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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短篇】日之章〈異夢16' 我喜歡你〉

潤島 青 | 2017-02-24 06:07:32 | 巴幣 1020 | 人氣 528



日之章〈異夢16' 我喜歡你〉

  我一直記得,在那裡,幾乎幸福得哭出聲,原來渴望和一個人純粹而真心的交流,會是這生最為痛苦的事。

  ◇◇◇

  那是在一間我從未去過的酒吧裡發生的事。

   『喝嗎?』
  我指著手裡的酒、提著手機螢幕問同坐吧檯的男孩,見他靦腆一笑點頭,這才將手裡那杯調酒遞給他。

  有時也會怨恨太過清楚對方喜好的自己,或也有對眼前的人將自己的喜好記得太清楚感到的苦惱存在。
  他的喜好十分簡單,喜歡甜的怕苦的,討厭蟲類尤其會蠕動的那種,看到照片還會直接嚇得跳起來像搞笑藝人一樣抖動,十分有趣。不擅長一些繁瑣的事情,也會在聽我說了些充滿反差的無解疑惑後一秒變臉,露出整張臉皺緊的表情,這一切直覺的反應都非常可愛。

  至於自己是什麼時候受他吸引的?
  記憶也沒法記得更清楚了。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在好奇這樣的他會進行常人認為再自然不過的事,可能是那時起漸漸變得貪心起來了,想讓他體驗更多事情這樣的想法貪婪的孳生──

  想聽見他的聲音。
  哪怕再細小都想聽,也可能是因為他長得雌雄難辨,這才有些壞心的懷疑起到底生理是男孩還是女孩,因而想要聽那一丁點的聲音也說不定。

  現在想來,真正想要深入接觸的動機,也只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吧?

  可漸漸也會怕他無法感受一些情境的聲響,用文字描述起了聲音。
  但當他說他聽得到,又想著是否自己太過優越本位?太多管閒事了呢?也這樣偷偷的檢討過自己。可當私下找過老師,聽到老師說:能聽到並不代表聽得真切。
  又覺得心涼起來。

  與男孩相處的過程中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便是我鍵入文字的速度遠遠超越多數人,基本上也能像日常生活說話一樣同步將內心所想的內容即時寫出,但也會擔憂起,不是口語的交流,是否會被人認為存有包裝人格、刻意保留的成分?

  畢竟,這個男孩比起常人實在是乾淨得如白紙,可即便我沒有包裝自己的文字,往常口語交流我也同樣懶得包裝,但我同樣會擔憂,擔憂對方覺得我的文字並不是真實的我。
  而我也是在相識這麼久的時間裡,真正的幹過那麼一件有所保留的事。

  唯一對他有所保留的,便是藏匿起這漸漸增加的喜歡之情了。

  對於藏匿情感這種事,從古至今我做得駕輕就熟,往往都要我說出來對方才會察覺;可在幾乎是最後一次見面的那時那刻,當他終於知道我真正保留的部分──那本不該出現的情感之時,他也同樣對我說出、對我至今與之交流的看法,聽了那話的我竟瞬間難過起來。

  我竟感到長久以來幾乎就快忘記的情緒──
  受傷。

  許是混著喝了不少酒,連神智也飄得遠遠的,回過神來看見睡到在吧檯的男孩,安詳的闔上眼睫,室內霓彩的光線灑在他的髮,染上他的頰,看著便想:或該慶幸他難以察覺室內爵士的聲響。可唯一不美的地方是酒保不斷送出的酒杯,那些砸在桌上傳來的震動令他的眉頭皺了又鬆、鬆了又緊,像某種節奏遊戲一樣,看著露出一絲自己再難察覺的笑,將一杯倒的男孩趁著夜色拖離那間我也分不清名字,從未來過又像是來過的酒吧。

  走在路上想著果然彼此身量和體重有明顯的差距,又想著不知怎的竟能將他拖回他的租屋處。該說我壓根不該知道他住哪、哪棟建物、哪樣的室內陳設,這些合著都不該是我能知道、我該知道的事。

  好不容易將他放上床,替他簡易處理一下,幫著催吐、擦完臉,這時他才悠悠轉醒,我便用手機寫了行字給他看:
   『我能留下嗎?』
  他搖了搖頭,旋即閉上眼昏沉睡去。

  那個當時與之坦誠相見般的自己的情緒,於這刻又湧了上來。
  是不被信任嗎?
  還是不該?
  離了那處,走在昏黃的街燈下,淚開始不受控的滑下,連帶著我整個人也向下墜去般,消失在這個寂靜的夜裡──

  ◇◇◇

  同樣昏暗的地方,卻是不同的光線色調,我猛地睜開眼,便見身旁攜上他,隱隱的像受了暗示,這地方是博物館嗎?向他看去,只見他一臉等待我說什麼的樣子,無奈的情況下我如往昔問他:
   「……」『要去那裡看看嗎?還是你有想去的地方?』
   「……」『好阿,我沒什麼意見。』
  我和他一直都無法用聲音交談。

   『你看那個天體模型,做得超逼真的!』
   『仔細看還很像巨大的糖果!』
   『只有你會這麼想吧!吃貨xD』
   『xD』
  不會手語的我,總是用文字傳達想說的話,以往有筆電幫忙,我的心聲和手速得以融為一體化做螢幕上的語言,可對他來說一定沒辦法吧?即使他鍵入文字的速度也是很快的,用食指滑出文字的形狀,手機自動辨識出字體與建議的字詞選項,可這些語句不一定等同於他內心真正想說的話,我們都圖著方便理解的言詞而書寫。

  還不夠快。

  不是比手語的話,他想說的話還是無法完全傳遞給我吧?因著這種半調子的交流方式,又怎麼有臉說自己喜歡上對方了呢?

