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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Comma 5th-《消逝的畫姬》

作者:星野咪魯│2017-01-23 16:50:24│巴幣:16│人氣:394
無論是那些筆觸。
還是迴盪在病房內的那些對話。
我期許著自己,在眼淚流下之前。
用生早已生疏的字跡,將其刻在同一顆蘋果上。
且永遠 永遠記得。
記得自己曾經擁有的片刻。
還有她為我留下的眼淚。
 
離開的時候,我會留下這封信與百合花。
不知道,妳看到了嗎。

  
 
-《消逝的畫姬》
 
 
在九月初的某日,太陽從剛下過雨的雲縫中探出臉來。這個時候的病房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使用鍵盤打字的聲音。
 
前些陣子所寫的音樂被公司採納了,所以大病初癒的我還沒能喘口氣,就得在網路上跟公司那邊做些協商。
只剩下幾天就要回歸正常的生活了,我得多加把勁把生活的節奏調回正常呢,我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不過……
腦子的神經似乎還有些掛念,掛念著重生之前的那些故事,以及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月,但回想起來還是難免有點──」看到對向的那張整齊的病床,就讓我想起了她。
我無法控制的流下眼淚,「抱歉,只有這個要求我沒辦法做到。」
回想起那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股感傷的感覺浮出心中。
 
我沒辦法忘記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在這四坪小小的雙人病房內所發生的事情。那段與透明色顏料的相遇,是這一輩子最特別且刻骨銘心的記憶。
沒錯……
當我重新想起她的名子,和她說的每一句話就像是錄音帶倒轉一樣的出現在腦海中。
而我直到她離開之後,她才願意告訴我,那個不曾出現在對話裡的名子──

  1
 
十七歲的我,至今到底了解什麼,又完成了什麼,甚至是期盼些什麼。
除了每天寫下音符時的充實感之外,說真的已經沒有其他的事情直得認真看待的了。
每一天都是通勤,打鬧,考試,創作。
仔細想想,對於生活並沒有特別要求的我,心想著『這樣就好了,真的沒什麼特別要求什麼。』
但這也不代表我的人生過的非常渾渾噩噩。
 
只不過──
 
我相當清楚。
現在的自己就如同是獨自在路燈下,微微閃耀的飛蟲。
隨時都都有可能會消失。
 
事情約莫是在七月份的暑假的時候發生的。本來以為已經不會在病發的重病,在我去書店的路上突然發作了。
我突如其然的倒在道路旁,雖然被人即時發現送醫,但卻無法挽救這件事情對我後半輩子的改變。
 
就這樣,診斷結果出來了。
「──請問醫生,我的孩子他沒事吧。應該只是普通的沒吃藥的關係對吧。」
媽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雖然聲音一直在顫抖著,我想他是很勉強說完這句話。
「……很遺憾,並不是如此,事情可能不如所想的這麼簡單。」
「那……」
「半年內要是找不到適合的器官,就算有再怎麼有用的藥物……應該都難熬年關──」
 
滿面衡溝的醫生走到媽媽的旁邊,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
對話就此畫上了句點。
無論是替大人,或是我自己。
 
沒錯,這是一切的開始──
而我也打算用文字與作品記下這一切,直到我闔上雙眼的那一刻為止。
 
「謝謝,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
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我熟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了。
 
罹患先天性心臟病的我,醫生初步的估計也只有五年的壽命,不過我還是順利的活到了十七歲,還就鑽研我喜歡的音樂。
當然我並不覺的僥倖,所以現在也沒有覺得特別的絕望。
 
「……不用搞的三不五時來看我啦,太小題大作了。反正一個人在病房裡很輕閒,正好可以完成手邊的東西。」
我半開玩笑的跟家人說著。
「……那這樣你不就白費工夫了嗎,與其悶在這裡不如──」比我年長八歲的姐姐聲音聽起來很生氣,但是卻夾雜剛哭過的鼻音。
真不愧是要出嫁的姐姐,連訓話都十分有準媽媽的架勢。
哭紅雙眼的媽媽,和爸爸只是坐在一旁,並肩無言。
 
雖然花了一點時間被姐姐訓了一頓,但是至少是把眼淚給止住了。到這裡我真不得不說,時間真是厲害,平撫情緒簡直不曾失手。
「好了好了,我也想休息了。」
最後我也請家人多給我一些獨處的時間,表面上是為了不要讓她們再窩在這裡窮心痛,其實只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安靜的空間罷了。
 
於是……我就像是沙漏一樣,活著,創作。
我所住的雙人病房內並沒有太多的裝飾,簡潔的窗簾,還有桌上那唯一有色彩的花,簡直是間完美的琴房。
真想和李斯特一樣,精彩的活過每一刻呢。
面對眼前的安靜,在心裡我莫名的出現了這樣的感受。
 
──
 
安靜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周,作品也如期完成了一小部分。
但是這一天似不像往常的安靜。
因為在我午睡過後,外面開始下起了雨。
打在窗戶上的雨滴,敲散了我原本的睡意。我撐起身子,茫然的看著手上的原稿和耳機。
 
