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蛾之屋-第五章(完)

第一章連接
*警告:本篇章涉及噁心及暴力情節，不建議用餐者、心智不健全者觀看

我試圖想站起身子，但頭腦依然很昏沉，我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疲憊？可恐懼依然驅動著我，我邊努力站起身子，邊緊緊盯著門口、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聲音...可怕的是...那居然是轉動鑰匙的聲音...

到底是誰？為什麼這個人會有我房間的鑰匙！？我匆忙跑到門邊想把門壓住不讓那個人進來，但重心不穩的我卻把身體跌撞到了門上，發出碰的一聲巨響！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慘了...門外的人現在一定發現我醒了...我用力壓住門...試圖阻止門口的怪物...腦內不禁回想起剛剛夢中的天蛾人...

意外的；門外卻突然一陣沉默，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力道試圖把門打開，正當我猶豫著到底是怎麼回事時，門外傳來了聲音...

「喔呀～思涵美眉還沒睡呀～」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接著門被用力撞開，我整個人被撞倒在地，驚訝地看著門口的人影...朱伯伯站在我面前...他頭上戴著白色的帽子...不對...那是餐廳裡的廚房人員戴的網帽嗎...？手上戴著一對老舊的皮手套...身上只穿著鬆垮的白色背心跟短褲...奇異的打扮讓我差點沒認出他...他向前跨出了一步，臉上帶著詭異而猥褻的奇異笑容...這個人...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友善的好房東嗎...

「你...」我想問他的來意，可是腦袋卻被恐懼包圍著無法思考。

「明明請你喝了果汁～怎麼會醒著呢～思涵美眉真是調皮呀～」他笑著又往我靠近了一步，由於站不起身；我只能面對著他在地板上用雙手努力向後爬動。

「你在果汁裡下什麼！？」我的聲音裡滿是驚恐...面對未知的恐懼...我只能試圖拖延時間...

「嘻嘻...你別擔心...這種藥丸在年輕人中很流行的喔～」他又露出噁心的笑容，眼睛睜得又圓又大...「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來玩好玩的遊戲囉～！」

月光從門外透了進來，夜晚的光線讓他的臉色顯得更加詭異，空氣中只能聽到我緊促的呼吸聲與他興奮的喘息，我的頭撞到了床邊的櫃子...這意謂著我已經退到底了...「你...你到底要做什麼！？」我對著逐步逼近的朱伯伯喊到。

「呵呵...要做什麼...」他吸下了唇邊的口水「伯伯我啊～想讓你變成性感女神喔～就跟樓上那個美眉一樣喔～」

什麼？樓上那個女人...我努力抓著櫃子想站起來卻徒勞無功....

「嘻嘻！不管是你！還是樓上那個女人都一樣！」他的臉上突然青筋爆起，聲音裡滿是狂妄的憤怒「伯伯我對你們那麼好！卻總是說走就走！為什麼！？為了已經有老婆的男人而搬走！你也是對吧！什麼家人擔心！？肯定是在外面有了男人對吧！？」他跪到地板上，雙手繞過我用力壓在我背後的櫃子上，床頭櫃上似乎有些小東西被震動給撞了下來，他把我的行動完全封鎖了起來...

「不是的...我真的是因為家人擔心才...」我嚇得滿臉是淚...緊縮在角落...用手護住臉...

「嘻嘻..你想知道我是怎麼對樓上那個美眉的嗎...」他用力把我的手抓開，逼迫我面對著他的雙眼「伯伯我讓他變成性感女神了呢～」他的頭慢慢地貼近了我的身體「我趁著她睡著時闖進她房裡...把她悶死在床上...美眉們這時候最可愛了...既不會掙扎～又不會對我這種老頭露出鄙視的表情～接下來就...嘿嘿...」他的臉已經要靠到我脖子了...我可以感受到他黏膩的呼吸聲...與口中噁心的熱氣...

