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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二章:溯源-06

作者:大理石│2016-02-08 02:47:41│巴幣:8│人氣:297
※寫冷門題材的同人真的是好可怕的事情啊!


----------溯源-06

  愛德華在傍晚清醒,一晃眼,他錯把暴風閘旅社當成了史提勒瘋人院的病房。那位醫生屏住呼吸,汗水滑過雜生的鬍鬚渣,他不經覺得自己也病了,好像某個人一樣。
  
  都是惡夢的錯。愛德華想著,一邊試圖找出火柴把桌上的蠟燭給點著。但念頭一轉,他又不敢篤定剛才那場夢的性質,就成分而言,愛德華甚至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從自己腦袋裡蹦出來的玩意兒。多虧了暴風閘中最高級的小雅房,愛德華幾乎要從牆縫上的黴菌看出神諭了。
  
  「湯姆,該死的白癡,」他喃喃著,隨手便拿起了一疊紙,「現在我倒要瞧瞧誰比較蠢。」
  
  當愛德華準備再次集中精神時卻又餓得發昏時,老史托姆家的僕役敲了兩聲門,原來那位年輕人端了餐點過來。愛德華很納悶他為什麼總是能知道自己的需求,也許這是暴風閘旅社的低劣品質中唯一的光芒,在此服務的人縱使有些目中無人,但他們就是有那種功夫能提供一套勉強能讓人接受的服務內容。在接過晚餐的途中,僕役還遞了兩封信與一則來自老史托姆的口訊,前者是英格皇家海軍醫院的威爾醫生及布朗伯特醫生的來信,後者則是老店長想要找愛德華談談,至於談什麼,僕役只是聳聳肩,並建議愛德華吃快點、或乾脆等一下再吃,反正就是別讓老史托姆生氣就是了。
  
  僕役的燭光消失在走廊盡頭,此時愛德華思考了一會兒後便決定立即去倉庫和對方會面。老史托姆喜歡地窖倉庫,他說那裡使人平靜,盡管這句話並不單純,可是沒人會傻到真的去追根究地。
  
  地板紮實、沉默的異常詭異,氣窗傳來陣陣寒風;旅社裡有安置煤油燈,但通常只在轉角處,搖曳的火光讓路徑變得深邃而苦澀,無形的蜘蛛絲在空氣中左右著使用者的四肢。中途他看見史托姆的女兒與女婿溜過角落,衣衫不整的樣子像是剛做了些私事;幾個旅客的交談聲從內院傳來,其實不如說那就是口水井露臺,井前交鋒的是一場不愉快的生意;一個空間、一個國度,不用牆隔著就能見到異世界的鬼魅,到處都是些詭異的畫面,活在這一點都不現實。
  
  走下入倉的木梯,一打開門,愛德華直問:「史托姆先生,你找我嗎?」
  
  「你已經不用敬語了。」老史托姆的聲音從更下頭的石階梯下傳來,言語渾厚,正如山石。
  
  「這不重要。」愛德華如期看到一張安放在酒桶櫃前的小圓桌,桌前是一盞燭燈以及史托姆與他的大酒杯。
  
  「當然,怎麼會重要呢?」
  
  「所以?」
  
  「湯姆怎麼了?」史托姆示意要他坐下。
  
  愛德華並不打算回應對方的邀請。「我不便向外人透露病患的病情。」
  
  「諾克斯的客戶對我而言不算外人,尤其是那對小麻煩帶來的客戶。」史托姆低語著,他的態度一如往常強硬。
  
  「難道店主先生不該讓客人保有一點隱私嗎?」
  
  「正如你所言,我是這裡的店主,於情於理,我不該知道、也不該介入關於下榻者的任何私事,直到我發現......你在追逐雅南。」
  
  愛德華忍著不做反應,況且他早料到老史托姆既然這麼關心湯瑪士,就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你也對這種事有興趣?」
  
