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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王同人】〈塵歸塵,土歸土〉初章

作者:Ember│2017-06-10 18:00:53│巴幣:0│人氣:434

此為遊戲王DM、GX、5D's、Zexal、ARC-V、Vrains 六代同時存在的女性向同人。

沒有打牌、沒有打牌、沒有打牌。
採用DC家 Gotham AU的設定,基本上已經可以算是架空了。
以上以下皆防雷,謹慎注意,我已經善盡告知義務。



Attention:
Gotham AU序章
※ 基本上清水向,隱CP有,可自行腦補(怕雷可以不要點進來)
※ 我不擁有他們,他們屬於他們自己
※ 城市名、地標名皆以英文稱呼,不在意的話也可以省略啦
※ 群像劇,主視角放在遊作上,但儘量做到不偏袒任何人的立場
※ OOC警告!OOC警告!(上述的防雷措施應該已經做的夠多了)


以上警告都OK?
Ladies and gentlemen, it's ShowTime!。:.゚ヽ(*´∀`)ノ゚.:。


◆  ◇ ◆


  靠著一點蠟燭的光源,鉛筆在紙張上摩娑出窸窣的聲音。

  必須銘記在心。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  ◇ ◆


  滴答、滴答。

  男子仔細聽著水漏聲不斷,直到完全靜止。

  聲音停止的瞬間,他知道,一切終將重新開始,他終能重新得回失去的所有物。於是他虔誠無比地正跪在房間中心,閉上眼,放手讓徹底的黑暗繾綣在全身。抑鬱數年未發的情緒,隨著狂喜的淚水潰堤爆發。

  他放聲大笑。

  這些年來不可細數的痛楚,從妻離子散後的行屍走肉到現在,在胸口間煙消雲散。

  「失而復得」這四個字是多麼鮮美多汁、多麼引誘人心的果實。

  他耗盡心血的祈禱最終還是靈驗了。

  比起其它人,他扮演家畜,全心為主人投注精力與時間;貢獻無數鮮血完成每一道指令--他知道一切得來不易,但這是他應得的,這是世界欠他的,男子深感欣慰地用手揩去眼角的淚水。

  萬籟俱寂的空氣裡,停止了,水滴聲。

  闃黑的侵蝕隨著儀式的進行越發奔狂,他全身痙攣地俯首跪地,嘴裡喃喃讚頌著主人的名諱,不斷親吻每根骨瘦如柴的手指。他伸手朝向天空的盡頭--那股陰晦的黑暗。

  「帶我走吧……」把他的意識,帶去天堂。
  
  他將作為天選之人,和妻子、女兒再度重逢。無上的神祇會帶領他往更高等的智慧生物進化,他脫離了凡人之軀,不再作為被金錢役使的愚蠢凡物。

  鳳凰涅槃。


◆  ◇ ◆


  ……

  【以上空白頁】

  ……

  「我的妻子、我未出世的女兒……通通都沒有了。我失去了任何能支撐我活下去的意志。」

  【以下空白頁】

  ……

  【字跡難以辨識】

  ……

  「所以我才會被他看上。

  『它』需要被存在。所以我活該像個牽線小丑被命運束縛。我不過是他的奴隸,是個沒有價值的牲畜。

  『它』提醒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沒有意義。

  所以他豢養我,讓我替他解決殘渣;他厭惡我,所以我才能苟延殘喘。」

  【以下空白頁】

  ……
  
  「我贏了!我贏了!我贏了!

  這是屬於我的!都是我的!」

  【中間字跡過度潦草,無法辨識】

  「這是場失敗的魔術秀,由技術拙劣的我開演。我將為戰爭扣下第一聲扳機,但我永遠不會是最後一個。

  政治永遠是贏家的遊戲,而戰爭則是它的另一個手段。

  那個瞬間(Moment),他會毀了你們摯愛的城市。」

  【以下空白頁】


◆  ◇ ◆


  傑克.阿特拉斯坐在警車,雙手交叉在胸口朝窗外發呆。他即將回到一年半前和離職搭檔一同服役的地方--Gotham City Police Department。途中路況良好,好得甚至不像是在Gotham。

  隨著距離逐漸靠近,他看著它,時間的磋磨並沒有帶給它的外表任何差異,數十年來如一日。哥德式建築特有的高聳削瘦重現在眼前,雕塑在塔外魁偉的石像鬼,俯首窺視底下的人流車流不發一語。

  日產Altima停靠在GCPD正門口,他下車走進警局內。

  瘦骨嶙峋的GCPD幾乎沒有厚重的牆面,牆壁就像柱子與柱子之間被拉緊的皮革般,高聳的拱頂由稜筋連接。從地板抬頭仰望,拱頂就像一個被吊起來的罩帳,他們就在這之間來回穿梭。

  大廳正面的時鐘顯示下午三點,但Gotham的罪犯不會休息。時鐘後方的花窗填充著沒有圖案的白玻璃,鮮少露臉的陽光傾瀉進來,卻被暈散成一抹朦朧的白,恍惚了眼前的景象。

  本該是照明效果明顯的立體建築結構,諷刺的是,突顯出的卻是內部沉重無比的鉛灰與死氣沉沉。頗有古老氣息的壁燈橘黃的光芒螢螢閃動,垂吊於天花板的電燈發出白熾的燈光,卻遠不及警局內灰暗的千分之一。
  
  這是他曾經待過的地方,他竟難以言喻地感到懷念與熟悉。

  犯罪率高居全國第一的Gotham City,警局內沒有一刻稱得上和平,警員進進出出,帶著一箱又一箱的物證往辦公桌前進;逮捕歸來的犯人嘶吼著髒話、怒罵著警員,也是稀鬆平常。就算他直接從門口走進來,也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

  傑克有點氣餒,他還想著總會有人記得自己,看來連辦公區旁邊空無一人的拘留室都比他的存在感還高。

  他邁步往前走,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想從警員中找出熟識的面孔,忽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他的後背,將他向前一推。

  「這不是傑克嗎?好久不見,歡迎回來啊。」傑克往後一看,卻沒有人。

  於是他的小腿被用力一踹。

  「……在這裡!你視線給我往下看!」那人趁機伸手拉住他臉頰兩側的髮束,用力往下扯,痛得傑克皺起了眉,他忍不住戳了對方最大的弱點。

  「喂、克羅,我不習慣往下看。」

  「……一年半沒被我打,皮癢了?」克羅.霍根挑眉,站在他後面,面色不善地舉起拳頭。

  傑克哼了一聲,莞爾,以拳擊拳。

  他看到掛在克羅胸前的牌子,時隔一年半,克羅已升任MCU組長,並且警階也和他一樣同為警長。不光是如此,臉上的刺青擺明是有過前科的人,卻還能通過考試,克羅比他想像中還來得努力。

  在瑣碎的聊天中,傑克誠心祝賀克羅的升職,卻得到一個白眼。

  「誰不知道這位子硬的很,在我之前的還沒做滿半年就忍不住退休了。多少人等著看我出笑話。」他訕笑地說。

  平均身高一米八的GCPD,他跟在克羅背後走入人滿為患的警局內,他面前的背影依舊存在感十足。

  「再敢想我的身高,不跟上來,我就剪了你身上的大衣。」本來還打算威脅一番的克羅,最後無奈地擺擺手,「嘛,算了,這筆帳我下次再跟你算。對了,吃過飯沒?回來Gotham還是穿些比較平價的衣服比較好。」

  「是是,老媽。」

  「你這傢伙……是真的想被打吧!喂!」

  傑克挪開了眼睛,被克羅肘擊了腰。

  「總之,局長今天早上就知會我了,」克羅摘下髮帶,順了順散下的頭髮,他知道現在還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回來是因為那個吧--那群該死的傢伙,故意從Metropolis逃到Gotham。」他憤恨地啐了一聲。

  即使當上了警長,克羅也改不了容易被事件影響情緒的個性。

  Metropolis商業銀行竊盜案,經過MPD七個小時鍥而不捨的追緝,終於掌握主嫌等人動態並且定位成功。然而,最麻煩的事情發生了,他們選擇的落腳之處恰好是犯罪的溫床--Gotham City。

  不會有任何人對GCPD抱有希望,就連他自己也是。

  警局在城市內形同虛設,每三十秒就出現竊盜、強盜等通報,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帶給克羅沉重的負擔。掌握情報後MPD立即向GCPD請求協助,卻不願意提供所有案情資料。兩方爭執不下,最後協商成果就是讓曾任職於GCPD的傑克擔任隊長,領導兩邊警力共同追捕。

  隨克羅走上警局大廳中央兩側通往二樓的樓梯,往會議室前進時,他看見不少面善的年輕警員滿腔熱血地審問剛逮捕的現行犯。

  克羅注意到傑克梭巡一樓的狀況,停下了腳步。

  「他們都還沒有向這座城市妥協,至少,還沒。」他說,語氣裡有著濃重的倦怠。

  「那你呢?」

  「……誰知道。」克羅避開傑克的眼神。他感覺到某種違和感,但是說不上來。

  從樓上走下來的男子與他們擦肩而過,對方發覺傑克困惑的視線,於是朝他點頭致意。

  傑克錯愕地注視對方的行動,情緒還跟不上大腦的思考,他拉住克羅的後領,還沒開口問,先被站在比他高三個階梯的克羅一掌打在頭頂。傑克默默摸著挨打的地方。

  「拒絕回答。」

  被徹底蒙在鼓裡的感覺讓傑克萌生怒意,「鬼柳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有你們什麼時候變成搭檔的?遊星他知道嗎?」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他一點也不知道!