「救...！」我深呼一口氣想大喊救命，但他立刻用手壓住我的嘴巴，我用力拍打他的手，卻怎樣也掙扎不開！

「別急...嘻嘻...聽完最棒的部分再喊救命也不遲...」我看著他可怕的笑臉，奇怪他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又或著是因為我被下了藥...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四處游移著...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線...「伯伯我啊...不管做什麼頭填滿不了心中的慾望...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更棒的方法喔～在美眉的身上倒滿酒精～然後綁在樹上～轟！哈哈！讓我的慾望之火佔滿的他的全身～嘿嘿...伯伯我只要看著那樣的畫面就好興奮呢！就好像看到慾火焚身的女神呢！」

「放手！嗚...放開...我！大變態！」我徒然的用力搥打著他，試著大喊卻不停地被壓制住。

「閉嘴！婊子！」他突然一巴掌打了過來「這就是妳們這些擅自離開我的女人的下場！」我還來不急喊出救命，只感覺臉頰一陣疼痛，他的雙手就已經掐在我的脖子上了，而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朱伯伯的臉扭曲得像惡魔般！救命！！誰來救救我...！！江柚！...江柚！

無論我怎麼捶打，朱伯伯的手都沒有有一絲鬆懈，人生第一次感覺到我的脖子是如此的脆弱！我...我快要死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自救，雙手試著往左右抓摸...突然！我抓到了一個小東西！塑膠質感的小長條狀的物體！我摸索著它的輪廓！對！沒錯！這是江柚送我的打火機！一定是剛剛亂撞的過程中從床頭櫃上掉下來的，沒有時間思考了...我的頭劇烈的疼痛著！氧氣就快要沒了...我將打火機扳開...手移動到朱伯伯身後...按下按鈕...點燃吧...點燃吧....快...

「哇啊啊！」朱伯伯突然慘叫了起來！我睜開雙眼！重新感覺到脖子自由了、呼吸自由了...！我按住自己的脖子...好痛...疼痛隨著呼吸而傳來...但是面對生存所必須的氧氣；這樣的疼痛根本不能阻止我對呼吸的渴望...朱伯伯後退了幾步...他在原地亂轉著努力想撲滅自己背上的火焰...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從門外飛來了四五隻蛾圍繞在朱伯伯身邊...是被火光吸引的吧...？這本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但蛾卻越來越多...又有數十隻飛了進來...這些蛾完全沒有任何恐懼的就往火裡面衝...隨著牠們不要命的犧牲與燃燒...火焰蔓延的速度飛快...「哇啊....哇啊啊啊啊...」朱伯伯不停地亂叫著、亂揮舞著四肢想要趕走飛蛾...但飛蛾的數量卻只有倍數的增加...頃刻之間...他全身上下滿佈著爬動的蛾...飛舞的蛾...燃燒的蛾...簡直就像...

我被嚇得我完全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眼睜睜看著朱伯伯在我面前邊慘叫邊亂跳著，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我房間去到走廊上。這時外面突然傳出了Joe的聲音「爸！你在哪裡！」他焦急地喊著「不要再鬧了！我求求你出來！你不可以再這樣...！」但一瞬間他的聲音又嘎然而止，難道他也看到了眼前的怪事嗎...？

上千隻的蛾在朱伯伯身上亂動著...而他卻像被人抓住般無法用力掙扎...我逐漸看出了難以置信的端倪...在朱伯伯的身後...有個高大的黑影....同樣被飛蛾給包圍著...在朱伯伯頭的兩側後...都有著紅色的大光點...我以為那是火焰...但那更像是一對眼睛....

「喬瑋！救...」朱伯伯正想大喊什麼...但一群蛾立刻往他口中飛去...彷彿有人操縱著蛾群...他的喉嚨發出不成字的聲音...那背後的黑影張開翅膀...蛾群們在黑夜中四處飛舞...月色下這畫面既恐怖但又帶著某種可怕的美感...

我看到Joe跌坐在我房間門口，他轉頭看著我，表情跟我一樣恐懼與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裡滿是顫抖。就在這時，那黑影縱身一跳，帶著朱伯伯與大量的蛾群往走廊圍牆外跳下去！這裡...是三樓啊！我用力站起身想往走廊衝去，Joe因為我的反應回頭看時空氣中已經只剩下零星的火花、飛蛾與微弱的...朱伯伯的慘叫聲...Joe比我先衝到牆邊往下俯瞰，等我到時卻也跟他露出了一樣困惑的表情...什麼都沒有...樓下的庭院雖然因夜晚而有些看不太清楚...但...既沒有朱伯伯的身影...沒有火光...甚至一隻飛蛾都沒有...

「爸！爸！！！」Joe大喊著，接著毫不猶豫的往樓梯衝去，我拖著沉重的身體跟了過去，我才剛到三樓的樓梯口；Joe已經衝到一樓了，我扶著把手喘著氣，卻又突然聽見有人正大步從樓下往上跑的聲音，是誰...？我擔心著...是Joe？還是...不安的情緒正要冒出；卻發現那竟是一個讓我能夠安心的人影...

