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後的天空——才看得見彩虹。
「下雨了呢。」望著窗外飄著綿綿細雨的陰鬱天空,心情也跟著染上一片晦暗,淬蓮透明綠的眼珠子透著複雜的神采。從小開始總對雨天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感,有點苦澀、有點窒息,到底是因為什麼,他一直尋找著導致他這份情緒的因素。
夢境中總有塊朦朧的影子揮之不去,想看清楚影子的樣貌但卻摸不著他的輪廓,每當想邁出步伐向前追去,那抹影子便會馬上從眼前消失。
「曾經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嗎?」
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
滴答滴答。北部的冬天下著雨為常態,說整個冬天幾乎是下雨狀態也不為過,已經過了一般學生的放學時間,身為社團幹部的淬蓮才剛結束社團的雜務,望著落雨的天空嘆了口氣,從側背書包抽出平日使用的摺疊傘。
打開雨傘,遮擋不斷落下的雨珠。
平常的放學時段總擠滿了準備放學的學生,但學生走光的校門口,用人煙稀少來形容還嫌有點過多呢。享受著只有這種時刻才能品嚐的靜謐,淬蓮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途上。
將耳機塞入耳朵,點選了最近喜歡的歌曲,音符與節奏互相交織而成的旋律覆蓋了淬蓮的聽覺,當五官感知到身軀即將撞上從巷口衝出的轎車時,刺眼的黃燈早已以數倍放大在自己的眼前。
思緒凝結了,而淬蓮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小心——!」扯開喉嚨尖細的大喊聲在淬蓮耳邊響起,嬌小的身軀從他眼前迅速掠過,重力加速度之下險些將兩人帶離身死邊緣。
眼前的景象與腦中薄弱的記憶相互重疊,曾經在那個時候、有著那麼一個人也將自己撞倒在地過,為的就是要保護自己不受到任何傷害,而自己總是躲在那小小卻可靠的身影之後。
被撞倒在地帶來的痛覺與視覺上的刺激使淬蓮暈眩了好一陣子,歷經好幾秒腦內完全呈現空白的狀態,他才找回肢體上所有感知。
「你還好嗎?」原先乾淨亮麗的女生制服因將自己壓倒在地,白色的襯衫上沾滿了汙漬與泥濘,即便如此掛在少女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
「我很好……謝謝妳。」搭上少女伸出的手掌,淬蓮從地上爬起,此刻與少女四目交接……宛若被閃電擊中的異樣感瞬間在體內擴散。
帶著遲疑,淬蓮緩緩吐出幾乎無法構成句子的語言,「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面?」
「公主殿下……不。」少女喊了某個詞語後馬上改了口,另淬蓮感到訝異的是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淬蓮。」
伸出雙手擁住或許是素昧平生的男孩子,少女輕輕開口了,「我說過,不管變成什麼樣子,即便彼此的身分都不一樣了——我還是想藉由自己的力量好好守護妳。」
上鎖的記憶這時被撬開了一個縫隙,而屬於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一一流瀉而出,填滿了此刻的思緒。約定、悔恨、苦愁,屬於那個人在耳邊的低喃、掛在臉上那抹燦爛的笑容、對自己立下的誓言,以及——
在那遙遠的前世姻緣,他們曾經約定過。
「總有一天,雨過天晴後一定要一起去看彩虹唷。」
※
那一年國家與鄰國陷入了戰爭之中,而在戰場上逐漸失去優勢的我軍最終難逃戰敗的結果,很快的首都淪陷,人力與物資全數遭到敵國封鎖,大批軍隊湧入首都境內,將無辜的老百姓趕盡殺絕。
首當其衝的是王公貴族,就連過往深受百姓愛戴的公主這個時刻也難逃一死,無論人民多麼地敬仰善良可貴的公主,在這種非常時刻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入侵王宮,將一國公主逼上了絕路。
「公主殿下,請您趕快逃離這個國家。」糰子護衛嬌小的身軀擋在淬蓮面前,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絲,一心只想守護身後的淬蓮公主——他一生的摯愛。
「可、可是糰子——」淬蓮無法接受必須拋下自己的護衛逃跑的這種局面,她怎麼可能狠的下心看著護衛在自己眼前死去呢?
用俐落的劍法將眼前的敵人一一擊退,糰子伸出手將淬蓮推往門扉之後,「公主殿下……請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淬蓮。」隨之將門扉關上斷絕後路。
「糰子!糰子!」捶著沉重的木門尖叫著,僅僅只是一扇木門卻將兩人徹底天人永隔,淬蓮將再也無法確認糰子的生死,而戰火依舊延燒。
順著糰子的意思淬蓮開始逃離王城,但在敵軍遍佈的情況下,她面臨了進退兩難的窘境,最後被敵人逼上高塔要她束手就擒。
不願成為戰俘的她做了一個決定。
與其成為敵軍的玩物悲慘的度過一生,不如捍衛王族的尊嚴而死,「我寧可以王族的身分在這裡死去。」
身軀向後退了幾步,年輕的公主從高塔一躍而下,但死前展露的笑容卻無所畏懼——
糰子抱歉啊,無法履行承諾了呢。
「下次再一起去看彩虹吧。」
為了公主殺出一條血路的護衛剛好目擊了公主跳樓的畫面,認為竭盡心力也無法保住公主性命的他沒有活著的資格,最終選擇了自刎結束一生。
如果妳選擇了死亡,那麼我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無法成為眷屬的兩隻蝴蝶紛紛踏上了黃泉之路。
※
重新回溯過了所有來自前世的記憶,淬蓮這下終於了解在攸關性命的緊要關頭,少女為何會奮不顧身的衝出來救自己,因為糰子曾經立下誓言要保護他一輩子。
前世無法履行的承諾這世總算得以償還。
「我想我們不只是見過面的關係喔,我的公主。」屈膝跪下,糰子擺出與前世宣誓效忠於他時,一模一樣的姿態。
「我會守護妳一輩子的,公主殿下。」
「我會保護你一生的,淬蓮。」
不一樣的時空,就連外貌也與過往相差甚大,但想要守護愛人的那份真情,即便跨越了千年也不會輕易改變。
烏雲退去的天空,微微透出來自太陽的耀眼光線,而此刻橫跨於天空的是有著七色的虹橋。
彩虹只會在雨過天晴後出現。
「看,是彩虹呢。」指著天上的彩虹,淬蓮露出微笑。
閃爍即逝的彩虹見證的是我們跨越千年的愛戀,而雨過天晴後的今天,失散多年的戀人終於得以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