「呃……」
就在我想把眼睛睜的時候,迷濛的視線裡出現了人影。再三確認過自己沒有看走眼的瞬間我差點就把放在腿上的電腦摔下床。
對面原本空著的病床上多了一個女生。
從外表判斷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她留著一頭黑色的長髮,還有好像從來沒有曬過太陽的白皙皮膚,纖細的五官跟身型,真不曉得是天生的還是平時花的多少時間在保養上頭。
「那個……」
她似乎也發現了做出動作的我,但是她並沒有多做理會,只是注視著窗外的噠噠細雨。
「……我問你,雨是什麼顏色?」
她突如其然的問題,害得我一時間像是無頭蒼蠅似的不知所措。
「啊……?應該、是透明的吧……」
我勉勉強強地擠出了回答。
「……」
「那個……」
正當我想要自我介紹的時候,她默不吭聲的倒回了床墊之中,我也只好無奈的收起嘴裡的那些話,繼續手邊的事情。
 
……感覺是個很麻煩的人呢。
不,說來誰剛住院心情都好不到哪去,搞不好只是一時間再鬧脾氣吧。
但實際的情況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每一天用餐的時候,她都沒有吃什麼的食物,不、應該說是根本沒有吃。
雖然護士有勸她多少吃一些東西,但是她都似乎並沒有理會那些勸導,害得護士只好多添上幾包點滴控制血糖。
 
就這樣,純白的病房內多了一朵帶刺的玫瑰。
 
──
 
次日,我好不容易找上了服務我這間病房的子翔姐,打探了一些我新室友的事情。
「……可以打擾妳一下嗎?」
「啊啊,是三六九房的陳小弟對吧。怎麼了?」
「……我想要知道跟我同房的那個女生,感覺她還真難接近的樣子。」
「欸,雖然人家的長相還不錯,不過這裡可是醫院喔。」
「我只是單純想要問她的事情……妳多心了。」
「這個嘛……雖然我也只聽管資料的大姊說過一兩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記得沒錯她好像原本是一位頗有名氣的畫家,而且還是台日混血兒,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在兩個月前她跳樓輕生了。」
「輕生……?!」
「嗯……雖然是被遮雨棚跟一樓的水池救了一命,但是因為頭部有重傷,所以住進了加護病房,前些陣子情況有些穩定才轉下來到你那間病房的。」
「看來她會這麼麻煩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這樣背著別人說壞話小心晚上給她暗算喔。」
「……又不是什麼八點檔的劇情。」
「難說,畢竟人家是頭部重創,搞不好半夜哪根筋不對勁,就抄起水果刀往你猛砍也不是沒可能。」
……妳這才是真的在別人背後說閒話吧。
我為難地笑了笑。
「不過我還是很希望你可以跟她成為好朋友,搞不好會有意外的戀情喔。」
「真是個脫絮的人。」我不禁在心底抱怨。
「……我會多注意的,謝謝妳跟我說這些。」
雖然聽了這麼多,但我還是沒能明白她沉默的原因。
之後雖然有幾次跟子翔姐再聊到這個女生,但依舊讓我摸不著半絲頭緒。
 
我曾經嘗試過問她的名子,但她卻無視了這個問題,不過倒是說了些幫助我了解這個人的話……
「那麼妳又為什麼要一直看著窗外呢……?」
「……因為我已經沒辦法再找到前進或是後退的路了。」
這應該是她僅一次帶有情感的回話吧,但是我還是沒辦法理解她語中的意涵。
「……聽說妳是個畫家,我也好羨慕那些會畫畫的人。」
「可以跟你借幾本書看看嗎……」
本來想繼續套話,但沒想到她很快的又切回逃避了問題的模式。
「呃……我都放在旁邊的桌上了,要看什麼就自己拿吧……」
經過她一句句刻意避開問題的話,耐心被消磨殆盡的我也只好以放棄告終。
 
「你在作曲……?」
大概是看到我夾在書之間還沒完成的譜,她有點驚訝的說了。
「稱的稱不上作曲這倒是得看結果才能決定──」
「……」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靠在床上開始看起向我借來的書。
 
又來了……這個人冷暖交替也太快速了吧。
雖然感覺得出她的個性並不算差,只是她明顯刻意在避開些什麼。這樣反而讓我更好奇其中的原因。
「算了……總會找到機會的。」
看著對床快速翻閱手中書本的她,我稍微敢到一些慶幸,經過這天之後房裡的這股氣氛已不像初次見面的生硬。
看來她終於能慢慢感覺到,我並不是為了利己而接近她……
 
希望如此。
 
──
 
記得某一天的早晨,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偶然見著她拿著素描本專心的畫著某樣東西。
我好奇的想走上前,模樣偷偷接近野生動物的都市佬沒兩樣。
「……為什麼要偷看,應該沒什麼好看的吧。」
雖然她沒有太多表情但是聽的出來她在生氣,
「啊……抱歉抱歉,我並沒有惡意,我只是出於好奇想看看妳畫的東西。嗯!畫得很好啊──」
她放下了手中的畫筆,「我不明白,我的畫真的有那麼吸引人嗎……」
 
