表的角色,我不能再次失去他。但受傷的國王呢?這角色代表的又是誰?總不會是失去屠神之矛的撒旦吧?把那根矛歸還給撒旦真的OK嗎?
「如果按照這些線索,我們顯然要去莉莉絲那裡搶回矛頭。」我故作鎮定地說。「但我有一個大膽猜測,關於矛身的下落。」我瞄了破刀一眼。
「說吧。」戴爾打起精神看著我。
「這把刀很有可能就是矛身,它自從接近矛頭就從未停止震動。」我對他低語。「或許這能解釋發生在這把刀身上的各種怪異現象,也許是過去的我施咒將矛身變成這把刀。」
「但你要怎麼把刀子和矛頭…」
「我不知道。」我抓住他的肩膀。「只能試試看了。」
他有些絕望地看著我。
「我相信你,榭爾溫。」他靠上我的頸側。
你終於找齊線索,但願你們沒忘記過去的狠勁。腦中的聲音再度出現。
我接受那段過去的存在,但千萬別想把我和你混為一談,我終究不會是你。我竟然對腦袋裡的聲音嗆起聲來了。
我們看著辦。那聲音笑得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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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藤龍介焦慮地盯著監視器螢幕,這個場景讓踏進櫃台的泰瑞‧柯林斯感到非常疑惑。
「怎麼了?舞廳又在打群架嗎?」他湊向眉頭緊皺的日本人。
「當然,但那兩個傢伙又離開客房了,這裡不需要更多喜歡製造騷動的麻煩人物。」加藤捏緊腰際上的槍準備走出櫃台。「而且還帶著武器。」
「該死!」泰瑞瞪著螢幕裡榭爾溫手中的破刀。
「他們準備走進電梯了。」
「我知道我知道!」泰瑞一邊碎念一邊翻攪抽屜。「我剛才還想跟你說我們有難得的訪客…」
「先把那兩個調皮鬼請回去比較要緊吧?」加藤隨即停下腳步。「這…這怎麼可能…」
那是滿臉微笑的加藤敦子。
「嗨,龍介,舞廳真的很熱鬧呢。」她手中抱著一顆新鮮頭顱,殘破的翅膀從背後緩緩張開。
「敦子…」
「這是怎麼回事?」泰瑞火速擋在兩人中間。
「好久不見,哥哥。」敦子一掌打飛泰瑞。
「難道…妳一直都在這裡?」加藤不敢置信地瞪著在人間死去已久的雙胞胎妹妹。「妳的翅膀怎麼會變成這樣?」
「說來話長但不重要,所以請別介意。」她漫不經心地把玩頭顱。「我躲藏在驛站很久了,現在是莉莉絲大人的隨從,我謹代表地獄女王前來與你們達成一項協議。」
「地獄女王?不行,即使莉莉絲是驛站主人,也不代表地獄能對這裡有所動作!」加藤痛苦地舉起槍,他萬般沒想過會有用槍對準敦子的一天。
「別那麼天真,這裡只不過是亡命之徒的收容所罷了,就連你也是。」敦子狡黠地笑著。「但你太容易信任人了,哥哥,就是這點讓我感到厭惡。」
「我一直愛著妳,敦子。」
「但我並不愛你啊。」敦子揮舞翅膀將櫃台劈成兩半。
「噢幹該死!」泰瑞抓住差點撞上牆壁的加藤。
「事情可能比想像中棘手!」龍介展開翅膀擋下敦子的攻擊。
「那女人是誰?!」
「我死去的雙胞胎妹妹但有點不對勁!」
「噢很好!」泰瑞跟在他身後狂奔。
「莉莉絲想對驛站動手,榭爾溫和戴爾顯然就是她的目標!」
「我們的職責是確保驛站居民不受其他世界干擾,但現在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啊!」泰瑞在敦子撲過來時開了幾槍卻徒勞無功。
「真可惜,莉莉絲大人目前不在驛站裡。」敦子用手指彈開從體內掉出的子彈。「她希望你們聽話點拿下那兩個新房客,最好是殺死他們,否則我可不確定亡者驛站會不會被夷為平地喔。」
「我們不能這樣做!她已經破壞了規矩!」加藤對她大喊。
「你當這地方真是超自然世界的三不管地帶嗎?」她拾起掛在壁龕裡的長斧快速旋轉。她已經默默觀察這兩人好一段時日,即使早已失去對龍介的愛,她仍然不想讓任何人觸碰親愛的哥哥。「聽我的話,龍介,我可不希望我們久違的相聚再次變成永別啊。」她把長斧揮向泰瑞。
