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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讀後心得

作者:迫水未來│2017-05-07 22:38:59│巴幣:54│人氣:29541
我怕消費任何一個房思琪。我不願傷害她們。不願獵奇。不願煽情。
我所寫的、最可怕的事,竟然是真實發生過的事。而我能做的只有寫。女孩子被傷害了。女孩子在讀者讀到這段對話的當下也正在被傷害。


——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後記



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讀後心得。是,終於讀了本書,這一本我早就該打開的書。

我是在昨天(2017年5月6日)讀完的,也在那時完成讀後心得的初稿。
因為是用「讀到哪更新到哪」的方式分三天寫的心得,所以我本來打算整理成通篇的文章後再放上來的。結果剛剛發現我沒有辦法進行更改。對不起。

其實這一個星期我心情其實都滿低落的,尤其是星期三以前。本來我以為這幾天好多了,結果發現還是不太行,明明讀書的時候可以毫無障礙讀下去的說。所以只好原稿直接貼上來,只改一些用詞。

好了,以下正文。先說,基本上是不會顧慮到防劇透的問題的喔,還請多加注意。



2017.05.04 傍晚(進度:序章「樂園」完)

讀完序章了。

和我看預覽時的文字很像。文字帶點朦朧感,充斥著一種夢幻感。文字很美,帶有一股詩意,又彷彿隔層紗。但是其所描述的真實,則是戰慄地寫實,不給讀者逃脫的空間。

和我讀林奕含的FB文字所感覺到的一樣,是擁有「韻味」的文字,又飄散著某種意識流的味道。從某方面來說,文字確實是帶有點那麼的古風,但在略帶老成口吻中藏著的其實是率直的尖銳,就像林奕含本人之聲音給人的感覺一樣。

※我所說的「韻味」是指唸出來會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我無法明確地定義到底怎麼樣的文字對我來說才叫有「韻味」的文字。但是不論是斷句、用詞、押韻等都會有影響。
基本上我寫文章時會要求自己唸出來要有順暢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還要帶點詩意(雖然有時總是事與願違,尤其是論文的時候),不過林奕含的FB貼文真的對我來說,幾乎每天都是很有「韻味」又帶有詩意的(雖然其貼文比起小說在語氣上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2017.05.04深夜(進度:至第100頁)

「聯想、象徵、譬喻,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東西」(p.80)

非常地順。比起我接觸過的小說,更像是長篇散文。明明是在訴說一齣慘劇,但卻華美柔順地讓人想不斷讀下去。

開始進入第一章「失樂園」。當初讓我驚訝的試閱就是出自到目前為止閱讀的部分。
厲害,太厲害了,雖然知道了林奕含的寫作動機後,這麼說,似乎很不應該。
每個句子都是精雕細琢,押韻、對比、排比,各種修辭與筆法滿載,彷彿炫技,而且,描述的故事,又如此地清晰。真正的天才。

或許看似滿溢著華麗的文藻,然而其所描繪的故事,其實相當深刻,或該言,令人感到冷冽感。
每個相連句子都各有各的修辭,然後一起拼成,略帶嘲諷的內文。不,不如說,用華麗的修辭訴說著那罪惡與齷齪的事實本身就是種嘲諷。

在此分享兩個句子。

「滿屋子的藝術品散發的不是年代的色香味而是拍賣場的古龍水」(p.41)。多麼漂亮的對比句。中間不加逗號,讓人一氣呵成唸完,更是和中間加上逗號有著不同的感觸。

「千千百百個伊紋撐開來印在泡泡上,扭曲的腰身像有人從後面推了她一,千千百百個伊紋身上有彩虹的漣漪,慈愛地降在每一張圓桌上,破滅在每一個人面前」。

這段描寫許伊紋在婚禮中的句子,不只是充滿畫面性而已,更象徵了伊紋因為走進婚姻/被規制為錢家.父權體制下的「媳婦」,而放棄了自己的理想與人生。

贗品的李國華與真品的許伊紋所形成了強烈對比。李國華指是個會背背詩詞的贗品,許伊紋則是真正愛著文學、熟知文學的文化人。然而,李國華一帆風順,在升學主義下取得了虛假的王冠,許伊紋卻因為結婚而被關進夫家,失去了原本應有的人生。然後,這樣子的李國華,從這樣子的許伊紋身邊奪走了房思琪,一個喜愛文學的女孩。

