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意識世界／被救起後的現實
時間：劍影魔蹤18～魔戮血戰一年間
事件：大師兄逃獄，昏倒之後的情形
角色：梁皇無忌、莫前塵、煞魔子
身軀傷痛不再、周遭全無景物、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佇立——
如此情況，令梁皇無忌唇角略勾，吐出淡淡苦笑。
「終究，這副傷體還是撐不到尋得史豔文與俏如來嗎？」
面前是白色柔光溫和照耀、淺紫靈煙氤氳曳散的景色，讓他懷念起早已消失的靈界。
毋須回頭，卻能知道背後是黑暗籠罩，深紅魔霧張牙舞爪的模樣，彷若如今已然陌生的魔世。
自己正站在道與魔的境界線上。
似是連生命消逝後，仍要求他做出選擇。
原以為可以直接進入屬於道的一邊，梁皇無忌突然想起，為了施術，他入魔至今都尚未收起魔力，莫怪會形成此刻這幅奇異景象。面朝白紫靈境，亦忠實傳達其本心意願。
既是如此，也不差向前多踏一步吧？舉足，他朝白紫境界跨出——
「大師兄。」
淡紫靈煙快速凝化、成形，織出那張久違到引人鼻酸的堅毅面容。
近乎白的紫髮飄逸飛散，末端仍呈現雲煙虛渺的夢幻感；暮紫道衣亦同。
但那隻伸出來按住梁皇無忌肘臂的纖細手掌，卻真實而充滿力道。
「你還不應該過來這邊。」
「莫前塵……？」
「你，還不應該過來這邊。」堅定語氣，莫前塵複述相同的話。
「生死由命。雖有遺憾，走了便是走了。後面的事情，只好勞煩史豔文他們多費心。」
「尚未走到盡頭，你就要先放棄嗎？」
一如既往的辛辣中帶有溫柔，莫前塵抬眼，責備般地注視梁皇無忌。
「你仍有該為之事。即使僅留一口氣，你依舊活著；活著，就有使命。」
意識到所指的是背後那片黑暗與魔霧，梁皇無忌內心動搖，猶豫詢問：「再入魔道，你確定？」
「靈尊的封印，向來只是安你的心而已，不是嗎？」
歷經數度自解封印，以魔力融貫靈力施術的事件，梁皇無忌早就對此了然於心，但是每當觸及這個話題，他總感覺有愧靈尊。一邊是將其留下的事物摧毀，一邊是擔憂太常魔化，終有一日自己又變回邪神將。
「唉。」垂首嘆息，唯有面對直率的二師弟，他才能說出同樣直率的心聲：「我當真不願。」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沒自信？之前那個挺身而出守護靈界，即使入魔仍勇往直前的梁皇無忌去哪了？」
「但我終究沒保下靈界。現在，它還變成帝鬼在人間的據點。」
若犯險長時間入魔，當真變回邪神將，甚至受魔力影響，心念轉換重回帝鬼陣營，那於人間修煉、生活、遭遇的一切，豈不全變成一場空？
「靈界從來就不是形式上的地理位置。它是靈人之家，換一句話說，靈人所在之處，便是靈界。」
因為需要鎮守兩界通道入口，才會處於那個位置。匯集靈尊一家和眾靈人的力量，保護人世平安。
「只要你身為靈人的心還在，靈界就會存在。靈尊守護大自然循環的精神不會消失。」
梁皇無忌垂首沉思，保持靜默。這反應，讓莫前塵緩緩放開捉緊的手。
「你不能拘泥於物質上的靈界已毀，或者是靈人與魔的身分——」
繼續試圖說服大師兄的莫前塵，被一句「我明白了」中斷話語。
僅止迴旋半圈，梁皇無忌依依不捨地回望二師弟，金眸中閃動微量的恐懼。
「對自己有信心吧。大師兄，你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這話他似乎聽過數次。於靈尊、三位師弟都已亡逝，憶無心下落不明的如今，梁皇無忌感到無所適從。
唯一足以寬慰的，只有遠在東灜的愛靈靈和月牙嵐吧？
即使人世盟友眾多，屬於昔日「靈界」的成員，卻沒有一個留在身邊。連「寂寞」二字亦無處傾訴。
「除了我們……境界線的另一端，還有人在等你。」莫前塵原本積極的語調，突然變得惶惶不安。
