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叩門聲,落在那毫無指紋般潔淨的玻璃門上,我雖然聽見了,但我始終沒有要理會的意思,頭仍是僵硬的鎖死在電腦螢幕面前,瞳孔上印照的資訊,是每天最不想接收的瑣事,我有嚴重的強迫症,所以一定要規定好,早前的熱咖啡一定要放在滑鼠墊的右斜上方,距離十公分,這樣我才能剛好拿到手,而不用轉頭花費時間。
雖然在工作時候,我不會希望有外界打擾,但如果有要事,我允許他們可以自由進入我的辦公室。
從來沒有任何事,能夠停下我工作,就連去年碰上區域性的大地震時,我還是硬要,按下最後一步的發送鍵,將《聽那茶花聲》的舞台劇校對稿,寄給劇團處理,我才又抱著筆電逃命,老是被工作夥伴罵瘋子的我,常常也受不了自己的個性,但我怎麼知道,工作的雙重人格,會讓我控制不了。
「老師,妳有訪客……她說,他是妳在台灣的朋友。」
我噘了噘嘴,打字的速度越發加快,但仍是禮貌性的問了他的基本資料。
「男或女?」
「男。」
我微微蹙眉。
「貴庚。」
「貌似比老師大四、五歲。」
眉頭鎖的更深。
「外貌?」
「不醜,穿著一套深紫偏深的西裝,髮型嘛......梳的普普通通的,總而言之呢......是位耐看得體,並且好像有品味的80後中年。」
嘖!……看來是他。
「來的目的?工作,還是嚼舌根?妳問他了吧?」
「都是。」
呼......突然心裡沈甸甸的,我深深吐了一口氣......
「棠華,妳先招呼他一下吧,給我10分鐘。」
「好,老師你快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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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樣離開後,我瞧瞧手機,滑了又滑上百通的通訊錄,心裡十分畏縮地滑到某個人,我好像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跟他聯絡了,每次講著講著,都是以吵架做收尾,我好不願意這樣,可是我卻好慶幸是這樣的後果......
「找到了......Duke......」
唸著那十分悔恨的名字,指尖不禁在螢幕上上下游移著,猶豫了好些時刻,明明沒什麼好躲的,只要用平常那種霸道的語氣溝通就行,但為什麼要遲疑呢......
「是啊,到底為什麼要遲疑呢?」
我苦笑的自己的傻,按下那死的通話鍵,不過幾秒,那表示接通的嘟嘟聲,在耳際響起,一點點期待他接起來,但這個念頭隨之過後,又希望他掛斷。
接,不接,接,不接,接,不接......
「喂?」那個聲音,斷開了我迂迴的魔咒?!
「……」
「怎麼了?在這個時間打給我,我剛回到家。」
「……」
該死!偏偏在這種時候,我擠不出半個字來!!!
「他......去看妳了吧?他前天就從我家出發了,現在應該已經到北京那裡才對,妳見他了?」
我深深吐了口氣。
「……Duke……你為什麼要讓心來找我?如果你沒有勸他,他怎麼可能會見我?更何況是從美國飛來北京這裏。」
「他想妳。」
心裡倒抽了好幾口氣,聽到那簡單的話語,心裡卻絞痛的跟什麼一樣,痛的我說不出一字半句,只是臉上鐵青僵硬的表情,稍微抒發了我的思緒。
「所以我讓他去看妳,做最後的總結。」
「最後的......總結?」
「我們要結婚了。」
結婚了?......騙人的吧?......
「我真心祝福。」
祝福?那什麼充滿狗屁的話......為什麼我不能好好的說我反對,是因為知道沒有用的,所以打算不戰而敗?還是因為過了那麼多年,我已經放下?......
怎麼可能呢......自已最心愛的人,被他當初的夢想給奪去,他愛他,是可以被成立的,但原本的她愛他,就理應妥協嗎?
還不一樣,都是第三者,哪裡還分什麼男女。
「真的?」
他絲毫不訝異的口氣,是讓我最氣的地方,他早就已經算好了我會這樣......
「Duke,你不會想聽我崩潰大哭對吧,縱使我現在已經痛得不知所措,你也絲毫不在意,就像你當年把他搶走一樣,做的絲毫沒有痕跡,真是漂亮......讓我像個小孩一樣,像個......最喜歡的玩具熊,被一個陌生人搶走一樣......只能在原地大哭的小孩一樣......」
「不要這麼說,這不是很嚴重的事情,再說......」
我打斷他的話。
「那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他在我們這裏過得很好,工作團隊得夥伴都很誇獎他,說他是個很努力的人,而且很有才華的人,他當初選擇出國是正確的,要不然留在那裡,他發揮不了什麼長才,只會埋沒而已,妳當初也做了對的選擇,讓他離......」
「夠了。」
我按下結束鍵,他如果在繼續說下去,我就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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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緩緩地撐著桌沿,我離開了椅子,伸了個懶腰後再站起,感覺到筋骨的咯咯聲,那是極度疲憊的象徵,無論是身體,還是思緒......
不到三步的距離,我望向身後的一大片玻璃窗,外頭的天氣難得的好,在北京這是很難得見到的天色,我伸手碰向湛藍處,卻只能貼在那微冰的玻璃窗上,在走近一點瞧,靠在屏障上頭,可以俯視整個北京......
「這當初,就是我所期望的風景啊......」
對,我那一年一個人來到這裡打拚掙錢,不為的是什麼,就是想在這裡有個一席之地,從當初孤身一人,到現在有楚楚、小汸、連二叔、棠華......和許多好夥伴......但我最愛的人,是再也回不來了,我不明白,始終都是不明白,套句老套點的話,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還記得,我們當初做的白日夢嗎?我要你在成功之後,到北京來我的工作室,跟我求婚,我會向我的助理,問你是什麼樣子,她說你會穿著深紫色的西裝,梳著我最喜歡的髮型,看起來耐看,而且是個有品味的人,聊著聊著就跟我求婚了......」
一說完,我的眼神又看向天......
「可惜的是,那果然叫做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