  「好奇寶寶問題太多了。」克羅厭惡地用力拍開他的手,非常不像他個性地閃避回應。

  「喂,克羅!」

  克羅沒有搭理他,逕自往前走。傑克繼續追問,最後回答他的是克羅用力轉開會議室大門,伸手示意要他進去。

  裡面的人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傑克向裡面的人說了一句給他一分鐘,便強制把門關上。

  傑克雙手抱胸瞪著克羅,克羅徹底轉過身怒視傑克。他才發覺剛才的不協調感,來自於對方原先烈陽般橙黃的眼睛,像是被整座城市的氣氛感染成昏暝。

  他用力掐住克羅的肩膀,像是要遮掩自己透骨的惶惑,怒目而視。他不能想像這座城市少了遊星、少了他,又要失去克羅,該會是怎樣的狀況。

  「夠了,傑克。我不知道你現在在搞什麼花樣,但是你不懂我們要寫多少報告,就只為了讓你們這些人在這城市裡行動。要嘛進去,要嘛滾回Metropolis。」克羅負氣地說。

  「別鬧了克羅,我們都在這裡成長,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鬼柳他……」

  「從這裡逃走的你有什麼資格?算了,當我沒說過。」克羅抹了抹臉,深呼吸捺定性子,強硬地打斷傑克接下來的話,「這是我們GCPD的事情,你不要隨便插手。」

  他用手指著傑克的胸口,用力地戳,「看在我跟遊星還曾是你朋友、你青梅竹馬的份上,不要問了。」

  傑克有些不爽的閉上嘴,但他知道克羅心意已決。

  看著傑克怫然的模樣,克羅頹下肩膀,追根究柢還是自己的態度不好在先。他軟化了態度,再度轉開門把,「別對我失望,也別對Gotham失望。」在傑克閃身走進會議室時,跟在他背後細聲說。

  太遲了。他用唇語回覆克羅。


◆  ◇ ◆


  傑克一踏入會議室,便下意識確認進出口與任何能躲藏的地點。裡頭站了不少高階警官,有些還是認識的熟面孔,一半是克羅的後輩,一半是自己從MPD帶來支援的警官,形成了兩派對立。

  黑咲 隼警探審視了他一番,撇過頭,傑克不予置評;比他早一些來到GCPD的天城 快斗背靠著牆,望著窗外,心裡不知道在盤算什麼。還有一個他從沒見過的人,站在屬於GCPD的一邊打量著自己。

  他逐一致意,昂首闊步走到背對著他的矮小紫髮男人前,將信封放在桌上,雙手交握在後背。

  男人回過身,點了點頭,「SGT.傑克.阿特拉斯。」聲調是極為詭異的尖細。

  「是。」

  「從上次見面到現在一年半了吧?好久不見。」

  「是的,耶戈市長。」傑克看著眼前的小丑。

  接著便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噓寒問暖。一年半前他和搭檔、克羅共同偵破重大刑事案件時,就看過耶戈了,那時的他還只是個副市長。誰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在還沒進行市長大選前坐上這個寶座。

  耶戈向他介紹了幾個支持讓Metropolis插手介入Gotham的市議員,傑克皮笑肉不笑地致謝,聊了幾句言不及義的話。

  雖然算不上頂尖的眼力,傑克倒是能從這些市議員的眼神裡找出端倪。就和普通人一樣,他們壓根不想在Gotham做議員,平凡市民的要求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想要滿足民心,不如追求更加巨大的權力地位。

  像是「市長」之類的。

  傑克冷眼看著在他面前展現的,所謂三方政治角力藍圖。他們想要收攏來自Metropolis的勢力,藉此獲取更大的機會,伺機而動。而他?只能做個隨波逐流的警長。

  如他先前所想,自己不過是棋盤上稍有地位的棋子。他和克羅一樣,實在恨透了這些腐敗的官僚體系,卻同樣深困其中。

  耶戈乾咳幾聲,傑克回過神,退到天城 快斗旁。耶戈戴著的白色手套已經將信封捻起來,交給自己的秘書拆封。信封內裝有一部分MPD准許他交給GCPD的資料,剩下的另一部分,則藏在傑克項鍊裡的USB裡。

  他被下達了絕對的命令,必須隨任務的進度視情況再提供新情報。

  耶戈掃視了一下信件便交給GCPD新任副局長帕拉杜克斯,讓人不禁懷疑是否真的有好好讀完。
  
  「我們是可以提供資源與器材、由你擔任指揮官,但是--」耶戈允諾了信裡的要求,卻拉長了尾音,「Metropolis帶來的警官不允許超過十人。」

  傑克緊擰眉頭,他倒是了解耶戈市長的的確確將整封信看完了。

  正想開口爭論交涉,天城 快斗朝他暗自搖搖手指,傑克明顯地呿了一聲,勉強克制即將爆發的怒意說了句我知道了。不知道是被比自己的後輩警探看輕讓他更生氣,還是市長的態度讓他更憤慨。

  不過傑克帶來的警力不到十人是事實。Metropolis市長早已想到這一步。

  「那就讓克羅警長率領的黑羽小組,與傑克警長你的龍組,編列成三十人小隊。剩下的就由副局長來下達指令了。」耶戈隨意點了點人頭,便和市議員們在隨扈的保護下,離開了會議室。

  空氣不再震盪,陷入一片死寂。那股只屬於Gotham特有令人生厭的蕭森,蔓生到他的腳底,綻放欣欣的惡之花。還不到半天時間,他恍若回到過往,開始隱隱作嘔。

  自始至終,這都不是他選擇調任的原因。

  「不動 遊星」,這才是出於根柢的緣由。

  隨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一夕間選擇辭去工作離開,他便驚覺自己竟難以忍受Gotham的氣息。起初,他堅決否認是不動遊星的離去帶來的困擾,繼續庸庸碌碌。時間一久,克羅的存在頂多只能稍稍減緩自己對這座萬惡城市的厭煩。

  遊星並沒有離開這座城市,只是單純不在他垂手可及之處。明明從小到大一起生活在一塊兒,城市的每寸土地都被他們履足:不存在地圖的小巷、只為犯罪者而開的大門……

  但、他就是、不可忍受遊星不在他身邊。

  他感到無比的悵然若失。

  或許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向遊星企求過一個理由。

  「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遊星淡然地說,但他觸及到對方假意冷漠的眼神。

  那是第一次,傑克只想撲上去厲聲咆哮,將自己的熾烈的情感全部投注到遊星身上,但憤然的蕭索席捲了四肢,讓他撒手離去。

  他沒有和克羅討論,第一時間就和GCPD局長請求轉調、轉任、還是其他自己不瞭解的東西。局長和他解釋了許多,但他不懂,因為那都是遊星負責替他理解的,他只需要跟隨對方的指示行動就好。

  所以傑克才會失望,不只是對這座城市的失望,而是對自己。他甚至沒有面子去質問克羅有關鬼柳 京介的事,而是遷怒到對方身上。

  「很高興認識你。傑克.阿特拉斯。我在檔案裡讀過你的資料。」說話的是沒聽過的聲音,傑克看向副局長。

  「--是。」

  「從剛開始,你就心事重重的樣子。說來聽聽?」

  克羅倒吸一口氣,驚悚地望著帕拉杜克斯,示意傑克不要輕舉妄動。

  「沒有。」

  帕拉杜克斯目光犀利地睨視傑克,他臉上有著兩道猩紅的刺青,閃電似地繞著右眼。

  「我從Z-ONE局長那裡聽聞過你,據說你是個很好的警長。」他不著邊際地說。傑克回了句多謝讚美。

  他修長的手指指著傑克的鼻尖,「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Gotham嗎?」他問。緩緩下移,直到他的咽喉。

  「那就是你總是有好理由動機殺人!所以現下你不再屬於MPD,而是歸我管!我要你、好好的、完成這項任務。不要抹黑替你寫推薦信的Z-ONE。」

  尖銳的話語刺在傑克身上,他傲然回視,卻不發一語地全部接收。

  某個陌生警員突然衝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喊著獲得最新情報,立刻被克羅揪住耳朵攆出會議室。傑克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帕拉杜克斯已經拍拍手掌高聲催促。

  「好了,小姐們不要慢吞吞的,該行動了。」

  GCPD大廳不知何時被淨空,降下的巨型螢幕顯示嫌犯落點--上城海岬羅賓斯鎮。


◆  ◇  ◆


  遊作頭痛欲裂地坐了起來,動作引起胃袋陣陣翻滾,他痛苦呻吟地扶著額,全身縮在一團,卻從自己身上聞到濃濃酒氣。

  勉強思考,但思緒像是被榨汁機狠狠攪打般糊成一團。他掙扎地張開雙眼,這花了不少時間,眼前的景象就像不停抽格的幻燈片外加動態模糊,周邊是陌生的氣味、天花板和牆壁,他堆起強烈的警戒心。