「呃……美是主觀的東西,這種東西應該也只能說是因人而異了吧。」
「當然,但媚俗的人可不明白這件事。」
頓時,她的眼神像是剛削肩的筆鋒,毫不留情的刺破了我原本那一派輕鬆口氣。
她用手摸著眼袋的地方說了,「這樣也罷……反正該完成的也完成了,及使失去也不會覺得難過。」
「呃……抱歉,我是不是問了什麼該不問的……?」
「……」
「不然轉換心情好了,雖然都只是些跟朋友隨性的創作,但可不會少用那麼一點心喔!」
我急忙把隨身聽給了她。
「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我接著說了。
「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她拿過隨身聽之後便又躲進了棉被裡,只留下滿是錯愕的我在原地乾愣。
「為什麼……」
「……?」
「為什麼你老可以這麼樂觀,難道都不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場空嗎……?」
「至少我在寫曲的時候很開心……而且不試看看怎麼知──」
「成功了又怎樣,」我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最後還不是淪為群眾消費的對象。」
「……」
「做人還是實際一點吧,什麼靠興趣吃飯的……根本是自討苦吃。」
「……但妳還是拿起筆在畫圖了不是嗎,這應該也代表妳還喜歡畫畫吧?」
一時間她那咄咄逼人的氣息消去,彷彿心虛似的壓低音量。
「……我並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不想回答也沒關係。但我還是得說,我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到最後一刻,無論結果如何,我只要對得起自己就足夠了。」
沒錯,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打算用剩下的時間完成我的音樂,直到心臟停止的那一刻。
「無可救藥的笨蛋……」
我一邊苦笑一邊聳了聳肩。
「……畫冊就送你吧,我不要了。」
「但妳隨身聽還是得記得還我喔。」
「……」
躲在棉被裡的她就此啞音,於是我也只能識相的拿著畫冊回到床位。
 
半夜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我一時興起的翻開了畫冊,畫冊裡畫了滿滿的素描。
裡頭畫滿了不同角度的病房與窗口,雖然我不是那麼了解其中的意涵,但我多少能夠明白,那寂寞至冰點的空洞。
「……她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畫下這些。」
看著對床安靜的她,不解的種子,似乎還沒能萌芽。
 
──
 
隔日早上,我比往常晚起了一些,可能是長假的關係讓我變的有些懶散,又有多少可能是病情的關係,我也沒有多去思考。
「早──」
一陣是湯匙敲擊的聲音打斷了我略有睡意的道好。
沒想到平時幾乎不吃東西的她,居然吃起了醫院提供的稀飯。
見到我一臉吃驚,她扳起臉色,「……為什麼要這樣看我,我也是會吃東西的好不好。」
「可以可以,」我無奈的苦笑,「對了,昨天的畫我都看過了,畫的真不錯。」
「這樣啊。」
「還真冷漠……」
「……嗯。」
她刻意的避開了我的視線。
「妳……有什麼話想說?」
「……」
「有什麼話要講就講吧,就算罵我多管閒是我也不會生氣的,我向妳保證。」
雖然只是隨意說出口的,但心裡還是多少不希望別人當著面罵我這點。
「……雖然真的不怎麼樣,」她一邊小聲的說著,一邊把整理好線的耳機與隨身聽遞給了我,「但還是謝謝你。」
無奈被酸了一句的我露出的苦笑。
「要謝人就好好道謝嘛……」
「不過,我還是決定不打算繼續畫圖了……」
「是不能說出來的秘密嗎。」
我聳了聳肩膀。
她搖了搖頭,「只是單純因為已經沒有理由促使我畫下去了……沒有了。」
「……?」
「不要再想從我嘴裡套出什麼話了好嗎。」
「原來這麼明顯啊……」
「卑鄙……」
丟下了這個詞後,她慣例的又躲進了棉被之中。
……想不到,這女生彆扭起來還挺可愛的呢。
 
之後日子裡的她,已跟最初見面時的感覺有所不同,她似乎終於學會了放下舉再身前盾牌。
在七月的尾巴,我跟她終於有了一些正常的對話,但是始終沒能瞭解她是為了什麼而放下畫筆。
我們互相不知道彼此的名子與來歷,但很特別得,我們居然可以在與對方一知半解的情況下正常說話、閒聊。
有幾次我意想趁勢推破現狀,但最終也只能以放棄做解。
 
──
 
我一直覺得很怪,每當家人來探望我的時候,她們總是把簾子拉了起來,似乎在逃避著什麼似的,就連我主動向她搭話,此刻的她也絕口不回的待在簾子之後。
話說回來,她的家人呢。
雖然有幾次看到有人送花來探望,但她也只說不認識而推掉了與男子的見面。
但一個妙齡的女子獨自在醫院沒有家人探望,這件事情說出去肯定沒有人會相信。
只是,如果說……這一路來都是她一人走過,那麼沒有親人來探望這個怪象就有了解釋。
雖然很不想這麼側想,但這樣光是想道有這樣的可能,我的鼻頭就不禁一酸。
「對了,反正也是閒著。我就來教妳彈鋼琴吧。」
某一天,也不知到哪根筋不對勁,我居然異想天開的想去教她彈琴。
「不……我對音樂……」
「不要說什麼天份不天分的,彈琴這種事沒有多少人是天生的。」
我一邊拎起她的手一邊說道。
她似乎對我突如其來的行為有些不知所措,「……像這樣子想像自己在握一顆雞蛋,千萬不要太用力了,太僵硬可是按不動琴鍵的。」
「……可以請你……適可而止嗎?」她的臉脹紅的跟我說著。
「呃……」
……現在的我好想挖一個洞跳進去。
「對、對不起,」我半舉著手急忙想替自己找個理由解套,「難、難道畫畫沒有老師指導時握著學生的手這件事情嗎。」
「……我沒有上過任何的畫室,所以我不清楚。」
「這樣嗎……」
聽到這裡我只替剛才的處境鬆了口氣,幸好沒有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對了,既然妳每天也都閒著,不如就加減學學樂理吧。」
「樂理……?我想我就算了吧。」
「別這麼覺得嘛,搞不好妳在這塊會有天份也說不定。」
「……」
「好了好了,總比成天看小說來的好吧。」
最後在我的一番折騰下,她半無奈半厭煩的答應了這件事。
之後回過頭想想,當初的自己是為什麼想去教她樂理呢……
或許只是想要再自己走之前,能多一個人可以記得我吧。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我一邊寫著準備比賽的音樂,一邊教導她音樂的知識。
多虧這樣勤奮的生活步調,我很快的進入的收尾的曲子。
但似乎是物極必反吧,不光只是曲子,連身體的狀況也似乎準備提早收尾。
 
