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十三卷、時代浪濤　第133章、多少時日

＜第十三卷、時代浪濤＞　百三三章、多少時日


　　朱雀村綱敷天神邊的廢屋燃起了大火。裡頭所有的一切，包括三具屍體，都被吞沒在火燄之中。火消們趕來的速度很快，畢竟千本通邊荒田的火勢才控制住，都還未收隊這頭便又燒了起來。即使如此，木造的屋子一旦起了火也難完全撲滅，待到火勢漸弱，廢屋也只剩下骨架而已。三具焦屍被發現了，但由於燒得嚴重，已經完全辨識不出身份，最後以無名屍送到附近的寺裡供養去了。

　　圍觀的人群吱吱喳喳地討論著一連兩起明顯人為的火事是否又是什麼大災難的前兆，當然沒有誰得到個結論。

　　白石站在遠處，看著那間廢屋從竄出火苗到燃起大火，然後被町火消撲滅，最後圍觀的人漸漸散去。這場火，比起六年前白石堂那場火規模要小了許多，但同樣也是三條性命，差別在於，白石家的三口可是活生生地被吞沒在火海中，而那三名仇人卻是在燒起來之前便已是冰冷的屍體。他實在是無法對大仇得報而感到任何一絲歡喜。火場的調查告一段落，奉行所的同心和圍觀的人都散去過了好陣子，白石才勉強移動腳步。

　　部下駐足的這段時間，齋藤抱著失去意識的紅葉，一直默默地站在他的後頭，既沒有催促也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就這麼靜靜地等著，待到白石轉過身，這才邁開步伐往島原而去。

　　四時屋的女將和掌櫃的見到他們帶著紅葉回來，忙將他們迎上二樓紅葉的房間。齋藤將人放下之後，也不多言便自行下樓去，把白石留在房裡。

　　紅葉身上遍佈著被暴虐對待的傷痕和瘀傷，雖然都不足以致命，對心靈上的傷害卻比那種傷痕還要危險。白石幫紅葉上了藥，將一張治療私密處傷痕的藥方和另一帖安神藥方交給秋子夫人，並且留下了身上帶著的所有錢財，然後便離開了四時屋。從秋子夫人的臉色他可以看得出來，即使對方不明白地說出口來，但今次受到自己的連累使得紅葉傷至如此，他大概已經被列入不受歡迎的名單之中。白石深知，雖然看在熟客的份上四時屋不與他多加計較，但那損失絕不是自己的幾兩金錢可以賠償得了，紅葉心靈裡的創傷也不是自己開的那幾帖藥方可以治得了。然而，現在的他除了這麼做之外，也想不出什麼補償，而他之後大概也不會再踏入這間店裡一步。

　　或許選擇了這條路的人這麼說很可笑，也很偽善，但白石真的不希望再有無辜的人被捲入自己的危險行動之中。

　　雖然意識到以白石的性別進入這遊郭是多麼尷尬的一件事，齋藤還是很有耐心地在島原的東門外等著。

　　「隊長，讓您久等了，真是抱歉。」拖著疲憊的腳步，白石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島原的門口。他對齋藤深深行了個禮。面對齋藤投以疑問的眼光，他點了點頭道：「都已經……已經沒事了，給您添了麻煩，真是抱歉。」

　　「走了。」雖然嘴上說著沒事，齋藤也很清楚，這一晚發生過的事，絕不是如此輕易便可以化消，無論是四時屋那邊也好，還是這個不知還隱藏了多少自己身世的女孩。但一切都不重要了。齋藤打定主意，回到屯所之後便要將白石女子身份的事報告予土方副長，或許藉由會津藩或所司代那兒的關係，可以將這個亂來的女孩安置在可依靠的地方。

　　即使白石的武藝絲毫不遜於男人，但新選組裡終究不是女人該待著的地方。至少那個時候齋藤是這麼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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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島原到西本願寺，這段路對白石而言既短暫、又漫長。若是想要平和地、不受局中法度規範地脫離新選組，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也說不定。還掛唸著染了肺癆的高杉，他從來沒有斷過下關一趟的念頭。然而，若當真離開了新選組，那再也回不來了，真的好嗎？這個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念頭也愈加強烈。