「煞魔子？」梁皇無忌感到意外。原來自己並非曝屍荒野嗎？
頷首，莫前塵稍微後退：「所以去吧。只要回首，我們都會在的。」
斟酌一陣，梁皇無忌最後選擇以「暫別」代替「拜別」，完全背過身，邁向黑暗籠罩下的深紅魔霧。
白紫境界漸漸遠去，莫前塵的身影，亦慢慢化回輕柔靈煙。僅一雙不捨瞳眸，仍凝視梁皇無忌背影。
「人十年，魔百年，但回頭，生命總只須臾間。」
因此才是「暫別」——就算現實經過再久、再長的時間，踏回生死的境界線，一切距離都會變成無限近。
體內靈氣遭大量灌入的魔力擠壓，朝胸口集中。梁皇無忌彷若懷中捧水，小心翼翼確認自身意志未有動搖。
一邊前進，一邊接受魔力帶來的各種改變。紫黑相間的道袍漸漸剝去熟悉的顏色，抹上屬於邪神將的暗紅魔豔；寬眉上緣再添焰紅，額心紫砂逸散消逝，連已浮出淺淺紅絲的散亂長髮，亦渲染大片赤紅……
◆
回到現實世界的第一個入眼景象，是雙手剛離開自己肩膀，開始憑空揮舞、口中喃喃念咒的煞魔子。
「停下吧，不用再救。」
「大師兄，你醒了！」睜開眼皮，一金一藍的閃耀雙眸流露驚喜。煞魔子將手再度搭回梁皇無忌肩上。
「我……」
原本要問「昏迷多久」或「這裡安不安全」之類的問題，但見到自己倒映在對方眼底的模樣，梁皇無忌心頭一冷——還真的，變回昔日的邪神將了。
「這裡是人世，離你倒下的地方很遠，此地非常安全。將傷養好，我會讓你自由行動。」
最後一句引來疑問的目光。煞魔子停頓半刻，有些沉重地道出「帝鬼已亡，改朝換代」的事實。
「這樣啊……」
「大師兄，你先不要急著想下一步該怎麼辦。養傷為先。」
深諳數年以前的「邪神將」個性，煞魔子不僅維持魔軍幹部「開口就要有效率的報告」，連梁皇無忌可能會產生的想法，都能預先料到並做出反應。
「但是你說，現任的帝尊是史家人……這……」
史豔文呢？俏如來的計畫怎麼沒下文？中原群俠還安全嗎？大量問題不斷湧現。煞魔子則耐心地一項一項解說。可是他所知有限，不知道與不認識的人事物太多，梁皇無忌只能掌握模糊的情報。
心焦無用，當他總算理清千頭萬緒，壓下滿腹疑惑，已是整整一日後的事了。
是煞魔子在晨光中離去的背影，讓他清醒的。
梁皇無忌猛然察覺，自己剛脫離生與死的境界線，此刻又站到「繼續幫助人族」與「周全僅餘的師弟，不要讓他為難」的境界線上。即使內心意願大幅傾向前者，後者——煞魔子的立場，又該如何？
煞魔子還是要回去覆命、回去聽令鬼璽，回去與那個自己僅見過一面的小沙彌相處。那樣的孩子會變成第三十四代帝尊，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至於得知史仗義由小沙彌轉變為成熟俊美的青年一事，已是再過十數日後。
傷勢大致養好，情報亦收集不少，唯有那令梁皇無忌在意的赤紅外貌，讓他下意識地想避開鏡子或水面等物事。煞魔子充滿崇敬與歡欣的目光，剛開始只會不斷喚起自己對修羅國度的虧欠，因而不敢正視他；時間久了之後，倒從那一金一藍的眼眸裡得到寬慰，漸漸能接受完全符合自己詩號的那個狀態。
——只要身為靈人的心尚在……
是日，煞魔子送來雖然陳舊，仍被保持得相當乾淨的暗紅服裝。那曾是邪神將的戰袍，染盡血腥。
「大師兄，你真要這樣做？」
「是。昔日的帝鬼之盾，如今要為守護人世而再度矗立。」
梁皇無忌披袍、正冠，再現修羅國度魔之左手的裝扮。金眸轉向煞魔子：「你有你的立場，我不勉強。」
「煞魔子永遠追隨你。」低頭，畢恭畢敬的態度，實在與那纖弱又妖異的外表不甚搭襯。
「多謝。有勞。保重。」感激、勉勵、道別結合成一句，梁皇無忌對煞魔子露出複雜的表情，似笑非笑。
茶褐與赤紅，兩抹色彩於魔雲籠罩的灰暗蒼穹下緩緩分離，各自朝各自的境界線踏去——目標卻是相同。
「回首縱橫第六天，非神非佛非聖賢，奪命毀法雖本性，身屬魔羅心向仙。」
