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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樹與重型機車 三章(指考結束大放送)《上+中+下》
作者:YukariArtworks│2009-07-06 15:15:06│巴幣:0│人氣:368
─第三章─
─精靈 鳥居 她─
朝比奈奈奈子
「好想吃速食,可是好遠、天氣好熱、書包好重、書包好重、天氣好熱、距離好遠……」
有個學生在熱氣盤踞下的商店街行走,她正因為過度的炎熱而對外散發低氣壓。
「嗯,那是……」
遠遠的地方有個騎著顯眼摩托車的人停了下來,四處東張西望後,鬼鬼祟祟地跑進了一家店。
「那家店不是……那個人應該是……原來如此……」
叮,原來人類的眼睛可以如此閃亮。
「嘿嘿嘿……」
詭異的笑聲在眼鏡後方散發陣陣寒氣,在方圓五公尺內形成絕對領域。
水城
「唉唷,煩吶……」
有夠尷尬,全身的毛都因為尷尬而捲了起來。
我,月宮水城,站在一間店裡,周圍盡是閃閃發亮的女性飾品和理所當然在此的眾多女生。
雖然是暑假,但是遇到周末時仍然會有較多的人潮。
於是就像是在沙丁魚罐頭中出現了一塊鯛魚肉。
像是「怪人」「那種『性』趣……」「變態」等等的詞,全都不在我耳邊喔,我絕對沒有聽到,嗯,就是如此……
「好刺骨,超刺啊……」
於是我打起精神,繼續在琳瑯滿目的商品中仔細尋找適合她的飾品。
但──
「這也太多了吧……」
一個小架子上東掛西掛的,少說就有數十種,更別說這些架子一個疊一個的快要頂到屋頂。
「唉呀,該怎麼辦呢?」
我只知道她總是穿著和服,一頭美麗的黑色長髮,如同古典公主般的氣息。
還是不要選太亮眼的吧。
我如此下了決定,開始尋找目標,反正今天不用上課,只要今天前拿給她就好了,唉唉,果然還是騎自己的車子比較愉快。
「何況都說了『明天見』了啊。」
我拿起一個花朵造型的髮夾,這應該是槴子花,不曉得跟她配不配呢?嗯……她的髮型應該……
「應該還不錯,不過還是再……」
我先記好位置,準備尋找下一個目標,眼角瞥見一朵櫻花,正打算伸手去取。
「這不是月宮同學嗎,你在自言自語什麼,還是該說為什麼會在這邊自言自語呢?」
「ㄗ嗚喔喔喔痛痛痛……」
又咬到舌頭了……要是咬斷該怎麼辦呢?唉,咬斷時再去考慮。
我回頭看看這次的罪魁禍首。
明明是假日卻穿著學校的水手服,手上一整袋厚重書本,背上的份量看來也不輕,真令人為她那嬌小的個子擔心,鏡片略厚的圓眼鏡在正掛在制服領口上,略帶褐色的半長黑髮束成馬尾垂在腦後,圓圓的眼睛因為陽光而瞇了起來,臉頰上的幾滴汗珠也閃著光芒。
「原來是班長啊,妳在這個假日時分一個人背著一堆書,孤零零地站在我面前,令人不禁去想『啊,小學生背這麼多書,真用功啊。』的感覺呢。」
「不要擅自加些奇怪的解釋……」
她拉了拉看起來很沉重的書包背帶,嘆了口氣。
「朝比奈奈奈子,六個字中可以有三個字相同的名字真的是相當稀有,平常有些懶散,但是功課卻該說是出奇的好還是理所當然的好……畢竟是班長嘛。」
「你那旁白加上內心戲言的口氣是怎麼回事,鬧夠了吧,還是說想要我現在把你拍下來後,放到網路上去發布?」
她用不知何時拿出來的手機對準了我,滿臉笑容地按下按鍵,我隨手抓了一條黑色緞帶遮住自己的眼睛(少年犯),不知是否是錯覺,喀擦聲早了我一步。
唉呀,也罷。
「偷拍是不好的行為。」
我試著裝出疾言厲色的表情。
「怎麼,還要忤逆我嗎。」
完完全全不把我放在眼裡啊……
「不不,怎麼敢呢,我美麗的班長殿下。」
看她準備要送件的動作,我口氣轉了一百八十度,怎麼突然有種咲夜那小子的感覺。