「……」
幾天開始,走路的時候已經會有些喘不過氣,就連坐著寫曲時都時不時的心悸。
果然她說的沒有錯。
 
事實往往是殘酷的。
 
 
 
──
 
【八月初。】
 
咳嗽使胸口越來越痛苦,喘不過氣的情況越來越明顯,雖然對床的她有關心過我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並不想讓她知道我的詳情。
 
畢竟,現在說出事時就跟提前的道別沒兩樣了。
 
「你沒事吧……難道忘記吃藥了?」
「只不過昨天熬了一點夜,應該只是感冒了而以,睡一覺就會好起來的。」
雖然我也很希望我說得話能夠成真。
「……你應該沒有刻意瞞著我什麼事吧。」
「我可不記得我有有什麼好隱瞞的秘密。」
我故作從容的聳了聳肩。
「……你。」
「……?」
「沒什麼,你多休息吧。」
 
 
 
 
【八月四日。】
 
這一天,家人跟我一起來到的主治醫生的辦公室,似乎是前陣子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沒想到病情惡化的那麼快速,請家長不必擔心,我們會盡力爭取捐贈的器官來替您的兒子做移植手術。」
「那麼時間還剩下多久……」
我當下的從容只是為了用來遮掩恐懼。
「這一切都很難說,但……不久。」
醫生的宣告讓在場的家人幾乎瀕臨崩潰,一旁站著的媽媽甚至差點昏了過去。
……看來我是沒辦法看到比賽的結果了呢。
雖然是這樣想,但是面對死亡,我還是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面臨死亡原來是一種如此無助的感受……
妳也體驗過這種感覺對吧……
 
當我失落的回到病房的時候,她卻莫名其妙的哭了起來。
平常不都是冷冷靜靜的撲克臉嗎?
「怎麼了嗎……居然把整個眼睛都哭腫了。」我用開玩笑的語氣,掩飾了我真正的心情。
「別跟我講話,你這個偽君子!」我有點驚訝,這不像平時冷靜的她會說出來的話。
我完全沒法理解她是因為什麼事而潰堤,「妳冷靜一點……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本來走上前想要安撫她的我卻被她接下來的這番話給喊住。
 
「明明什麼都沒辦法完成,為什麼要那麼拼命!」
她把裝在花瓶內的鮮花全折斷了。
「……我會把它完成的,事情不會因為這樣就──」
突然間,她像是輕風般幽微的靠了上來。
「……你這個樂觀的笨蛋,為什麼要把重要的時間浪費在這裡。」
「……」
我說不出半句話,並且同樣的流下了眼淚。
眼淚的味道、折碎的花香,從窗戶透進是內的雨味,一瞬間交織出了令人心酸的組合。
 
當下的我真心祈禱。
拜託了……只有她,只有她我不想要讓她知道事實。
我願意就這麼默默的離去,也不想要在有人因為我而傷心,家人的苦不應該再多附加到她的身上。
 
我好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算了。
 
 
【八月五日】
也許是醫生開的藥讓我咳血的狀況好轉了一些。
我和她回到了我們剛見面的情況,半夜的時候,甚至時不時會聽見她孤獨的啜泣。
這種感覺,真讓人難受。
 
 
 
【八月六日】
房間的氣份就跟我病情一樣糟透了。
但是我還是得替手邊的事情做個收尾。
 
接連兩天,我幾乎在晚上八點多就累倒了。
至於曲子也只剩最後一首要命名,但是我始終想不適當的名稱。
 
 
【八月九日】
這一天我打算讓自己好好休息一天,畢竟她這樣進進出出我也沒辦法好好思考。
 
【八月十日】,胸悶的情況差點讓我喘不過氣,醫生的檢查結果,正常。
 
【八月十一日】,早上的時候我的精神還算不錯,但是從動筆寫字的開始──
  
…………
………………

  2
 
我受夠了各界的壓力。
我才不是什麼天才,只是個喜歡畫畫的普通人,喜歡跟媽媽熱愛的同一件。
母親是一名手工複製畫的能手,因此小的時候我便很常跟媽媽一起待在畫室裡,也因漸漸決定了我人生之後的道路。
但是在我初中的時候,某天媽媽正打算冒雨去送畫好的商品,可是在路上不幸被闖紅燈的貨車撞上……
在她臨走前,媽媽對著跪在病床旁的我幽微地說道了:「要堅持……自己喜歡的事情喔……」
 
我會的。
於是我在高中的時候,聽了美術科的老師建議去參加了全國的西畫比賽。
原本我以為,這是我對自己喜歡事情的一種堅持、態度,但我萬萬沒料到,這卻是一切禍源的開始。
 