  「沒有,所以我希望你也沒有。湯姆得了不治之症,我感覺的到,但他何必因此求助於魔鬼?你既然他的友人,又為什麼要將他送入火海?」
  
  「你多心了,史托姆先生,研究雅南只是我的個人興趣。史托姆先生,作為一名醫學研究者,我有必要釐清關於雅南的謠言,這跟湯瑪士一點關係都沒有。」
  
  「最好是這樣,」史托姆瞪著愛德華,「繼續說謊吧,庸醫。」
  
  「我不是你的仇敵。」
  
  「現在你又懂得拉攏我了?」
  
  他聲音微微拉高,面對老人家的刁鑽,愛德華顯得有些不耐煩。「那我反倒要問你,你又為什麼要刻意用通用語和我談話?擅自把我的病人當作親友、又視我這位醫生為仇敵,你有何居心?」
  
  「他累了,」史托姆大口喝了杯中的水,接著又說,「我不知道你們的交情到底有多深、默契有多好,但你必須了解到,他累了......假如湯姆的人生沒有奇蹟,至少請讓他死得其所。」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沒有問任何問題,庸醫,你早已心知肚明。」
  
  史托姆的凹陷的眼窩在燭火前有如洞穴,黑影深處藏著一雙厭惡又憐惜的眼神。老史托姆瞪著愛德華,他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愛德華不但是個失職的醫生、更是個失職的友人--然而愛德華還能做什麼?他知道湯瑪士累了,可是怎麼做才好、怎麼做才是對的,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頭緒;若老史托姆知道,湯瑪士的病唯有指望名為雅南之血的毒藥賜予奇蹟才有活路,他又會怎麼想?最後,愛德華認為,那位老店主只是從湯瑪士身上看見了年輕的影子,他的親切與熱情都只是一時興起,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資格出聲指導。
  
  兩人談話告終。就在愛德華準備轉身離去前,史托姆以食指比了比自個兒的人中附近,示意要對方看看自己嘴上的異物。
  
  是血。
  
  
  
  車子一震,克里頓從惡夢中清醒,他夢見兩天前湯瑪士裹著泥與腐肉的模樣,和在裡頭的是發臭的血;他在顫抖,像隻才從死亡陷阱中脫身的野獸。如今湯瑪士的身體已經清乾淨了,但揮之不去的屍臭與腐土味瀰漫於車廂內,他躺在便床上,臉色蒼白、有如屍骸--也許他早就已經死了,躺在那的只道影子。
  
  突然間,湯瑪士的手掉出被單外,縱使昏迷,他也一如往常地不安於眠,那隻飽歷風霜手懸在半空,指頭微微顫動。克里頓看出湯瑪士又一次深陷恐懼,於是他便急著握住對方的手,他想告訴自己的老大,這輛馬車要去的就是恐懼的盡頭,只要再挨過幾天,所有的混亂當將迎刃而解,不過越是握著他,克里頓的不安就越強烈,他知道自己只是個局外人,此時此刻,所有的意外早已超脫真實世界,而克里頓依舊盲目,他急於理解、卻連事件的邊緣都無法觸及。
  
  湯瑪士一定會說這是好事,他就是這種人。然而克里頓想的卻是,"我要當你的夥伴,老兄,就不能讓我進入狀況一次嗎?拜託,一次就好!"
  
  "你一直都很進入狀況。"湯瑪士總是這麼安慰著。
  
  "不,才怪。"
  
  "老天爺,我可不想花一整天的時間來安慰你!"這就是他的作風,然後湯瑪士會故意露出笑容,盡管那看起來十分苦澀、甚至悽慘。
  
  如果是克里斯,他一定會了解這種心情,盡管他並對英雄幻景不敢興趣,但克里斯明白這種走對路的靈光,現在他的弟弟克里頓就好像找到主人的戰士一樣想把事情做到最好,而後為此多思、為此庸碌。
  
  偉恩兄弟倆人都希望自己能在此生找到一個足以全力以赴的方向,諾克斯只是起點,他眷養著無數如偉恩兄弟一般的漂泊客,當中克里斯.偉恩會把諾克斯當作主子,他穩健又不動如山的人格就是需要諾克斯這樣的人當領導者,可是克里頓.偉恩是隻好動的野狗,他自認自己是個鬥士,而鬥士需要的是一位值得追隨的前輩。只是想到這件事就讓克里頓覺得好笑,因為在他眼前的不過只是個身心俱疲的病患。克里頓呆望著湯瑪士的手,那隻大手滿布疤痕、粗糙僵硬,他不知道能從手相中看出什麼端倪,也許算命師能從中找到一個人的命運與性格,但克里頓看到的就只是一隻乾癟的手。
  
