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十三卷、時代浪濤　第127章、遙遙歸途

＜第十三卷、時代浪濤＞　百二七章、遙遙歸途


　　時節進入深冬，近畿總算迎來了今年的第一波寒流，天降大雪，讓大坂城天守閣的綠瓦全給銀白覆蓋。在這樣的天氣的夜裡，年輕的藩主站在本丸的庭園內，身上僅披著一件薄外衣，抬頭仰望著高聳的天守閣默然不語。

　　「殿、殿下！總算找到您了。」明明是連池水都結冰的天氣，從遠處奔來的神保修理卻是滿頭大汗、臉色通紅，活像是才從火爐裡出來一般。只見這個公用人奔到松平容保的面前伏下，聲音中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腔調道：「殿下，天氣涼了，松本法眼也說您的病還未完全痊癒，不宜在外多受風寒，還請殿下隨小的進去吧！」

　　「修理，過來。」松平容保沒有看向這個神經質的隨從。年輕的藩主很清楚，修理大概是找遍了整個大坂城，甚至考慮過出城找人，最後才想到這個離臨時居所最近的庭園。容保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再呼喚了一次：「過來這裡，修理。」

　　「是、是。」好不容易找到藩主而鬆了一口氣，修理雖然不明白容保的意思，還是站了起來，照著命令來到藩主的身邊。就這麼低頭站了好一會兒，修理悄悄地看向容保公，卻見這位大人也不多做指示，依然保持著方才的姿勢，終究是擔心藩主的身體，小心地道：「殿下，愈晚會愈冷的，咱們先進去吧？」

　　「咱們鶴城天守閣的紅瓦，應該早就白了吧。」容保像是完全沒有聽進修理的勸告，突然莫名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修理隨著藩主的目光看過去，雖然同樣被雪覆蓋的天守閣，但與鶴城不同，這座大坂城瓦邊有著鑲金的雕飾，建築也比鶴城氣派多了。但會津人的心裡，沒有一座城池比得上家鄉的紅瓦白牆。只聽容保續道：「眾人……是不是早就想回會津去了？」

　　「……殿下，會津是咱們的家鄉，是眾人的歸處。回去，自然是想回去的。」修理默然了一陣，這才回道：「本來修理也同西鄉大人一樣，無法理解為何京都守護職非殿下不可，但現在來到京裡小的才體會到，殿下是為了對德川家的忠義，同時也是為了讓沒有踏出過藩領的眾人出來看看，將會津沒有的東西帶回去。像覺馬大人，雖然小的對西洋的事物不如他那麼熟悉，但可以看得出來，有了那樣與諸藩人才交流的洋學所，覺馬大人一定可以將更多知識帶回會津的。」

　　「修理，余還看不出來，你那一板一眼的外表下面，也有這般熱情的血啊！」一直抬頭望著天守閣的容保終於收回了視線，轉過頭來看著這個進到京裡便一直隨侍在身邊的公用人，笑了。只是這個笑容也只有那麼淡淡一抹，就在修理懷疑著自己是否看錯的瞬間又消失了。只聽容保道：「提到覺馬，聽說他得了眼翳？現在如何了？」

　　「覺馬大人的眼翳似乎頗為疾手，即使是松本法眼和他介紹的眼睛方面專門大夫，都無法處理。」修理搖了搖頭，隨即想到什麼忙道：「是了，林大人曾提出要派人下長崎去採購西式武器事宜。聽聞洋人傳教士中，不乏有精通醫術者，不如……」

　　「准了。鐵砲的採買除了覺馬之外，也無人比他更清楚了。」容保沒有等修理說完，便擺了擺手，又頓了一會兒，然後續道：「修理，你也去吧。」

　　「咦？小的……」修理不料容保有此一言，愣了愣後忙道：「可是殿下身邊需要有人……」

　　「沒事，不還有很多人在嗎？自入京以來你便一直跟在余的身邊，也沒什麼機會像別人一樣四處走走看看，就當是放個假、長點見聞。你不是說了，要帶點不同的東西回會津去？」容保笑著道：「順便幫余盯著覺馬，要他一定得好好接受治療。對會津來說，他的那雙眼可是寶啊。」

　　「殿下……小的遵命。」修理雖然年已三三，在上京的藩士之中也是年輕的一輩，心裡總還是留著年輕人的好奇心。雖然這個時候要他放下隨侍容保的工作始終令他不安，最後那一點對新事物的求知慾一燃起來還是戰勝了那過盛的使命感。修理盡量讓自己因為興奮、期待而開始加速的心跳平息下來，一邊卻發現容保又開始遠望著天守閣，忍不住問道：「殿下，您在看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在想著，差不多是回去的時候。」容保淡淡地道。

