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雖然還不至於難以招架，不過存在我們之間的凝重氣氛真不是個玩笑，即使走上好一大段路，來到鬧騰的街區裡，這份不是壓垮本多就是壓垮我的氛圍仍然將我們鎖得緊緊。
「戴永嚴手裡有的只有他想要知道的東西。」
話題的開端就是從這句話開始的，一聽就曉得接下來絕對沒有好事的句子，我嚥了一口，像是上完廁所來個哆嗦那樣的無謂反應，
「當初會把你帶來這個地方只是為了訓練你，你明白吧？」本多說道，擦身而過的一群人有說有笑，恰好與我們形成對比，這可讓滋長在我心上的鬱悶一下子獲得不少養分。
「那個秘密呢？那個『圓和』？」誇大的中文腔與手勢，尖扁的鳴笛聲呼嘯一陣，就在左手擺弄空中試圖創造出一個虛浮的圓，摩托車歪斜的從旁經過，騎士用他被黑帽附蓋的撞球頭回過頭看了一眼，
「白痴啊！」他怒吼，趁著我還沒做出回應，本多搖了搖我的手臂，我從那傢伙身上把視線轉向本多，
「別理他。」她說得很淡。
又看了看準備駕車離開的騎士，
「從十二英烈身上推斷，那個秘密再簡單不過。」本多接續著話題，
「是嗎？」她對簡單的定義很明顯與我不同，撇開這是她的解謎遊戲不說，我在那堆英烈身上只看到超級酷炫的變形武器，還有比基尼。
這樣一說下來，我能夠顧及的就是如何用我唯一的武器，來對付這些高到突破天際的高科技，哪裡還有時間陪本多猜謎。
顯然本多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似乎就連那個秘密也摸得一清二楚，
「喂，那到底是什麼？」我直接了當，快炒店的香味就算遠在前方，還是躲不過我這靈敏如狼的嗅覺，
「偏不告訴你！蠢蛋！」食指輕拖下眼皮、本多吐著舌頭展示她積存已久的欠揍樣，
「可是不管你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反正這兩天內得快把你想完成的事情給完成了。」隨之又是認真版本的本多回到這裡，這種轉變簡直是人格分裂典範。
「幹嘛幹嘛，玩完了想回調查局交差嗎？」
「不是。」
「發育不良的可憐孩子來到這裡受這麼大的挫折，想回家抱著被被痛哭嗎？」
「要是這裡不是大街……」霎時停下腳步，兩把無形的尖銳自本多眼中投射，就算艷陽掀起的熱浪湧沖在這條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背後還是不禁吹上一股森寒，
「呃不、『幸好這裡是大街』才對。」
甚囂的笑容大大掛起，不過我才不打算做任何挑釁本多的舉動，換作平時處在巔峰狀態的我才不怕這點威脅，但是這副身軀剛從植物人畢業，可沒辦法與這野蠻女人打鬧。
「所以『想完成的事要快去完成』是怎麼回事，兩天根本不夠練功夫……」
說著，抬頭從指縫間窺視著這依舊熱情的島國烈陽，好幾個日子的時間都砸在這戳腳功夫上，結果跟尹姿姬的戰鬥，還是一樣硬靠兩個拳頭決勝負，說到底我還是一點也沒搞懂老人到底教了什麼給我，這段期間唯一熟練的就是劃套路、然後劃套路，就連在睡夢中都覺得自己還在比劃那些動作。
浪費，大把時間在手中捏緊後，卻是用力往水裡砸去那樣。
事情思考到這裡，不由得我准許，雙手便就狠狠在我頭髮上揉了一回又一回，頗有長度的頭髮亂成一堆，這才發現自己好段時間沒整理它們了，可惡！
「沒什麼，兩天後這座島就沒了。」
「呃？！」
誰也不能阻止我的驚訝、誰也不能，傻愣站在周圍、以目瞪口呆方式回應我的所有人都一樣，就算是站在眼前被我忽然提高音量而嚇到的本多，也只能事後在表情上用光所有負面情緒來表達不滿，
「真的是吵死了你！笨蛋！」來自本多的第二波大聲攻勢，幾乎把那些嚇飛靈魂的路人都給叫了個醒，要是白眼能夠換成金錢，現在我們搭計程車回道場肯定綽綽有餘。
「假的，妳又胡扯了女人。」我轉身快步走離堆滿尷尬的現場，五根指頭在後腦勺上只差沒搔破皮，怎麼聽都像是超級難笑的玩笑話，
「不對這是真的，喏！」本多立刻跑來阻止我的行進，從口袋中抽出摺疊整齊的紙張攤開在我眼前。
＊ ＊ ＊
兩天。