　　即使白石的心裡再怎麼矛盾，他們遲早還是會抵達屯所的大門，在那之後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置，那已經不是他能夠自主的了。

　　踏入屯所時門禁的亥時鐘聲正好響起，回返休息的隊士讓屯所一時間吵鬧了起來。

　　「這種時候，是去哪兒了？跟總司說要去南部大夫那兒，但南部大夫卻說你從來沒有出現在那兒，這該如何解釋？」土方帶著不滿的神色出現在他們面前，手上還搬著一疊待處理的文件，似乎正準備到局長室，見到兩人便停下了腳步。土方看著白石，本來用責備的語氣質問，突然發現了他頭上的繃帶，皺了皺眉問道：「這傷是怎麼回事？」

　　「副長……我……」白石看了看齋藤，正要再開口，卻發現土方根本沒心情聽他的解釋。

　　「夠了，想要上哪兒我不攔你，但是確實地跟門番交代去處。即使是要去找女人也是一樣！」土方擺了擺手，然後再看向欲言又止的齋藤道：「有什麼要報告的待會兒再說，近藤兄那邊可被新任將軍大人搞得天翻地覆了，這邊不去幫忙不行。」

　　「……是。」雖然欲與土方談白石的事，但見上司匆忙的模樣，齋藤最後還是點頭應承。白石已經在這個新選組裡待了三年，一直沒有因為性別鬧出什麼問題，也不急在這一時。

　　「你不在的時候，總司那傢伙又咳得厲害，雖然要他先睡下了，但你還是先去看看。」土方留下這麼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往局長室去，將兩人留在原地。

　　「隊長……」沉默了好一陣，白石這才開了口。

　　「去吧。」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齋藤沒有再看向這個部屬。「副長這麼命令的。」

　　「是。」朝隊長行了個禮，白石雖然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新選組裡還有多少時日，但既然還留著，他就該做個新選組隊士的樣子。至於木戶先生交給他的任務，能做多少也就做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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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複雜的心情來到沖田的房外。房裡已經熄了燈，白石還是告了聲「失禮了」這才打開房門進到屋內，點起一小盞蠟燭擺在一旁。

　　年輕的一番隊隊長緊閉著雙眼，看起來雖然熟睡著，呼吸卻不怎麼順暢，臉色在昏暗的火光之中竟還顯得有些蒼白。白石儘量在不吵醒沖田的情況下，輕輕放下手中盛著湯藥的托盤，從懷裡掏出那小小的聽診器，拉開被舖想要一聽病人胸音時，手卻被抓住了。

　　「傷腦筋，大半夜的襲擊病人，這樣不好唷，白石君。」沖田總司笑嘻嘻地睜開眼睛，這才放開了白石的手：「土方先生果然還是不讓人好好睡覺，非要找人來偷襲我不可。」

　　「副長是關心沖田隊長。」面對一如既往沒有營養的調侃，現在的白石卻沒有陪著說笑的心情，問道：「沖田隊長現在感覺如何？聽說您咳得厲害……」

　　「那是假的啦，不用那麼擔心。若不是這樣，怎能讓土方先生趕快把你找回來？」沖田自己坐了起來，然後打量了這個一臉疲憊失落的隊醫一會兒，嘟起嘴道：「不過看樣子我大概是失敗了，白石君還是去幹了什麼危險的事吧？」

　　「沒有的事，只是……只是去做了一些非做不可的事罷了。」雖然遲早會被齋藤報告上去，但現在的白石並不想要多談，只是道：「比起屬下，沖田隊長還是多關心自己的病才是，期限只有一個月，若是沒能痊癒，屬下便會向副長報告您得了肺……」

　　「咳，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一直提醒啦！」沖田沒有等他說完那句話，便誇張地搖了搖手，像是要阻止他說下去、怕被誰聽到似的。沖田笑著道：「所以，白石君，你可要好好盡到隊醫的職責，別隨便跑去別的地方啊！」

　　「屬下儘量。」明明年紀就小上兩歲，但白石對於沖田總司這樣孩子氣的要求，他也只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收下已經喝光的藥湯碗，行了個禮道：「那麼，屬下先告退了，請沖田隊長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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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門關上之後，房裡又恢復了一片寂靜。沖田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狠狠洗掉了口中噁心的藥湯味道，然後再斟滿了另一個杯子。