　　「回去……回會津嗎？」修理深吸一口氣，腦袋也被冷風給吹醒了。

　　「嗯，留在國內的家老們來了書信，提到了因為京都守護職、品川港砲台的護衛還有對北方蠻族的防線等等，已經讓藩裡的財政入不敷出，再這麼在京裡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信是西鄉賴母寄來的，雖然當初賴母因強力勸阻容保接任京都守護職而被命謹慎，還是會請人送信到京裡，持續地對藩政提出建議。本來這樣的行為不被容許，但容保表面上命人將信交給修理丟了，實際上在丟棄之前，內容還是都看過的。容保皺著眉道：「將軍之位懸缺已久，余近日與板倉大人一起勸說一橋公繼承將軍之職。一橋公接任宗家家督後這段時間對軍制上的改革雖方開始，成效卻已相當顯著。若他願意接下此任，我等在京裡的工作也可以告個段落，是時候回國去了。回到磐梯山守護著的故鄉去。」

　　「殿下……」明明方才才為可以下長崎一見新事物，給容保公這麼一提，對妻子阿雪的思念和濃濃的鄉愁又湧了上來。只是聽著容保公的話，修理心中始中有個陰影，卻不敢隨意出口。

　　真的那麼容易回得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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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的天際泛黃的時候，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經過，淀川河原上幾名搬運工人抬起頭來往上頭看去，只見德川家的三葉葵和會津家紋。前頭走的是服儀得體的武士，隊伍的中間則是幾座華轎，想來是這隊人馬護送的主角，華轎的兩旁則是隨侍騎著馬跟在左近。本來若是沒有看到隊伍的最後，大概不會注意到還有這麼一群人物，但那張血紅色、上頭大大的「誠」字旗，即使是在已經昏暗的天色下，還是很難讓人忽視。

　　新選組幾日前收到來自大坂的命令，要局長親自率一隊人馬到大坂，為的是現任德川宗家家督突然決定的上洛之行。本來隨藩主松平容保前往大坂的會津藩士也有一定的人數，加上德川宗家的家臣和幕府剛結成的新式陸軍，完全沒有新選組出動的必要性。有人說是會津藩主因擔心護衛人手不足才召新選組前來，然而卻有私下的傳言，說是慶喜的一時興起，特別指名要新選組的護衛。

　　而此次進行護衛新選組隊士也與平常不同。既是指名局長親自護衛，土方自是留在京裡的屯所暫代局長職務，而隨在局長身邊的則是身兼局長護衛的一番隊隊長沖田總司。然而現在跟在後頭的隊士雖然約有半數為原沖田隊下，但此時走在近藤身邊的，卻是二番隊的永倉新八。那是因為沖田總司又得了風寒，雖然並不嚴重，但在土方的嚴正警告之下還是留在京裡休息，護衛隊長的工作便交由永倉來擔任。

　　白石也跟在隊伍之中，雖然他曾經考慮過留在京裡，一方面是隊沖田這樣反反覆覆受的風寒頗為在意，另一方面則是總覺得京裡、自己身邊的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預感。然而土方卻否決了他留京的請求。土方當然不是不關心沖田的身體，但比起風寒，因為政局詭譎而胃疾復發的局長近藤竟然被指名下坂護衛一事，土方更加擔心。

　　由於出發日期數度改變，直到今日巳時才出發，到了傍晚才到達枚方宿。好在冬季因寒冷，來回京坂行商之人略為減少，諸藩若非要事也減少了藩士們的長途差勤，再加上先前便有派了快馬到前頭安排，此時到枚方宿的本陣倒不至於會讓德川宗家家督大人沒有過夜的地方，就連一整隊的護衛都沒有委屈到。當然，即使有著暫泊的宿屋可以歇息，做為護衛，輪流守夜的新選組隊士們也幾乎沒躺到多久的床舖。

　　白石不必加入勤務，他的任務是顧好近藤的身體，並與會津藩隨行的藩醫交流並整理、清點從大坂採買的進口藥物。松本良順也在隊伍之中，自從年中將軍家茂因指揮征長之事下坂之後，松本便隨著前往大坂。後來家茂過世，做為奧醫生、並在將軍病危之時隨侍在側的醫者，面對的指責和檢討自然也少不了，是以白石已近四個月不曾與之見面。松本良順現在則暫時跟在慶喜的左近，礙於任務和身份上的差距，即使是中間暫歇的時間，白石也不敢任意與這位師傅攀談。