「住手!」加藤奮力揮動翅膀擋下砍擊,但同時擦過耳際的閃光卻讓他瞬間失去所有知覺。
「龍介!」泰瑞衝向倒臥在地的加藤。
「還好有提早過來!」阿拉夫‧辛格舉起右手,從怪異槍管竄出的網狀光束將敦子牢牢制伏在牆上。「哎呀,剛才多開一槍把加藤也打暈了!」
「你早該在半小時前就要出現了!」泰瑞不滿地瞪著阿拉夫。「你要拿那傢伙怎麼辦?」他指指被光束黏在牆上的敦子。
「網子一時半會不會消失,我這次來只是要確認地獄還沒對渾沌之地伸出魔掌而已。」阿拉夫對他擺擺手。
「我每次都忘記你跟娜塔莎現在在那個什麼天的傢伙底下辦事。」泰瑞抱起加藤時碎唸道。
「梵天(Brahma)。」阿拉夫翻了個白眼。
「光影之地目前正在計畫什麼?」
「老樣子吵翻天,但天堂那邊現在有點混亂,老闆要我溜進驛站看能不能挖到什麼情報。」
「那你要準備忙翻了,莉莉絲已經開始動身但動機仍然不明。」
「但莉莉絲不是宣誓跟地獄已經毫無瓜葛嗎?」
「那女人用地獄女王的名號想跟我們談判,宣誓根本只是謊言,那堆自居神明的超自然世界居民都跟人間的政客一樣狡猾。」
「談判?」
「莉莉絲想除掉兩個來歷不明的新房客,天知道那兩個兔崽子幹了什麼好事。」
「真是糟糕…」阿拉夫懊惱地捏著鼻樑。
「來吧,得先把龍介弄醒。」泰瑞示意他走進櫃台後方的小房間。「外加你也得向他解釋你為何差點殺死阿宅,總不能永遠把我們給矇在鼓底吧。」他瞪了阿拉夫一眼。
「…好啦。」
不管那兩個傢伙做了什麼好事都不能被地獄抓到,莉莉絲顯然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泰瑞暗自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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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部門總部,內華達州)
艾倫‧圖西望著辦公室中的黑暗角落沉默不語,乾瘦手指相互交扣貌似在思考高深哲理,頭頂上的白熾燈泡不是時候地閃爍。
他鬆開手指,眼神絲毫沒有移動。
「你想要什麼?」他終於開口。
「真相。」宅詹從黑暗中走出。「你對我隱瞞的真相。」
「守門人果真是愛記仇的老瘋子。」圖西從辦公椅起身,完美遮住螢幕上的電子郵件。
「辛西亞身上夾帶從守門人那裡偷來的資料。」宅詹瞬間出現在圖西面前擋住他的去路,子彈上膛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阿拉夫當初是要來殺我的對吧?」
「如果我說是呢?」
「是你批准了那場暗殺行動,是你批准他為親人復仇。」宅詹滑動手指讓槍管對準圖西的胸口,奮力壓下源自本能的劇烈顫抖。
「而你也已經知道他對你的恨意,你應該要好好感謝我們的仁慈不是嗎,詹姆士?」
「他為何沒有殺我?」
「你拿槍對著我只為了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的。」
「你果然還是像個罪犯一樣思考,或許這就是你的本質。」
「我只是想要…」
「無論你再怎麼假裝,像個聽話沒主見的乖孩子般活著,你終究是冷血殺手,從小就是。」圖西露出狡猾的微笑。
「告訴我真相!!」宅詹對他怒吼。
「阿拉夫恨你,讓你活著只不過是憐憫你當時年幼無知而已。」圖西關上電腦螢幕走出辦公室。「這就是真相。別讓他失望了,詹姆士。」
宅詹絕望地佇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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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面無表情僵坐鐵椅上,腦中不斷重複著磁片裡存放的畫面與宅詹被恐懼佔據的雙眼,幾分鐘後再度將磁片塞進電腦主機想要再次確認。