好像是因為那次比賽有一個很有名的畫家稱讚了我的作品吧,那次之後大家就開始著了魔似的討好我,也有人陸續要出錢要我的畫。
起初我還有些開心,但直到我意識到這件事情以氾濫成災的時候,自己以沒有能力去制止了。
在那之後,似乎連新聞都大篇幅的報導,什麼天才畫家的……根本只是莫須有的美名。
 
我只是一個高中生,為什麼我得承受各界人士的批評、諂媚,爸爸也不在是那個單純的他。
 
我受夠了……就連家人都變了質。
這個世界的醜陋彷彿就像是黴菌,怎麼清都不會有清完的一天。
 
那天下午,我找藉口翹掉了所有的課,一個人待在滿是畫具的房間禮,並不經想起了最初拿起畫筆的初衷。
我的夢想就是畫出讓大家看了都會幸福的畫,長大的我雖然沒有考進美術科,但是我還是很開心的拿著畫筆作畫。
「好想回到以前的時光……」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一切重來。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不在作畫了呢?」
我雙腳踩在陽台上的欄杆上,仰望抬頭可見的那片天際。忽然間,我看見了一對麻雀飛過,牠們用屬於自己的方式交談著,好像完全沒顧及現實的規則,自在的以一種方式活著。
「……」
 
就在雙腳踏踩空的瞬間,我彷彿找到了答案。
 
原來結束這一切的方式是如此的簡單。
 
──
 
……
………為什麼……還活著?
 
「妳醒過來了嗎……?」這個聲音是……舅舅。
「一樓的水池跟遮陽棚救了妳一命。」
「……看不見。」
「關於這點,那個……」
 
「為什麼……是舅舅來,那個人呢?」
我指的那個人,正是我變質的父親。
「他……再來趕來的路上出了車禍,去了別間的醫院。」
「……哼,這是什麼奇怪的手法,難道……他為了要我畫出新的畫所做出來的手段嗎。」
「小野,妳聽著,不管妳有多討厭妳的父親,但是他絕對沒有要我說出這種話。」他的口氣有點激動的說了。
「他是真的……想要趕過來。」
「那又怎──
拉下蓋住雙眼的紗布的瞬間,我整個人向是踩進了思緒的空洞,毫無能力去作思考。
「……」
「小野……」
「為什麼……沒有顏色……?」
我的眼前就像是,上帝惡作劇的把世界的顏色都變成了黑與白。
 
我這是在作夢吧。
「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夢吧。眼前變成一片黑白這些都是騙人的吧……」
我看著那張黑白的臉,伸手想以觸覺證實眼前的幻覺。
但是他的體溫卻是種鐵證。
 
我幾乎沒注意到身上的種種痛楚,倚靠著腎上腺素,我衝下病床然後跑出了病房,「這一次一定要成功,我離開這個噩夢,我只是想要過一般人的生活而已!」
「喂──!」
跑到走廊上的時候,我就被走廊上的醫生給制伏住。
「為什麼,放開我,只要再來一次就可醒過來了對吧!」
我在地上大放聲大哭。
 
──
 
「小野,舅舅不希望再失去你這個親人,我會動用公司的財力來恢復你的視力,請妳耐心的等待好消息吧。」
這是舅舅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那張黑白的面容。
 
都是騙子……
 
等……?
我所期望的事已經無法用等待來解決了。
「……」
之後的每月定期幫我付醫藥費跟錢之外什麼都沒做,連一個基本的探望都要請人來送個鮮花就走了。
 
全部都是騙子…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我會碰到這些事情,要是我當初沒有畫畫就好了。
頓時,我感覺自己地心像是缺少了塊什麼……這種從未有過的落寞、這種空虛。
 
曾經有人問過一個問題,畫家會為了什麼放棄畫畫。
 
也許就是我已經體會到了,失去一切的那一刻開始……
 
「……經過我們醫師團的診斷,您的視力指事間歇性的弱化。也就是說,這種症狀會因您個人的身心狀態有所改變,」醫生在病床旁咕噥著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話,「這種案件相當罕見,我們評估是因為大腦受到強烈撞擊,才造成這樣的症狀。」
「要怎麼才能根治?」
我並沒有直視他。
「目前並沒有一個合適的方法……但我相時間應該──」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裡的所有人總是認為時間是用不完的。
「……醫生,可以幫我買一些東西嗎,買一些美術的用具。」
「我是很樂意幫妳這個忙,不過我們不能替您買一些像剪刀之類的危險物品。」
「……在醫院自殺,這種事情誰都知道沒有用。」
我的口氣有些諷刺的說。
「……那麼傍晚的時候我請護士將東西交給您,加油。」
 
加油?
丟一句加油給失去一切的人,還真是感激你呢。
對一個活在失去色彩的世界裡的繪師,這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吧,還加什麼油,滿口風涼話。
 
好想要再一次握著畫筆,調著五花八門的顏色,替自己的心境描繪當下。只是現在我眼前的花朵,卻只剩下一片黑白。
 
──
 
六月。
 
「……再怎麼說跳樓也太誇張了吧。」
「對啊對啊,明明是天才而且長的還不錯說,居然做出這種踐踏自己的事情。」
「算了,果然天才的腦袋在想什麼我們果然很難懂呢……」
 
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對於住在這裡的我也成了一個活生生的話題,但是對於我而言這裡的生活跟往常一樣。
各界的畫室跟公司也常常來這裡找我,當然不外乎談的都是什麼時後有新的作品,我也逐一的回絕了這些工作。
 
