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嗅到的是，屬於那個人的氣味。
所能觸及之處，是柔和柔軟且溫暖的。
閉上眼仍能感受到的，是微光的寧靜。
不是令人難受的藥味。
不是冰冷刺骨的觸感。
不是即使閉上眼也會感受到的強光。
「醒了嗎？你的房間門鎖壞了，暫時找不到人來修我就先讓你待我這了。」
半瞇著眼，他認出那是四的聲音。
門鎖的問題，似乎是四破門而入的時候就壞了，他最後離開時又沒注意到就直接關上，導致壞的門鎖直接卡住無法打開。
「……門鎖那件事妳也要負一份責任。」
「蛤？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的門鎖壞了又不是我用的！」
「就是妳用的，破門無數次的傢伙。」
坐在床邊的四一時語塞，只好閉嘴不說話了。
終夜緩緩坐起身，各個傷處只有輕微疼痛，感覺起來傷勢並非想像中的嚴重。
「……怎麼樣？傷口還好吧？」
「沒什麼問題，都只是皮肉傷。」
……也許是幸運吧。他這麼想著。
四看他不講話也就跟著不講話了，大概是基於門鎖的事還有緹亞的事讓她感到愧疚。
看了四一眼，終夜其實並沒有什麼責怪的意思，不過他還是象徵性的伸手拍了拍四的頭，連帶揉亂那一頭綁束好的髮。
「別擺出一副奇怪的臉，還是平常那個樣子比較習慣。」終夜的表情是一如往常的漠然，「我睡幾天了。」
「唔……三天。」即使頭髮被弄亂四也沒怎麼反抗，像極了被安撫的孩子，立場顯然顛倒。
「這麼久嗎。」終夜蹙起眉，立刻就想下床。
「欸欸做什麼！你的傷還沒好呢！」四隨即阻止他，不准一個傷患亂跑。
「那些傢伙一定跑回灰色地帶了，」一想到緹亞的事他的神色看起來就相當不悅，「我睡了太久，之後要找起來可不容易，不如趁現在都還混亂著……」
「你在想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四苦笑著，「不要追了……雖然我知道我的話你一定不聽，但如果只是為了報仇──」
「我並沒有，只是為了報仇而已。」終夜轉頭直視四的雙眼，「我只是不能原諒我自己。」
明明自己在，卻無法去做到什麼事。
那樣的無力感，深惡痛絕。
他感到怨恨的，是自己。
「緹亞不會怪你的，」四試著露出微笑，「能夠享受到自由就是她最大的心願，即使那只有片刻的短暫，對於她而言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那是一個既定的事實，在知道會被殺的前提下，柔弱的女孩仍是那樣要求了，即使很短暫、即使躲過風頭會更好，她知道那些人不會放棄，即使她逃到哪都是一樣的，但至少她能有片刻的自由，是不用擔心著趕路就像散步那樣子──即使那條路是條死路。
終夜明白她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快是不是件好事，若真的是那個樣子的話，就只是他一昧的執著罷了。
「但我還是要去，有些事我不得不在意。」
看終夜的模樣四稍稍放心了下，也許他自己沒注意到，那一直緊繃著的表情總算鬆了下來，少了那一副硬撐的模樣才是她熟悉的乖孩子。
「好吧，但我必須跟著去！」
「不、妳別去，」終夜蹙起眉，「我可不能保證妳的安全，以防萬一妳還是待在永暮。」
「我自己會保護自己啦！總之我不管你沒在我的視線範圍我一點都放不下心！」
「吵死了，用手機連絡就好了，沒能力的到底是誰阿。」
「你自己說手機你帶過幾次！〝能力者〞不要太囂張阿！」
「反正我是一定要去！妳給我留下！」
「不要！」
兩人都站了起來，互不相讓。
看著比自己高些的四，終夜顯得不是很開心，他蹙起眉說道：
「那不然妳要怎樣？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可不同意妳同行。」
「那麼這樣吧，」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找一個對灰色地帶熟的人和我們同行，這樣你就沒意見了吧！」
終夜思索了下，這到是他沒想過的方法，卻值得一試。
「那就先這樣決定……妳什麼時候有灰色地帶的朋友？」
「哎呀那就別在意了，只是老朋友嘛，多活你十年還是得有些人脈。」
「……隨妳高興好了。」