「不要學咲夜,那傢伙很噁心。」
哇,好厲害好準好中肯,咲夜聽到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我還真想看看。
「好吧,奈奈奈。」
「奈什麼奈……算了,陪我吃午餐,給我過來。」
「什麼,等等等……」
她用空出來的手拉著我的襯衫,把我往店外拖去,原來小小的身體有這麼大的力氣,難道這就是隱藏的力量嗎,在那不滿一百五的小小身體裡面正熊熊燃燒著。
「有意見嗎?照片已經在我手上了喔,如果你不想被滿門抄斬就乖乖聽我的話。」
「請寬恕我一分鐘。」
「……特此准許汝無禮之舉,計時開始,六十、五十、四十。」
她鬆開手,開始倒數。
「妳搞錯最小單位了吧!」
我毫不猶豫地買下了櫻花髮夾。
我一把抓起髮夾跑出店門,在奈奈子身前緊急剎車──
「負一百二十。」
「…………」
嗶嗶嗶嗶嗶──她手指飛快地按著按鍵,閃亮眼鏡後的眼神不帶慈悲不帶寬容只有隱含冷笑的面無表情。
嗶,她用力按下最後一個按鍵。
「送出去了,感謝我吧,骯髒卑賤的東西,汝等餘生將毫無尊嚴。」
她狠狠貶低我一頓後,把手機螢幕舉到我面前。
「…………」
「…………」
下一秒,我的慘叫聲響遍整個小鎮。
「令人尊敬的父親,慈愛的母親,雖然欺負我但還是很親愛的姊姊大人,各位有幸相處兩年的同班同學,和藹的住持爺爺,怪怪的櫻花樹還有那些遠方未曾相識的人們啊,請原諒讓你們蒙羞的月宮水城在此結束自己的性命……」
我拿起黑色布條掛在一旁的水管上,把頸部套上。
長方型的手機螢幕上,某個帶著詭異笑容的男子(聽說是叫月宮水城)手上舉著一塊黑布條,背景因為光線而昏暗一片,但是在他腳邊有一個不滿六歲,綁著小馬尾的幼女含著手指淚眼汪汪,無袖洋裝的肩帶還滑落一邊。
這樣的情況可以解釋如下:月宮水城是一個對幼小女童有特殊性趣和癖好,有嚴重偏激心裡問題的少年,現行犯的行徑已經獲得其同班同學朝比奈奈奈子以手機照片證實。
月宮父親(變音):不不,我家只有一個獨生女。
月宮母親(變音):是啊,我家只有一個孩子喔,瑞希,來露個臉。
月宮瑞希(變音):嗯?月宮水城,那是別家的吧,我不認識,姓氏名字大概是湊巧吧。
夜明咲夜(變音遮眼睛):唉呀,他那個樣子啊,雖然平常有點不正經但還算乖,沒想到在那樣的外表下有個這樣變態的心呢(你這傢伙沒資格說我!)。
朝比奈奈奈子(變音遮眼睛):身為他的班長,我對自己的管教不力和他的行徑感到羞恥。
鄰居A(變音):那孩子平常看起來很乖,沒想到……唉呀唉呀,真是太可怕了……
鄰居B(變音):雖然平常就會飄車,但沒想到不只是個不良少年,還是個心裡變態,什麼,和他有過接觸嗎?喔,不不不,我很慶幸我沒和他交流過。
「騙你的,我沒傳,你反應還真有趣。」
「那就不要配合演出啊!」
於是,我的機車載著奈奈和她的一堆書,用時速六十花了一點時間騎到到這鎮上唯一一家速食店,由於離學校很遠,所以我很少到這一區來。
我挑了個能夠清楚看到車子的位置坐下,可能是飲食習慣的關係,在這間店裡的人數不多,而且大部分似乎都是學生,冷冽的空調吹到汗濕的身體上讓我不禁抖了幾下。
「去幫我買,六號餐,飲料選紅茶,薯條不加大。」
她拿出錢包把錢放到我的手上。
「自己去!」
她把一個東西舉到我面前──
──手機。
「好啦!我去啦!」
「謝謝。」
心酸地收下錢,第一次聽到謝謝還感到這麼無力。
「結束了,我的後半生……」
我端著兩人份的餐點回到桌前,她已經攤開書本戴上眼睛,為念書而戴的髮圈把她前額的頭髮壓到後方,一副書呆子樣。
這景象在我家不知道一年有沒有十次。
「吃飯囉。」
她迅速地收起髮圈眼鏡接下餐盤(約零點五秒),對我笑了笑。