  直到他發現自己身上……還壓著兩人份的體重。

  遊作無言地看著睡在自己身旁左右兩側的遊馬和遊矢--一個人把手臂壓在自己胸口、一個人把腳踢到他的頭旁邊。他完全被包夾。

  到底是誰,把他們放在同一個房間的……想來也只有遊星前輩和十代さん可以。

  遊作嘆了一口氣,輕巧地搬動兩人,將他們湊在一塊兒,以不吵到遊馬遊矢為目標,緩緩掀開棉被站起身。

  震耳欲聾的嗡嗡聲到現在都還縈繞在腦中,遊作靜下心深呼吸,嘗試從破碎的記憶中拼湊出昨天的回憶。

  這裡是遊星家三樓的空客房;為了十代的歡迎會,他昨天直接睡在遊星家裡;先是陪著遊馬遊矢玩了通宵,還被太開心的十代灌了一整瓶不知道是什麼的酒。亞圖姆和遊星還來不及阻止十代,他就先醉倒了。

  記憶到他醉倒後就形成斷裂,接著,便連上剛才起床時的樣子。

  遊作走到窗戶旁,小小拉開了一部分窗簾,讓微風徐徐吹進房間。Gotham City的早晨是少數能看見太陽的時刻,從窗格外照進房間滲入他身體的淡白光暉,隱約傳來熱度。

  他回過身看著兩人的睡姿,實在是慘不人賭。走回床邊,他看著遊馬一邊夢囈,一邊大聲嚷著要一飛衝天,遊作神色不動地捏了一下呼呼大睡的遊馬臉頰,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

  才踏出第一步,像是有東西勾住褲管,一轉身就發現遊馬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褲管,明明還酣睡其中。輕輕地想抽回自己的腿,對方力道大得難以想像。

  遊作拍了拍遊馬的手,「我哪裡都不會去。」充滿磁性的嗓音低聲說著,遊馬漸漸鬆開手指。
  
  另一側,遊矢抓著胸口,似乎發著夢魘,呼喊著他沒聽過的幾個名字,隨即放鬆,轉身將手握在遊馬的手中。

  所以這個年齡層的青少年都這麼幼稚嗎?他搜索枯腸,但老實說,像是有人把他的記憶加密般,已經想不太起來了。

  遊星曾告訴過他,這兩個孩子只比自己小兩三歲,而他,將來會是他們的兄長。真是一席摸不著頭緒的話。

  按著後頸的穴道,遊作暫時放棄,他覺得自己若是再繼續想下去頭痛不會停止。這不光只是被駭進去而已,而是眼睜睜看著防火牆大開,讓酒精狂妄地肆虐破壞。

  他可不是會放任理智消失的人。

  一走下樓,他看見十代和遊星神色嚴肅地盯著電視新聞。
  
  「遊作?」十代轉頭發現了他,遊星立刻將頻道轉到卡通頻道,「早安,另外兩隻呢?」他笑得毫無保留似地。

  「早安。昨天玩得太累,睡死了。」

  「午餐記得叫他們起床。」遊星深沉地望了他一眼,圍著圍裙走進廚房把剛準備好的早餐端了出來。

  「好。」

  遊作拉開椅子,坐在十代身邊。現在標準時間上午十點半,他也只比兩人晚一個鐘頭起床,早餐的搭配是簡單的培根蛋吐司,配上一杯高鈣牛奶。明明他都超過法定年齡一歲,遊星還是只會給他牛奶或柳橙汁當早餐。

  遊作記得遊星對牛奶有種偏執,到現在二十五歲了還會在酒吧裡點牛奶,在Gotham City裡也稱得上是都市傳說等級的存在。

  「亞圖姆様呢?」他開口咬住吐司的一邊,焦脆的聲音在空氣中作響。他伸手想拿遙控器,卻撲了空。

  遊星把牛奶往遊作的方向推了過來,「他今天清晨就離開了。先喝牛奶,宿醉沒這麼好解。」

  「那都是十代さん的錯。」

  「嘿?別怪我,昨天我看你喝的挺開心的啊,你昨天還巴在我跟遊星身……好、沒事。」十代揮舞著叉子,正準備講到精彩的地方,立刻收到來自遊作殺人般的眼神,瞬間噤聲。

  遊作收起敵意,低下頭,假裝不在意十代剛才話中的疑點,繼續啃著早餐。

  卡通的聲音充斥在飯廳裡,爆炸聲、嘻笑怒罵聲全部夾雜在一起,箭矢般刺進遊作的耳蝸內。十代拌著馬克杯裡的咖啡,時不時隨卡通裡的人物笑出聲;遊星端著牛奶,靠在櫥櫃旁發呆。

  遊作一下就看膩電視螢幕裡的人物,他搞不懂看著女孩變身、打擊犯罪有哪裡好看。Gotham的金科玉律--No heros。他撿起遙控器準備轉台,卻被十代一手壓住,發出碰的撞擊聲。

  十代尷尬地咧嘴一笑,遊作放開了遙控器。

  「所以,」他老成地雙手抱胸,「新聞播了什麼。遊星前輩太刻意把頻道轉開。」

  「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被你發現啦。」遊星和十代同時回應。遊星攢眉,以這樣不妥的眼神朝十代搖搖頭,十代卻瞇起眼睛,望了回去。

  這完全勾起遊作的好奇心。

  「別拿其他人的想法貶低我的智商。」

  「哇嗚,我倒覺得你這話比較傷人……」十代說。

  「以Gotham City的法律來說我已經成年了。所以,這是我的自由。」

  十代丟下餐具,靠在椅背上,雙手扣在後腦勺,慵懶地瞅著眼底儘是擔憂的遊星,「看,我就說吧,這傢伙可不是乖寶寶。再怎麼封鎖消息,都還是會有走漏的時候。」

  遊星保持緘默,但十代的論調卻佔了上風。十代將電視重新播回新聞台--登上頭版的是Metropolis商業銀行竊盜案。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遊作愀然。

  遊作睜大了眼,拍桌站起。這不可能,遊星前輩託我將銀行程序做了強化,不可能會被破。他轉頭對上遊星顧慮的神情,立刻收斂愕然的表情。

  這對他而言,是赤裸裸的挑戰,踐踏了他的尊嚴,所有被酒精麻痺的灰色腦細胞通通歸位。遊作握著下巴,瘋狂轉動思考羅盤。

  第一點,他更新完成的系統是使用Linux建置,相較起原先使用的Windows系統,應該還要來得強韌。而且他也已經寫好補丁,每一個月一次更新,系統就能維持安全無虞。他很有自信。

  第二點,即使成功進入轉帳階段,加密金鑰也是隨機產生且一次性的。他雖然用了常見的256位元式AES,理論上窮舉法適用破解,但是這太過天方夜譚。經過AES多重加密,暴力破解需要花費的時間遠高於二十四小時,否則短短六個小時是不可能解除的--除非對方識破了他的手段。

  第三點, SHA-3可以用來檢查在訊息傳遞過程中,其內容是否被更改過,不管更改的原因是來自意外或是蓄意攻擊。同時可以作為訊息來源的身份驗證,確認訊息的來源。他設下了陷阱,只差在觸發。

  有能力排除這些條件的,除非是……

  刪除掉不可能的選項,剩下來的必定是事實。

  遊作食不知味地把早餐全部掃進嘴中,胡亂用手背擦嘴,「遊星前輩,借我用你工作室的電腦。」

  「等等,遊作!」

  他想衝進工作室,遊星放下手中的空了的牛奶杯攔住他。遊作緊緊掐住遊星的手腕,力道強勁地把他逼退到工作室門口,「程式不可能會有漏洞,一定是哪裡出現我沒抓到的Bug,我、需要、找出來!」

  「你現在需要的叫做『冷靜』,遊作。」

  遊作嘖了一聲,如燙傷般放開禁錮著遊星的雙手,鈷綠色的雙眼此時除了些許的暴亂外,還參雜了遊星看不出來的情緒。

  「我比你想像中冷靜。」他退後幾步。

  「不,你沒有。」

  遊星側身讓出空隙,十代趁機抓住遊作的後領,將他扔進椅子裡。餐桌被撞得往後退,發出嘰--的聲音,空盤、杯子互相磕碰出鋃鐺聲響。他滿是厚繭的雙手捧住遊作的臉,逼迫他只能看見自己的眼睛。

  「聽好,看著我的眼睛。」他的右眼像是發著光芒,原先駝色的左眼綻出如星芒般點點綠光,直到整隻眼氾濫出綠松石般的淺綠。

  遊作怔愣,他跟著十代說話的節奏,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揉著太陽穴兩側,感受另一種痛楚從腦中退出。

  「對,你做得很好--然後--冷靜--」

  遊作挺直了腰,最後徒勞無用地頹坐在椅子上,疲倦地揉著鼻樑。他閉著眼,「抱歉,十代さん、遊星前輩,是我太衝動了。」聲音中有著淡淡的懊悔。

  「沒什麼,惹事生非就是我們一家人的天賦,不差你一個。」十代撇嘴一笑,聳聳肩。「其實我、尤貝爾和遊星剛剛就在談這起事件。你覺得,會不會跟昨天襲擊我的人是同一夥的?」他指了指耳朵上嶄新的藍芽耳機。
  
  「什麼意思?」

  「報導說,那些人沒有破壞銀行設施就順利把錢偷出來,這就代表他們有能力混淆當時路人的判斷力;再來,他們是挑午夜駭入銀行內部,那個時候的你不是還在工作嗎?所以他們挑了銀行防備心最低的時候駭進去。」