　　「局長，屬下送藥來了。」在當他送藥來到近藤的寢房，在房外輕聲通報，得到應允之後這才開了門。隊長永倉新八也在裡頭，雖然進門前什麼也沒聽到，但現在房內嚴肅的氣氛他還是讀得出來的。白石小心地向永倉也行了禮，然後將藥端到局長的面前，順手取出懷中的一封信遞了過去，並低聲道：「局長，此乃方才島田先生從京裡趕來，傳達副長送來的情報。」

　　「多謝你，白石君。」近藤皺著眉頭無奈地笑了笑，一口喝乾了那碗剛煎起來、熱騰騰的胃藥，渾不覺燙地一邊打開那封信讀了起來。只見近藤突然瞪大了眼，隨即便「哎唷」一聲，撫著自己的腹部緩緩地伏身下去。

　　「近藤兄！」「局長大人！」永倉新八和白石兩人見此情況，方才的什麼氣氛完全拋在腦後，同時趨前要察看近藤的狀況，卻都被近藤抬起手來擋住。

　　「沒事、我沒事。」近藤直起身來，深深吸了口氣，粗獷的臉龐現在卻是一片煞白。只見他坐直起來，自己撫了撫腹部，加上方才喝下的藥湯使腹部暖了起來，稍微舒緩一會兒胃的抽痛，這才道：「永倉兄，現在不是咱們爭執的時候，新選組未來的走向，還得要回到京裡與大家一起討論才是。島田先生的情報裡說，可能會有人要趁隊伍還未入京攻擊德川宗家，咱們要把這個消息傳達給會津那邊，務必要確保慶喜公不失。」

　　「我明白了。近藤兄承受的壓力比咱們都要大，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多休息吧，禦敵的事就交給我去辦。剛剛的也不過是一些牢騷罷了，像這般高不成低不就，給咱們撐腰的會津藩遲早都會離開京都，到時咱們可什麼都不是。」好歹也是同出試衛館的老友，好歹這個新選組也是大家一同努力的結晶，即使想法各異，當初一起上洛時抱持的雄心壯志現在已多少有點迷濛，但是一直抱持著的那個「誠」字在心裡一直沒有變。現在既然知道有敵人來襲，自然不能置之不管，永倉站了起來，轉向白石道：「白石君，你就留在這裡待命吧，近藤兄的胃痛可不知什麼時候會再發作起來。」

　　「不，讓白石君跟你們一起去。」白石都還未應聲，近藤便搖了搖頭道：「我這邊沒事的，白石君，你也隨著永倉兄去肥後守大人那兒通報此事。若是當真發生什麼，還得協助會津藩醫那邊動作。」

　　「是，局長，您請多休息。」白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隨著永倉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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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等兩人通報，會津那頭已經開始騷動起來。雖然不到亂成一團的程度，但看得出警備的程度已經不是一個時辰前那樣的普通狀態，而是全部隨隊者皆動員起來。

　　「神保大人！」永倉帶著白石和島田兩人迅速走在枚方宿本陣的長廊，只見神保修理臉色凝重地快步迎面走來，忙微微躬身道：「方才新選組收到情報，似乎有人意圖對德川宗家大人不詭，特來通報！」

　　「目標是慶喜公嗎？」即使德川宗家和容保公再怎麼對這個浪人集團另眼相待，修理對新選組本來沒有什麼好感，看到永倉走來時本來不打算理會，但對方帶來的消息卻令之不得不停下腳步。只見修理皺起眉頭道：「你們的隊士方才在外頭發現行跡可疑的人物，盯得可是咱們家殿下！你們現在卻說……」

　　永倉新八還沒回話，突然聽得宅院西南邊響起打鬥聲音，然後又聽得「轟」的一聲，隨即火光照亮了外頭的夜空，濃重的焦味也隨之傳來。那個方向是會津藩主暫歇的房間。

　　「永倉隊長！肥後守大人那邊遭人縱火！同時還有身份不明之人……」「修理大人！本陣遭浪人襲擊，殿下他……」新選組的隊士和會津藩隨隊的足輕雙雙奔來，兩人的通報聲夾雜在外頭愈來愈清晰的打鬥聲中根本無法聽得明白，但修理和永倉兩人也不待多問，更不再去探討兩人得到的情報誰對誰錯，同時往騷動的方向奔去。