  又一個震動,兩輛棚車壓過年久失修的道路,那條下凹的路好比孩童用樹枝在地上勾出了線條,劃過道路丘陵,偶爾有巨石從旁竄出、路上的雜草與灌木如積雲糾纏,落單的松樹東一點、西一點地散落,孤零零的模樣讓人不經懷疑到底是誰刻意把它們安排這一無所有的地方。
  
  莫約下午一點,他們進入了溪谷區的野林,此時波弗下令把車子帶到河邊讓乘客們下來透透氣、順道讓馬兒喝水,坐在第二輛車的克里頓與愛力克聽了沒什麼意見,但也卻誰也不打算先離開車廂。
  
  等波弗關上後門,沉默於書籍後頭的愛力克終於開口了。「我發現我們還沒說上一句話。」
  
  「也許我們可以永遠不說話,你覺得呢?」克里頓回答。他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湯瑪士。
  
  「關於你親人的遭遇,我深表遺憾。看來他吃了很多苦頭,是吧?」
  
  「湯瑪士老大確實吃了不少苦。」
  
  「你們是表兄弟?」
  
  克里頓愣了一會兒。「不,我只是個響導。」
  
  「所以你會跟著他一起去雅南嗎?」
  
  「如果有必要。」
  
  「嗯哼,真是忠心護主。」
  
  後來他們選擇把這段無意義的談話給忘掉。
  
  車子又啟程了,錯過了丘陵翠地、茵茵綠草。傍晚,湯瑪士的手又動了一次,隨後他睜開眼,乾啞的喉音讓克里頓萬分激動。湯瑪士的歸來沒有天邊的明星與柔光,反倒還下起了雨,野牛溪谷一向如此,對任何人都不留情面。
  
  哪又下雨了?湯瑪士不知對著誰問道。被派來照顧湯瑪士的藥劑師沃克見狀後就從皮箱中拿出鎮定藥,但他才準備把藥罐打開,克里頓便出手阻止了沃克。
  
  「是野牛溪谷,老大,可能還會再下個一兩天。」克里頓說道。
  
  「到處都在下雨。」湯瑪士沉沉的眼皮稍微張開了半分,隨即又關了起來。
  
  「接近山區後會比較好一些,可是你不能期待這有哪個時候是乾的。」
  
  湯瑪士渾身不安穩,他抗拒睡眠。「雅南呢?」
  
  克里頓與沃克面面相覷。這時湯瑪士變質的低嗓又問了一次:「那雅南呢?」
  
  「冬天的雅南會降雨,但更多時候其實是在下雪,另外它的氣候也比東塔拉尼斯要穩定的多。」沃克回答。
  
  下雪。湯瑪士複誦著,他的意識終於不再掙扎,湯瑪士發顫的嘴唇緊緊扎上。這次他做足的準備。
  
  車隊越過幾條石橋,傍晚的樹影在溪水旁搖搖晃晃,參雜在松樹間的柳枝讓人難以忘懷。車夫點燃了煤油燈,出了森林後還有一片田陌路要走,路上偶爾可見貨車與之交會,兩向車伕對彼此微微點點頭回應,彷彿早已熟識多年。路越來越蜿蜒,兩旁丘地節節隆起,愛力克不禁抱怨起這輛車有多顛簸,此時他早已不再閱讀,縱使有照明,這種寒透筋骨的天氣與糟糕的路況卻讓人難以專心,倒不如盯著窗外的微光要來的有趣。
  
  又或者看著便床上的那位病患--湯瑪士.史瓦茲,多麼脆弱又無力的傢伙,逼著他上路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但這不代表愛力克會因此原諒湯瑪士耽誤了行程,實際上,不如說愛力克對他的厭惡感更勝於憐憫。愛力克能聞到湯瑪士身上那股腐朽味,痛苦、恐懼、衰敗、以及深埋的嗔怒,那是人之將死的前兆,可是他也能聞到湯瑪士頑強的生命力,愛力克相信他有某種詭譎的力量,在他的疤痕中、在他死白的皮膚下,有隻魔鬼住在裡頭。
  
  尤其是那雙綠色的眼睛。愛力克想著,一時間對湯瑪士的厭惡變了調。
  
  
  
