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蒙托站在路燈旁,嘴邊的縫隙不時竄出裊裊白煙,而他的思緒也跟這白煙一樣,找不到歸宿與方向。
本來,是要思考接下來的策略和具體行動,可怎麼想,奧諾拉那句「逃」卻刺得他思緒無法集中,反而讓更多零亂的畫面在腦子裡大搞破壞。然而,那句逃避卻使得愛德蒙托的腦海不得不再次面對這深藏已久的問題。
自己偷偷去從軍,是為了尋找自我存在的意義,一直以來愛德蒙托是這麼認為得。但是,現在看起來這行為好像有點魯莽......就像是離家出走的孩子賭氣,不成熟也太任性妄為。
愛德蒙托搖搖頭,把手掌抬起來映入眼簾,看著在意識下的放開、握拳,放開、握拳的身子,漸漸感受到自己無論如何都是洛維爾家的人。這流動的血液、蹦跳的心臟、堅硬的骨骼和不怎麼強壯的肌肉,這全都是洛維爾賜與的。
即使換了名字,遠離家族和故鄉,洛維爾這三個字,卻無時無刻在他心靈深處呼喚他,想到這點,愛德蒙托越來越覺得自己也跟奧諾拉差不多。雖然,經歷了許多生死關頭,但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才只是剛成年的小鬼頭。
愛德蒙托把菸蒂吐到地上,狠狠地踩下去並使盡地蹂躪它,正準備又再拿起一根繼續享用時,有人跟他搭話。
「不好意思,能借個火點一下嗎?」
愛德蒙托轉過頭,發現是一位帶著黑色圓頂禮帽,穿著灰色風衣還帶著咖啡色皮手套的高大男子。他臉上帶著一副黑色正方框眼鏡,看起來書卷如雅,而五官輪廓深邃,看上去就是個知書達禮的美男子。
愛德蒙托仔細地瞧了他一會兒,才開口說話。「您不是渠福人吧?還說得一口流利的渠福話還真不簡單,您是?」
那男子比了個點火的動作,笑著說。「抱歉,我有點忍不住了......能不能先讓我解脫一下在回答你?」
愛德蒙托把打火機遞到那男子面前,而那男子居然沒有接過打火機,反而笑吟吟地打量著愛德蒙托。
「還有什麼事嗎?」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幫忙點火來表示善意嗎?」那男子把菸叼上嘴邊說。
兩人僵持了幾秒鐘,「喀擦」一聲,柔和親切的小火光,點著了菸頭,使得那男子的表情瞬間盡是洋溢著幸福的光暈。
這時,愛德蒙托才回過頭來把自己的給點著,跟著這位男子一同享受著菸味裊裊的小空間。他對這個突如而來的陌生人,有些異樣的感受,不知為何面對這男子,防備心就會自動地搭築起來。
「不好意思,剛剛有些失禮。我叫維勒斯,來自帝國.....正確來說,是來自神聖民主邦聯才對,因為家族旅遊的關係才來到這裡。」維勒斯說。
聽到是邦聯的人,愛德蒙托有了一些想法,於是回應道。「家族旅遊?看來閣下的家境不錯呦!聽說邦聯因為賠款的關係,陷入前所未有的經濟大蕭條,大多數的家庭都在一夕之間家財散盡,而閣下的家庭還能有此餘力......想必是個很不得了的家族吧。」
「沒什麼,只是當人在富裕時,應該為將來可能會遇到的遭難做好準備,總不能肚子餓了才出門打獵,這不僅抓不到獵物反而還會被獵物吃掉。」維勒斯面對愛德蒙托試探性的舉動,被四兩撥千斤地化解道。
「看來閣下的家族很擅長做規劃呢。」
「哪裡。別稱呼我為『閣下』,叫我維勒斯就好。」維勒斯說。
「那......維勒斯,你們規劃有什麼訣竅啊?能否透露一點,一點點就好,我最近在財富管理上也有點......唉呀!你知道的。」愛德蒙托有點彆扭地向維勒斯說。
維勒斯輕吐了一小團煙霧,也不吝嗇地向愛德蒙托解說。
「規劃,雖然就字面上的意義來說好像很複雜、很難,但其實就跟穿鞋子那樣簡單。」維勒斯挺起胸膛,舉起食指說。
愛德蒙托也點點頭,表情好像看到偶像般那樣地容光煥發,但眼神卻是十分犀利,像老鷹盯上獵物般。
「如何如何?」
「別急――你知道嗎?你只要掌握一個東西,所有規劃都能做到完美。」維勒斯頓了頓,醞釀一下情緒。「你有玩過賽馬嗎?」
愛德蒙托搖搖頭,表示沒有碰過。
維勒斯走過去,拍了拍愛德蒙托的肩膀。「你要記住,這可是個富有人生哲理的運動呢。」
「運動?」在愛德蒙托認知中,覺得這應該是賭博才對。
「沒錯!這就是運動,下注者們各個都自己的盤算,都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是獲勝的,連最徹底的無神論者也會在此時希望有神能夠幫助他。」
說完,維勒斯轉過身去,讓雙手攤開,嘴巴喊著,「你看!多麼有趣啊!」只是,愛德蒙托卻趁他轉過身時,用手輕輕地抹去維勒斯在肩膀上留下的任何痕跡。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這樣。」
「你也這麼認為?但是,這些下注者卻只能是輸家;或者說,必定是輸家。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掌握情報啊!」維勒斯說。
「那贏家是誰?馬?」愛德蒙托邊問,邊學馬而跑了幾步,還用鼻孔氣哼哼地哼了一氣。
「是莊家,也就是辦賽馬下注的人。」維勒斯說。「他們辦賽馬,制定規則,篩選出賽人馬......你看!球證、旁證,在加上主辦單位和裁判都是我的人,看你怎麼跟我鬥?哇哈哈!」