　　「咳咳，齋藤先生，你在外頭吧？要不要進來喝杯熱茶？」沖田朝著關著的窗戶這麼道，回應他的卻又是一陣靜默。但是這個玩心不改的大男孩沒有放棄，爬出了被窩，打開窗戶。寒冬的冷風吹進屋裡，外頭還是一個人也沒有。卻聽沖田對著無人的戶外笑著，更故意咳得大聲道：「齋藤先生如果不出現，我這窗就一直開著囉！咳。」

　　「關上它。」這樣奇妙的威脅似乎意外地有效，沖田身後的紙門馬上傳來打開的聲音。齋藤臉上還是一如往常地沒有任何表情，但從語氣中似乎也透出一點拿這個任性的好友沒辦法的感覺。只見齋藤直盯盯地看著屋裡的人，低聲道：「一個月，恢復不了也無所謂？」

　　「不這麼說的話齋藤先生不會出現嘛！」乖乖地關起了窗，室內再次暖了起來。將熱茶挪到齋藤面前，沖田笑嘻嘻地道：「別看我這樣，咳咳，齋藤先生這樣在外面偷聽著，我也會很困擾的。你也知道，小孩子到一定的年紀，總會需要點自己的隱私嘛！」

　　「……不能被聽到、不能報告副長的，是什麼？」即使是心裡暗自吐槽著僅比自己小了半年還要自稱小孩子的好友，齋藤還是更在意方才聽到的隻字片語：「病……」

　　「齋藤先生，你真是討厭，那是我跟白石君的小祕密啦！之前跑出去堆雪人給白石君發現了，那小子就威脅我說要稟告土方先生啦，只是這……」沖田雖然這麼笑著，眼神卻有些心虛地飄向一邊。這一點變化，善於察言觀色的齋藤自然沒有錯過。接觸到齋藤那顯然完全不相信的眼神，沖田想要躲過那持續等著「正確答案」的質問目光，開始有些坐立難安地扭動了身軀，最後終於受不了地大叫一聲道：「唉呀！齋藤先生你就不要多問啦！總之一個月之後一切都不會有事的嘛！」

　　「果然是……」看到這個孩子氣的好友的臉色，齋藤便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雖然對疾病沒有研究，但在想起白石在房裡差點道出的那個關鍵字，加上他貧乏的醫藥常識之中，有一個疾病的名稱逐漸浮現出來。那是一個人人聞之色變、被視為不治之症的病。齋藤深吸了口冷氣，即使他知道若自己猜得不錯，這口氣吸下去自己也會有危險，但此時的齋藤卻要非常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起身開門的衝動。沉默了好一陣，他才再開口道：「一個月，好得了嗎？」

　　「好得了。土方先生在江戶的時候也染過這病，還不是好了？」沖田終於回過頭來，用堅定的眼神看著齋藤道：「咳，為此，白石君是必要的，齋藤先生可、咳，可以先放過那個孩子嗎？」

　　「你……」完全沒有想到話題竟然會被帶到白石身上，齋藤皺起了眉頭。他突然發覺，眼前的這個好友，雖然與白石的交集少，對那個人的瞭解說不定比身為隊長的自己還要多上許多。「你……知道了他多少？」

　　「我什麼都不知道唷，咳。那孩子本來就神神秘秘的，總搞不懂有什麼意圖，但是心地卻是好的，也做不出什麼壞事情來。」沖田這句話倒也沒有說謊，至少他自己當下是這麼認為的。他偏了偏頭道：「因為齋藤先生突然跟蹤著白石君，讓我覺得是不是打算要把那孩子趕出新選組了嘛。」

　　「不是那個問題，他可是……」意識到自己差點失言，齋藤的聲音突然停住，然後「唰」地一聲起身，背對著好友。

　　「齋藤先生，咳咳，拜託了啦，好不好？」沖田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在身後響起，那像是哀求的語氣，或許是出自試衛管的這些幹部都沒辦法抵抗的魔咒。