怎麼可能會有新的作品了……
唯一可以讓我放鬆的時間,那大概就是我一個人來到陽台的這個時候吧。
 
「……小姐妳的手真是漂亮呢,要是拉起小提琴一定很美吧。」
某一天,那老人突如其然的出現在我的旁邊,一時間害我嚇了一跳。
「這麼纖細的手很少見呢,妳有從事藝術方面的工作吧?」
「……」
我並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
「真是個冷淡的小姐呢。」
「少管閒事……」
「不管妳是因為什麼原因住院的,但是我相信小鳥的翅膀絕對不是裝飾用的。」
當時的我心只想,眼前的這個怪老頭究竟在說些什麼鬼話。
但萬萬沒想到,與他的見面、和這番話就像是一個預言,足以改變我的後半生。
「──老師!你怎麼又到處亂跑了啊,醫生不是叫你好好在床上休息了嗎。」
「有什麼關係,搞不好我這樣到處走走又會什麼新的靈感了啊。」
 
「這位小姐真是抱歉,老師又給您添麻煩了……呃,妳不是那個頗有名氣的繪師嗎──」
氣喘吁吁的助理見到我還是不掩臉上驚喜的神情。
「哎呀,這位小姐是畫家啊,看來我的感覺還沒有退化呢,哈哈哈哈哈……」
他的反應讓我很驚訝。
「……你為什麼會想過來跟我搭話?」
「單純只是聞到了藝術的味道,至於妳是誰我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老人話說完後就轉身離開了。
 
六月底。
 
將自己關在醫院也已經過了兩個月的時間,我真不曉得自己……還能走到什麼時候,又可以走到哪裡。
 
「妳說妳能夠不時的辨別色彩了吧。」
有一天醫生露出了開心的模樣。
但是我可開心不起來,這種不斷的失而復得的感覺,你們這些人哪會知道其中的痛苦。
我感嘆上帝為什麼要開我這個玩笑,要是當初沒被救活這樣還不如乾脆一點。
 
現在的我就像是梅雨季的雨滴一樣,從原本的歸屬掉落、著地、被遺忘,而我卻不如雨滴,因為我最後並沒有歸屬。
「……那麼我們再做幾天的檢查,如果允許的話就會幫你轉進一般的病房,真是恭喜了。」
最後的恭喜對我卻是格外刺耳。
 
大約過了一個禮拜,經過醫師團的評估過後,他們打算將我轉進一般病房內,理由是:「如果與人交流也許對我的病情有幫助。」
 
隔日早晨我就轉進了一間雙人的普通病房,裡面雖然有一名滿臉朝氣的男性病患,但是房間內卻異常的安靜。
 
我的視力轉進病房的那一段時間是看的到顏色的。
 
那時下著雨,窗外的景色是被淋濕的中央公園,這很難讓人不想起那些我畫過油畫。
「我問你,雨是什麼顏色……」
隨口問問的我,連對方的回答都沒有聽進去就倒下去睡著了。
也許是太久沒有跟人聊天了吧,總覺得我自己變的有些奇怪。
 
轉到一般病房的日子並沒有特別的轉變,一樣安靜的生活,沒有人關心我在做什麼,也沒有人想要跟我聊天。
「為什麼要一直看著窗外呢……?」
正當我是這麼想的時候,那個男生開口了。
我很簡短的回答了我的現況。
「聽說妳是個畫家,我也好羨慕那些會畫畫的人。」
又是畫畫,而且他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事情。
也許轉移一點話題他就會放棄了吧,所以我就打算跟他借幾本書來看看。
 
正當我在尋找適合我的書的時候,我看到了在書之間好像夾著類似樂譜的東西。
我一不小心開口問了,「你在作曲……?」
 
「稱的稱不上作曲這倒是得看結果才能決定──」
雖然知道這麼做很無禮,但我還是沒有聽完他的話便轉頭。
為什麼,我明明對他那麼沒有禮貌,他卻還是笑笑的回答了我。
 
看到這裡,不知道為什麼好想哭……覺得自己真是個可悲的人,像個老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卻又口口聲聲說這個世界只有黑似的蠢貨。
 
……不行,我給人家的形象已經夠差了,要是現在哭出來,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個怪人。
 
但是……這是至今唯一一次。
我似乎開始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感覺到我所無法形容的感覺……
 
這幾天他不斷的一直想找我聊天,這樣也讓我感覺有一點開心,所以我打算畫一些黑白的素描。
 
嗯……還是開心的畫畫最棒了。
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他偷偷摸摸的在我旁邊偷看我畫畫。
 
我有點生氣並制止了他的行為。
 
「啊……抱歉抱歉,我並沒有惡意,我只是出於好奇想看看妳畫的東西。嗯!畫得很好啊!」你慌張的表情我也看得出來你沒有惡意…
 
「我的畫真的有那麼吸引人嗎…」突然看到別人這麼在意我的畫,老實說我有點想起前陣子的事情。
我說了一些喪氣話後,他居然叫我聽他寫的音樂,說什麼聽音樂可以轉換心情,真搞不懂這個人在想什麼。
我當面痛斥了他那種過於輕浮的想法,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我的話,反而一派輕鬆的回答了我的話。
 
為什麼這個人可以把一切都看得那麼簡單,難道只是單純享受他的興趣而不顧周遭的眼光嗎?
「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聽到這句話的我愣住了。
「……我並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完全說不出話的我,硬是擠出這句話來逃避問題。
我把我的素描本送給了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做。
 