守門人對磁片動了手腳,我應該要更早發現才對。她屏氣凝神聆聽影片裡的所有聲音。
所有影像依然停在阿拉夫向圖西道謝然後轉身離開的畫面,然而一段微弱到快被雜訊掩蓋的扭曲嗓音卻在畫面消失後不斷重複。
麥金塔…攝影機…籠中鳥…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解地喃喃自語。
「剛才到底怎麼了?阿宅呢?」蘇洛走進實驗室然後驚訝地瞪著電腦螢幕。「欸小妞,妳對電腦幹了什麼好事?」
「那不是我…」
「妳隨便就把磁片塞進主機?該死!亂動電腦阿宅會抓狂耶!」蘇洛推開她想知道電腦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影片而已!」她只好再次播放影片想向他證明,蘇洛在影片結束後也陷入一陣沉默。
「宅詹呢?」蘇洛警覺地看了四周一眼。
「說有事要出去一下。」她抿著下唇回應道。「影片結束後有段聲音反覆出現…我能聽得見。」
「什麼聲音?我聽圖西說妳能聽見超過人耳極限的頻率。」
「三個字…」她焦慮地絞著手指。「麥金塔…攝影機…籠中鳥…不斷重複著。」
「麥金塔?麥金塔電腦?」蘇洛狐疑地搔著頭髮。「檔案室好像有那種老古董。」在他準備往檔案室跑的時候,喵喵忽然現身擋在門口讓他差點爆出尖叫。
「艾胥莉願意說出事發當時的情形了!」喵喵猛抓他的衣領。
「噢噢噢!停下來!」蘇洛把牠拎到一旁,這讓跟在他背後的辛西亞看得一頭霧水。「只是隻會說話的幽靈貓而已別介意。」
「但願這只是場惡夢。」辛西亞痛苦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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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詹推開檔案室大門,他需要見一樣東西。
他與阿拉夫最初的連結。
他從鐵架上拉出一個紙箱,裡面只有一台早已停止運作的麥金塔電腦。
「你教我很多…」他撫摸灰塵滿布的機殼輕聲低語。
他記得與阿拉夫初次碰面聊的所有事情,除了失去意識前的幾分鐘,但仍然無法想像恩師是如何壓下將他凌虐致死的慾望與他微笑以對。那場會面的結局是阿拉夫遞給他一瓶牛奶,那是他被關進偵訊室後的第一餐,沒幾分鐘就失去意識被送到日後將成為他寢室的小房間。
「但你應該要恨我才對…為何我從來沒發現?」
他注意到螢幕下方的商標已經脫落,原本被商標覆蓋的方框上有個微小的圓形洞孔。他馬上將電腦放到桌上開始拆卸,不到片刻就將老機器四分五裂取出一顆型號老舊的針孔攝影機。
他顫抖地取出磁帶放進適合的放映機按下開關,模糊影像中只剩下阿拉夫與突然闖進偵訊室的守門人。
「聽說你被調職了。」阿拉夫沒有回頭。
「人事鬥爭。」守門人莞爾一笑。「倒是你,你放棄在詹姆士的腦門開個大洞?那小鬼只是暈過去了而已。」
「我做不到。」阿拉夫痛苦地按著太陽穴。
「為什麼?」
「你不會相信他說了什麼。」阿拉夫跌坐回椅子上。「當我問他為什麼要把怪物放出來,他竟然說他同情那隻怪物。」
「喔?」
「『牠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就跟我一樣。』你真該看看他的手臂,被養父打得有夠慘。」他重重嘆了口氣。「我真的…真的做不到,那孩子根本傷痕累累,我怎麼可能再次傷害他?」
「放他一條生路你就得為他的人生負責,畢竟那是你的選擇。」守門人走出偵訊室。「這是我離開這該死的沙漠前給你的最後忠告。」
「謝了。」