「謝謝。」
她用稚氣中帶著成熟知性的笑容甜甜地對我道謝,童顏般的純真笑容。
原來笑起來很可愛嘛……只要裡面不那麼黑的話。
──手機。
「我什麼都沒說啊!」
「直覺。」
真可怕……
我坐了下來,開始用餐。
「對了,奈奈子,為什麼妳會在那裡?搞笑到現在都忘記問了。」
我右手用薯條抹著番茄醬,左手拿著漢堡猛啃。
「補習,考大學。」
她流水般地回答我流水般地愕然。
「還有一年耶……」
我口齒不清地說著。
「只剩一年耶……」
她學我的語氣,唉,她跟我是不同領域的人呢。
「你覺得念書是為了誰?」
她停下進食的動作,認真地看著我。
「不為了誰,得過且過。」
「你都沒想過嗎,未來。」
我搖搖頭,她則認同地點點頭。
「是嗎,我跟你不一樣,我有約定好的人,有必須堅強的理由。」
說完,她低頭吃漢堡,不發一語。
靜──
雖然說是跟女性一起用餐,這尷尬又冷淡又冷漠的氣氛是怎麼回事?呼呼吹過的冷氣相較下都變成暖氣了。
「今天天氣不錯。」
「太熱了。」
「這邊食物不錯。」
「普通而已。」
「妳的身材不錯。」
她進食的動作停了下來,用看到髒污的眼神盯著我。
「…………」
「變態!蘿莉控!」
這句話她說得很大聲,似乎故意讓所有人聽到,下一秒我遭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鄙視攻擊,唉唷喂呀,渾身刺骨啊。
話說回來,班長妳自稱蘿莉嗎?
靜──────
唉,要跟她搭話果然很困難,要是太過頭,又會像剛才一樣被整著玩……真是沒轍啊,對這種爆炸性發言女孩,我真得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變態先生,我提問,你為什麼又會在那間店裡呢?難不成你真有那種『興趣』?」
突然,引信點燃了,我的頭上長出一根引線開始冒出火花。
「唉呀,怎麼會呢?我可是身心都很健康喔,我還常常運動呢,是個男子漢喔。」
聽見這句話,她進食的動作停頓下來,像貓一樣靈動的眼睛閃了幾下光芒,身體周圍的空氣頓時冷了一圈。
糟糕。
我有相當不妙的感覺,引信已經快要燒到頭頂了。
「…………」
「呃……奈奈子大人?」
她放下漢堡,撥了撥頭髮,傲氣地凝視著我。
朱唇輕啓──
「根據敝人觀察,月宮同學是窩在家裡吹冷氣的無用男,也就是家裡蹲屬性的廢柴,而且還是被姊姊徹底馴化的軟弱動物,一生毫無尊嚴,啊啊,會騎車倒還挺『方便』的,除此之外,一無可取。」
她每加重一次語氣,「噗赤」的音效刺穿我一次。
「嗚呃呃呃,好、好、好毒,這就是傳說中的命中紅心嗎……」
雖然體能還不錯(為抵抗女王的體罰而鍛煉),但我的確是喜歡待在有冷氣的地方……廢、廢柴,我不是廢柴啊啊啊啊啊────
「陳述事實,咲月同學雖然外表很怪,但他的專長可是發揮地淋漓盡致,就同為念書廢柴來講,他比你有用多了。」
「這麼說倒也沒錯,但、但、但……」
「但是怎樣?」
她用玩弄獵物的神情,壓倒性的氣魄迎面而來。
「我、我……」
「我什麼,是所謂的男子漢的話就好好回答。」
「我、我、我嗚喔喔喔喔喔……!」
我對自己貧乏的詞句能力感到痛徹心扉。
「唉,不給你點教訓實在不行。」
她站上椅子,一百五十變成一百九十,眾人對她的行徑投以注目,她卻絲毫不在意,而且從剛才衍生的狀況下,反而是我身上有比較多的視線。
「你啊──」
深深吸了一口氣。
「……是?」
我惶恐地縮起身子。
她那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旁若無人、舉世無雙的手指指著我的鼻尖。
「無能。」
噗赤。
「廢柴。」
噗赤!