隔天早晨,平時都只有打點滴的我,感覺到了飢餓。
 
雖然醫院的食物很清淡,不過……我好像有一段時間沒吃過這些東西了。
 
這個時候他的突然很驚訝的看著我,真沒禮貌。
「……昨天的畫我都看過了,畫的真不錯。」
……又是因為我的畫所以讚美我嗎,看來這個人跟其他人也只是半斤八兩。
算了。
但在那個時候,我開始不厭惡這類的人,感覺自己似乎漸漸地找到了出口,並找回了那一點曾經消失的自我。
 
──
 
「對了,反正也是閒著。我就來教妳彈鋼琴吧。」某一天的午後,他突然興致勃勃的說了。
我可是對音樂一竅不通,甚只到了有障礙的地步。
我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他就握起了我的右手。
「不要說什麼天份不天分的,彈琴這種事沒有多少人是天生的。」完全不是這個問題吧,為什麼突然就握著我的手不放啊!
 
之後還開始把我的手固定一個很奇怪的姿勢,緊張到發抖的我,你說那麼多我怎麼可能聽進去。
「……可以請你……適可而止嗎?
」我免強擠出了這句話,他才發覺他這個失禮的行為,雖然他跟我道歉過,但是我還是有一點……
他也問我,難道畫畫沒有老師指導時握著學生的手這件事情嗎?
 
很抱歉……我沒有這種經歷。
 
我跟他說明了我學畫的過程,但是他似乎沒有認真在聽的樣子…
 
最後他居然打算要交我音樂,他一臉興奮的臉好難讓人拒絕,所以我就開始了我學習音樂的這條路。
 
某方面來說,搞不好可以像他所說的就此改頭換面,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嗯……希望如此。
每當他在教我音樂的時候,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已前度日如年的生活完全消失了。
「為什麼這本書明明是在寫樂理,但是裡面卻寫了一堆頭痛的文字。」
我喪氣的說了。
會說出這句話不是沒有原因的,還在讀書的時候,我的數學跟英文一直都是以擦邊球的方式通過,看來我對文字跟數字都很沒轍呢…
「這也不能怪妳,必竟不是科班出生的人,通常看了都會頭痛。可是沒想到會畫畫的妳居然也會這樣。」
他訕笑的聲音讓我的耳朵感覺很癢。
真不想想自己也跟我一樣是個只懂音樂地木頭人。
 
「真沒想到你居然對作曲有興趣,我一直以為女生會因為彈鋼琴看起來很有氣質就免強自己去學,看來是我錯了。」你認為全世界的人都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了啊。
「這本譜冊送妳,算是上次妳送我畫冊的回禮吧。」他拿著一本破舊的小本子說了。
「難道是你自己寫的?」
「哈哈……雖然很粗糙,但應該對妳的練習會有些幫助。」
裡面的字容雖然都很醜,但是看得出來他很認真在寫筆記。
前陣子他拿給我聽了他的隨身聽,據說裡面的音樂都是他自己寫譜,之後再跟朋友一起演奏完成。
他那麼努力的完成作品,也難怪可以聽出與眾不同之處了。
「努力嗎……」我不小心說出口。
「你說了什麼?」
信好沒聽到……
一直以來我似乎都是靠著自己的天賦走到現在,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努力,直到之後我寫了我第一首自己的音樂為止。
那天我直到隔天早上的三點多才完成它,雖然說很累,但是一覺醒來的這種成就感,真的好棒。
「早安……」我難得跟他問早,他居然不在。
「是去作檢查了嗎?」
「真虧妳昨天晚上那麼晚睡,居然這個時候就起床了啊?」
他走進病房後說了。
為什麼……他的臉色好差……
「去作檢查了吧?結果還好吧?」我試探性的問了。
「大概吧。」他並沒有正視我。
「這個是妳自己寫的曲子對吧!你的學習能力也太強了吧,才幾天就寫出這種程度!」
他搶走我手上的譜,驚訝的說了。
只希望沒有發什麼事情,但是我周遭的希望似乎都會轉成絕望。
過了幾天,他似乎咳的越來越痛苦,我不時還注意到他咳出了血絲。
我試著關心他過,但是他卻不改往常笑笑的個性回答了我,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似乎是八月四號的早晨,我打算下床到處走走散步,經過一間辦公室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巨大的聲響。
「醫生!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沒有器官可以轉移給我兒子了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很遺憾……暫時沒有符合您兒子血型的心臟。」
「爸……我已經很……」
這個聲音是他,就是跟我住在同一個病房的男生。
就在今天,我發現了在大雨中拍打翅膀的他,原來他一直都是這樣活著。
過著早就注定好的時間,就像是花朵一樣。
 
他為什麼不跟我講這件事情,是怕我傷心嗎?!
不,你這樣走了我才會恨你一輩子!
是誰說會帶著自己出的唱盤來找我的!
你打算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嗎!
為什麼要把我矇在看似希望的絕望裡,又讓發現我自己被騙的現實!
是你讓我找回活下去的動力,但是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就要死的事情!
少了你我該怎麼一個人活下去!
為什麼我愛的人都要一個一個離開我!為什麼就連我喜歡的人也是!
突然走進房間的他,說著安慰我著口吻,但是……我卻感受不到他打算坦白的這件事。
「明明什麼也沒辦法完成,為什麼要這麼拼命!」我抱住他,他的體溫讓我感覺到的不是溫暖,而是這一切都是現實的殘酷。
他為我做了那麼多,但是我卻什麼都沒辦法回報他,我真是太差勁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他。
之後我不斷的思考著,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活下去,我曾經打電話給舅舅問過有沒有辦法找到符合他血型的心臟,但是最後還是撲了空。
「妳的血型跟你的室友是一樣的呢。」我想起某一次抽血檢查的時候,護士跟我提起的這件事情。
我的思緒似乎像是風化似的被吹散,之後萌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
『這次,我們的角色對調了喔。』
  