※讀到100頁時,雖然只是猜的成分偏重的推測,其實我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許伊紋或許也是林奕含投射的對象。一樣都是熱愛文學但又被迫被打斷的人。而且伊紋差一點就可以拯救房思琪了,雖然,如同林奕含所言,因為傳統、禮教等關係,思琪不可能向伊紋求救,因此伊紋也不可能向思琪伸出援手。



2017.05.05深夜(進度:至203頁)

「正面思考是多麼媚俗!可是姊姊,你知道我更恨什麼嗎?我寧願我是一個媚俗的人,我寧願無知,也不想要看過世界的背面。」(p.183)

抱歉今天晚上精神有些差,可能不能講出什麼。

今天的進度是讀完第一章「失樂園」,大概再40頁本書就結束了。一樣的東西今天就再不贅述。

雖然本書一開始就寫了「這是真人真事改編」,但是讀到某些段落時,如果讀過林奕含的FB或專訪,就會發現這毫無疑問是林奕含的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比如說房思琪在圖書館被人搭訕那段。

不過,最讓我毛滾悚然的,還是郭曉奇上文控訴李國華的鄉民的回應。那些帶有真實的惡意的話語幾乎一模模一樣樣地再次出現在現在討論林奕含的某些PTT推文中。「原來,人對他者的痛苦是毫無想像力的」(p.193)。

「她(房思琪)就像她們的小島,她從不屬於自己」(p.107)。這一句確實特讓我在意。早上才看到林奕含在婚禮時的致詞,「我從來都是誰誰誰的女兒,誰誰誰的學生,誰誰誰的病人,但是我從來不是我自己」。這句描述,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這是否是林奕含的吶喊。

說道作者本人的吶喊,就不得不提在第197~201頁。(到目前為止)唯有在這裡,作者不採用一貫的第三人稱筆法,而是用房思琪的第一人稱來書寫。這段房思琪的自白闡述了她對李國華與李國華之間的關係的看法。為什麼在這裡突然要改用第一人稱?我覺得是有特定意義的。可是如果貿然地猜測這裡就是作者本人的吶喊,似乎又太過危險。

最後提一下毛毛先生。在毛毛失戀後,他打算用意淫來「報復」伊紋。可是毛毛最後沒辦法,還哭了。為什麼?我想原因是因為毛毛是打從真心喜歡伊紋的,或許更準確地說,喜歡伊紋的靈魂。他沒有辦法意淫她,因為他不會容許自己「玷汙」伊紋,即使在想像的世界也不行,或許,就是因為在想像的世界,所以不行。

這裡的描寫相當寫實。作者真的是很敏銳細微的人。



2017.05.06下午(進度:讀畢)

「沒辦法的,我們都沒辦法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誠實的人是沒辦法幸福的。」(p.221)

看完了。雖然我覺得有些地方可能要看第二次才能發現,不過在此先說看完第一次的想法。

第二章,或說,終章,篇幅不多,描述了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施琪,以及在施琪身邊的伊紋與怡婷,還有李國華。這裡確實都有令人戰慄的部分,可是比起這些,最後大宅中的老人家們的對話,更讓我感到不快。不過,最讓我感到戰慄的,不是「復樂園」的內文,而是作者的後記。比起彷彿故意隔層紗的小說內文,赤裸的作者的獨白,更讓人感到絕望感。

林奕含在女人迷的專訪中曾說過,沒有真的經驗過的人,不會懂「強暴」這個字在一些人心中的重量之重。我得承認,我在閱讀本書的過程中,沒有產生過任何「好苦,讀不下去」的感覺。這不是一本愉快的小說,但是對我而言,沒有難過到讓人讀不下去。不是因為我的精神強度比較強還是什麼之類的,純粹就是我沒有真的經歷過或目睹過,所以才讀得下去而已。

