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光線,好昏暗……連自己是否睜著眼都不清楚了,這麼說來,上次有光線進入我的瞳孔,又是什麼時候呢?
『啪嘰——』對了對了,這麼說來,也好久沒有聲音震動我的耳膜了。循聲望去,長久以來總算見到的光線又激起了腦袋裡的熟悉感。
為什麼呢?那不是很久以前家裡的電視機嗎?我記得那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壞掉的,但是我依然記得它的樣子。
螢幕上的畫面好像勾起了什麼,一個年幼的聲音傳入我的腦袋裡。幾秒鐘之後,我才意識到,那個聲音,是我的,是屬於年幼的我的。
「吶吶,大姐姐,妳怎麼看起來這麼難過的樣子?」
螢幕上的人是我,卻也不是我。
坐在電視前的我曲著雙膝,兩手抱著靠在胸前的腿,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姐姐?妳還好嗎?」那個天真的聲音又傳進了我耳裡。
「我、咳……」我也忘了是多久,我已經不習慣用聲帶發聲了。對上另一個我關心的視線,我又低下頭去。
連直視他人視線都做不到的我,連直視自己的視線都做不到。
「我沒事。」不知是多久以後,我完整地說出了一個句子,卻不確定那個年幼的我是不是還守在螢幕前。當我抬起頭,我看到的是一個純真的笑臉。
「那姐姐可以陪我說話嗎?」
「我……」連跟現在的自己說話都做不到。
「啊啊,其他人都說他很愛鬧彆扭,可是我覺得沒關係,跟我說話的時候他也沒鬧彆扭。」沒有等到我回絕或著是答應,年幼的我開始訴說。依稀記得,那似乎是幼稚園的時候的事,因為性格而被疏遠的學長,只有我肯接觸他的事情。
等到再過一兩年,妳就會改觀了。
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告訴她這件事。即使是再純真的人,在環境的影響下,心靈也會變得汙濁。
「姐姐,什麼是天真?」當我對上她的視線時,發現她的眼裡只有追尋知識的好奇心,並不是我所預期的絕望色彩。
我愣了愣,在腦袋裡摸索著:「就像妳一樣。」我回答她。很久以前,我似乎問過我阿姨這個問題,那時她就是這麼回答我的。
「不是啦,我是說,出去玩的時候,放到天空上的那個。」
「那個,是天燈吧。」
這個部分,我也記得。當初的我由於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彙時沒有聽清楚,而把天燈說成了天真,阿姨笑著回答我。
「天燈,就是在上面寫下願望,然後放到天上去的那個嘛。」我麻木的回答她,同時,腦袋裡有一個區域開始模糊了起來,我開口問她:「妳還記得妳寫了什麼在上面嗎?」
「記得!我寫說:『我要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喔!」赫然發覺,其實她的笑,在我的眼裡看來相當的刺眼。
每天都過得很快樂,過得很快樂,快樂……
腦袋裡開始冒出一些不知是從哪來的嗡嗡聲,好吵。
「姐姐,妳還好嗎?不舒服的話,要跟我說喔。」我恨恨地看著她,發現她一臉無知的模樣。
『閉嘴。』一個聲音伴隨著嗡嗡聲在我的腦袋裡響起。
那個嗡嗡聲……好像是很久以前出現在記憶裡的,電視雜訊的聲音。
當我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的手正掐著那個年幼的自己的脖子,很緊很緊。
『快放手啊!』我感受著手掌上溫熱的體溫,同時對著自己大喊。
她沒有掙扎,只是瞪大了雙眼,我發現自己並不畏懼她的視線,而是畏懼她一滴一滴落在我的手上的淚水。像針一樣的扎著我的皮膚,而我卻不覺得痛苦。
電視上是雜訊的畫面,那檯印象中的老電視。小時候的那個我已經不見了,殘餘的是手上被針扎的感覺,還有溫熱的觸感。
好久沒有站起來了。當我起身走到電視後頭時,我這麼想著,並且伸手拔掉電視機的電源。
『我又,失去了對外界的聯繫啊。』
回到方才坐著的地方,我曲著雙腿,將臉埋進兩腿之間的縫隙。
後記:
對了,補充說明一下:電視是主角唯一能接收外界資訊(與外界聯繫)的方式。
嗯,裡頭真是交織了各種我自己的故事。昨天,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把小時候的自己殺掉,一切都沒事了。
如果把小時候曾經感到快樂的我殺掉,現在就不會因為無法感受快樂而這麼痛苦了。
果然不可能,所以,想想就好。
話說回來,國小低年級的時候,我第一次體認到,女人就算只有七八歲,心機也能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