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秋人家出發，琉璃全力奔跑，釋放全身力量，直線衝刺，偶爾跳上屋頂，踩踏圍牆，飛簷走壁，像陣狂風，所到之處颳起陣陣旋風。「哈啊……哈啊……哈啊……哈哈！」她喘息，就像第一天到校那樣狂奔。
熟悉的公寓映入眼簾，她衝上三樓，在熟悉的門前急踩煞車，皮鞋摩擦地板，擦出數道傷痕。大口吸氣，舒緩氣息。「呼呼……呼呼呼……征神……會在家嗎？」伸手按下鈴鐺，叮咚。
「找我有事嗎？」我走上階梯，看見琉璃。
「哈啊……哈啊……沒有電車直達這裡……所以這次我用跑的……」
「看得出來，皮鞋一堆磨痕。」
她露出微笑，幾根頭髮黏在嘴邊：「征神，我——」
「要喝茶嗎？」
「唉？」
鑰匙插入門孔，開門進屋，習慣性說句：「玫兒，妳還是不說話嗎？」
「征神在跟誰說話？」她好奇。
「一盆玫瑰。隨便坐，當自己家。」我走入廚房沏茶，從櫃子裡拿些仙貝。
她坐下，儀態優雅：「這也是精神力嗎？」
「嗯，植物之間也會溝通，通常是化學物質，只要知道如何解釋，就能溝通。」
「好厲害……還能跟植物說話……」她盯著玫瑰。「啊，可是征神……這不是……」
「茶好囉。」我端上桌，替她注滿杯。
「謝謝。」她雙手端起杯子，嘴唇貼上杯緣，慢慢啜飲。「好好喝……！」
「仙貝也很好吃喔。」我推過仙貝盤。
「嗯……啊，不行！」她放下杯子，拿出筆記本跟筆，翻開內頁，快速寫下筆記。
「嗯？」
「我……不能總是依賴征神，那個……先記帳！以後賺錢會還你。茶一杯……仙貝……加起來是多少呢？啊，還有之前征神做的便當。」她按住太陽穴，苦思價格。
「可以借我看嗎？」
她遞給來：「嗯……可以啊，畢竟是借據，有些東西我不確定價錢，要問問征神呢。」
我掃視頁面，便當、茶類、洗澡熱水、小點心，甚至還有秋葉原那杯甜湯。翻到第一頁，上面寫著壽喜燒，最後一頁則寫著，征神的血，隱身之術的教育費。「血跟教育是打算怎麼還？」我問。
她坐立不安摩擦大腿：「這、這個……就是想問征神意見的部分……我沒什麼概念……做苦工還的話也不是不行……」
翻完記帳簿，用食指跟拇指夾住借據，一把撕掉。
「征、征神！？不可以撕掉的啊！！」她焦急搶回筆記簿跟借條，像個搶不到糖的小孩。
「妳什麼也沒欠我。」我躲開攻勢。
她猛撲，胸部與腹部貼上來：「不可以！我已經欠征神很多了……不可以什麼都不還！」
我揉爛紙團，丟入嘴裡嚼，沒幾秒通通吞下肚。「沒了。」
「征神！太奸詐了……這樣叫人家怎麼報答……！」
「永遠不用報答。」
「唉……？」紅暈出現在白皙臉頰上，她結巴。「這難道是告、告告告告告告告告告告告……！？」
「妳很重要。」
她整個人跳開，躲到角落：「直、直球！？征、征神好直接！！圍巾呢！？我的圍巾呢！？怎麼辦！？」
好有精神的傢伙。
「吃點仙貝吧。」
她抓起一把仙貝，塞到嘴裡咀嚼，全身冒汗：「冷靜……琉璃要冷靜！！」完全冷靜不下來。
我拿出乾淨衣物：「脫下制服換上吧。」
她兩眼發直，環抱自己：「脫脫脫脫脫……脫衣服！？」
「幫妳補。」
「啊……是這麼回事呢，想太多了……」她瞬間冷卻。
琉璃換好衣服，小口小口吃仙貝，發出喀喀聲，雙手托住點心邊緣的模樣像乖小孩，又像兔子。我拿出針線修補制服，聆聽電視節目的歡樂笑聲。
「征神，謝謝你保護我。」她突然開口。
「嗯？」
「我知道打倒斯班瑟，保護我跟秋人的不是別人，是征神。」
「秋人說的嗎？」
她放下仙貝：「嗯……還有就是，那天吵架之後就不理人，我……很對不起。」
「妳什麼也沒錯，錯的是我。」
「呃……征神說得太直的確傷人，可是……沒度量是我的錯……」她態度軟化，沒有之前的霸氣。
「替喜歡的事物說話沒錯，被踩中地雷生氣也是人之常情。最重要的是，那次的確是我錯，沒有辯解餘地，誰來看都會做出相同結論。」我咬斷線頭，打結。