  遊星舉手插嘴,「這份工作我沒跟陌生人提過,不會有人知道。況且,除了我和遊作外,只有MPD知道銀行軟體正在更新。」

  「我架空了銀行原先的軟體,所以即使真的有人半夜使用網站,也不可能會進入我的後台。我設置的『防火牆龍』不可能這麼容易被攻破。」

  十代雙手上下襬動,示意兩人先停止,清了清喉嚨。

  「先仔細聽我說完,你們說的正好證明這些人和當時襲擊我的人是同夥。」他豎起了一根手指,「第一,他們裡面有人非常熟系網路操作、電腦系統;第二--」他豎起了第二根手指。
  
  「--警局裡有內鬼。」

  一陣難堪的沉默襲來。

  率先開口的是遊作。

  「你有證據嗎,那邊可不像Gotham。」遊作存疑,「這麼單純就把兩件事情合在一起,正確嗎?」

  「嘿嘿,十代大人我可不是省油的燈好嗎?」他擦了擦鼻尖訕笑,「除了頭腦,運氣跟直覺也是很重要的一環!證據就是--要請你們幫忙囉!」

  遊作嘆氣,搖搖頭。果然,奢求其他人是幫不上忙的。

  「遊作你如果很在意,我在GCPD裡還有人脈可以幫忙。」

  遊星給了他一杯熱騰騰的飲料,冒著煙,是剛泡好的黑咖啡而不是牛奶。

  遊作接了過來,說句謝謝。他舔了一口,神色自若地嚥下麻徹舌根的所有苦澀,異常辛辣的口感,使得思緒清明不少,方才一團漆黑遮蔽的心思頓時烏雲散去。

  「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做事。」遊作望向杯底的深沉,一口喝乾整杯咖啡,不願讓十代憐惜的眼神刺痛他的驕傲。

  十代拍拍他的頭,喊了他的名字,「有時候讓人幫忙,反而比起自己埋頭苦幹還要快。不要這麼快就斬斷人跟人之間的牽絆--我可是最好的例子。」順著髮絲輕輕撫摸的力道,讓他感到非常舒服,十代放柔了聲音,更多的是藏在言語裡不能多提的過往。

  遊作注視著十代已退去綠光的左眼,試著想要相信十代口中說的經歷。

  但,除了遊星提過的部分,誰知道他隱瞞了多少秘密。他對遊城 十代這個人存有疑慮,有關他的身手、他的眼睛還有尤貝爾,都是謎。秘密就像是解不開的程式謎語,不管窮舉、分辨演算、信息演繹,通通無效。

  到頭來,他果然不習慣和十代相處。(不過姑且還是道了謝。)

  遊作從咖啡裡嗅聞到些許白蘭地的味道,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清理自己一身酒氣。

  「如果需要幫手,那有草薙さん就好了。」遊作起身,走到廚房把杯子隨手放進水槽。

  「這句話你講給草薙聽,他一定會開心到抱住你。」

  「誰敢透漏一句,我就毀掉誰的電腦跟手機資料。」

  「哇,我好怕怕。」

  「……我去洗澡。」無言地覷了玩得挺愉快的十代一眼,遊作走上樓。

  遊星的視線跟在遊作背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盡頭浴室。他背靠著流理台,手指輕輕摩娑著上頭的水珠。
  
  「戲弄遊作很好玩嗎?」他沒有看著十代說。

  「怎麼,你生氣了?」

  「不,我沒事。」打從抓住他的時候開始,遊星並不覺得遊作只是個孩子。相對地,在他看完遊作的案底後,他徹底瞭解對方會做出什麼事,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必須及時拉住名為「藤木 遊作」的狂馬。

  「是遊作那傢伙活得太累了吧。明明像昨天一樣,蹭在我們身上撒嬌不是很好嗎?很可愛啊,你居然阻止我錄影……」

  「我只是沒想到有人找死找得這麼勤快。」

  「你學遊作的毒舌,學得很好喔。」十代哈哈乾笑兩聲,「回到重點,這是這兩天內第幾次這樣失去冷靜,次數太多了。」

  「他只是……太著急了,而且也接觸太多。想奪回失去的東西,可不是一蹴可及。我只希望他不要走錯路。你、遊馬、遊矢都曾經如此。」

  「那是因為我們不像你,你心理素質太好了。」

  「或許吧。」遊星漠然地替自己再倒了一杯牛奶。


◆  ◇  ◆


  在遊作離開房間後不久,遊矢驚醒於一身冷汗之中,活生生的惡夢從來不曾遠離過他。它潛伏在一切黑暗中,蟄眠於他的影子。

  那是非常身歷其境的夢,幾乎如同現實般折磨心智。

  在夢裡,他化身成為了龍,肉翅極展、咆哮為火、全身無鱗覆蓋的龍。龍身赤裸的灰色皮膚接觸到空氣,宛如遭硫酸熔岩噴濺急速腐蝕、痛不欲生,潰爛的皮膚隨之掉落,露出森然白骨,而血肉在原處再度重生--

  --無限循環。

  他哭喊著流出血淚,呼喚不到遊斗、遊吾、遊里讓他消磨了盡數的理智。所以,他最後決定毀滅阻擋在眼前的所有事物。

  直到遊馬的體溫從掌心傳過來。他才漸漸聽見其他三人的呼喊。

  『……真是討厭啊,那個夢。要是我……』
  【嗨,遊矢你沒事吧?】
  〔多休息、我們都在。〕

  沒事喔。通通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遊矢回應,緊繃著的身體漸漸鬆懈,再度沉眠。

  他們三人同樣從遊矢心中感受墮入深淵的徹骨冰冷。遊斗虛擬出的雙手按在遊矢的胸口,遊吾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遊里靠在牆上正眼凝眸著遊矢的臉。如果可以,他們也想分擔遊矢體會的那份痛苦。

  但除非遊矢同意他們使用身體,否則他們並不會特別交換人格。每一次交換,對遊矢的大腦都是無意識的傷害。一般人類的大腦最高可開發到百分之十,而遊矢為了容納他們三個的人格靈魂,將大腦使用的區域硬是開放到將近百分之二十。

  不知道是誰,得知了這只有他們四人獨有的秘密。在榊 遊勝從Gotham City失蹤後幾個月,遊矢也跟著不見人影。

  他們曾經和遊矢斷聯,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九十九 遊馬是第一個發覺異樣的人,他懇求不動 遊星以及他在GCPD的所有同僚出動協尋。數週後,遊矢被發現出現在已經關閉的阿卡漢精神病院中。

  在阿卡漢精神病院的每一天都是折磨,沒有人知道跟一群貨真價實的神經病關在一起,會把普通人折磨成什麼德性。他們想要瞭解能夠與四個人格共存的腦,會是什麼結構。瘋狂的醫生把掙扎的遊矢拖上研究台、打入麻醉、切割皮膚、掀開大腦皮層、細針探測……

  如果沒有他們三個陪伴在身邊,他們發誓遊矢絕對不可能在裡面熬過任何一天。所以他們發下毒誓也要保護他、讓他永遠不受傷害。

  那次,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遊城 十代,以及站在他背後陰暗了半張臉,陷入極度狂怒的亞圖姆。

  魔王與霸王,見面的當下,他們心裡只浮現這兩個稱呼。

  十代一腳踹開鐵門,把遊矢從病房裡橫抱著出來,嘴裡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要把這個地方徹底毀掉才對……」土耳其藍髮色的男人護在十代身邊,神色嚴肅地望著他,沉默不語。

  而亞圖姆的七位手下以慘無人道的方式,將整個阿卡漢精神病院掀了過去。過不久,阿卡漢地區被全面封閉,成了最遠離亞圖姆檯面下勢力範圍最不可踐足的領地。

  遊矢被送回到Metropolis進行心理治療,他既沒有表情也不願意開口,後來是十代回到了Metropolis才讓他重新找回自我。遊矢花了半年的時間跟著十代環遊世界--只為了克服從心中不斷蔓延的黑暗--學會了笑容。而他的確成功了,沒有誰知道中間的慘烈。

  即使知曉世界被不可理喻、難以撼動的現實圍困,遊矢也知道在他的背後有多少人在支持。「他們四人」是被亞圖姆様、十代さん、遊星哥還有遊馬拯救的,理所當然,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幫助遊作拉離迫近他背後的黑暗。

  遊矢真正清醒了。站在床邊的三個人和他道了早安,像是什麼也沒發生般。

  他感受到背上粗糙的觸感,和記憶中的家毫無關聯,這是遊星家特有的硬度,床上還留有遊作身上連酒氣都無法遮蓋的乾淨的皂香。掛在牆上的時鐘顯示上午十一點半,他倒臥在不甚軟的床上,凝視天花板。

  樓下是遊作和遊星、十代激烈的對話聲,確切談話內容沒有傳上來,他忍不住緊握住遊馬的手。遊馬心跳穩定地鼓動,如左右擺動的節拍器,帶給他鎮定心神的效果。

  「吶,遊馬,你覺得他們在做什麼?」他問。

  遊馬睜開眼睛些微縫隙,回望著他,「我也不知道,但是聲音很大。」

  「雖然很少看見他跟人吵架,可是這已經是我們來Gotham的第二次了吧。他對十代さん大吼,現在還跟遊星哥吵架,到底……」

  「別忘記他昨天還差點昏倒。」遊馬翻了身,頭枕在右手手臂上,赭紅的雙瞳裡全是挫敗時的難受。「總覺得很不平靜啊最近。」

  遊矢氣餒地坐了起來,「總覺得我們一點忙都沒幫上。就算想幫他打氣也不知道從何開始做起。」

  遊作笑得像是從沒發自真心。遊矢藏起這句話。

  「『カットビング』……」

  「那是你的專屬咒語吧。」

  「是啊,老爸說過:『這是給予勇氣的咒語』,不過對他好像不管用。」遊馬苦笑,跟著坐起身,靠在床頭櫃上,小心不把上面的書碰下來。

  這間客房屬於有時來遊星家工作的遊作,放在床頭櫃上的書都是和電腦相關的參考書。遊馬看不懂,想遊矢當然也是。他隨手翻起一兩本厚重的磚頭,夾著一兩張沒什麼重要的發票當書籤。