宅詹錯愕地看著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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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狗是我在草叢裡撿到的。」艾胥莉緊捏手中的布偶。「那天晚上,她帶了那個男人回來…」
「她?」吳亨利翹起眉毛。
「我媽。」艾胥莉不情願地回答。
「那個男人呢?布萊恩‧金?」
「她的確叫那個男人布萊恩,我不喜歡他。」艾胥莉隨即注意到吳亨利的坐立不安。「他沒對我怎樣,我就只是討厭布萊恩而已,但他那天被小狗狗兇了一下就想踢牠…我不能讓他欺負小狗狗。」
「…然後呢?」
「我叫布萊恩走開,但他還是想欺負小狗狗,小狗狗突然變得很大很大想把他給趕走,可是…」艾胥莉停頓下來。「有人闖進來。長了大翅膀的黑頭髮女人。」
「長了大翅膀?」
「她不是又出現在這裡嗎?那個可怕的蝴蝶翅膀女人!」艾胥莉把布偶捏得更緊。「她想殺光所有人!吃光我們!」
「哇喔冷靜點!」吳亨利被她的反應弄得手足無措。「所以這就是那天的事情經過?」
「嗯…小狗狗把她趕跑了,可是菲菲和媽媽都…」艾胥莉哽咽起來。「我好想菲菲!」
「菲菲會沒事的!」吳亨利紅著臉把她摟進懷裡。「好了好了別哭!」
「我好想她們…」
「艾胥莉竟然願意信任那小子還真是不可思議。」南森在病房外頭看著監視器發出竊笑。
「他會是個好父親。」林瑪莉打趣說道。
「你們仍然沒放棄離開這裡的機會?」南森轉向她。「沒有人不渴望自由。」
「自由往往只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就當作我癡人說夢罷了。」她和狼狽走出病房的吳亨利手牽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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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驛站)
電梯回到沒有濃烈線香氣味的走廊,我捏緊刀柄踏出第一步,戴爾舉起槍管跟在後頭。
莉莉絲的房門沒有燈光透出,但《紅色右手》的旋律依然在空氣中迴盪,整個走廊比先前更加死寂。
我站在門板前觀察著,但那扇該死的門卻又咿呀一聲再次自動打開。
房裡只有怪狗沉默地凝視我們。
「莉莉絲呢?」我謹慎地盯著牠。
「剛好不在。」怪狗關上音響。「想出把屠神之矛恢復原狀的方法了嗎?」
「還沒。」我感覺牠散發著一股與先前不同的力量但卻有點熟悉。
「真可惜,還是請回吧,莉莉絲大人不會樂見你們擅自離開客房。」
「那條狗有點奇怪。」戴爾的聲音出現在我腦海中。
「究竟是你還是莉莉絲策劃所有事情將我們引來驛站,還是過去的我真的替來世留下線索?」我舉刀對準怪狗。「想要屠神之矛的人很多,你或許也是其中之一。」
「線索?哈!我可沒那種能力,莉莉絲更不可能知道這一切,況且她都已經被親生兒子騙過一次了!」怪狗歪嘴一笑。「你到底找到了什麼?」牠走向藏有矛頭的櫥櫃。
「記憶。」我走向牠,刀鋒傳來的震動更加劇烈。
「看來你找到的記憶還是很不管用。」詭譎笑容仍舊沒從怪狗臉上消失。
「不,非常管用。」我輕摸刀鋒讓鮮血流出,破刀爆出懾人光芒。
怪狗終於驚訝地張大嘴巴,但我和戴爾也同樣吃驚地看著變成一團巨大光球的破刀。
光芒消失後,我的手上只剩一根超長金屬棍。
「這就是…矛身?」我快要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原來…這就是你留給自己的線索。」怪狗揮舞雙臂,黑色毛皮從身上脫落,刀鋒狀骨板從手臂浮出,頭頂竄出一對巨大犄角。
…抹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