「這傢伙腦子沒問題吧?明明是在說賽馬,怎麼突然跑出什麼球證?」愛德蒙托喃喃自語道,認為一個會無緣無故來借火的,八成都是智障。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掌握了足夠的情報,就能做好規劃?」
「沒錯!你很聰明呢。只要掌握情報,自然就能處於不敗之地。」維勒斯說。
「等等,那麼在賽馬場內卻沒有下注或者純粹觀賞的人該怎麼算?」愛德蒙托問道。
「自然也算輸家,因為他們也對賽馬本身就是一知半解的。」
「我不這麼認為。」愛德蒙托提出異議。「他們是贏家,因為他們沒有被利益牽著鼻子走,認知道自己缺乏情報才有此分寸的。不打沒把握的仗,不就是勝利的準則之一?」
維勒斯轉過來,居然對愛德蒙托拍拍手。「很好,看來你還有自知之明。」
愛德蒙托一聽,警戒心又上升一個層級。假如,他猜得沒錯,這個傢伙不是碰巧來找他借火的――是預謀好、有目的的。
維勒斯向前靠近幾步,輕聲細語道。「可你的行為卻不像有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反倒像是那些什麼都沒有的賭徒。」
「拜託!人生的選擇就是個賭博,這幸與不幸還要看造化。在你眼中的行為可能是賭博;可在神的眼中卻是正確之舉。這種事,常有的嘛。」愛德蒙托說。
「喔!你.....」維勒斯看愛德蒙托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複雜。「看來大人的神蹟又要在添一筆......那麼我該為你的勇氣鼓掌?還是你的無知?」
「我想彼此就不用再客套了。你是綁匪的同夥?還是政府的人?」愛德蒙托終於跟維勒斯攤牌,直接單刀切入主題。
維勒斯舉起食指,像鐘擺一樣地搖了搖。「很可惜,都不是。」
「那你是誰?」
維勒斯露出詭異的笑容,那氣息甚至從他七孔慢慢溢出。「我是你的......你的朋友。」
「朋友?」愛德蒙托皺起眉頭,重複道。「我的朋友中可沒有一個愛賭博的。」
「哈哈!你大可放心,這只是我的一點小興趣而已。不瞞你說,我還用這個賺了不少......只要承認我這個朋友,我就能用這些外快跟你分享呢。」維勒斯說,雙眼金光閃閃的,讓愛德蒙托居然從那好像真的看到金銀財寶。
「這個嘛......要我承認你這個朋友也不是不可以。」愛德蒙托說。
「哦?」
「要先答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那就是――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還是我的東西。」愛德蒙托說,挺起胸膛,雙手插腰,臉上浮現大道正義這四個大字。
維勒斯張大了嘴巴,然後摸摸鼻子,自知有些自討沒趣,打算做完最後一件事就立即走人,再也不要和這個傢伙打交道了。
「這是『大人』要給你的訊息。」維勒斯說,把一封信交給愛德蒙托,他接過信後,把信翻來覆去,仔細地檢查了一番。
「這是?」
「那我就以『朋友』的名義稍微透露一點給你好了。」維勒斯說,特別在「朋友」兩字上加重語氣。「你最好趕快拆開,拆開後要馬上行動。」
愛德蒙托不明所地望著維勒斯,心想,不就是個信封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因為,跟你約定好的外相大人已經反悔,打算提前一個小時行動。要是你不好好把握時間,你就要跟你的小女朋友和那群笨蛋一起去天堂玩賽馬了。」維勒斯說。
愛德蒙托驚呆了,他雖然有想過安娜可能會為了自己的如意算盤,跟當初說好的會有些差距。但沒想到,她居然連自己這群人都打算一起抹殺掉。
「那......謝謝你,我這就趕快出發。」愛德蒙托說完,就回頭立刻就跑,但卻被維勒斯叫住。
「等等,你不認為我說的是謊言嗎?」
愛德蒙托搖搖頭。「你大老遠跑來接近我,就是為了說一句謊話嗎?」
維勒斯聳聳肩,不打算回答什麼,而愛德蒙托也笑了笑,就這麼跑走了。
待愛德蒙托消失在視線後,維勒斯的臉上陡然大變,殺氣、怨氣和怒氣全都籠罩他頭上。
「看來他就是卡曲瑪啊......終於......讓我找到你了。」維勒斯握緊拳頭,尖尖的指甲居然把手掌給擠出了幾滴鮮血。
「雖然很想就這麼了結你,但是『大人』說要觀察,就暫且讓你多活一些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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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勒斯這個橋段,是以前做業務員時候的經驗。那時常常都會一個小故事來當作洗觀念的必殺技,然而有次,就在講完故事後,顧客居然把興趣都放在故事上,我們兩人聊著聊著就把商品忘了.......最後客戶走了,商品還是沒賣出去orz.........
這裡,維勒斯就是想借賽馬來向愛德蒙托暗示他們的行動準備不周,要不放棄,要不就選擇與他合作。但是,居然被刁難的顧客給挑骨頭,也讓維勒斯這準專業經理人只能摸摸鼻子,認了。
我想大家多少都有離家出走的經驗吧?我記得自己就有三次了吧?哈哈~我真是天身反骨,受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