　　「好好休息。」齋藤沒有再回頭，只留下這句話便拉開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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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沒有回到隊士房去，他召來了傳訊的青鳥，將自己已無事的訊息傳予片桐等人，然後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醫務室裡，翻著那些自己收集來關於肺癆的醫書。先前得知高杉染了肺癆之後，白石便參考了許多醫書，嘗試過配製藥方，最後卻沒有請片桐等人送回長州去。他知道高杉身為長州重臣，藩國一定會不計代價地讓名醫去為其診治，自然輪不到自己這連正規大夫大概都算不上的小小人物，做出那些藥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雖然不知效用如何，現在正好拿來試著醫治沖田總司，這也是在被趕出新選組之前白石想到唯一能做的事。

　　這兩日下來，從枚方到洛中，從慶喜的刺殺到迎救紅葉，所遇之事沒有一件順心。除了幾乎沒能休息之外，精神也幾乎到了極限，不知何時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睡去。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隔日的正午。他昨晚最後的記憶裡，自己是趴在案上稍微闔眼，現在卻是躺在榻榻米上，身上蓋著一件溫暖的毯子。

　　「既然已醒來，是不是該起來好好解釋解釋了？」已經聽得很習慣的冷言冷語從裡頭響起，在這屯所裡，會不經白石同意便進入醫務室、還在此久待的人也只有一人。

　　「副、副長……」他匆忙地起身行了個禮，卻不敢再抬起頭來。土方有時間前來的話，那麼隊長一定已經將一切的事情報告上去，那麼裁決應該也差不多要下來了。離開的時間會是何時？白石希望至少自己還可以達成那久遠之前與那個人許下的承諾。

　　「昨天晚上擅離屯所的事，我都聽齋藤說了。見迴組現在可是到處在找自家失蹤的隊長和隊士，若不是齋藤處理得當，新選組可麻煩大了。雖然知道你與那班人向來有些仇怨，竟然是到這樣的地步。」土方的語氣倒與平日沒有什麼改變，總是帶著不容他人拒絕回應的那種語氣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副長指的怎麼做……」心裡有著疙瘩在，白石還是低著頭，不想要面對。

　　「那是什麼表情？難道你什麼都沒有好好想過嗎？」土方皺起眉頭，不滿地道：「當然是指安置島原四時屋的那個女人的事。」

　　「咦？」本以為此時要談的是自己的事，卻不料土方卻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女子身份的模樣。白石不禁抬起頭來，驚訝之情溢於面上。

　　「『咦』什麼啊，你這個傢伙。讓相好的遊女碰到這樣的事情，若是傳開了，你要咱們的隊士怎麼在島原混下去？」土方做出了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了過來，裡頭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只聽土方道：「是個男人的就好好地把事情處理好。雖然以你的身份可不能在外有休息所，估計你大概也沒錢為一個天神落籍吧？只能把這些做為賠禮，若是能讓那個姑娘早點還清債務也是好的。看什麼啊？這些可不是給你的，這之後你也不能去四時屋了，那些錢可要存了還給我啊！」

　　「這是……土方副長的……」接過那小布包，裡頭沉墊墊的，少說也有五兩。這些金錢對為遊女贖身而言自然是杯水車薪，但那也不是一筆小數字，至少不是白石這樣的小小隊士一時之間拿得出來的金錢。白石雖然不像一般隊士那般在花街和飲酒作樂上頭花錢如流水，但先前除了隔段時間固定要前往四時屋與紅葉相會的揚代之外，還會私下出錢配製傷藥送回長州，再加上偶爾資助片桐等人在京裡活動的費用，薪俸卻是所剩無幾，想要給四時屋的賠禮，自己要擔起來實也不容易。白石的心裡突然一酸，再拜了下去。實情既無法多說，感激之情也只能用別的方式來表達，不由顫聲道：「副長，見迴組的事，屬下真的、真的很抱歉……屬下一定盡快將這些……」

　　「知道多麼麻煩就好。辦完四時屋那兒的事之後，在屯所裡面好好待著暫避風頭，別再出去惹事，這是命令。」土方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眼角眇到白石緊咬下唇、肩頭微顫，「哼」了一聲站起身道：「不准哭，大男人的別像個娘們似的。幫我顧好總司，就是你最好的回報。」

　　「遵命！」真的很抱歉。在白石的立場而言，即使是感到虧欠，卻也只能感到虧欠，該做的事情，如果還有時間，他還是會繼續做下去。那一句話，不知道蘊藏了多少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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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寅年的十二月五日，慶喜於御所受命為第十五代徵夷大將軍的這日，整個京都都躁動了起來。