「那麼我先去聯絡吧，反正你希望愈快出發愈好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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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的青年，終夜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人是四找的。
「幹嘛一臉不情願，」四挑眉，「他算是很熟灰色地帶的人了，我認識他也算不少時間，雖然看起來隨隨便便但至少還是能相信的。」
「喂喂說那什麼話，」黑色短髮的青年笑道：「認識這麼多年也好一陣子沒見了，妳倒是變了不少阿。」
「我才沒變呢。」四微蹙眉，這才轉頭向終夜介紹。
「這位是我在灰色地帶的朋友，叫他『五』就可以了。」
青年和終夜的表情一瞬間都怪怪的，青年是想這樣的介紹方式還真是隨便阿的樣子；終夜則是想除了四的名字被他亂喊之外，四終於也不對勁去毒害別人了嗎。
「你是終夜吧，我聽姒……四提過你，請多指教。」
黑髮青年笑著與他握手示意，終夜也伸出手回握，比起青年所表現出毫無隔閡的態度，終夜的反應顯然就冷淡了點只是點了頭，不知是因為對方式灰色地帶的人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因為握手終夜也終於抬頭仔細看了青年的樣貌，一百八的身高讓他有些討厭，那參雜著幾撮蔚藍色挑染的黑色短髮柔順貼服，瀏海微微蓋住的一雙眸子是淺色的藍。
好像在哪裡看過那一雙眼睛？他想了想，沒想起什麼相關的記憶。
「你剛來時又打架嗎？」四看著他右臉上貼著OK蹦疑惑的問道，從灰色地帶跑到與永暮交界路上應該沒有太多狀況，不過四也不了解灰色地帶目前的狀況無法下定論。
摸了摸臉上的OK蹦，五倒是笑得很輕鬆。
「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啦，我們還是趕快出發吧，你們是趕時間的吧。」
挑染藍髮的黑髮青年勾起嘴角露出會人心生好感的笑容，帶著他們兩走向灰色地帶。
「說起來，你們都是第一次到灰色地帶吧，還挑在如此不穩定的時候呢。」
五一邊帶路一邊說著，不時回頭看向並肩走著的他們。
四很想說是因為終夜的緣故才會要過去，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不是第一次。」
意外的是終夜回話了，他面無表情得很冷漠，隨著愈來愈深入灰色地帶他的臉色似乎就不怎麼好。
四記得終夜並沒有特別仇視灰色地帶得不是嗎……阿、她想起來了，有一年確實發生了有人趁夜闖進永暮他們居住的一帶，有不少人被殺傷還有不少孩子被抓走，而終夜就是其中之一，雖然之後平安回來了，但那一次的騷動因為在他們這麼邊緣的地區其實沒怎麼受到重視，幾個貧窮人家的孩子在那之後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道怎麼樣了。
逃回來的只有終夜和幾個孩子而已，從那之後雖然終夜盡量表現不明顯，但她還是能感覺到比起永夜對灰色更加的排斥。
但是終夜實際的想法她依舊不曉得。
「這樣子阿，」五的反應很平常沒有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方，「不過近期因為灰羽還有一些事情稍微有點變動呢……雖然和永暮的你們沒有關係啦，總之呢到時候別亂碰就是了。」
「只靠你一個行嗎？」
離進入灰色地帶還有一段路，四發出了提問。
「我是很想說沒問題啦，」五伸手搓了搓髮尾，「我有找我朋友來幫忙了，不過呢他因為有事才沒一同來，中途應該就能會合了。」
「那希望你那個朋友來得及了。」
一直不怎麼講話的終夜突然講話時令兩人愣了下，但隨即就反應過來，阻擋在他們前方路上的來者不善的一夥人，各拿著不同的武器以看獵物的眼神看著他們。
五和四率先擋在了終夜前方，比他們要小個十來歲的終夜自然是保護對象，四也是這樣委託的。
「哎呀哎呀，這下真是麻煩了。」
雖然這樣說，五卻還是笑著，四在旁邊碎念了句「明明變的是你這傢伙……不對你本來就是這個性格了……」但過於小聲大概只有五聽見。
創作內容
【夜曲暮調】終夜。第八章、這些與那些事
家族物語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