  無可救藥。
  是這種愛的情緒在作祟嗎?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好像有不錯的影片。』
   『好阿。』
  天體的科普影片重複播映著,只有我們的狹小播放室投影的光閃爍不停,我的耳邊還能聽到機器裡風扇運轉的聲音,可他卻永遠聽不見這樣讓人焦躁又放鬆的旋律。

  為什麼是你。

  神對願望的許諾有時候是很奇異的、毫無道理的。
  我如何渴求著喪失知覺與五感,可這世上另個人卻渴著我所厭棄之事,何其悲涼,我等卻必須順受,連點抗命都不可作為。

  『你還有想去哪個展區逛逛嗎?』
  『那邊?』
  他指著晦暗不明的展場隔間外、同樣昏暗的開放式空間有著人群駐足著,人們很奇異,被人包圍著的地方好似就會存有什麼新奇的事物,好奇心總會驅使我們的身體前行,輕易就能被誘騙,或也是人的本性。充斥人群的長廊盡頭區域也是同樣透著陰冷的光,那光線是灰濛濛的靛色沾染點墨綠輕柔地暈開的,這種調色底下的氛圍近乎讓人沈醉:可以隱匿什麼,又像是自主屏住呼吸後產生的缺氧暈眩,喜歡與痛苦便會於此時交纏著,就好像能處在他身旁的自己,即便如何疼痛都能輕易滿足,人,真神奇。
  我從不是能夠輕易滿足的人,可對上他,好像一切都不那麼重要。獲得同樣情感上的回報不是很重要的事,而付出變成一種極為自然的事。或許再過幾年,我就會比手語了,若是我會了,定是因為他的存在。

   「……!」
   「……」『怎麼了嗎?』
  他的文字我後知後覺的才發現,我早已像是遇見了生命中不可抗拒、被逼著享受的危險那樣戰慄不已,實際上我也是遇見了無法抵抗的「恐懼」。

  『沒什麼,想到些事,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還有那個想看,這邊人有點多晚點再來看?』
  『好阿。』
  他沒有多問,我卻想著逃離「危險」。
  人群深處有著三位穿著軍服站得筆挺的男子,中間那位比記憶中長得更為高大的男子,便是我這生的魔障,為何會遇上這個男人?為何我和他親暱的姿態會落入男人的眼裡?為何男人露出了驚訝的神態如那年那樣?

  為什麼逃?
  為什麼下意識還是逃跑了……,我根本沒做錯什麼阿?喜歡上比男人更溫柔的他有什麼不對嗎?那些記憶總是回溯,當我就快忘記便會浮出來逼我記起,我也快要忘記這個男人,為什麼又會想起?曾經喜愛過的情愫眨眼間變成了夢魘,與自身極為相似的惡毒而不善交際的話語,逼出過多少夜晚獨自享用的淚?記不清!連同曾對這個男人傾注的癡心,我全部都想不起來了。

   「謝謝你的出現。」
  可以的話,多想這樣對他說。可就算說了也不可能知道我說了什麼吧?有時也會因此氣餒,覺得無法堅持下去,但不是有幸等到他的出現,又怎會如此喜悅的活著?再多分裂般難受的自我紛擾都是必經之路。

   『你沒事吧?』
   『沒事,好啦,偷偷跟你說,剛剛那個人,我以前喜歡過。不過現在看著他,根本不記得當時喜歡他的心情,很神奇xD』
   『喔喔,好像聽妳說過。』

  為了行走便利是不可能手持電腦鍵入文字的。用智慧手機鍵入文字總讓我覺得感應不良很是厭煩,在失去N牌智障型手機的精良中文注音輸入法後,將文字輸入手機的速度便變得像肢障一樣。不知道饑不可耐,急於知曉他當下真正心意、有著這種想法的自己,他是否也如此渴求著心意的同步?
  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欣羨以往視為常人的周身之人,我們輕賤著五感卻忘了這些感覺多麼難得,擁有完好的肉軀也是諸多機率下唯一的組合,可我們都忘了應該珍惜。

  ◇◇◇

   「!」
   「是夢阿。」
  異常真實的夢境與遭遇令我的背脊流出冷汗,可以像姊妹一般挽著手行走親暱的我們,被那個曾經喜歡過、深愛過的男人盯著瞧,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可就算這樣,我絲毫不感退縮的故意作為。

  我過得比你好,你詫異我也就歡喜了。
  像這樣報復式的語句才是構成我的本質吧?

  善嫉又容易受傷的自卑自我,可就是遇上了他,這些缺點一夕間都能淡化得肉眼無法察覺。
  在我從他者身上不全的、缺陷的愛上畢業後,迎來了我這生唯一真心想要相守的人,那個人便是溫暖、單純的他。

  天空漸漸亮起,我的心也因著這個夢漸漸平復,我私心地對著雨求,求將思念染進雨滴裡,也向著風求取,求捎上這曖昧的水珠,帶往他所在之地。

   『我喜歡你,可你聽不見。』
  對著螢幕鍵入的文字,不只無法被聽見,抑無法看見。

  即便如此,也將喜歡得越來越濃,直到變成無法被輕易捨下的愛之前,都會繼續對著天空無聲吶喊著:
  『我喜歡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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