林奕含還曾說過,「好多人說太苦了讀不下去/我多麼羨慕/只是小說就讀不下去/我還有人生人人要我活下去」。

有些人說,這本書是「死諫」,我認為不是。

除了她應該不會是立下明知無法實現的約定的人之外,她也曾經強調過好幾次,這不是一本「控訴之書」。不是「悲劇」,而是「慘劇」。

林奕含曾經說過,她認為「憤怒」是一種比較純粹的感情,是一種比較乾淨的情緒,「他是可以點燃人內心的火,可以成為類似蒸氣火車的蒸氣的一種情緒」。可是這本書,是,它確實包含了憤怒,但不是只有憤怒。更多的,或許是「無奈」,或者說,「絕望」。

如同蔡宜文在書末所附的書評中說的,或許在閱讀的過程中,可以從故事中看到那麼一點希望。然而林奕含又清楚地否認過,「如果你讀到希望,是你讀錯了,請你再看一次」。

所以這是什麼?我認為這本書是「紀錄」。是包裝成虛構的真實的紀錄。是要讓讀者透過閱讀這個動作本身,去親身體驗這個「慘劇」。這個慘劇對於許多人來說,或許關起書本就結束了,但對當事人來說,則是永不停歇地反覆歸來。而我們能夠透過書本感受到的這份痛苦,可能只有當事人不到千分之一乃至萬分之一的分量。
※究竟是林奕含本人的親身經驗,還是「四個女生」的體驗,已不是那麼重要。重點在於,這是真實存在(過)的個人真實的體驗。

如同書中指出的,和林奕含曾經說過好幾次的,房思琪對於李國華確實有過愛的感受。林奕含明明自己知道,這(可能只)是性暴力受害者為了說服自己、說服自己讓自己的世界不會崩壞的假象(書中的指涉可能沒有明確到每個讀這都看的出來)。為什麼要寫出來呢?如果這是一本控訴之書,點出這一點,或許只是更容易招來不諒解,就好像現在正在網路上一直說「妳憑什麼為什麼要破壞人家家庭啊」的那些人。

為什麼要寫出來?因為這份「愛」(如果還可以稱之為「愛」的話)、慾望、性也是「真實」的一部分。

因為這是一本記錄之書。

「但我今天沒有要談所謂的誘姦跟強暴,因為任何人看了這個書,然後看不到誘姦和強暴的話,他一定是在裝聾作啞」。



第一次閱讀心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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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這個故事摧毀了我的一生,但寫作的時候,我很清醒地想要達到一種藝術的高度。」 | Readmoo閱讀最前線   
(寫心得的時候,我還沒有看過Readmoo的專訪。不過,希望大家可以聽一下這十六分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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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迫水未來
把林奕含的臉書看完了。
是的,看完之後更確信自己喜歡她獨特的文字,以及透過文字所展現出來的高尚的靈魂。對於文學的熱意,也確實傳達到了螢幕的另一邊。而透過她的文字,˙我們也認識她深愛的B。
沒得再看了,有種空虛感。
繼續回去讀房思琪吧。她用生命刻下的文字。

讀林奕含的臉書確實是一個「快樂」的過程,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
是的,裡面有很多令人生氣、令人憤怒、令人悲傷的內容,但是也有很多洋溢著愛與情熱的文字。像是為諾貝爾文學獎頒給巴布·狄倫而生氣,說村上春樹本來就拿不到諾貝爾等等。
而且她的文字好美,好漂亮,也有很多獨到又有道理的見解。雖然,也時常飄散著痛苦。
(2017.05.05)

05-07 22:39

迫水未來
把罪惡完全歸咎於李國華,或是C師,一個人身上是很簡單的。惡必須具體化、單純化,這樣思考上會比較方便。
然而,構成這個罪惡的不是只有李國華,即使李國華確實在這個暴力中居於核心的地位。
如果看不到這一點,只知道消滅身為集體惡的象徵的李國華(當然,只知道追殺李國華的人,恐怕很多都沒發現這是集體惡,而不只是個體惡而已)的話,事情只會繼續發生。

05-07 22:39

迫水未來
抱歉,我現在才想到我好像沒有寫出來。其實書中也時常流露著對於升學主義的批判。甚可言,房思琪的慘劇,就是升學主義、父權暴力、社會對於性的禁忌等多個結構相互交疊而成之下的產物。

05-08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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