  「遊作他就算完成工作,看起來好像也不會有任何成就感,像是他追求的不是這種事一樣。」

  「你也看出來了?」

  「不只我,遊鬥他們比我更早發現。」

  「我啊,只要能夠和重要的家人、夥伴在一起,就覺得什麼都能辦到了。你覺得他想要的是什麼呢?」

  遊矢從遊馬的眼中看見的,是對世界無比的希望。

  彷彿從他身上獲得相同的希望與勇氣,遊矢嶄露笑容,「我也不知道,但那肯定對他非常重要。」

  「為了讓遊作成功,我們也成為支持遊作最大的力量吧!」遊馬翻身下床,伸了個懶腰。

  在遊作不在時,兩人(該說是五人嗎)達成了同盟。

  就在遊馬和遊矢將客房整理乾淨後,推開房門恰好碰到洗好澡的遊作。他濕淋淋的頭髮垂在肩膀附近,濡濕了衣服。

  遊作彎起嘴角向兩人打了招呼,遊馬看著遊作走進房間準備換衣服。

  「遊作你要出門嗎?」

  「回一趟家,之後要去大學圖書館。」

  遊馬和遊矢像是想到什麼惡作劇似的相視一笑,湊近了遊作身邊。

  「「那就帶上我們吧!拜託你了!拜託!」」

  遊作脫衣服到一半,注視著兩人,悶不作聲。遊馬和遊矢流盼的眼神閃動,無法堅決拒絕的他,眼神悄悄地移往樓梯,暗示他們必須先通過遊星同意。再者,他可不想冒著被遊星抓著唸後又被十代恥笑的風險,這太太損害他的形象兼自尊了。

  遊馬嘟著嘴嘗試說服他,「你都十九歲,成年了!遊星哥說只要有成年人陪,我們就可以自由出去!」他搖晃著遊作的肩膀,一蹦一跳地在他身邊轉圈,就是不肯讓遊作把衣服穿上。

  「難道你也害怕Gotham的怪物嗎?沒關係,我會好好保護你的。」遊矢加入吵鬧行列,逼得遊作忍不住彈了遊矢的額頭。

  「洗臉刷牙完,記得下去吃午餐。」

  「痛……好啦!那記得跟遊星哥說一聲喔!」

  午餐是十代親自準備的--材料是昨天凌晨歡迎會剩下來的冷炸蝦、冷可樂餅,微波爐加熱後配上他手工沖泡的茶泡飯。原本他更想要叫速食漢堡外賣,卻被遊星提醒昨天吃的太豐盛,為了營養均衡這次必需吃家裡做的。

  還順便逼十代多放了蔬菜。

  〔這才正確。〕遊矢聽到遊里贊同的聲音,苦笑一聲。

  十代面對茶泡飯做出鬼臉,用筷子戳了戳上面的鮭魚,被遊馬踢了一腳,遊星則沒有任何制止的行動而被十代說是差別待遇;遊星沉靜地喝著茶,遊矢優雅地端起碗筷,電視的聲音被特意轉小,遊作夾在遊矢和遊星之間,形成吵鬧與安靜的對比。

  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嗎?他捧著茶杯,指尖傳來的溫暖使他感到愜意而滿足,就像現在正和自己的兄長、弟弟相處般。

  或許他最近逼自己逼得太緊,適時的放鬆對長遠的目標而言沒有壞處。

  在遊馬、遊矢不斷明示暗示下,遊作長嘆,起身將茶杯放入水槽,「我等一下要回家一趟,順便帶遊馬、遊矢出門,可以嗎?」嘗試以一種自然的口吻說,配上另外兩人皎然玲瓏的目光,一齊朝遊星發射。

  「嗯?排擠我?」十代含著筷子,玩笑地說,「那我也一起出門好了。」

  「不要過度保護。」立刻被遊星打槍。

  十代扁眼,「是是,遊星老媽。」

  理性擔當的遊星對遊作點點頭,算是同意。兩人來不及高興,遊星提出了前提:「記得帶好電話,裡面有我加裝的追蹤器。時間到沒回來,我會遙控打開看你們在哪裡逗留。」

  遊作暗地壞笑著看遊馬、遊矢露出晴天霹靂的臉,天知道他們想逛去哪。

  「嘖嘖嘖,我真是看錯你了!還說不要過度保護,其實--」十代夾起炸蝦,一臉失望地指著遊星的臉,「--你、才、是、最、過、度、的、人!」

  「不要玩食物。」

  遊星臉上的表情毫無撼動的跡象,十代把不服氣發洩在炸蝦身上。

  「那那那、我可以借騎遊星哥你的摩托嗎?」遊馬打蛇隨棍上。

  「不行,太危險。」

  「那我可以嗎?我在Metropolis有練習過!」其實是提供身體給遊吾操作。

  「不行,太危險。」

  兩人大受打擊地呆滯在位子上,擺弄著餐盤裡的食物;遊作雙手交叉在胸口,散漫地倚在牆上,用一種受不了鬧脾氣孩子的語氣對兩人說:「我的備用滑板可以借你們。有讓遊星前輩加裝推進器,最高時速五十公里。」

  遊馬、遊矢正歡呼到一半,立刻被打斷,「但是給你們的時速最高只到三十。」

  『太慢了!』超乎想像的速度讓遊吾忍不住跑出來吐槽。

  「有的出門就不錯了。」十代涼涼地搧風點火。

  遊馬氣呼呼地站了起來,對他擺出鬼臉,卻不小心撞到十代的肩膀,「抱歉!」他立刻道歉。

  「沒事、沒事。」

  遊星發現十代的臉色一陣鐵青,十代徹底閃躲遊星的眼光。


◆  ◇  ◆


  全部人吃完飯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剛過半。整理好背包,他們向兩人報備後就出門了。遊星家在上東城七街,而他和草薙住的地方必須到越過橋的Burnley,才能繼續往上走到新城區。

  以人類走路的最高時速來說,大約要走上一個半鐘頭以上,用滑板也不過將其縮短至一個小時多。

  Gotham City的慣例有三點,「不要東張西望」、「不要帶上貴重物品」、「穿破爛的衣服」。棲息在此城的罪犯多到不可開交,有任何一點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有被搶的可能。遊星替他做的滑板除了加裝的推進器外,破舊得像是路邊常見的雜牌地攤貨,遊作儘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打開推進器後,只要重量往前傾,就能加速,反之則減速。除非是逃命或是趕時間,他通常不會打開。

  但就是耐不住遊馬和遊矢的請求。他囉嗦得像是被遊星附身,囑咐他們不能遠離他的視野,也不允許超過時速二十公里,除非經他同意。

  花了將近半個鐘頭,他們一路滑到分隔上城與中城Sprang River連接大橋的中央,「等等到了Burnley只能走路,不能用滑板。」遊作對著前面玩得不亦樂乎的兩人說。

  「欸--為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遊矢、遊馬一臉認真,他忍不住想捉弄他們。

  「你有看到那邊嗎?」遊作用手指著前方小島的東北方,「在它旁邊的海岬是羅賓斯鎮。第一個,聽說那裡的海灣下藏了許多被人灌上水泥的鐵桶,到現在GCPD都不敢開挖,怕惹到四位黑幫老大生氣。」

  「第二個,附近不是有倉庫嗎?裡面住著不少獵『人』的獵人。」

  「第三個……」

  「哇啊啊啊啊--」

  聽見兩人慘叫,遊作遂心地停下。看著粼粼的海面,他隨便扯了三個不怎麼讓人信服的謊言,但嚇嚇外地人就綽綽有餘了。看著兩人膽顫心驚地回到自己身旁,他突然開口:「遊星前輩他、沒帶你們來過這邊。」他用的卻不是問句。

  為什麼?

