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麼?」
「怎麼會?」
一方平野,荻花方白,有一人打了塊草蓆坐其上,燃燈淺笑,隨之席坐於上。
招待他的是聞太師。
那人一襲普通布褂,不見官服帽冠,熟稔地往自己杯裡斟酒,就算說了不能喝多少,仍是不斷地斟著,酒水卻也不見溢滿。
聞太師會滔滔不絕地說著兒時人仙平等的理想,偶會憤恨地指責官吏不偕心共亂世,時而一臉沉痛地厲罵蘇妲己,可最多的還是商朝。
商朝的風光,燃燈不曾見過幾回,難得一次前去那人口中明媚風光,人民安居樂業的所在,早是幾百年前,燒死對方亦入關捉拿妲己之時。
好想親眼見見對方口中說的風光,但更想看看若未曾有戰事,這位太師將以何種方式善終。
定比被自己親手殺掉要好。
聞太師已出現於自己夢裡多時,那太師的性格樣貌一如妲己所言,也一反妲己所言,他曾請太乙協助卜夢,可太乙只說了聲是愧疚。
愧疚麼?
夢裡他倆把酒言歡,過往苦悶地童年,對母親的思念,以及不見治水神木的哀痛莫名地順著歡快的氣氛一吐而出,就連面對錠光大師燃燈也不曾如此坦率。
對方也就正經地聽著,而後一股腦地揉了揉他的頭,笑道「知道自己腦子不好還想那麼多」。
如果一切皆能如此,是否自己便不會鑄下當初封神之戰的大錯?
把弄著手中的簪子,繫有流蘇的一端掛著太極,若有參與過戰事的皆曉得那是誰的東西。
「我以為你放下了」
太乙真人說道,略顯擔憂地看著燃燈。
「我是放下了」
手頓了頓,手中的簪子只被火舌擦出幾塊焦痕,仍不礙整體青銅色的光輝,若是還能繼續別在對方頭上,想必更當熠熠生輝。
「但總不能忘記自己曾經做過甚麼」
太乙搖頭嘆口氣,輕聲碎念著,最後也不過吞落於嚥過清茶的咕嚕聲。
他只是想從那餘燼內得來些甚麼,好讓他重新面對這位文武雙全的商朝太師,可烈火比他要想的貪婪,那葬送無數仙道民兵的十絕陣,那太師的樣子,包括魂魄,全被收刮腹中,一點也不留給他,就這麼湮滅於灰燼當中。
最後只找著那別於頭冠之上,掛著太極的簪子。
──燃燈小弟也有喜歡的女人麼?
每每握著簪子望著池子出神了,那狂人教主總冷不防地自他處冒出,可好比常偕著彩光捉弄哪吒的星君。
燃燈只能淺笑,將簪子收入衣內,紅髮男人目光裡的憤恨總一並被藏於袖裡,他卻故作不知。
「……聽說聞太師年輕時曾於碧遊宮求道,師叔這般重情重義,想必也惦記著他吧,封神之後我也有段時間被師叔找麻煩啊」
姜子牙整理著書庫,幾日之前妲己曾協四不像進來玩鬧,他也就被天尊訓斥幾聲前來收拾,巧遇燃燈欲來找些經書,也就勞煩對方一道整理。
「但燃燈你更麻煩吧,畢竟那人是你親手了斷的」
幾方書冊也就嘩啦地落到地上,姜子牙回頭一看,燃燈是不好意思地點頭道歉
「抱歉啊提起這件事」
「不,畢竟這確實是我」
燃燈小心翼翼地重拾起弄掉的書冊,按著標題字首將書放入那一格格空格中。
「師叔縱歸重情重義,但不會做出甚麼踰矩之舉的……」
姜子牙這般說著,而後沉默,又是凝重地回頭一望燃燈。
「……燃燈,你可也別陷的太深了」
「姜先生說的,燃燈謹記在心」
僧人的笑容,要比他想像中的陌生多了,好比戰事隔日仍要指授傳道難民的燃燈佛,那般勉強自己。
一如姜子牙叮囑,他許身在其中無法輕易脫身,一開始的愧疚早已變質成牽掛,猶若詛咒,但卻不見任何撕心裂肺的痛苦。
「怎麼,心不在焉地」
聞仲淺啜酒水,雖一臉不在意但也出聲問問。
燃燈搖了搖頭,雖說越來越牽掛聞太師這人,可最近夢見對方的次數越來越少,可以的話雖然只是作夢但仍想更了解對方些。
「總覺些許胸悶而已」
往衣內暗袖一探,燃燈這才發覺刺的自己胸疼的是那只簪子,簪子上不見焦傷,不見擦痕,一如他所想地那般,青的同聞太師這人。
「聞太師這個……」
「不用了」
「為甚麼?」
「那又不是我的」
「這怎麼可能不是你的呢?這明明……!」
「燃燈」
聞仲以手收過他的手,簪子又重新回到收攏的掌心。
「想要的話就好好收著吧?」
醒來之時,燃燈這才發覺自己手把簪子攅的死緊,緊得掌心都疼了。
緩緩地鬆過手,焦傷火痕還在,把簪子放回枕頭旁,蜷起的手心還能嗅得青銅的鏽蝕味,抹出了那沙塵飛揚的戰場於閉眼之後。
要如何才能惦記一人如此之深?
你以火燒他至骨髓,而他以不屈鑿於你眼底,縱然一刀一劍刺於肉上,也不曾如此深沉,如此難以抹滅,如此令人牽掛的,思念他。
對方不曾醒來,說再多也都是徒然,那麼也只能重複一句句地,問候。
──晚安了,聞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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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太師沒有被封神的話
就是真的駕鶴西歸了吧
如果仍用聞燃的感覺下去打
會是如何呢?
燃燈夢裡的太師到底是不是太師這人很難講
但至少這是燃燈所希望,太師最後的樣子
一如太師所希望日後辭去太師之位能夠悠遊四處,以酒會仙那般
太乙的擔憂,教主的舉動,仙帥的叮囑只是凸顯了燃燈越陷越深的程度
回神過來,這位僧人早是茫茫眾人中,最為惦記著聞太師的存在
一種深閨寡婦的感覺好棒喔哈嘶^^
聞太師這詛咒太棒了^////^
歸還簪子那裏
事實上不是對方不收,而是自己不想給對方
一種佔有欲的感覺
也算是一種,想留住對方的強烈想法吧
怎麼就這麼走了呢,怎麼這麼任性地出現在夢裡
簪子是你的,但若是我還你了,你可不可以一直留下來?
我還想多了解你
可最後你還是只把簪子留給我
燃燈的一切牽掛一切惦記可以說是基於愧疚之上
夢的次數可以說是掛勾於愧疚
越了解太師,當初的愧疚越減,夢到對方的機會也就自然減少
真正放下了燒死對方的愧疚,但也讓會讓燃燈惦記對方即久,思念對方即深
一種矛盾的遺憾感
大概就是這樣啦ˊˇ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