  最後一條橋橫跨寬廣的野牛溪,橋後的林子深處可見些許燈火,那裡就是霧霞鎮,號稱小英格的繁榮之地。霧霞鎮是大雅南地區與塔拉尼斯的主關口,它管制了野牛溪谷至灰燼山峽之間的通路。相近於一些老村鎮或莊園,霧霞鎮可以說是非常的現代化,英格能見到的在這裡都有個縮小版,而郵政與銀行系統便是它最具代表性建設,雖然一般人對霧霞鎮的概念懵懵懂懂,但在商人的認知中,這裡不但是白金造的,而且還附上了一個精心打造的石座,設計者為亞徹伯爵,灰燼山峽的征服者。
  
  當朝女王不得不注意到一件不得了的事實,那就是塔拉尼斯的醫藥用品大多出口自大雅南地區。盡管延續三百餘年的獅子王朝並非從未發展過醫療領域,至今亦然,但自從兩代之前,一度取得優勢的皇家醫學院慢慢落後了;他們不得不承認,褻瀆的大雅南地區掌握了神聖的製藥與醫藥品基礎,而這個轉捩點令雅南正式擺脫了獅子王朝。至少在失蹤了無數個王國密探後,雅南私底下已不再受制於塔拉尼斯。
  
  一輛貨車從波弗車隊旁路過,貨櫃側身標著一塊讓接骨木花飾圍繞的三角形徽章。那輛貨車屬於一間名為支點的藥商,主要商品為高效力的鎮定劑與止痛劑,那東西特別受到北瑞省地區的歡迎,而沃克藥箱裡準備的也是支點出品的藥品。當然,畢竟它是慈母安息會的重要金主,同時、不意外地,支點也自稱自己是一個雅南研究出資者而非雅南的當地藥商,如此它們的商品形象才能顯得正派又純潔。
  
  前導車上的波弗透過窗子看了車子一眼,他抿起嘴巴,心裡想的是支點最近考慮要往外擴張的事。波弗是英格區安息會的總連絡人,當他正努力想處理外流的雅南產物時,來自雅南同胞卻一直想著如何把雅南的秘密當作籌碼來販賣;他回憶起血療教會的事,那些自私自利的狂信者根本沒有把雅南當作家園,他們想的只是一座名為雅南的塔,高塔以血肉堆砌,直達遙遠的蒼穹之外。波弗熱愛雅南、但也憎恨雅南的污穢與矛盾,縱使如此,他依舊沒有將那塊土地棄之不顧,因為他是雅南人,以雅南血為榮。
  
  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波弗思考著,順手拉起簾子。有時他針對自己的懷鄉情節感到作嘔,偶爾他會深思到底是土地留住了他、還是血留住了他,這個問題是一個具體且不可迴避的事物,流竄在波弗等人體內的是比親族血脈更加濃厚沉重的同源血液,它象徵了雅南文化的神奇與瘋狂。
  
  簾子拉上。他對自己這麼低語著,隨行的同伴賽德里克有些不解,但對方以為這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因此也沒多想。
  
  經過簡短的知會後,兩輛車在亞徹廣場分道揚鑣,波弗他們將前去安息會總院接應其餘三位求診者,而湯瑪士等人則先一步前往鎮南處的溪岸旅館休息。
  
  抵達總院後,波弗一下車就問等在門邊的看門人:「求診者到了嗎?」
  
  看門人回答:「弗奇翁子爵請人稍信過來,說他參加了銀行的摩根史塔先生舉辦的小晚宴,會晚點才到,而斯菲爾夫婦已經在裡頭等候多時了。」
  
  車夫悄悄將馬車駛向倉屋,波弗揮揮手讓賽德里克去處理明天的行程,他們已經延誤了,但如果有需要,可能還得再多延個半天。「他們昨天到的嗎?」
  
  「是的,昨天傍晚,很準時。」看門人替波弗開了側門。
  
  門廊與行政區相連,纖細的拱肋交叉、細緻的門柱一進又一進展開,此時幾個修士與辦事員悄悄走在上頭,他們沒有對波弗的到來起多大的興趣,這個天氣太過寒冷與沉悶,再活潑的意志都會變得弱小無比。在看門人的陪伴下,波弗先去與安息會會長見面,但見了面後他們也沒多談,好像一切都無關緊要了一樣。在那間冰冷的辦公室中,他的會長路易士.歐克(Oak)不如以往一般強悍,對方老邁的雙眼不看著波弗,反倒一直瞪向窗外的幾盞街燈,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吉伯特,這次有位求診者很特別,」歐克心不在焉地玩著羽筆,「你覺得他有多特別?」
  