  他突然不瞭解遊星答應兩人的請求的原因。在十代發生事情後,他以為前輩會立刻讓兩人返回Metropolis。罪惡巷離新城並不遠,羅賓斯鎮也近乎杳無人煙,是犯罪的溫床,或許他不應該帶兩人來到比上東城還陰冷的地方。

  遊矢搓了搓自己冒出雞皮疙瘩的上臂,「明明這麼恐怖,為什麼遊作你跟遊星哥一樣,不肯搬來Metropolis?」

  判斷得出來這不過是他隨口的問題,但遊作卻還是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臆想著該誠實回答還是撒謊。

  「……這裡是我的故鄉,就只是這樣而已。」

  猶豫並不是他的個性,只是他回答得連自己都不太有把握。

  「沒有別的原因?」

  「沒有。」

  「遊星哥也是這樣?」

  「不知道,我認識他也不過一年半。」遊作斟酌地說。

  你們也是。

  跟在遊作身邊,他們越來越接近連接大橋的盡頭。

  遊馬踩住了滑板,他舉目看著橋樑裝飾的石像鬼光怪陸離的姿勢,與持劍的女神相對。從爸爸派任到Gotham開始,他來回Gotham這麼多次、瀏覽過許多建物,這城市比他想像中還要來的繁榮。和Metropolis相比是遜色許多,但是卻多了不少年代感。

  通過大橋後,他隨著河流走嚮往右溜著滑板前進,不知不覺與遊作、遊矢分離。

  罪惡巷被分區在Old Gotham,一個極為沒落、封閉的城區。貧廢的低矮建築夾雜在聳立的大樓中,濃濁的廢棄物氣味衝入遊馬鼻腔,嗆得他咳了出來。路邊呆坐的人們穿著比遊作特意讓他們披上的外套還要邋遢,燻得滿臉鐵鏽黑煙似的。

  這座城市病得沉痾膏肓。他拉起領巾摀住口鼻,他從沒想過只隔了一座橋,會有如此巨大的差異。他完全將另外兩人拋諸腦後,繼續滑動著滑板前進。

  「小兄弟,你身上有那個嗎……」

  「哇!」

  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他下意識甩開了對方,轉過身,是一個年輕男人,瀰漫著腐爛的腥臭,朝他伸出手。遊馬慘白著臉搖頭,試圖躲開對方更進一步的逼問。

  「『那個』可以實現願望啊……」他露出飄忽於現實的欣喜神情,「我也想要啊,我想離開這裡、想當個普通人……」

  男人陷入意識不明的狀況,搖頭晃腦地離開。

  遊星哥有和他說過,那是注射過多毒品的人才會有的樣子。

  他嚥下口水,惴慄油然而生。側頭往後看,就像是被疫病急掃而過,多少神智不清的人從暗巷裡走出來。剛才朝他搭話的男人面前站了一個佝僂的身軀,披著斗篷、遮住面孔。它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從胸前破布的袋子中拿出被軟木塞堵住的透明玻璃瓶。
  
  「給你,『實現願望的靈藥』--孩子,你也需要。」

  它的目光幾乎和遊馬對上,他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人類。

  「你在說什麼、那個是不好的東西吧!」遊馬下意識反抗,其他人發著磷光的眼眸一齊對準了他。

  人形物體偏了頭像是在思考。

  「不是你啊……是你身邊的人。」它幾乎不像人類似地朝他快步走來,還來不及反應,遊馬的手中被強塞了相同的瓶子。

  他會需要的、我相信。它淒厲的聲音附在遊馬的耳際說,引起極度的驚怍與顫慄。

  它操作著遊馬的手,將瓶子放入外套口袋內。

  對,就是這樣。齜牙咧嘴地笑了。

  「從他身邊離開!」

  男人爆起的大吼與鳴起的警笛聲把遊馬從魂不附體的狀態拉回現實。

  一台漆上明亮白色卻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雪佛蘭Impala民用警車,停在他眼前。下車的男人身上穿著黑色風衣,聲色俱厲地攔住遊馬,將他護在背後。

  他立即掏出警徽與手槍,戒備地擋在兩者之間。

  從小巷裡竄出的流浪漢如退潮般離去,而它嘶啞地笑著,從遊馬眼前遠離,魔法般地消失在眼前。男人暗灰的眼睛確定了現場警戒解除,才放下了手槍。他神態冷淡地瞪視遊馬,拽住他的手不讓遊馬趁機離開。

  「名字、電話、緊急聯絡人。」他的語氣非常不客氣,似乎是把遊馬當成在此生活的少年流浪漢一般的存在。

  「……」

  「喂!」

  遊馬木然對上男人的臉,他才發現自己的雙腿不斷打顫,口乾舌燥。

  他單手放在腦後,尷尬地笑了幾聲,「……不好意思,我是九十九遊馬,我有點……可以讓我休息一下嗎?」另一隻手將放著瓶子的口袋按得更緊些。

  男人輕蔑地哼氣,並沒有答應。

  「緊急聯絡人。」他拿出警察手冊,等待遊馬開口。

  遊馬躊躇了一下,不知道該給遊作還是遊星的電話。

  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他的手機恰如其分地響起--是遊作。他謝天謝地接了起來--遊矢著急的嗓音傳了出來,和遊作冷靜但語速極快地問他現在所在地點在哪。

  「遊作、哥……」遊馬瞬間感到鼻酸。

  聽到遊馬對電話的稱呼,男人訝異,「你有家人?」冷淡的語氣少了許多。

  遊馬朝他點點頭。

  「……算了,不追究了。你以後別再來這裡。」男人闔上手冊,朝他擺擺手,走回車上。

  他搖下車窗補上一句:「很危險。」

  「謝謝你救了我,快斗警探。」遊馬向他敬了個不像樣的禮。

  男人納罕,遊馬笑得非常明朗,指了指他胸前的警徽。

  MPD,天城快斗,警探。

  遊馬一回過神來,就立刻判斷出那不是GCPD的警徽。

  快斗輕哼一聲,「很有一套嘛。」上彎了嘴角。

  「嘻嘻。」

  沒有和遊馬道再見,快斗踩下油門,從來時的方向揚長離去,留下一地灰煙。

  「……只顧著跟其他人講話,遊馬,你等會兒就死定了。」電話掛斷。

  遊馬完全忘記他正在跟另外兩人通電話。

  「遊矢?遊矢!遊作!不要掛我電話啊喂!」


◆  ◇  ◆


  十六夜 秋摘下眼鏡和手術用的乳膠手套,輕輕拍了拍十代包紮完好的傷口處,引得十代齜牙咧嘴,疼痛地縮在椅子上發出嘶嘶聲。遊星雙手抱胸,面如土色地凝視十代。

  「傷口縫合得很好,那位醫生的技術了得,只是他現在不可以隨便亂動,得好好靜養才行。」她對還在擔心的遊星說。
  
  「我知道。」

  「可是還是好痛--」十代抱著肚子鬼叫。

  秋雙手插著腰看著十代,「會痛就代表你活著,等兩三個禮拜就可以拆線,你忍著點。」她一臉無奈地從口袋裡拿出放著止痛劑的塑膠瓶,交給遊星,指示他每日規定劑量。

  「你既然都在我們面前忍了一整天,表示還有能力可以繼續裝,尤其是遊馬、遊矢。」

  「你這是落井下石!」

  他思考了一下,決定給十代一點教訓,「你可以選擇亞圖姆,但是卻對我們隱瞞。」遊星在十代面前把藥瓶拋上拋下,十足十地不打算給他任何一粒。

  「我怕你們擔心嘛……」十代嘟囔著。

  「有一就有二。」

  摀著傷口,十代頗有微詞,但他也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只好在椅子上鬧脾氣。

  遊星不予理會,轉身遞給秋一杯開水,「這次又謝謝你了,秋。」

  「不客氣,舉手之勞。」她嫣然一笑。

  遊星看著秋好整以暇地收拾醫藥箱,和滿地沾染血跡的繃帶。她與十代閒話家常時,遊星忐忑的心情終於稍稍放鬆。遊作三人離開他家後,遊星完全無視十代的反駁,立刻連絡他在世界上最信任的醫生,而對方也毫不猶豫地答應前來他的工作室。

  天性使然,秋一邊替十代檢查,卻依然向遊星詢問有關他為何受傷的理由。基於非法治療的緣故,她又一次必須當本次看診不存在,遊星也得徹底消除她曾出入過這棟房子的任何紀錄。即使如此,她仍舊會繼續保持緘默。

  可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遊星請秋提供醫療協助。

  遊星從警局第一線退下後,至今遊走於法律的灰色地帶已迄一年半。

  第一次協助,遊星隻身闖入她位於Gotham醫院二十三樓的辦公室。她嚇了一跳,卻穩住呼吸和哆嗦的手,關起被撞開的門。她不清楚他肩上扛的少年的身分,也不知道為什麼遊星的動作如此倉皇。然而,她還是信任對方。

  她生平唯一一次替有可能是罪犯的人動刀,就是為了遊星。

  「所以你們都認為這是衝著你們幾個來的?」她說,抿了一口水。

  十代靠在椅背,枕著自己的手臂,一派輕鬆地翹起兩腳椅,「差不多。可能只針對我,也有可能會把其他人牽扯進來。這都還是假設而已,不過多點注意也沒有壞處。」

  遊星清楚曉得縱然擁有十代一樣的身手,也難以做到在槍口圍堵下還能毫髮無傷。他更在乎幕後操作者的惡意,如果事情真的像十代所想的一樣,那他必須比現在花上更多時間與精力,去保護好另外三個人。

  「我只求事情不要變得比想像中複雜。」遊星說。

  有必要時,他會做出比現在還要更強力的反擊。

  然則,莫非定律時時刻刻存在。他們也沒料到會引來兩大都市的警方關注。

  事實就像十代所猜。

  MPD和GCPD為何能在短時間內掌握嫌犯的蹤跡,主因來自一場發生在Gotham市近郊的大型車禍意外--起源於引擎爆炸與剎車失靈。數十名穿著制服、配戴制式手槍的警員,被路經小道的單車族發現重傷昏迷倒臥路邊,所幸大多數都還來得及送醫搶救。

  獲報到現場負責現場勘察、採證與記錄的人員,從警車車牌、車號編碼及傷者制服上的編號追查,發現車子全都是贓車,警徽上的號碼不存在資料庫內,這群人甚至不屬於國內任何一個戶口--偽造身分。