　　「白石君，咱們也快過去！」島田見白石定立原地似乎在想些什麼，忙著道：「你在做什麼？肥後守大人有危險了！白石君？」

　　白石腳步一動，卻不是往西南方向行動，反是轉過身往另一頭奔去。緊急之間島田沒有餘力去思考白石奔去的方向有什麼人物，只能急得跳了跳腳後，還是跟在永倉的後頭往西南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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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聲巨響之後，會津藩主本來住宿的房間瞬間成了一片火海，若不是幾名浪人在那之前便與外頭的新選組隊士起衝突，藩主的護衛為防萬一先讓容保公撤到外頭，此時只怕要遭祝融吞沒。那幾名護衛護著松平容保退到了庭院的角落，那兒也不能算是安全，數名浪人見容保出來，紛紛提刀往這頭殺來。佐川官兵衛一人手持長槍擋在容保的前頭，猶如橫眉豎眼、怒臉明王一般揮動著武器，一時間敵人也不敢靠近。

　　「佐川大人，我來助你！」永倉新八提著刀趕來，從另一頭的廊上縱身一躍，便來到佐川的身邊，白光閃過，一名正向容保公撲過去的浪人便慘叫一聲倒地。

　　「好身手！」佐川咧嘴喝道，手中的長槍也不怠慢，如千軍之勢般一掃便將兩名浪人硬生生地撞飛數尺。

　　文久三年，當時還是壬生浪士組的近藤等人，在前筆頭芹澤鴨的關係下尋求會津藩收入麾下之時，會津藩曾要求新選組在屯所八木邸進行稽古演示，表面上雖是交流武術，實際上即使沒有經過秋月登之助的提醒，他們也知道那是用來衡量浪士組的價值的手法。當時佐川官兵衛便見識過永倉等新選組主要幹部不凡的身手。當時永倉的對手為常出入試衛館的齋藤一，兩人皆屬隊中數一數二的劍術高手，其精彩自不言可喻。然而說到底畢竟只是稽古，手中拿的終究是木刀、木棍，加之對戰的雙方又早熟識，即使兩人都不曾有留手的想法，然而實戰中面對生死一瞬時的反應能力終究表現不出來。在那之後對於新選組眾人的戰績也都是口耳相傳，還有從公用方的報告中得知，從未曾親眼見過，像這樣與他們併肩作戰倒是頭一回。

　　「島田，你守在肥後守大人前頭，其他人隨我和佐川大人一同殺上去！」容保公下榻的房間這頭方才中了浪人丟擲的火把和油瓶，一瞬間雖然燒得猛烈，但枚方宿的火消很快地便趕至將火勢撲滅。然而浪人卻不知從哪兒一直竄出，瞄準了護著容保公的一行人一個勁兒的攻來。永倉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見容保公身邊的護衛應已足夠，便喝令其他隊士投入殺敵。

　　忽聽一聲尖哨，本來如瘋子般不要命的浪人們突然停下了攻勢，彷彿早就看好了路線一般，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時迅速地轉身奔逃，瞬間沒了蹤影。

　　「這些傢伙！是怎麼回事？」佐川官兵衛將長槍重重地在地上頓了一頓，回頭見容保公在眾人護衛之下平安無事，鬆了口氣道：「莫名其妙的傢伙，人是挺多的，但是憑這種貨色想要跨過俺取殿下的命，再去練個百年再說！」

　　「島田、室，你們跟上去看看，不用追得太深入，小心行事。」永倉新八卻有種不安的感覺，現下宿場的一角被燒得焦黑，雖然人員幸無大礙，但浪人們似是針對會津藩主，挾如此大量的人力卻又輕易地放棄攻擊，怎麼想都不太對，然一時間也理不出什麼頭緒，只能讓島田帶著其中一名隊士跟蹤調查。

　　「萬幸殿下無事，否則可是我等的失職了。」修理自趕到後一直護在容保公身邊，雖專善學文，在尚武的會津一介文官武術也有一定造詣，加上方才一旁還有島田相助，即使佐川官兵衛和永倉新八稍有疏漏讓浪人過去，也逃不過被斬殺的命運，只是這一番攻擊還是讓一直神經敏感的修理嚇出一身冷汗。

　　然而，當敵人退去，在場幾名腦子轉得較快的人稍微冷靜下來，就如同永倉一樣心裡紛紛湧現不祥的預感。

　　「不好，是慶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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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枚方宿本陣並不是一個很大的宿場，但供給身份尊貴的大名住的房間倒也不會太差。本來以會津藩主的身份，該是住宿在這個房裡，但此番陣仗中還有一位身份最為尊貴者，這一個房間自然歸這位所住。

　　西南邊的騷動傳到這頭，本來幫忙護衛的會津藩士擔憂自家殿下的安危，對慶喜告了罪便趕赴松平容保下榻的房間去。做為德川家宗家家督自然不至於會沒人守衛著，但一下子少了幾名武人在周圍，頓時間警備上有些空虛。雖然目前這頭看起來還算平靜無事，但新門辰五郎皺著眉，顯然對棄慶喜而去的會津藩士感到不滿，礙於僅剩幾人在側的此時，他可不能去把那些人給揪回來，只能緊握著手中的什手，以防有什麼變數。