  「我相信他被召喚了。」
  
  「被誰?」
  
  「某個上位者。祂們在爭奪史瓦茲的血,但我不確定有什麼好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
  
  「嗯、多麼不可思議,過去有不少血族後裔也會被他們的源祖所誘導,但蓋斯柯恩的血脈還是第一次。那個異鄉人,哼。」他含糊地說道,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看起來對此索然無趣。
  
  「或許史瓦茲也有塔拉尼斯血統,根據調查,他曾祖父輩來自大陸西北角,是柯俄斯的夏島人,那裡多的是海盜與塔拉尼斯移民。」
  
  「我反倒比較相信他的坎貝爾醫生是個塔拉尼斯人。」
  
  「坎貝爾的確是,十六分之一的血統。」
  
  「話說,你知道蓋斯柯恩現在人在哪嗎?」
  
  「不知道,先生。」波弗不太喜歡歐克這種態度。
  
  「有時候我在想,不是我們需要血療教會,是他們需要我們才對,既然如此、既然他們想繼續搞下去,那安息會就趕緊找個時機離開大雅南地區,這樣也省得麻煩。啊,我知道,吉伯特,我們的家在那,而且我們需要血,可是我們能挨過去的。」
  
  「我們逃不出夢魘,上位者早就困住了每個受血者!」
  
  「而史瓦茲就是一個徵兆,就算遠在海峽對岸......」歐克舔了舔嘴唇。
  
  「是證據,路易士。現在雅南核心已經淪陷了,要不了多久,羅倫賽德也會跟老羅倫一樣化為死城。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所以我說,多一個史瓦茲又能如何?別抱太大的期望了,他只是下一個蓋斯柯恩,毫無特殊之處。」歐克下垂的雙頰微微顫抖著。
  
  蓋斯柯恩是一個典型的獵人,他來自大陸,是個失去信仰的神父。歐克皺著眉頭。他認為蓋斯柯恩不但是個典型的獵人,那位神父的作為也說明了早年湧入雅南的流亡者只是一群失根的異類,血讓他們生存,有如枷鎖般那群異鄉人困在雅南,但他們從來就不是本地人,正如那愚蠢的神父頭銜。蓋斯柯恩在反抗雅南,縱使他墮落至極,也情願在一個沒有神父的國度中自稱以神父之名為榮。
  
  「親愛的歐克先生,我還記得你曾經對史瓦茲的出現感到興致勃勃。」
  
  「任何人都有作夢的權利,每年我都在作夢,夢想著有一批人能獲得上位者寵愛,在祂的喜悅下,雅南的詛咒將得到控制。直到那顆月亮出現。我們怎麼會忽略這種事?吉伯特,蒼白之月啊!」
  
  波弗不曉得歐克到底得到了什麼訊息,他想,應該是月亮象徵被進一步解讀了。月亮這個概念來自於八十年前的一位病患,他說他看見了湖中藏著月亮,隨後關於月的夢魘走過了每個雅南人腦袋,瞬間即逝,僅僅留下令人寒顫的回憶;近七十四年前,月亮又一次隨著灰血病現身,但月亮沒有形式,它"無法被描述",當年的研究者認為月亮之夢是亞丹的影子,古老的上位者亞丹要醒了,經過兩百餘年的打擾,祂將從意識之海中孕育一位赤子。可是祂沒有。
  
  有些人認為柯斯才是月亮的真身,那年的罪刑讓注定了雅南必須與詛咒為伍,而那輪銀光只是個開端--代表了藉由蘇美魯之徑傳入人間的怒氣。
  
  「月亮,第六位上位者?」波弗得到了這個結論。
  
  「是的,第六位!真聰明啊,可敬的波弗輔祭司,」歐克眼前的狹長窗口正對霧霞鎮南方,那是他的霧霞鎮,在歷代會長與諸位長老努力之下造出的正義堡壘,「五個已經夠複雜了,血之亞丹、海之柯斯、還有拜爾沃金斯的、血療教會的與曼西斯的神祉,後三者甚至只是推測,而現在竟然還有第六位......我無法想像那顆月亮的意圖,然而我能保證,祂絕對不懷好心眼!」
  
