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三，除了例行的每日小考、一學期三次段考之外，還有越加頻繁的基測模擬考。
兩週一大考的生活對即將升學的國中生來說已經成為習慣，儘管考試對大部分的學生來說都是折磨，但還是不得不面對它。
歷經又一次的模擬考，隔了一段時日又是公布成績的時間。事先檢討過考卷讓考生們對自己的分數都有了點底，而這件事也讓陸子真頭大了好幾天。
模擬考的算分機制比照基測，共分國文、英文、數學、自然、社會五科，外加作文。每科滿分80，作文則是級分制，滿分6級，換算成分數共12分。
前些日子檢討完，陸子真知道這次模擬考中，自己的國、英、數都穩妥地拿了滿分，社會78，自然76。
當成績單正式發下，陸子真瞥了一眼作文成績：一如往常的6級分，總算讓總分掛在406。
儘管這樣的成績依然讓他穩坐班一，學年成績甚至也可能奪冠，但他的目標一向不在這邊。
今天回家上繳成績單後恐怕又得挨打……想到這裡，陸子真實在擺不出什麼好臉色。誰叫哥哥當年風光的拿下全科滿分呢？儘管當年並沒有寫作測驗，但他相信以哥哥的實力，含作文拿滿分也不是問題。
陸子真不知道哥哥在模擬考時有沒有失誤過，但如今他已離家，也無法向他求證。只知道母親會拿這個最終結果要求他，沒達標就得挨打，這是鐵一般的定律。
「又是這種臉啊，陸子真？」
……對喔。回家之前還得先面對這邊的麻煩。
陸子真嘆了口氣，抬眼望向圍在他座位旁邊的幾個男同學。
他們都算班上成績比較好的一群，也是與他競爭關係最激烈的幾個人。有幾個前幾名的女同學並沒有圍過來，但她們的視線也一齊盯著這邊看。
「不用講了啊！反正他這次一定又是PR99。真可惜啊！PR最高只有99，沒有100分呢。」
明顯夾帶惡意的嘲諷，不但沒人制止，還有不少圍觀者發出訕笑聲。
陸子真默不作聲，因為他覺得與這些人多說無益。與他們爭執沒有任何好處，在這個班級中，他才是被孤立的那個人，比起形單影隻的抵抗，他覺得忍一忍讓風頭過去比較實際。
然而，風頭並非忍忍就過。
帶頭的同學看陸子真沒有反應，便搶過他的成績單，低頭看了幾眼。
「喂！還我……」
陸子真無奈起身，還來不及伸手搶回，便看到眼前的人一臉厭惡，把成績單撕成兩半。
「406，真可惜！反正你一定還是不滿意！不如我們幫你動手吧！」
撕裂的成績單落在地上，隨著動手的人群散去，四周傳來大小不一的竊笑聲。
陸子真鐵青著臉把成績單拾起，同時感受到其他人的視線。
像是利箭一般，彷彿要將他射穿的視線。
……啊啊，真是夠了。
●
陸子真走進家門的時候，母親還沒回家。
雖然獲得片刻的喘息，但陸子真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他哀嘆著走回房間，從資料夾中拿出撕成兩半的成績單，並用膠帶勉強將它們拼回去。
他不知道幾截膠帶是不是就能挽回他可能被打得更慘的未來，總之有補救還是看起來有誠意一些……雖然他不知道憤怒的母親是否能想到這個層面？
夠了夠了夠了真是夠了……陸子真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躁，一把抓起他一直放在桌上顯眼處的小卡。
——聯絡方式不變，等你聯繫。
整齊的字跡寫著簡短的話語。他知道寫字的人十之八九還在等他，他也知道與那人之間的友誼，並不會因為分開快三年而消失。
「但我現在拿什麼臉見你啊？阿依。當初對你講過那些大話，結果我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看著小卡上的字，陸子真忽然覺得平靜了一些。緩過心情後，他重新把卡片收好，這時，他聽見大門鑰匙轉動的聲音。
無數次，他燃起想聯絡摯友的衝動，卻又被理智壓了下來。
因為他總會想起哥哥離去時的背影……
如果趙含依看了現在的他，也受不了並離他而去，他可能真的會陷入絕望……
●
隔天放學時間，通往頂樓的樓梯間。
夏日的天空，即使到了下午依然湛藍，儘管陽光尚未退色，陸子真的心情卻彷彿遲暮。
昨晚母親一看見撕毀的成績單，二話不說就先賞了他一記耳光……看完成績後的懲罰，他根本不想再次憶起。
到了學校，又是受盡欺負的生活。這次試題偏難，總成績出來，不少平時考得不錯的似乎考砸了，然後免不得拿他撒氣……一早到學校，陸子真就發現自己的座位壯烈犧牲了。清完椅子上的膠水之後，他只覺得渾身無力。
沒有面對面的欺侮就算不錯了……嗎？陸子真不禁自嘲，自己曾幾何時，已經活得這麼沒尊嚴？
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頂樓的邊緣處。
俯瞰底下繁華的都市街景，他覺得自己像一隻小螻蟻。或許，就這麼從世上消失也不壞？用不著再受這些苦，或許死了之後還有些人會因此高興？
又或者，他應該在臨走前留下一封充滿惡意的遺書作為報復，讓那些欺負他的人背負害人的枷鎖遺禍終身呢？壞透了，但光是想想也覺得挺爽呢……
陸子真忍不住揚起唇角，興起的邪念讓他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點，但他還是沒有離開危險的頂樓邊緣。
他終究不會那樣害人的……況且他也知道同學們的心境。或許就是因為他對人的觀察總是如此入微、又如此容易同理，他才始終能隱忍一切欺凌吧？
不會傷人，那傷害自己呢？
捫心自問的同時，他忽然想起曾經對某人的心靈喊話……夭壽喔，打臉了。如果現在對方在他身邊，應該會把他架走吧？不，以他們的身高差跟體格差，那傢伙應該連頂樓都不會讓他踏上去。
果然沒見面還是好事呢，有想像空間……要是現在他真的只剩一個人，可能就毫不猶豫了。
「唉。我果然沒辦法幹這種事。還是回去咬牙過日子吧……」
有尚未完成的約定，有還在等他的人……拋下一切消失在世界上，他還是做不到吧？
轉身走回安全地帶，陸子真原想離開，卻忽然覺得一陣耳鳴。
耳鳴很快就結束，但陸子真因此一陣暈眩。
是錯覺嗎……？還是耳朵被媽打壞了……正當他腦袋轉動，忽然傳來一抹磁性的男性嗓音。
「少年。我聽見你心中絕望的聲音。」
「……咦？」
「願意跟惡魔正式簽訂契約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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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基測是時代的眼淚呢(？)怕有的孩子不知道有些用語，於是寫個備註欄。
備註：
國中基本學力測驗：2013年以前國三生考高中的大型測驗，等同於現在的會考。
PR值：國中基本學力測驗分數通知單上所提供的PR 值（又稱為百分等級），是先將該次測驗所有考生的量尺總 分排序後，依照人數均分成一百等分，該生大約會落在第幾個等分中。
創作內容
《惡魔告解室》外篇：萬惡之始(上)
原創小說_惡魔告解室 (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