  爾後兩小時,Metropolis商業銀行竊案在媒體頭版上投下今日最大的震撼彈。

  回到MPD,以傑克阿特拉斯為首的龍組,將意外發生時間及竊盜犯做案時間重疊調查。交叉比對,發覺兩者間共通的可能性高達九成,他立即向法院申請搜索令,闖進他們預謀犯案的總部,並派遣上百名警力佈署在醫院周邊,對所有可疑嫌犯進行預防性羈押。

  傷勢較輕且甦醒的嫌犯,向MPD供稱:這場車禍是被人設計的,有另一夥人趁機襲擊他們。然而警方並不採信他們的話。

  鑑識小組在車體上找不到除了駕車自撞以外的痕跡,也找不到其他相關證據,唯一能稱得上詭異的,只有在距離車禍地點三十公尺處找到燒焦的安全帽,和地上幾滴以噴射狀灑落地面、已經乾涸的不明血跡。

  勘驗後,確認與車禍無關;調閱監視器,也沒有任何可疑人物。

  MPD進一步審問襲擊他們的犯人是誰,但絕大部分的回答都是一問三不知,只重複有另一夥人趁機襲擊。

  進一步將嫌犯的指紋比對數個國際犯罪資料庫,得到的結果依舊非常稀少。他們大多數都是國內刑案通緝犯、詐騙犯以及假釋出獄被社會放棄的更生人。嫌犯彼此間並不相認識,他們唯一的共通點就是看到網路黑市上的召募情報,為它高額的報酬而自願加入。

  做為犯罪集團的先遣部隊,他們只負責確認Gotham的躲藏基地,以及探查下一次犯案的地點。由於任務失敗,他們也不知道得手上千萬的另一組人馬躲在Gotham City哪處。

  想往上游發號施令的主嫌追查,他們聯絡的手段卻是通過最無效率的方法--書信,所有可能被採用的證物已被銷毀;詢問下游,那些枝微末節的內容他們早就被忘光了,MPD已然無法從這些人當中獲取情資。

  他們轉而向GCPD請求協力。

  調查至此,迄今已達七小時。

  天城 快斗為首的銀河小隊透過化整為零的方式,分散滲透至Gotham City每個潛藏犯罪意識的角落。只花了幾張鈔票,得到案情飛快的進展。從流浪漢形成的交流網絡裡,他們得獲不少單純流通於檯面下的消息。其中最明顯的便是他們對不屬於Gotham的犯罪者,有著強烈敵意。

  搭載滅音器的無人機根據消息,從空中攔截到主嫌行跡。空拍圖清晰拍到他們穿著黑色外套與斗篷,躲藏於上城海岬的羅賓斯鎮,最後一張照片則拍到他們進入近海倉庫附近的老舊公寓。監測小組推論他們將於今晚展開行動,目標可能是Gotham City Bank。

  他們必須早先一步,將犯人的行動扼殺於搖籃。

  本次任務代號為:Backfire(逆火)。

  在副局長的決定下,於太陽西沉後兩小時開始。

  克羅抓穩時機,悄然落在目標公寓往左數來第七棟的屋頂上,發出磕--的輕微聲響,澄黃的雙眸正鳥瞰著塵土飛楊的羅賓斯鎮。

  黑幕降臨後,這區域變得比平常還要荒涼肅殺,腳步之下蕭條街巷裡路燈昏黃,時不時明滅閃動,發出噔然一聲;舉目仰望,卻只能看見被光害汙染得一片花白的星空,月光在雲霧內隱隱散發著不祥的腥紅。

  鄰岸颳起的強風裡夾雜著濃重海羶味,與工業汙水特有的刺鼻味不斷刺激嗅覺;停泊船隻的船塢現在只剩下破敗的廢棄小船還留在此處,隨海潮起落不斷被侵蝕。

  他肩背突擊步槍,臉上戴著防護面罩,搭載夜視鏡的戰術眼鏡將眼前景象映成螢光綠,綠色視野內沒有任何人躲藏,鴉雀無聲;身上穿的全軟質防彈衣,則是為了接下來的行動才改穿防彈係數最低的NIJ IIA型。

  從遠處仔細看去,他嬌小地宛如寒鴉,跟隨他的腳步落在屋頂上的黑咲酷似渡鴉。

  克羅往後朝黑咲看去,用拳頭輕力敲打自己的太陽穴。

  黑咲點頭。

  開始前,克羅已在GCPD下好指令,在他們安全無虞地降落到著陸點時,就要封鎖羅賓斯鎮唯一通往鬧區的幹道;直屬於自己的黑羽小組五人,則部屬在公寓周邊五十公尺外圍的公寓內,架設好狙擊槍,負責監視與捕捉漏網之魚;體型比較嬌小(克羅瞪了在場所有笑了的人)的自己則和黑咲一起,時間一到,立即從公寓上方垂降至嫌犯所在樓層,破窗而入。

  地面上除了交通封閉以外,還得算上一公里外的空中支援及隱匿於暗夜海潮上的巡邏隊。傑克率領其餘MCU組員,隨克羅的動作同時從一樓巷弄往建築目標內衝,包抄夾擊。

  嫌犯等人插翅難飛。

  「BF-alpha、RR-alpha,回報。」耳筒傳來傑克的聲音。

  克羅握實拳頭,姆指向上。

  「了解(Roger)。傑克結束對話。」

  克羅提起步槍,屈曲左手臂,掌心向前方,向前推。
  
  他前進的步伐輕盈地像是有著貓科動物特有的肉墊,警戒的雙眼銳利得足以刺破藏匿的偽裝,宛若融於黑夜的猛禽;動作以不發出多餘聲響為主,深怕一點噪音就會驚動到躲藏於建築物內部的嫌疑犯;窸窣的衣物摩擦聲被捲入風聲中攪成碎片。

  他和黑咲順利抵達目標建物頂樓。

  相視點頭。

  將垂降繩的固定軸緊緊嵌入另一側牆面的邊緣,克羅將繩索綁在自己腰際上的安全環上,確認緊度及其安全性,空中半身懸在,只靠左手拉住繩子支持體重,舉起右手豎起手指。

  倒數五秒。

  四。

  三。

  手指頭只剩下食指與中指,微微彎曲。

  二。

  一。

  克羅扯著繩索,迅速往下降,踢破窗戶的爆裂聲,敲響了行動的第一步。

  傑克肩膀抵在鐵門旁,天城 快斗扣下扳機,霰彈槍子彈射破了鎖頭,他一腳踹開,衝了進去,背後跟著的隊伍形成兩列,隨他爬上樓梯,發出步履水泥的沉悶聲。

  克羅用小刀劃破纏在身上的窗簾布,映照於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黑,他楞了一下,花了幾秒才辨識出這是用黑色油漆將整個房間漆成完全的黑。一掃而過,將近有二十五坪大,應該是打通牆壁連通而成,而立於其中的人影不只一個。

  他居然在敵人面前恍神?

  克羅立刻對夜視鏡裡的人舉起步槍,上膛,預備射殺。

  「GCPD!放下武器,你們已經被逮捕了!」黑咲站在離他將近五公尺遠的地方咆哮。

  面對克羅的人影搖搖頭,像是代替所有同夥回應。

  他應該就是事件的主謀。克羅神色不動地想。

  對方過長的頭髮垂落在面前,遮住了整個面孔,克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那人手裡握著東西、不,應該是在整個房間內的人都一樣,身穿寬大的斗篷,看不出身型,手裡握著的橢圓物體也不像手槍,或著,更接近爆裂物。

  「我說!放下手上的東西!」克羅用槍口指著對方的手,然而並沒有造成任何效果。

  他的怒火直線往上飆升,但食指不敢離開扳機。只要有任何一點圖謀不軌,他就會立刻扣下,不管事後要寫多少報告。

  「太晚了。我們已經掌握重生的契機。」他說。那人張口,彷彿野獸的嘶啞聲從他的喉嚨裡竄出,尖利得能刺穿耳膜。

  說什麼鬼話……

  克羅厭棄地緊盯著對方,不敢掉以輕心,黑咲站在他身後戒備地逡巡著。二對五,壓倒性不利狀態,何況他們手中還可能握有殺傷力極大的爆裂物。門後方就是樓梯,急促的腳步聲不斷爬升,他得等到支援到才能繼續行動。

  像是察覺到克羅的想法,那人露出了在夜視鏡裡也無比噁心的笑容,像是看見世上最逗趣的事物,狂妄地放聲大笑,直到聲嘶力竭。

  「你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們要的是什麼吧?錢?權力?都不是。」

  「一旦時間到了,你們也將跟上我們的腳步。你們現在做的事情,都是徒勞無功。」

  他轉頭對著同夥說:「我們是誰?」

  「我們是殉道者。」

  拋下意味不明的話,他掀開斗篷,露出全身赤裸而骨瘦嶙峋的身體,胸前的皮膚扁平地貼在肋骨上,突出了形狀。

  克羅感到一陣嘔心。

  那人將右手的橢圓物體用力砸向心窩處,他靈敏的耳朵並沒聽到任何玻璃碎裂的聲響,但見他突然摀住心臟,面部朝上,往後倒下,站在那人附近的同夥也以同樣的方式一一倒下。

  克羅將突擊步槍收回背後,快速衝了過去,扶住其中一人。他的身體不停痙攣,血壓急速下降,呼吸急促,陷入休克。他搖著對方肩膀,喊了幾聲。將他平放到地面,還來不及做任何急救措施,便失去心肺功能。