  「前提是祂會像人類一樣思考。」
  
  歐克瞪著倒映在窗上的波弗。「你在這種時候特別會耍嘴皮子。」
  
  「您也不惶多讓,會長大人。告訴我,你怎麼會認為月亮是第六位上位者?難道是那位女醫生給的答案?」
  
  「約瑟夫卡什麼都沒說。波弗,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約瑟夫卡可是教會的人啊。」
  
  「我能肯定她隨時都會為了研究而出賣教會。但假如不是約瑟卡夫,又是誰提出了這種荒謬的想法?」
  
  「這不荒謬,我得說這才是現實,畢竟月亮一直都在,會到現在才發現,我反倒覺得是有人在刻意隱瞞。現在,聽清楚了,吉伯特,這是最後一次,將這批人送走之後我和總會的長老就要正式與教會切割,接下來就任他們在雅南迷霧中大肆胡鬧吧,搞不好那些瘋子還樂得我們遠離他們的實驗場!」
  
  「路易士.歐克,你瘋了,」波弗皺起眉頭,「你想用什麼交換自由?你要放棄雅南和羅倫賽德?那是我們的故鄉啊!」
  
  「那裡是邪靈的故鄉。最後一次,因為以後可能已經沒機會了,狩獵之夜......快,去和契普曼他們商量一下該怎麼重新安排史瓦茲的位子吧。」
  
  「......口是心非的傢伙。」他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哼,對一個半死人抱持著期待,多麼愚蠢。」
  
  就像歐克說的,史瓦茲只是個半死人,波弗認為這話對極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有價值。
  
  
  
  稍晚,波弗在等候室見到了紡織廠的斯菲爾夫婦。按照慣例,他在醫療面談前先與克萊德.斯菲爾以及珍.斯菲爾做一次簡單的會談,藉此確認他們的求診原因、狀況與急迫性。斯菲爾太太是個面容精緻的少婦,她的麥色長髮與蜜金色的冷峻雙眼令人印象深刻,一席青藍裙裝簡樸而不失貴氣,讓人一眼就能明白珍是個喜歡掌握大局的女性;可是她雖強勢,卻相當缺乏安全感,此外珍是個有信仰的人,若不是因為克萊德的慫恿與長年累月的不安,她根本不敢去想像血療這種東西。
  
  相較於珍的刁鑽性格,克萊德是個世故的小人物。當然,他很關心自己的妻子,畢竟不正常的女人可不能當他的老婆,克萊德雖沒有貴族頭銜,但他要門面,如果還有個能替他弄來門面的孩子就再好不過了,可惜珍做不到後者,其實那也無妨,畢竟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然而珍對此耿耿於懷,四處尋醫未果更加深了她的疑慮,她懷疑自己失去了能被稱之為女人的功能;兩人偶爾會因此爭吵,每次都是克萊德先退讓,只是這什麼都沒辦法改變。於是珍病了,實實在在地患了心病。
  
  這個病算不了什麼。不幸的是,克萊德有意再次擴張事業版圖,而他這次把野心放到了大雅南地區--富裕的禁忌密地。珍是他的愛、也是他的藉口。波弗很喜歡這樣子的人,縱使庸俗愚昧,卻總是讓人感到樂趣十足。
  
  離開前他們看見了弗奇翁子爵的馬車朝總院後門駛來,駕車的人是他的僕役;車燈劃過搖擺的柳林,那座車彷彿鬼魅,澄黃的煤油燈光照出車伕倦怠的面容,雨與寒風讓他年輕的外貌老上了十多歲。
  
  「相信你們已經過面了,是吧?」波弗送斯菲爾夫婦走上安息會準備的雙拉馬車,此時弗奇翁在後門大棚前下了車,他站在柱廊下等著前來接待的會院人員。
  
  「是的,昨天傍晚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克萊德送珍先上馬車,「可惜弗奇翁子爵對紡織業沒什麼興趣。」
  
