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我們可以從過去去尋求解答,即使可能只是片面,但至少它給予了一個思考的觸點。一個王朝的興起,代表著前一個時代的殞落,是命運轉動了改朝換代的齒輪?又或者時代已揮霍完它的生命旅途?
例如明亡的原因,萬曆時代那盛極一時的東亞帝國,三十年後,轉眼已是垂垂老矣,在這個世界上曾誕生無數個強權,它們曾叱吒風雲,橫行一時,羅馬的時代已逝,那千年帝國也消失在1453年的夏天,似乎沒有任何一個王朝能抵擋歲月的消磨,它們的崛起是一段傳奇,而它們的殞落也引來無數的嘆息,像是余秋雨曾說的,也許帝國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已經走不動了。
1566年的9月,蘇萊曼大帝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他戎馬一生,將帝國帶向了巔峰,在他手上的奧斯曼帝國,已成了震爍古今的強權,皇宮瀰漫著哀傷,他們緬懷那位已逝的君主,此時,潛伏於國境內的一位密探,回報了一則簡短而清楚的訊息;
「帝國的輝煌時代結束了。」
繼位的塞利姆二世,他的軍隊仍然強大,勝利的號角與勇敢的戰士,仍持續捍衛著帝國的繁華。但賽利姆並非明君,他沒能挽救蘇萊曼晚期混亂的宮廷政治,他也不是一位好的戰士,蘇丹的尚武精神,在他這一代中斷了,過去「蘇丹即是戰士」,君臨天下的蘇丹,總是躍馬於激烈的戰場,他的馬刀直指榮耀,人們高喊蘇丹之名,隨著君王邁向榮耀。
塞利姆沒有,他更大的興趣是醉倒於宮女的懷裡,勇武的蘇丹消失了,他驍勇的軍團也漸漸沉淪了,榮耀真主的加齊與聖戰武士們,也不再令人嚮往,宮廷的禁衛軍開始產生了質變,這種質變擴散到了各地的軍團,帝國的擴張結束了,環繞著軍事征服的社會組織,也開始浮現了問題。
奧斯曼帝國的輝煌,在於強大的軍事力量,維繫這股力量的社會結構,一旦在軍事力衰退時,便陷入了困頓,稅賦、土地分配,階級地位環環相扣,進而引發了連鎖效應。
禁衛軍的身分高貴,他們享有許多特權,在過去他們追隨蘇丹奔赴戰場,而如今他們個個富甲一方,他們不願離開家鄉,更不可能為蘇丹浴血奮戰,和平得來不易,但帝國已蒙上陰影,從中央到邊陲,軍隊的腐化難以遏止,他們成為的一股新興力量,開始動搖蘇丹的權威,甚至是性命。1622年奧斯曼二世死於禁衛軍之手,這支擁有許多榮耀的禁衛軍,如今卻將寶劍指向君王。
國境的邊疆開始動亂,它不再是那高大的巨人威攝四方,它迅速的衰落,一瀉千里,直到一位老人遏止了頹勢,他叫穆罕默德‧科普魯律(Mehmed Koprulu)。他白髮蒼蒼,卻意志堅定,他接掌了大權,強勢且簡單扼要的擺平了宮廷鬥爭,豎立了新的典範,對內他整肅貪腐,對外他的軍隊奪得了久違的勝利。勝利沖淡了人們對帝國的擔憂,至少在科普魯律的時代,帝國迎來了一絲希望。
然而這道曙光並未持久,當人們還緬懷著往日榮光,期許帝國重振雄風之際,1683年,維也納城下,氣勢如虹的奧斯曼大軍,被波蘭雄獅狠狠地咬了一口,那一戰波蘭的騎士們,勇敢的挑戰奧斯曼的大軍,他們徹底戰勝了奧斯曼,結束了奧斯曼長達百年的歐洲擴張。
當勝利之際,似乎一切都沒問題,然而一旦戰敗,所有的問題都出現了。這一戰,重返榮耀的幻想破滅,歐洲的勢頭無人可擋,帝國走到了面臨改革的困境。
西化路線,並不受人們支持,保守的政治勢力和虔誠的宗教熱忱,扼殺了改革的良機,即使在國境之內,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西化風潮,但都沒能徹底挽回國運,多位蘇丹死於政治紛擾,改革派受到了挫敗,無論改與不改,都無法改變帝國正走向崩潰的邊緣。
直到「新秩序」的誕生,強勢的塞利姆三世,進行了鐵腕的軍事改革,這讓帝國的軍隊為之一變,但他的新軍卻不敵長期把持政權的禁衛軍勢力,最後他失敗了,他的改革之路,交到了後繼者的手上,馬哈茂德二世。
馬哈茂德承襲了塞利姆三世的強勢,他的新軍比塞利姆的還精銳,他擊敗了禁衛軍,殘忍的了結了反對勢力,他揮舞著屠刀進行改革,凡是阻止他改革之人,一律用馬刀和槍砲招呼,這暴力的手段,效果絕佳。
以蘇丹之名,隨我衝鋒,勝利!勝利!
他重建了帝國聲威,奧斯曼的威名將再次君臨世界。
他做到了,在稅賦、經濟,以及政治組織,都有了新氣象,然而,儘管他不願承認,終究無法戰勝一樣東西 – 時間。
好不容易迎來的希望,隨著他的病逝,再次走向了沒落,帝國的財政陷入了困境,大量的外債、開支,迫使它在外交上舉步蹣跚,甚至在國境瀕臨動亂之際,它只能向地主、平民妥協交換忠誠,最後逐漸分崩離析。
這一路走得艱辛,內憂外患的兩百餘年,它苦苦支撐、垂死掙扎,一心一意想重振榮耀,跌跌撞撞的走了很長一段路,這一條名為歷史的旅途,最後它耗盡了能量,倒下了。
詩人經過了,搖頭嘆息。替它加冕了一首長詩,紀念它曾有過的輝煌。
دولت عالیه عثمانیه 永恆之國。它受人讚頌,也受人謾罵,它的故事結束了,最後被寫入歷史,在一次又一次的爭辯中,它的身影,似乎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