不起眼的時間概念，直接關係到這個國家的存亡，虎視眈眈的島國對岸，策劃已久的強侵略襲，每個部屬就緒的飛彈全都對這片土地瞄得精準，即使現在就傾注火力來攻擊這個島國，得手也就只是一段時間之內的事，光靠英烈要擋住蟻群般的海量軍勢，談都沒得談。
更要命的是，另一串印在公文最底下、也最不該忽視的一串字符，
『參與該任務之調查員即刻中斷任務，並於中央時間24小時內回到本局。』
啊噢……讀完這堆東西的當下，我大大的嘆了一口氣，連老媽都沒要求過我得在晚餐前回去。
等等……真的沒有嗎？
其實我不知道。
總之調查局裡那堆高到抬頭仰望也分不清隕石或鼻孔的高官，確實是把憤怒用力且老實地寫進了字裡行間，說有多用力就有多用力。
「不過『引線』……」
在這之前對岸或多或少蒐集起來的機密，終於即將達到完全掌握的地步，唯獨缺少的就是「英烈」這塊拼圖，唯一讓他們摸不著頭緒、而戒備至今的最高機密。
「一個國家到底要散漫成什麼德性才會被滲透成這樣啊？」我無法理解，能夠確定的是，那個被押走的女士官長要是將藏起的「英烈」文件給全數送回去，那麼距離開戰也就不遠了。
趁著這條足以引爆戰爭的「引線」還沒燒到繩頭，說不定還有可能扭轉掉這麼沉重的噩耗，只不過，
「該死，本多回來的時間點挑得真棒。」剩下僅有的兩天要將亡國的歷史給翻轉，總的來說依舊像是天方夜譚。
「務必要對任何人保密。」
本多的話在我耳邊也兜了好幾十個分針過去，但是這雙腳就是無法停止往道場狂奔，儘管我已經感覺到了腿上蒙蓋紮實的麻痺感、以及加害我熱得昏頭的烈陽天，比起這個、資料裡寫的東西更是十萬火急，現在除了把它交給戴永嚴以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難道要我親自去把，那個賊諜給處裡掉？
門都沒有。
為什麼要為這個國家拼死在炙燙的公路上奔跑，只為了讓這個讓人難以信服的超時空消息交到別人手中？
為什麼要為幾個月前還拿刀子，準備把我們裝進屍袋的敵人思考他們國家即將被飛彈打進海底的問題？
天曉得，就只是「幫一個忙」吧。
碰！
離道場大門還得跨上三、兩步，不過誰理它！我就硬是要用跳躍省掉這幾步路，事實也證明了我是正確的，
「喂喂！老人！」才站穩，我就放聲大喊著，就算是在這棟房子最遠的角落也應該聽得到了吧！
「唉唷很吵欸大叔，而且還超沒禮貌的。」趴在道場牆邊的尹姿姬皺起眉頭説著，面前攤著一本什麼，不過我沒那點嫌時間去看清楚是什麼書，
「欸喂教練呢？他人呢？」我著急道，捏在手裡的資料都快爛掉了，原來熱鍋上的螞蟻就是這麼一回事。
「人家叫尹姿姬才不叫欸喂……」
「快告訴我教練跑哪去了啊！」
「教練啊……」
「教練和好高好高的官員去泡咖啡了喔！」尹姿姬歪頭傻傻笑著，
「現、現在不是裝可愛的時候吧！」我瞪大眼吶喊道。
「我——說——！」
遠在道場外幾十公尺的咆哮，接著傳來的是一連串踏地聲，與馬蹄節奏相比毫不遜色，同時也表示這個瘋狂奔跑的傢伙症火速接近我們，
「在該死的本多衝進這裡之前快說老頭到底該死的被帶去哪裡了！」我拌攪著滿身緊張不時回頭望向門口，
「欸欸欸欸、這個……教練他……」尹姿姬神經再大條，這下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反而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深吸一口氣，吐出後勉強鎮定下來，兩隻手緊抓在尹姿姬肩頭，被我抓住的這女人愣得連嘴巴都闔不起來，隨時都準備像隻飽受驚嚇的雞暈過去似的，
「聽著、這座島，對就是他媽的這座島……」堆滿臉的認真，至少得讓尹姿姬知道這件事情才行，
「兩天後就……」
匡噹！
背後被什麼狠狠推了一把之後，啪滋聲帶著麻痺感如螞蟻般爬遍全身上下，「機體超載」的字串形成紅光不斷在我眼前閃爍，就連想法都還來不及得出一個，視線已逕自阻斷一切，在強襲的白光之後漸漸化成一片鴉黑。
「真是會給人添麻煩的笨蛋。」完完全全失去意識之前，耳裡只聽到這麼最後一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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