  「如果有天他想涉足軍需事業,子爵大人肯定會非常需要一個懂得紡織與成衣的人才。」
  
  「波弗先生,你覺得他有這個意圖嗎?」
  
  「未來你們能在羅倫賽德好好談談這個構想,」波弗笑著說,「最近塔拉尼斯跟亞斯特拉的關係很緊張。」
  
  當克萊德也進了車廂後,珍突然打破沉默說道:「波弗先生,我有個問題。」
  
  波弗禮貌性地示意珍繼續說下去,但她想了一會,蒼白的容貌頓時又染上了一層白灰。珍說:「我在來之前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了三相聖母來到了我的窗邊,祂的身邊圍繞著使徒與光輝,但腳下卻帶著潮水。多麼詭異,祂的到來令我狂喜,好像祭司們所說的、讓人失魂的愛火在我胸中燃燒,甚至是一股令人感到罪孽的情慾!......我知道祂想說些什麼,因為聖母舉起食指放在唇前,但我不確定這代表什麼意思,而接下來祂指著地板,然後又指向天空,下一刻,一陣尖銳的聲音把我給嚇醒了,可是那些畫面歷歷在目,我知道聖母帶來的啟示!然而至今我仍舊什麼都不明白......波弗先生,您認為聖母到底想說什麼?我好擔心自己正辜負了母神的期望......。」
  
  「幻夢是魔鬼的陷阱,祂以顛倒的幻影欺瞞世人,要我們質疑善與聖靈的絕對性。斯菲爾夫人,請別害怕,如果這時候感到恐懼,可就著了邪魔的道了,所以,你就放心行事吧,不要讓夢魘誤導了你的心靈。」
  
  珍思考了半餉後才點點頭。經波弗這麼一說,她終於能放下重擔,不再多想那場惡夢了。
  
  車子帶著斯菲爾夫婦前往溪岸旅館休息,車體消失在牆角,馬蹄聲漸行漸遠。波弗還在想珍.斯菲爾的那場夢,他知道夢中的聖母不是塔拉尼斯人所愛戴的至高神祇,但又是誰假用母神的形象與斯菲爾夫人接觸?他知道那場夢不單純,只要與雅南有關,任何夢都是地獄,可是波弗完全無法理解是哪個上位者願意如此大費周章地探入凡人靈魂。也許斯菲爾夫人被選中了,她是赤子的孕母;她不孕,因為雅南需要她的子宮來孕育聖者。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笑了。
  
  波弗走向弗奇翁子爵,並說:「您好,弗奇翁子爵,我是波弗,您的嚮導。」
  
  那位貴族年事已高,但除了花白的頭髮與短鬚外,他的外表依舊精悍挺拔,像把大劍直挺挺地立在地上。弗奇翁帶著一支手杖,剛參加完宴會的他穿著的青藍色的大衣、戴著鑲上金邊的黑色三角帽,他勾起的鷹鼻與薄而寬的嘴唇看起來不近人情,實際上他算是裡表如一,波弗也不期待能從這樣的老貴族身上找到什麼樂趣。
  
  「你好,你比我想像中的要狡猾。」弗奇翁從僕役手中接過一個小箱子,接著就打發對方離開了。
  
  「我為人誠懇,唯一的壞毛病就是有點感情用事。」
  
  「波弗先生,也許你還很喜歡說謊。」他沙啞的嗓子帶著顫音。
  
  「您過獎了。」
  
  弗奇翁子爵一聲鼻息,也不想再跟波弗計較這麼多。那位貴族清楚得很,永遠別跟假聖職者一番計較。
  
  漢門.弗奇翁是最後一位出現的求診者,明天,所有人將會一起通過大雅南關卡。這中間不會有什麼差錯,但真正麻煩的是後天,抵達羅倫賽德才是危機的開始,所以現在波弗得先確定最大的混沌因素能在今晚定下來。
  
  在弗奇翁子爵的會談後,波弗帶著名為契普曼的學者一起前去溪岸旅館,此時雨已停歇,霧露在林中流竄。他們從後門進入,有如逛自家庭院般穿過倉庫與廚房,見到波弗的工作人員多以沉默的眼神表達心中的敬意與許可。見到店主後,波弗又一次確定賓客是否已在房間休息,接著他才走上二樓,而契普曼匆匆追著長官的步伐,那位學者看起來不緊張,但卻不太習慣臨時任務。
  