　　幾日之內，除了會津藩在黑谷召開的應變會議之外，尚有諸藩公用人的聚會，身為新選組參謀的伊東甲子太郎隨著局長近藤在京裡東奔西跑，參加大大小小的議論。雖然因身份關係，即使是近藤也少有能發表言論的機會，參謀的伊東更是只能做為列席，一句話都不得出口。然而伊東卻沒有半點怨言，他就這麼仔細地聽著，不放過任何的情報。

　　「啊……累死我也……」也不知已經是第幾場議論，伊東甲子太郎終於支撐不住，不顧形象地倒在自己獨房的榻上，向身旁的好友伸出手來唉聲道：「篠原先生，茶……茶……」

　　「不幫。」一旁的篠原泰之進這麼冷冷地回應他，倒是來找兄長的三樹三郎抓了抓頭，老實地動手倒了茶遞到伊東的身邊。伊東起身一把接了過去，也不管茶還熱著，仰頭便灌了下去。

　　「燙！欸……」雖然給濺出來的液體濕了滿襟，但讓溫熱的茶水潤了喉嚨和暖了身子之後，伊東甲子太郎終於有種活過來的感覺。他輕輕將茶杯放下，理了理身上那套沾了點塵土的衣服，臉上也終於紅潤起來，一有了精神便抱怨道：「篠原先生，看到在下累成這樣，那樣的反應也未免太冷淡了吧？瞧多聞多乖。」

　　「參加那些會議，你不過都是在旁邊聽著，還輪不到你累。」篠原毫不留情地道：「說到底，那些議論你參加與不參加，也影響不了什麼事。」

　　「別這麼說，在下這會兒動的可不是嘴，可是腦呢。」伊東笑著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頭道：「雖然對自己的口才挺有自信的，但是對那些死腦袋的也沒有多費唇舌的必要。趁著機會儘量收集情報，好好地思考接下來的動態才是上上之策。」

　　「所以大哥，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不管什麼時候都覺得自家大哥說得最有道理的三樹三郎點了點頭問道：「聽說那慶喜接任將軍之後便開始大肆地變動幕府的軍制，那些大老們突然也變得乖了。將國家荒廢了那麼久，這下才來煞有介事地搞改革，那個視陛下飭令為無物的傢伙，就這麼下去好嗎？」

　　「三郎的話我也認同，當初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地要討伐長賊的也是他，最後以前將軍的逝世做為理由撤軍的也是他，像這樣出爾反爾的人也能當上將軍，幕府實在是無人了。」三樹三郎身邊的內海次郎也這麼道：「慶喜此番提出的軍制改革，似乎打算毫不保留地將西洋的鎗砲之術和西洋戰略引進陸軍之中。如此荒廢了我日本武士精神的作法，實在是令人無法接受。」

　　「內海，你就是腦筋太死板板了。」伊東展開了摺扇輕輕擺著，笑道：「現下慶喜是陛下卿點之人，若是幕府能確實與朝廷連結，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於軍制的改革，在下倒是樂見其成。想要與洋人抗衡，這還是必要的。你這麼說倒是會讓研究砲術有所心得的清原先生傷心了。」

　　「大哥的意思，是要承認幕府了？」房裡的其餘三人都未料到伊東竟會如此反應，三樹三郎瞠目結舌地問道：「那麼，咱們與薩摩的……」

　　「多聞，言多必失，閉上你的嘴吧。」打斷了親弟的失言，伊東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容，眼神卻變得嚴利，令三樹三郎把還沒說出口的話吞了下去。只聽伊東道：「尊皇攘夷並非只有一條路，慶喜是否真能夠為幕府帶來新的氣象尚未可知，像那樣能幹的人想要整頓這腐敗的大樹，有時說不定會成了反效果。總之，咱們就好好看下去吧。」

　　此時的伊東從未想過，自己的顧慮早已在洛北某位大人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計劃。



作者的話：

本章沒有什麼特別要說的話，但是下一章大概會很多...XDDDD
　
＜第百三四章、崩＞預告：
　
那位身為神州天照大神的後裔雖然身份尊貴，但身影看起來卻如此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