聖邪封盾，於焉成立。
時間：劍影魔蹤18～魔戮血戰一年間
事件：大師兄逃獄，昏倒之後的情形
角色：梁皇無忌、莫前塵、煞魔子
身軀傷痛不再、周遭全無景物、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佇立——
如此情況，令梁皇無忌唇角略勾，吐出淡淡苦笑。
「終究，這副傷體還是撐不到尋得史豔文與俏如來嗎？」
面前是白色柔光溫和照耀、淺紫靈煙氤氳曳散的景色，讓他懷念起早已消失的靈界。
毋須回頭，卻能知道背後是黑暗籠罩，深紅魔霧張牙舞爪的模樣，彷若如今已然陌生的魔世。
自己正站在道與魔的境界線上。
似是連生命消逝後，仍要求他做出選擇。
原以為可以直接進入屬於道的一邊，梁皇無忌突然想起，為了施術，他入魔至今都尚未收起魔力，莫怪會形成此刻這幅奇異景象。面朝白紫靈境，亦忠實傳達其本心意願。
既是如此，也不差向前多踏一步吧？舉足，他朝白紫境界跨出——
「大師兄。」
淡紫靈煙快速凝化、成形，織出那張久違到引人鼻酸的堅毅面容。
近乎白的紫髮飄逸飛散，末端仍呈現雲煙虛渺的夢幻感；暮紫道衣亦同。
但那隻伸出來按住梁皇無忌肘臂的纖細手掌，卻真實而充滿力道。
「你還不應該過來這邊。」
「莫前塵……？」
「你，還不應該過來這邊。」堅定語氣，莫前塵複述相同的話。
「生死由命。雖有遺憾，走了便是走了。後面的事情，只好勞煩史豔文他們多費心。」
「尚未走到盡頭，你就要先放棄嗎？」
一如既往的辛辣中帶有溫柔，莫前塵抬眼，責備般地注視梁皇無忌。
「你仍有該為之事。即使僅留一口氣，你依舊活著；活著，就有使命。」
意識到所指的是背後那片黑暗與魔霧，梁皇無忌內心動搖，猶豫詢問：「再入魔道，你確定？」
「靈尊的封印，向來只是安你的心而已，不是嗎？」
歷經數度自解封印，以魔力融貫靈力施術的事件，梁皇無忌早就對此了然於心，但是每當觸及這個話題，他總感覺有愧靈尊。一邊是將其留下的事物摧毀，一邊是擔憂太常魔化，終有一日自己又變回邪神將。
「唉。」垂首嘆息，唯有面對直率的二師弟，他才能說出同樣直率的心聲：「我當真不願。」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沒自信？之前那個挺身而出守護靈界，即使入魔仍勇往直前的梁皇無忌去哪了？」
「但我終究沒保下靈界。現在，它還變成帝鬼在人間的據點。」
若犯險長時間入魔，當真變回邪神將，甚至受魔力影響，心念轉換重回帝鬼陣營，那於人間修煉、生活、遭遇的一切，豈不全變成一場空？
「靈界從來就不是形式上的地理位置。它是靈人之家，換一句話說，靈人所在之處，便是靈界。」
因為需要鎮守兩界通道入口，才會處於那個位置。匯集靈尊一家和眾靈人的力量，保護人世平安。
「只要你身為靈人的心還在，靈界就會存在。靈尊守護大自然循環的精神不會消失。」
梁皇無忌垂首沉思，保持靜默。這反應，讓莫前塵緩緩放開捉緊的手。
「你不能拘泥於物質上的靈界已毀，或者是靈人與魔的身分——」
繼續試圖說服大師兄的莫前塵，被一句「我明白了」中斷話語。
僅止迴旋半圈，梁皇無忌依依不捨地回望二師弟，金眸中閃動微量的恐懼。
「對自己有信心吧。大師兄，你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這話他似乎聽過數次。於靈尊、三位師弟都已亡逝，憶無心下落不明的如今，梁皇無忌感到無所適從。
唯一足以寬慰的，只有遠在東灜的愛靈靈和月牙嵐吧？
即使人世盟友眾多，屬於昔日「靈界」的成員，卻沒有一個留在身邊。連「寂寞」二字亦無處傾訴。
「除了我們……境界線的另一端，還有人在等你。」莫前塵原本積極的語調，突然變得惶惶不安。
「煞魔子？」梁皇無忌感到意外。原來自己並非曝屍荒野嗎？
頷首，莫前塵稍微後退：「所以去吧。只要回首，我們都會在的。」