「家裡蹲!」
噗赤!
「產業廢物!」
噗赤!
轟隆────
啊啊,一片灰白呢,炸成死灰了呢……好明亮的世界……啊哈哈……啊哈哈……
「好,我吃飽了,送我回家,下午還有才藝課程要上。」
周圍傳來口哨和掌聲,她輕輕地跳回地面,微微彎腰行禮。
「聽到沒,下僕,送我回家。」
我要維護我的尊嚴!!
「誰要……!」
正準備出言反駁──
──手機。
啊哈哈……啊哈哈……
「遵命……大小姐……」
人生啊,人生啊……人生究竟是什麼呢,啊哈哈……
她推著石化的我走出店門。
是啊,我是無能我是廢柴我是家裡蹲我是無能我是廢柴我是家裡蹲…………
奈奈子
「好像有點太過份了……雖然很好玩。」
奈奈子看著變成翻肚死魚的月宮水城慢慢晃出店門,臉上略為浮現擔心的表情,但那樣的表情稍縱即逝。
「還是對他好一點吧,他還願意載我。」
奈奈子稍微慢了下來,看著他的影子。
「雖然有些傻氣,但其實是個很可靠的人呢,只是你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奈奈子戴上安全帽,抬頭凝視著跨上機車的寬大背影。
「嗯,那是……」
奈奈子在他的機車上看見了一樣東西。
「難道……」
水城
「抓緊喔,我要騎得稍微快一點,妳家應該不會讓你在外太久吧,請妳忍耐一下囉。」
回頭叮嚀戴上安全帽的她,雖然很毒舌,但只要上了我的機車就要負起保護她的一切責任。
姊姊說過:機車固然重要,但上面有人時,機車才有價值。
雖然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直覺認為這句話很重要。
嗯?
有東西軟軟的抱著我的腰,回頭一看,她側坐著,輕輕貼在我的背上環抱著我,軟軟的觸感透過衣服傳了過來。
原來她也挺有料嘛,不像外表那樣幼嫩呢。
…………
難道我真的有哪種變態傾向嗎!自重!自重啊我!