  不出所料,克里頓在房間裡站崗。他雙手環胸地坐在椅子上,雙腳大開、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樣。就差沒抖腳了,但克里頓的最低限度是不在自己的老大面前抖腳。
  
  「你好,偉恩先生。」波弗說
  
  「你好,波弗先生。」克里頓回答。
  
  波弗想了一下,接著問:「我以為沃克會在裡面照顧史瓦茲先生。」
  
  「我不相信那個沃克和他的小藥丸。你身後的那位又是誰?」
  
  「這位是總會派給我的專業醫師,偉恩先生,他的專長是內科,對疾病別有一番研究。」
  
  契普曼向克里頓舉帽致意,眼神順勢轉向躺在床上的湯瑪士。契普曼沒有表情,那張掛著圓眼鏡的樸質面容幾乎無法分辨喜怒,但克里頓確信自己看見了契普曼露出了一點疑惑,更進一步地解釋,那可能還是失落感,契普曼似乎不太篤定眼前那位病人就是自己等候多時的湯瑪士.史瓦茲。
  
  克里頓嘆了口氣,隨後便引了兩人進入房中。克里頓確實需要人幫忙,沒有了愛德華的專業,他現在也只能求助於安息會提供的資源。克里頓必須坦承,早先他之所以和藥劑師沃克吵架,原因不外乎就是一股不理性的恐懼,克里頓說不出口,他就是不敢確定屬於血療教會的安息會到底會對湯瑪士做出什麼事情;而現在,克里頓得回歸理性,他可以擔心、在旁邊當看護,然而他絕不能將所有的協助拒於門外。
  
  「湯瑪士老大偶爾會醒來。老實說,我想他比以前還要好多了,以前除了昏迷外,我沒真的看過他睡覺。」
  
  波弗站在床右,契普曼與克里頓站在床左,此時契普曼先替湯瑪士良了脈搏--異常緩慢且淺薄,有如伏流一般。隨後契普曼輕聲呼喚了湯瑪士幾聲,見對方沒回應,於是便擅自拉開了湯瑪士的左眼瞼,並拿了手上的燭火擺在對方胸前,此時湯瑪士的瞳孔回應了光源而收縮,但速度慢的難以言喻。假死狀態。
  
  「近期內有用藥嗎?」契普曼問。
  
  克里頓回答:「沒有。」
  
  「我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偉恩先生。」
  
  「我也許幫不上忙,但我會留在這......」他打著呵欠,克里頓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這麼累了,「......留在這,你們懂得。」
  
  「當然,我們懂。」
  
  克里頓需要一張椅子。他搖搖晃晃地在櫃子旁摸索,隨後倒地不起。契普曼吹熄蠟燭,波弗也才終於能大口呼吸了。
  
  他們不打算做什麼勝利的私密交談,一切動作迅速準確,現在波弗等人雖賺到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但可不能就這樣讓克里頓睡上八個小時,他會起疑心的。如今波弗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等契普曼準備好催眠儀器、藥劑與符文後,他會在湯瑪士心中置入三個記號。
  
  甦醒、剝奪與支配。
  
  血之子,雅南之子。波弗默禱著,他藥物注入湯瑪士的右手;契普曼抽出一管湯瑪士的血,並將它滴入在符文的刻縫上,它們陳列在銀盒中,盒子是每個遊走邊境的旅人都必須要準備好的堡壘。
  
  現在,湯瑪士。波弗想著,並注視著床上那位可憐的病患。
  
  現在。他輕撫湯瑪士的額頭。
  
  「波弗!」契普曼驚呼。
  
  等波弗意識到時,他只看見那對駭人的綠色雙眼在火光中閃爍。有些事脫軌了。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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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mildred
✌(´◓q◔`)✌{呼呼呼...

看來故事慢慢越來越深入了))

02-08 03:00

大理石
這次回應也太快了✌(´◓q◔`)✌02-08 03:08
mildred
我習慣先大略看一遍、然後在慢慢看一次w
你的小說都會看過兩三次xD

02-08 07:02

大理石
好害羞✌(´◓q◔`)✌02-0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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