斟酌一陣，梁皇無忌最後選擇以「暫別」代替「拜別」，完全背過身，邁向黑暗籠罩下的深紅魔霧。
白紫境界漸漸遠去，莫前塵的身影，亦慢慢化回輕柔靈煙。僅一雙不捨瞳眸，仍凝視梁皇無忌背影。
「人十年，魔百年，但回頭，生命總只須臾間。」
因此才是「暫別」——就算現實經過再久、再長的時間，踏回生死的境界線，一切距離都會變成無限近。
體內靈氣遭大量灌入的魔力擠壓，朝胸口集中。梁皇無忌彷若懷中捧水，小心翼翼確認自身意志未有動搖。
一邊前進，一邊接受魔力帶來的各種改變。紫黑相間的道袍漸漸剝去熟悉的顏色，抹上屬於邪神將的暗紅魔豔；寬眉上緣再添焰紅，額心紫砂逸散消逝，連已浮出淺淺紅絲的散亂長髮，亦渲染大片赤紅……
◆
回到現實世界的第一個入眼景象，是雙手剛離開自己肩膀，開始憑空揮舞、口中喃喃念咒的煞魔子。
「停下吧，不用再救。」
「大師兄，你醒了！」睜開眼皮，一金一藍的閃耀雙眸流露驚喜。煞魔子將手再度搭回梁皇無忌肩上。
「我……」
原本要問「昏迷多久」或「這裡安不安全」之類的問題，但見到自己倒映在對方眼底的模樣，梁皇無忌心頭一冷——還真的，變回昔日的邪神將了。
「這裡是人世，離你倒下的地方很遠，此地非常安全。將傷養好，我會讓你自由行動。」
最後一句引來疑問的目光。煞魔子停頓半刻，有些沉重地道出「帝鬼已亡，改朝換代」的事實。
「這樣啊……」
「大師兄，你先不要急著想下一步該怎麼辦。養傷為先。」
深諳數年以前的「邪神將」個性，煞魔子不僅維持魔軍幹部「開口就要有效率的報告」，連梁皇無忌可能會產生的想法，都能預先料到並做出反應。
「但是你說，現任的帝尊是史家人……這……」
史豔文呢？俏如來的計畫怎麼沒下文？中原群俠還安全嗎？大量問題不斷湧現。煞魔子則耐心地一項一項解說。可是他所知有限，不知道與不認識的人事物太多，梁皇無忌只能掌握模糊的情報。
心焦無用，當他總算理清千頭萬緒，壓下滿腹疑惑，已是整整一日後的事了。
是煞魔子在晨光中離去的背影，讓他清醒的。
梁皇無忌猛然察覺，自己剛脫離生與死的境界線，此刻又站到「繼續幫助人族」與「周全僅餘的師弟，不要讓他為難」的境界線上。即使內心意願大幅傾向前者，後者——煞魔子的立場，又該如何？
煞魔子還是要回去覆命、回去聽令鬼璽，回去與那個自己僅見過一面的小沙彌相處。那樣的孩子會變成第三十四代帝尊，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至於得知史仗義由小沙彌轉變為成熟俊美的青年一事，已是再過十數日後。
傷勢大致養好，情報亦收集不少，唯有那令梁皇無忌在意的赤紅外貌，讓他下意識地想避開鏡子或水面等物事。煞魔子充滿崇敬與歡欣的目光，剛開始只會不斷喚起自己對修羅國度的虧欠，因而不敢正視他；時間久了之後，倒從那一金一藍的眼眸裡得到寬慰，漸漸能接受完全符合自己詩號的那個狀態。
——只要身為靈人的心尚在……
是日，煞魔子送來雖然陳舊，仍被保持得相當乾淨的暗紅服裝。那曾是邪神將的戰袍，染盡血腥。
「大師兄，你真要這樣做？」
「是。昔日的帝鬼之盾，如今要為守護人世而再度矗立。」
梁皇無忌披袍、正冠，再現修羅國度魔之左手的裝扮。金眸轉向煞魔子：「你有你的立場，我不勉強。」
「煞魔子永遠追隨你。」低頭，畢恭畢敬的態度，實在與那纖弱又妖異的外表不甚搭襯。
「多謝。有勞。保重。」感激、勉勵、道別結合成一句，梁皇無忌對煞魔子露出複雜的表情，似笑非笑。
茶褐與赤紅，兩抹色彩於魔雲籠罩的灰暗蒼穹下緩緩分離，各自朝各自的境界線踏去——目標卻是相同。
「回首縱橫第六天，非神非佛非聖賢，奪命毀法雖本性，身屬魔羅心向仙。」
聖邪封盾，於焉成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