「江柚...」

他衝到我身邊，把快要癱軟的我扶起身，看著我的眼睛問到「你還好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呼...呼...我沒事...可是，我們要趕快下樓！出事了...朱伯伯...房東他摔下樓了！」

「好！可是你...」他似乎注意到我全身無力，要不是他扶著我，我可能就要跌坐在走廊上了。

「我好像被人下了藥...不然你先下去...」

「什麼！？不行！」他堅持反對，是擔心我嗎？只見他繞到我身後「小心喔！」我還沒意識到他要我小心什麼；我的身體就被突然抬起，我竟被他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起，我有些難為情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衝著我露出沒問題的笑容，就這麼把我一路抱到樓下。

當我們到達一樓時，只見Joe正焦急的在庭院的各個草叢翻找著，江柚趕緊找了張庭院裡的椅子把我放下，「人呢？」他拿出了一支手電筒幫忙尋找，可庭院其實並沒有暗到什麼都看不到，在月光照射下，不用手電筒我也能很確定...沒有...除了草叢與樹木外什麼都沒有...沒有朱伯伯的身影...還是該說是屍體...？甚至沒有任何一點火光...沒有一隻蛾或一滴血...這怎麼可能呢...

「爸...你在哪裡...」Joe終於放棄搜索了，他跌坐在地上，聲音裡帶著哽咽...因為手電筒光線的關係；他注意到我與江柚，「你是...警察對嗎...？」他看著江柚的臉，應該是因為之前兇案調查時有見過面。

「對，我是。」江柚點點頭回答到。

Joe又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安與難過，在沉著了片刻後，他垂下頭說「你們...想知道真相對吧...」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但我們還沒準備好開口說什麼，他便已開始講起了他的故事...

「我爸他阿...總是跟我說他年輕時在酒店裡抱著小姐吃香喝辣的生活，他說他曾經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子，但好景不常，在他20多歲時家族的生意大賠，他們苦撐了很多年公司仍然還是倒了，還好還剩下最後這棟公寓裡有幾間房子出租，他跟我媽就搬來這棟公寓裡生活，他偶爾去工地裡幫忙，我媽就顧著家，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我媽是個勤儉持家的女人，非常務實，她原先是我爸公司裡的會計，可能是因為她在生意走下坡的時候依然陪著我爸的關係，我爸在兩人結婚後收斂了很多。但他內心裡對過去糜爛生活的渴望並沒有隨之放下，一直到我高中的時候...有天我得了重感冒，請假在家休息，但正巧有張通知單因為要趕著繳費的關係必須交給我，有個跟我很要好的女生主動送來我家，我一直記得那個女生...她很可愛...一頭短短的妹妹頭、水靈靈的大眼...我曾經偷偷喜歡過她...但是...當她到我家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休息，是我爸接待她的...我沒想到我爸會對她出手...居然想性侵自己兒子的同學...他到底在想什麼...還好我聽到了那個女生尖叫而跑了出來，才阻止了我爸繼續下去...」

聽到這裡，我頓時有些疑惑「可是...我們聽說是你性侵了女同學...」

他抬起頭，眨了眨眼；難以置信般的看著我「你聽說...？」又思索了一會「對了...我知道...在學校裡很多人盛傳是我性侵了女同學...我知道那些謠言...可是...」他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臉；似乎是感到羞愧「可是我不能出來澄清...學校裡有很多同學住在我家附近...如果讓他們知道了實情...就沒有人會再來跟我們租房子了...我只好假裝聽不見...假裝就是我做的...」

「也許...就是從那時候起...我習慣了幫我爸背罪...」

「在那之後...我媽狠下心離婚並搬走了...原本同學家要告我爸性侵的，但我爸一直登門磕頭道歉，我也跟著去道歉，最後對方好不容易才願意私下和解，條件是賠錢還要我轉學...原因是看到我的臉就會讓那個同學再想到事件的傷害...所以我就轉學了...但我媽走後我爸內心裡的惡魔反而變得更壯大，也許是因為沒有人在管他了...又或著是我媽離開對她心理造成的傷害...他開始想叫小姐...去外面嫖妓...但卻總是失望的回來，不知道是身理因素還是心理因素...他陽痿了...他是這麼跟我說的...