「……不會不好意思嗎?」
像是隱藏自己內心的獨白,我惶恐地問。
「補償。」
她安全帽下的兩頰微微泛紅。
原來……她還是很可愛嘛,只要不那麼黑的話……
喀啦。
「投、投降,我投降!腰快斷了!」
等她終於鬆開後,我決定要給她外加一個「蟒蛇」的外號。
「你的心聲露出來了喔。」
她笑得燦爛,我笑得悲慘。
「對不起。好,要出發了。」
我輕輕轉動把手。
轟……轟……
引擎發出悅耳的隆隆脈動。
「抓緊囉!」
轟────
景色抹糊後飛逝而去。
艷陽下,延伸的道路漫漫,隨風飛揚的頭髮,迎面而來的風,果然,這才是屬於我的地方,我感覺到會不會念書都無所謂了,果然還是自己的機車最棒。
不到五分鐘(平均時速約七十),就已經到了奈奈子家門口。
「話說回來,雖然本來就有那種氣質,但妳家果然很氣派……」
我看著廣大的庭院和素雅的日式宅邸,不忍有些自卑。
「雖然比較有錢一點,但這是經過貨真價實的努力積下來的……對了,水城,等我一下喔。」
她說完啪搭啪搭地跑進屋了。
「喔,好。」
…………
等一下。
她剛才叫我什麼來著。
「水城,她是這樣叫嗎,不對吧,水城水城水城,她沒有這樣叫吧,我幻聽吧,還是她口吃,她有嘴巴問題?對!一定是這樣!嗚喔!」
手機在我的屁股附近震動。
簡訊一封。
從:奈奈子。
內文:
手機。
「…………」
如同被攫住心臟般的寒意。
「她太厲害了吧……」
我身體打了個寒顫,女人的直覺真是準的可怕。
十分鐘後(比我從速食店飆回來還久),她抱著一個東西喘吁吁地出現在門口。
「來。」
「……花瓣?」
我用雙手接下,那是個裝著粉紅色花瓣的袋子。
「但這為什麼要……」
「一切都是秘密。」
她調了調呼吸,用澄澈的眼神望著我,不同於捉弄的壞心眼,是很乾淨、很美麗的雙眸。
「咦?」
「你有想要見的人對吧,有不得不去實行的約定對吧。」
刷,我腦中浮現她的身影,櫻花花瓣擦過我的身旁──我彷彿有這種錯覺。
「妳,怎麼會……」
在我說完前,她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口。
「請好好地珍惜她,無論如何,陪在她身邊,好好珍惜……你們的時間,答應我,好嗎?」
她很認真地望著我,我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只能點點頭。
「那麼,就這樣了,若我要人接送時,再打電話給你。」
「喂!」
她嘿嘿地笑著,跑進大門去了。
「再見了,水城。」
唉呀,沒聽錯。
「真是個……奇特的女孩啊。」
厚實的木造大門關上,我握緊袋子呆立許久。
「這是要給我嗎?」
櫻見乃
「水城,你會來吧……不要騙我喔……」
艷陽雖然高照,但少女卻絲毫沒有流汗,她坐在石頭上把雙腳浸在水裡,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和服下擺,她卻不以為意,只是撐著頭看著櫻花樹,不停念著水城的名字。
「先是『對不起』,然後是『明天見』,水城,這是你說的喔,不可以食言喔。」
少女翻身趴在石頭上,用手指撥弄著水流。
「水城……」
就在這時──
唧────────轟!
神社的方向傳來熟悉的轟然巨響。
「啊,難道……」
少女立刻跳了起來,跑到櫻花樹旁邊,輕輕摸著樹幹。
「讓我看看吧……」
少女緩緩閉上雙眼,身影融入了櫻花之中。
水城
「姊姊也好,班長也罷,說起來住持那時也……難道他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我全力加速騎在樓梯邊線上,腦中亂糟糟地結成一團,就像細胞核裡面的去氧核醣核酸般糾結在一起。
邊線騎到了盡頭,騰空而起的感覺從腳下傳來,被陽光照得發亮的神社石板刺痛我的眼睛。
嗯──我好像忘了什麼,這裡好像有要注意的事情,是什麼呢。
抬頭──
──一片鮮紅。
感覺上且實際上,鳥居離我眼前不到三公分,閃避?駁回,低頭?駁回。
「啊。」
框!!撞個正著。
眼中金星亂冒,車體開始傾斜,不行,要撐住……
「喔喔喔──」
用力把車體拉回來,雙輪同時落地的瞬間把重心下壓控制角度,高速運轉的機車在原地漂亮地甩尾,車輪擦得冒出白煙──
不好的身體記憶正在回溯。
「這麼一來,應該會……」
唧────────轟!