  「克羅警長,不行了。」

  黑咲對他搖搖頭,躺在他手臂上的嫌犯也已經失去呼吸。克羅放下手中還存留體溫的屍體,扶著額頭感到一陣刺痛,腦海裡假設好的難題排山倒海而來,將他擊倒在地。

  他真心不想面對事實。

  「你在線上嗎?」克羅按住耳機呼叫傑克。

  「怎麼了?……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

  克羅眼神死,光聽聲音就知道樓下發生什麼事。

  「所以,你那邊也出現死人了。」

  「『也』?」

  「所有人,在你樓上的這些人全部都死了。」

  「什麼!」

  「先不要破壞現場,我來通知CSI那群人。」克羅切斷通話,他指使黑咲守在門口。

  這可不好辦……光是隔天的新聞就不知道會怎樣。克羅摀著嘴喃喃自語。

  前景黯然,他難掩低落地長吁一口氣。


◆  ◇ ◆


  由於嫌犯全部死亡--逆火行動宣告徹底失敗。

  克羅和傑克作為隊長兼第一發現者,必須偕同其他調查人員留在現場。他們可以想像帕拉杜克斯副局長會用什麼表情來面對自己。這場行動中,完整掌握對方情報的不是GCPD或MPD,而是主嫌,他們只不過是被看穿的牽線木偶。

  不得不承認,這次他們完全被看透。

  克羅一想到往後被追究的責任就頭疼。

  CSI到達現場已經是三十分鐘過後,此時剛過晚間九點。他們拉起三層黃色封條,從一樓到屋頂,開始進行調查。

  突然間,這棟老舊公寓被打上強力燈光,酸雨在混凝土的外觀上造成數條白色直線的侵蝕痕跡清晰可見,乾枯死去的植物黏在縫隙裡成了化石。這裡已經廢棄將近二十餘年,原先預計在五年前的都市更新時拆除,然而市政府一紙命令,工程停擺,於是就被市民遺棄在此,直到今日。

  克羅走到一樓和傑克會合,卸除身上的重裝備。

  「怎麼樣?能辨認出死因嗎?」傑克一邊問,他一邊脫。

  克羅搖搖頭,將突擊步槍交給其他警員,「看起來像是心臟病發,可是我很清楚看到他用手上的東西砸在身體上。」既然不是爆裂物,那會是什麼?

  「畏罪自殺呢?」

  自殺……

  聞言,克羅為之沉默。

  這些人盜走的是Metropolis的市民辛苦了大半輩子,存在銀行裡的血汗錢。只要將案情歸結到畏罪自殺上,很快就能偵破、放進檔案櫃裡從此不見天日。

  然而,他們是罪犯。

  甚至還在他們面前以極為不可思議的方法死亡,光是這一點就值得寫進報告書,當作往後追查的方向標之一。

  傑克看著面色不善的克羅,發覺他的不對勁,拍了他的肩膀。

  克羅思索了許久,抹了抹臉,下定決心。

  「我認為可能性不高,不可能搶完銀行就自殺。」那傢伙生前說的話還栩栩如生地在他腦中不停重播。

  主嫌規劃了一連串的犯案流程與逃脫路徑,卻不知為何最終末路通往死亡。

  換上輕裝後他們再度進入公寓,主嫌死亡的地方在四樓。,也是他和嫌犯對質時的地點。

  公寓的內部結構已經和當初設計時不同,只保留樓梯口、樓梯間狹長的木製走廊和房門,其他房間的牆壁則被打破貫通,看起來異常空曠。走動而揚起的灰塵,不停讓克羅忍不住打起噴嚏。

  路經被踢開的房門,克羅往內看去,和主嫌對峙時他估計大小有二十五坪,但現在仔細觀察後,大約有四十坪左右,完全被漆上黑色油漆,影響他的空間感;連通的房間內有三分之二的空間是空的,其餘堆放雜物與包包,鑑識人員還在調查中。

  地上散落著難以覺察的黑色塑膠碎片,同樣躺著不少還存有熱度的屍體,總計至少有十多人。鑑識小組將周邊可疑線索通通拍照存證後,屍體迅速地被包入屍袋,準備運回GCPD進行屍檢。

  當然,調查結果不可能像影集般這麼快出爐,至少還得在等上四到五小時以上,或著更久,他已經打電話要求法醫盡快交出報告。

  「克羅警長,我們在抽屜裡找到電腦和筆記本,請到這裡來!」其中一名鑑識人員戴著口罩向他們招手,並展示被塑膠袋包覆著的物品。

  戴上手套,傑克接過了筆記本,克羅則開始擺弄電腦。

  「對了,你們有找到死者的身分嗎?」克羅一邊打開電源,一邊說。

  「總部的人跑過資料庫了,沒有。」

  克羅眼神犀利地瞪著對方,「那為什麼醫院那群笨蛋就有?」

  「不、不曉得,他們的背景資料像是被人刻意刪除了。」

  該死的,他們一定有想到這點。克羅氣憤地跺地,拿著NB轉而走向傑克。

  他看見對方修長的左手食指骨節正抵在唇上,眉頭深鎖,細看著手上黑色的破舊骯髒線圈小冊子裡的內容。筆記本外觀幾乎沒有辨識度,路邊隨手可得,標籤也已經模糊不堪,大約A5大小,前前後後撕下許多頁,總厚度不超過五毫米。

  「如何?」

  「主嫌代號叫『潘朵拉』,你看這裡……」傑克翻開其中一頁,「這頁寫的是他的『自白』。裡面只有這頁字跡完整,至少能確認他是在情緒穩定的情況下寫的。有用的東西不多,大多數都是胡言亂語。除了證明潘朵拉是主嫌以外沒有任何用處。你那邊呢?」

  「一樣,沒什麼。電腦裡面只有幾封電子郵件的通信紀錄,還有一點聊天紀錄。被刪除的內容要給專業的人才能調出來。」克羅把電腦交還給了方才的鑑識人員。

  正當他們因為沒找到像樣的線索準備離開時,鑑識人員瞥見螢幕上的視窗,「--這什麼啊?剛剛還沒有的啊。」他疑惑地將滑鼠游標移向了視窗內唯一的按鈕。

  克羅驚起抬頭,下一秒衝向了鑑識人員。

  「那是病毒--」

  還來不及阻止,在點擊下去的瞬間,電腦如國慶煙火般炸出高亢尖銳的譏笑聲,響徹整個空間,螢幕角落逐漸被鮮紅的手掌佔據,直至爬滿整個螢幕--一個黑色倒吊者的動畫在螢幕中央緩緩擺盪。

  你們喜歡嗎?

  上面一行清楚的花體。

  笑聲點燃了隱藏在暗處的引信,不斷放大音量而共鳴著。克羅與傑克忍受不住蹲踞在地,只得用雙手摀住耳朵。

  「該死的混帳東西--」克羅緊瞇雙眼,眼神四處搜索,耳朵刺痛到接近無法使用。僅憑一台電腦沒辦法創造這種威力,一定有什麼東西在附近。

  強忍猛烈的耳鳴,他一步步失衡地走到放滿雜物的包包前,東翻西找。他從一堆廢物中倒出了一個黑色盒子,轉開蓋子,藍色的螢幕上出現一排咧嘴的牙齒,笑聲的共鳴點就在這裡。

  隱約發燙的外殼與內部冒出的陣陣黑煙。

  克羅意識到不妙,暗叫一聲可惡,用力將黑盒子扔向人員較少的空間,自己則往房間的另一個方向奔去。

  一切都在轉瞬間發生。

  爆炸--

  灼目的橘紅光芒,瞬間奪去大多數人的視力。

  傑克眼睜睜看著昔日搭檔首當其衝,被爆炸震波向後震飛十幾公尺,狠狠地撞在牆邊昏迷不醒。狂暴的烈焰蒐羅了周邊的空氣,在老舊公寓的木製天花板熊熊燃燒,所有可被當成證據的物品都被烈火紋上黑色痕跡。

  每一樓的相同位置都堆放著黑色盒子的包包,炸塌了整棟大樓的一角,一陣天搖地動,地板失去支撐傾斜了將近三十度。熾烈的火焰開始向上吞噬,黑漆的木質地板發出嗆鼻惡臭。

  「克羅!」傑克大喊,伏倒在地,所幸可以被當成證據的筆記本被緊緊攥在手裡。

  他目測距離後,將它扔給了守在門外未受到重大波及的快斗,但快斗也同樣狼狽地抓住樓梯地護欄才不至於滑下去。

  傑克已經沒有空閒時間去分析有多少人重傷,他的腳被卡在陷落的地板中,有好幾根木條插進小腿,動彈不得。濃煙已經瘋狂竄升到兩人幾乎無法呼吸的位置,他嗆咳兩聲,又喊了一聲克羅的名字,他才悠悠轉醒。

  視野因為爆炸而模糊不清,他只看到顛倒的世界與黑色濃煙。血腥味在克羅嘴裡揮之不去,好幾個爆炸碎片插進他的背部與腿部,溫熱的液體隨重力往下滴成一片小泊。

  「你沒事吧!」

  「還好,沒死。」克羅有氣無力地回應。

  從他的位置到傑克之間,至少隔了有五公尺。地板傾斜的程度比想像中還高,如果抓住傑克的手,拖著他從樓梯口通往隔壁大樓的窗戶跳過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真應該感謝大樓之間居然還能是相連的。


---初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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