可怕的是；這依然沒有讓他收手...他心裡彷彿有一隻永遠吃不飽的野獸...在和善的房東外表下卻潛藏著對性無限的肉慾...我在上大學的某一年，我以為生活終於比較平近了，他卻開始經常在半夜出門，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知道有時半夜聽到開門的聲音；起來發現他不在家，我很擔心；尤其他又不肯告訴我他去做了什麼。有次終於被我抓到了...他居然用備用鑰匙闖進年輕女房客的家裡...我把他拉回家裡，罵他、阻止他、勸他...但怎樣都沒用...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趁我不注意時跑出去...我總不能把他綁在床上...但我不能再讓他犯罪被抓到...如果他被抓到了...我的生活又會再次受到巨大的波瀾...我很害怕...於是我開始教他自保...我告訴他要戴好手套才不會留下指紋...戴著帽子才不會留下頭髮...一定要確保對方睡著了才能進去...不能留下任何證據...但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他在房間裡對那些女房客做了什麼...

這樣的日子長達了好幾年...我不再管他半夜出門，因為這麼久以來都沒出現什麼事情...直到四樓的那個女人提出要搬走並解約的那天...那天他異常的安靜...我以為他只是累了...但沒想到那晚會...當我看到庭院裡的火災...那個女人的身體被綁在樹上燒時...我就知道是我爸做的了...他躲在家裡透過窗戶看著那畫面卻露出詭異的笑容...我爬上樓...看到那女人的房間門是半開的...我慌了...我趁著大家都往庭院裡去看熱鬧的時候，匆忙的檢視所有可能留下的證據...我把房間弄亂、把地板用那女人的衣服擦過...我甚至把她房間的門把用榔頭敲壞...對...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才會懷疑到其他人身上...」

講到此，Joe低下頭啜泣著...而後來的故事我也都知道了...

「所以...你承認你是這起事件的幫兇...？」江柚看著Joe問到。

「幫兇...對...我就是幫兇...我就是我爸的犯罪...犯罪助手...我一直都是...抓走我吧！我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了...」Joe哽咽的說著，聲音幾近崩潰。

江柚拿出手銬給Joe上銬，並扶他從地上起來「請你跟我到局裡一趟。」

眼看江柚正要把Joe帶回警局，我有些緊張的說到「那我呢...」，我真的有些害怕...我一點都不想自己一人繼續待在這棟公寓裡...

江柚看著我，又騷了搔頭笑笑，然後拿起電話...

「喂，邱叔，是我，我抓到了縱火燒女屍案的幫兇了，你能派人來把他帶回警局去嗎，我要送吳小姐回去，他受到了驚嚇...」他邊講電話邊傻笑的著看我...

在其他警員到場後，江柚又開著邱叔的車，載著我剩餘的行李，送我回采珊家...

「對了，你打了好幾通電話給我？」我突然想起。

「嗯，對阿，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那個跟蹤狂的律師透過交涉把他保出來了，但他們留了重要的線索給我們，燒女屍案的那天他也依然在偷窺那棟公寓，所以有看到兇手。他說兇手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他以前就常會看到那個男子在公寓裡，應該也是住戶，他還撿到了兇手用的打火機。他害怕那晚被殺害的是你，所以那天一早就以他慣用的手法－送水果來確保你沒事，但那之後他又想警告你要小心，所以才會又出現在你面前...總之我本來只是想通知你跟蹤狂被放出來了，可是你一直沒接電話，丁小姐說你回舊公寓收拾行李，我怕你出什麼事就跑去找你了。」

「原來是這樣啊...還好你來了...」我摸著江柚送給我的那支打火機...看著他開著車的身影...覺得終於可以放心了...就這麼疲憊的在車裡睡著了...

在那之後，江柚說他們如果找到朱伯伯就會通知我，但是幾週過去了；仍然一點消息也沒有，朱伯伯究竟去了哪裡；警方當然不相信我跟Joe的說詞，認為他可能潛逃或被Joe協助藏了起來...但在我心裡...我確信他是被天蛾人帶走了...但那樣的...都市傳說般的存在為什麼會出現在那棟公寓呢...只是為了警告我嗎...保護我嗎...還是牠一直都在那棟公寓裡窺看著我...我無從得知...也不敢去追尋答案...

我再也沒有靠近過那間"蛾之屋"...

但我知道那棟公寓依然在那裏，一間有著庭院的老公寓...裡面有著一顆被燒過的榕樹...每當夜晚來臨，那樓梯口的黃燈被亮起，又會有一群蛾被光線所吸引...熱情的飛舞著...那或許就在走廊陰影處...你會發現一雙紅眼睛正盯著你...

(全篇完)

雜談:【蛾之屋】創作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