「呵呵，征神……好溫柔呢，什麼事都說自己錯。」她苦笑，帶著一絲甜意。
「是事實，不然一個人好端端怎麼會被稱作祟神？」
「是他們不夠了解征神！」
又或是妳不夠了解我。
「補好了。」我拿給她。
「謝謝征神，好厲害，跟新的一樣！」她看著制服，眼神逐漸回到過去。「就好像……媽咪一樣……」
看見她空空如也的茶杯，我拿起茶壺：「再喝一杯嗎？」
「嗯……謝謝。征神，之前我的視線定在秋葉原母子媽媽的身上，那個時候，我看見自己跟媽咪手牽手散步，好久好久以前的回憶。」
「在羅馬尼亞的時候嗎？」
「對，我的母親是吸血鬼，父親是人類，呃……曾經是人，但為了與母親在一起，自願成為眷屬，共結連理。當時我們只是一個普通家庭，藏在人類社會中生活，沒有人發現我們的身分，鄰居也都很友善。可是有天早上……記得是週末，我醒來的時候，房間到處都是血，爸比媽咪全身都是傷倒在地上，沒有呼吸。」
「發生什麼事？」
「不知道，沒人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當時只記得我一直哭，哭到流出來的眼淚變成血液，哭到差點流乾血液，跟爸比媽咪永遠在一起。後來德古拉出現，把我帶走。他扶養我、照顧我、教育我。給我食物與床褥，將我當成家人。」
「聽起來是個好人。」
「原本我也這麼想，直到發現他的計畫。他想利用我的血讓阿斯帕西婭復活，讓她把全世界人類變成吸血鬼，自己統治世界。知道我不可能答應，所以他從沒提過。」
「那怎會曝光？」
「有位名叫莎拉‧帕茲的女性不小心遺落一份報告，內容寫滿德古拉的計畫細節，可惜當時情況緊急，只瞄到幾眼，沒看到完整資訊。只能從其他資料大概推出他想把人類變成吸血鬼。我一直都知道他憎恨人類，只是沒想到會如此激烈，明明告訴我會盡力讓世界和平……」
「他沒說謊，只剩吸血鬼，當然和平。」
「嗯……是這樣嗎？後來莎拉發現我逃脫，將我追到一處港口，趁著夜深，我溜上一艘貨櫃船，跟著船來到日本，勉強躲過追擊。」
「很聰明。」
「謝謝……」她微笑，看到牆上時鐘，放下茶杯。「我得走了。」
「要回家了嗎？」
「嗯，該回家了。」
換回制服，我送她到門口。離開前，她突然面帶苦澀微笑：「征神，可以……給我個擁抱嗎？」
「嗯……？」
「不行的話……也沒關係……」她別過頭。
伸出雙手，將她摟入懷中。她張大雙眼，完全僵住，全身又熱又燙，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幾秒後，兩隻細小手臂環繞我的背，緊緊抱住。「征神……再見。」
「嗯，明天見。」
琉璃推開我，離開公寓，頭也不回離去。
Ψ
幾朵黑雲漂浮夜空，今晚是黑色朔月，星光照耀覆雪白色大地，琉璃獨自走向黑暗街道，但她知道，自己不是獨自一人。
「德古拉，想不到你會親自到日本。也對，就連斯班瑟都被打敗，你也差不多該沉不住氣了。」琉璃對空無一人的街道說。
銀髮男子從她背後的黑暗中走出。「琉璃，離家出走也夠了吧？」
「嗯，夠了。」
「跟吾走吧。」
「我會，可是答應我一件事。」
「事到如今你認為自己還有討價還價的——」
琉璃語氣堅定，毫不動搖：「當然有，否則我立刻自殺，你再慢慢後悔。」
「……好吧，說來聽聽。」
「不要傷害征神和秋人。」
「這就是條件？」
「嗯，只要答應，我就乖乖跟你走。」
「為了一個背叛自己的人類，以及毫不在乎妳的少年，妳要自我犧牲？」
「秋人是我的初戀，而征神……」她閉眼，摀住胸口。「沒事……你願意答應我不傷害那個兩人嗎？」
「……」德古拉沉默，似乎不願同意。
琉璃朝他走去：「放過他們，我就是你的。」
「吾答應妳。」
創作內容
病精神 - Rabies病株(7-3) 吸血姬的抉擇
ブッラク&ホワイトクロニクル (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