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也是有不同的意義,比如有些時候我們會說:過去的我已經死去,現在的我宛如新生。
我期望是這樣,也必須要這樣;眼前遲疑的少女被我的吼叫聲嚇到,接著就利用這個空檔,我拖著顫抖的身體,攀附在偌大的桌子,一步步接近她。
「妳在做什麼?妳在想什麼?」我問她,也同時在問自己。
她沒有回答,是啊,通常面臨這種狀況,都會說不出口,畢竟心裏有很多心酸、苦痛梗在胸口和喉嚨,根本就無法宣洩。
可是只要說出來的話一切就不同了,只要說出來,一切就會變得不是那麼絕望。
在這妖異扭曲的污穢空間,我緩緩走到她身邊,伸手握住她站著的椅子,看著不吭一聲的花斑鹿;她緊緊抓住圍巾的邊緣,被捲成粗麻繩般的圍巾形成圓環,而她的臉龐貼著繩緣,就這樣眼眶泛紅,眼淚汪汪的看著我。
很好,我確信就算她真的把頭埋入那個圓環中,我也有足夠的時間救下她;我想起櫻,她當時救我的時候是怎麼做的?
我深深的吸口氣,然後把手從椅背離開,轉向她的手臂:「這樣會很痛的,妳不是不要痛苦的事情嗎?」我抓到她的手:「既然如此,我們應該要找些快樂的事來做吧?」
花斑鹿哭了,她無聲的哭著,眼淚不斷滴在她站著的椅面上;我突然想到自己可以用什麼方式勸她,比如用象徵意義上的死亡來過渡花斑鹿的心境。
因此,我放棄僵持,趕緊爬到桌子上,和她達到一樣的高度:「來,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一下就好了,閉上妳的眼睛。」
帶著抽噎,她閉上通紅的眼睛,藉此機會,我將圍巾的結打開,然後在她錯愕的張開眼睛看著我的瞬間,用力將圍巾從她手上扯下,自吊燈上拉開,甩甩灰塵以後,繞在她的脖子。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幫助妳更多。」我拍拍她的肩膀:「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要追尋的目標不是嗎?妳也有吧?喜歡的、捨不得丟棄的、想要完成的事情很多吧?妳看看妳現在,妳很勇敢的來到這裏,又從這裏活了下來,不是?」
「所以,再試試看,試著用妳現在的勇氣去嘗試一下,對,死了就輕鬆了,但既然還是有快樂的事,還是有放不下的事情,那麼為了這些事,就再忍耐一下好不好?」
她終於點點頭,然後開始放聲痛哭。
我救了她?不完全對,其實我並沒有救到,因為決定要不要活下來的人是她自己,決定要讓那一個自己活下來的也是她,我只是一個機會。
如果她已經準備好,心無遺憾的話,我根本就沒有機會救到她。
光是我來到這裏的時間,她都不曉得死幾次了;我很自責,是我的錯,我不該用虛偽的面具去面對她,但是我累了,真的很累,完全沒有力氣去為她編織夢想,也無力和她去尋找生命。
更甚至於是害怕,害怕我會把她當成櫻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