  3

 「恭喜你康復了,作曲家先生。」
連護士都要調侃我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
我看到她胸前的名牌上面寫的名子回了,「子翔小姐,要是你平時能夠常常來問後我們的話,也許我會好的更快喔。」
 
「你們……嗎。」子翔小姐的表情有點僵硬的說了。
「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
「那就好。對了,跟我同房的那個女生我不在的期間過得還好吧?」
「……她,她已經出院了喔。」
「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希望她也可以順利的與生活接軌。」
「我相信,她一定可以的,而且會活得更快樂。」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嗯,我今天也得收拾一下東西了,再過幾天就要告別這間醫院了呢。」
就這樣我回到了那間熟悉的病房,不過少了她還真有一些不習慣呢。
「那麼,請保重了,很高興認識你。」
「嗯,也謝謝妳這段時間的照顧。」
 
「給我的信?」我將輪椅推到床旁邊的時候,發現一封信放在我的床上。
上面的屬名是我完全沒有看過的名子,就這樣我坐在病床旁開始讀起這封信。
 
當我開始讀這封信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像是被什麼開關打開似的,一滴一滴的沾濕了信紙,最後我就像是被沾濕而變模糊的字一樣,模糊了思緒。
 
她已經完完全全的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我才發現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跟那天一樣呢,今天的雨依舊是透明色的,對吧。」
「妳的心情,大概不會像以前一樣遭了吧。」
 
  4

這是她,八野茉百合,她最後的告白信。
 
至我親愛的室友: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大概我已經消失在你熟悉的病房內了。
這封信我一直很想交給你,但是我一直沒有勇氣。
也好,這些話我也不用悶在心裡了。
你給了我重新開始的動力,給了我這株搖搖欲墜的百合花重新挺起腰桿的動力。
我對一開始無理的行為道歉,畢竟那個時候我經歷那麼多悲傷的事情,請原諒我。
『難道這個人不會覺得我是怪人嗎……』我是這麼想的。
但是你卻什麼也沒想的一股腦想要接近我、了解我。所以我一直對你保留戒心,真是抱歉。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過去不信任任何人的我,居然開始慢慢的相信你這個連名子都不知道的病房室友。
因為你一直對我很溫柔,但是卻保持著朋友的距離。
當時的我高興的都快哭出來了,這種人終於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了。
你不但沒有討厭我的壞脾氣,反而接受了我了,甚至開始鼓勵我。
最後你還讓我接觸到了音樂。
我感覺,這兩個月我確確實實的找回了從前的我,我感覺……活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錯。縱使在我的雙眼失去色彩後的世界裡。
讓我感覺我已經完成了活著的使命。
最後還有一些話特別想要對你說。
你這個白癡!
為什麼什麼事情都要一個人來承擔,這種事情要是早講一點,我也不會那麼悲傷!
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我眼裡是一個多麼蠢的白癡。
每天嘲諷的話沒有照三餐吐出來是不甘心就對了!
拿我不善長的音樂來開我玩笑,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
有時候還拿我的身材開玩笑,胸部小錯了嗎!
你這個只懂音樂的笨蛋!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當我抱住你的時候的心情……
對我來說,你的存在是如此的特別──
所以你得好好活下去
別辜負了我期待的新生活
要連同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還有千萬別為了我這條失去顏色的顏料流眼淚
謝謝你。
                                                    八野茉百合  上
 

  
  5
 
「練習就到這裡,今天晚上是平安夜,回去要好好跟家人吃頓飯喔。」
「老師──可以麻煩耽誤你一下時間嗎,小提琴那邊又當機了啦!」
一個女生在遠處喊道。
「抱歉,因為時間差不多了。」
「是去女朋友?」
跟在後頭的人瞎起鬨說了。
「嘖……算是吧,也可能是勝於女朋友的存在吧。」
沒錯,她對我而言……不,可能早已無法用言語去敘述我們的關係。
 
──
 
「今天的雨相當的漂亮喔,嗯……雪應該也算是雨的一種吧。」
「最近還好嗎。」
「啊,對了,我看過妳的畫了,真的很棒,還有……」說到這裡不禁讓我想起了那些事。
「嗯……我不會忘記的,絕對,不會忘記。」
我放了一束百合花在她的墓前。
曾經與妳經歷過的一切,妳的笑容,妳的脾氣,還有曾經為我流下的眼淚。
將會永遠刻劃在我的心中。
 
十六歲的我與她,在那裡相見了。
為了一個簡單的目標活著的我,確被一個渾身是迷的她所改變了方向。
這樣的人生,真不禁讓我感到有些掙扎。
原本完全沒有理由活著,但至今我……又是為了什麼活著?
失去一切的我為什麼,還會睜開雙眼。
明明──
都出於某個人的自私。
 
 
 
最後,我們的故事只活在彼此之間。
 
我們的故事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刻骨銘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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