　　「瞧瞧，肥後的手下可真是各個忠心耿耿，見主子有難便趕了過去，把余給拋在腦後了。」敞開的房門內，慶喜端著熱茶輕啜了一口，淡淡地這麼道：「在余的身邊，大概也只有辰五郎叔是當真對余是如此盡心了。當真是令人羨慕吶。」

　　身後的人這麼說，新門辰五郎卻沒有任何榮幸的感覺。對慶喜，這名老者也不能算是忠誠，不過是認為此人是幕府最後的希望，更是女兒的歸屬，自己理所當然地該護其周全。真要說，便是在市井中打滾時憑著的那股義氣之類的。

　　「說得沒錯。」沒有聽到任何打鬥聲響，庭院東側不遠處的兩名守衛卻突然發出慘叫跌了出來，鮮血在兩人落地的瞬間灑了出去，凍土之上像是被潑了墨般染上一片腥臭的暗黑。還不等新門辰五郎喝問，只見一人邁著穩健的步伐從那側走了出來，周身彷彿圍繞著比冬風還要寒冷的殺意，手中的長刃還沾著幾滴鮮血，那雙眼一瞬便捕捉住房內的慶喜，冷冷地道：「不過現在才感嘆這些，卻是晚了點。」

　　隨著那冰冷的語聲，昏暗新月下的白刃如一道電光劈了過來，新門辰五郎反應也快，緊握的十手揮出擊中長刀的側邊，激出一陣火光，而另一邊的十手則直指敵人的咽喉，卻被那人側身躲開，只是來回這幾招，來者的突襲終究被卸了開來。兩人出手的力道都非同小可，交刃不過一瞬，對對方的腕力和反應速度都暗自心驚。

　　「這個口音、這種身手，閣下莫非是人斬的中村半次郎嗎？」像是欣賞著一場好戲，絲毫沒有被狙擊對象模樣的慶喜，好整以暇地道：「薩摩果然心懷不軌吶，可惜現在要逼問，大概也只能問出你乃浪人之身，與薩摩無關之類的說詞。」

　　「哼。」中村冷笑一聲，一腳榻出，手中的劍再度以千鈞之勢劈下，這回的目標鎖定在新門身上。他知道不把這個江戶最出名的町火消「を組」頭子打倒，便無法動到身後那個人物。

　　新門辰五郎雙手持十手應戰，即使比起一般同心而言，新門對十手的運用對付一般持刀浪人綽綽有餘，然如今面對的卻是中村這樣的劍術高手，十手的卸勁、架招之後的體術等都無法發揮最大的效用，畢竟兵器長短之別，使他更加險象環生。

　　後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新門辰五郎已沒有餘力回頭看來者是誰，只祈是會津藩士回頭增援，而非敵人的人馬。

　　「慶喜公，屬下來得晚了。還請恕罪。」清冷的聲音響起，白石的面孔出現在慶喜身後，手上已出鞘的長刀閃著冷光。



作者的話：

　　本章的「遙遙歸途」說的除了是慶喜從大坂上洛的這一段路（雖然稱「歸」也未必正確），還有會津藩所面臨的財政危機。

　　會津在幕末的時候有著許多重大的任務。會津自古以來便有著防禦北方的少數民族入侵關東的任務，另外也擔任蝦夷地的警備和開發之外，在黑船來航之後，又被幕府命令在品川修築砲台。即使如會津如此雄藩，這些一直增加的任務讓他們財政陷入貧乏，再加上文久二年接下京都守護職，只能向國內增加稅負，使得農民叫苦連天。同時，雖然有如山本家這樣的砲術世家，卻無法遲遲推動軍制改革的原因也在此。有人可能覺得會津是個頑固、不肯接受西洋事物的國家，但其實並非如此，上面如果推動起來，以會津的國風，我想應該也是可以進行得很快的。問題就是沒錢啊！正所謂錢不是萬能，沒有錢萬萬不能啊！（淚）

　　在反對容保公決定的家臣之中，以家柄最高的西鄉賴母為首，也因此，他的建議不被採納時，被留在國中謹慎而無法一同上洛。事實上容保公也不是沒有要回國的打算，只是礙於京裡的局勢，一直被將軍後見職、禁裡御守衛總督的一橋慶喜挽留下來，當真是歸途遙遙啊（淚）。

＜第百二八章、被憎恨之人＞預告：

「若余接下將軍之職，大概有許多人會氣得跳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