骨頭散掉大概就是這種感覺,連動根手指頭都喀啦喀啦的像在打鼓。
地板因為太陽直射有如煎鍋般灼熱,感覺身體接觸到的地方會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啊,真的是那個『轟』耶……)
隨著啪搭啪搭的腳步聲而來的是她,小姐,妳的副聲道漏音了。
默默在私底下吐槽,再次喀拉喀拉地扭轉頸部,她就像前幾次那樣對我伸出手,甜甜的笑靨映入眼簾。
「你還好吧,還起得來嗎?」
「…………」
這種情形究竟出現了幾次呢,第一次,她只出現幾秒,第二次,我讓她哭泣,而俗話說事不過三。
在她的手和臉龐之間打量幾回,我──
我隔了這麼久(吃了一堆篇幅又被扁了好幾回),終於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有一種隔了數十年的感覺,她的手心傳來她的溫度,心中湧出一陣灼熱。
鈴──
鈴聲響起,幾個模糊畫面閃過。
──水城,不回去沒關係嗎?
──我比較喜歡待在櫻見乃姊姊的身邊。
──好吧,但是不要讓父母親擔心喔。
──我……沒有父母。
鈴──
「水城?怎麼了嗎?水城?」
畫面再度模糊,耳中隱約聽見誰在呼喚我的聲音。
「啊……啊,抱歉,恍神了一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我比她高了一個頭,要是比她矮就好笑了。
我們互相凝視,不發一語,握住的手仍然沒有鬆開,是完全沒想到要放開。
「嘿嘿……」
靜默後,她笑了出來,那是令所見者也能放鬆心情的笑容。
「怎麼了?」
「我只是在想,終於握到你的手了呢,水城,真的相隔好久了呢。」
「啊啊,是啊。」
相隔一天算久嗎,啊,不對,她是指「握到手」嗎?
「水城。」
她無意義地叫我,心中一陣暖意。
「嗯。」
我無意義地回話。
「水城。」
「嗯。」
「那個……是什麼呀?」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心中一陣寒意。
嗯?她在指那個東西嗎?
「不可能吧……」
再一次,把眼睛湊到她手指旁邊,看──過──去──
「呃……水城?」
雖然我的動作嚇到她,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進入眼中的還是只有那樣東西。
「妳,沒看過嗎?」
「嗯,我一直很想問那是什麼,怎、怎麼了?水城,你的臉突然好恐怖……」
「妳……妳……」
「……是?」
「妳竟然沒看過機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毫無意義地鬼吼鬼叫莫約數分鐘後,我和她一起坐在神社正殿的台階前方,有了屋頂的遮蔽,在這通風良好的地方待起來相當愜意。
她說,她很久沒下過山了。
「所以說,妳一直住在這裡?」
「嗯,對啊。」
「住多久了?竟然沒看過機車,妳都沒有下過山嗎?」
「我最多只能走到山腳,而且,那已經是十年前左右的事情了。」
「為什麼呢?山下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喔。」
她只是搖搖頭。
──十年,十年來每天只能見到一樣的景色。
沉默在我倆間靜靜流動,她的髮絲不時拂過我的肩頭,望向遠方的神情有些憂鬱寂寞,也對……長久的時間以來……
「十年來,都看著同樣的風景嗎……不寂寞嗎?」
「不會喔,我很喜歡這裡靜靜度過的每一天,而且這片天空可是從來沒有一樣過喔,嘿嘿,這裡被白雪覆蓋時可是絕景喔。」
這樣……太寂寞了,我會帶妳下山!一定要!
「那我帶妳下山吧,城裡還有很多新奇的東西,我會跟妳一起……」
我站到她面前,扶著她的肩膀,她的頭髮落到我的手背上,很柔軟。
「不是喔,水城,我不是不去,而是下不去。」
她輕輕撫著胸口傾著頭,這好像是她的習慣動作,她帶著笑容凝視著我。
「下不去?」
我鬆開了手,她順勢站了起來,朝著鳥居走去,我趕忙跟在她身後。
最後,她停在鳥居前方,深呼吸,伸出手──
一陣風吹過。
「明白了吧,我不是不去而是沒辦法下去喔。」
她的手,穿越鳥居的部位就這麼消失了,只剩下半透明的飄渺幻影。
「雖然一部分還可以,但是要全身下去還是不可能的,十年前可以稍微走上街區,五年前的界限是在入山山口,但現在已經到鳥居這裡了。」
「為什麼……」
「地脈,你知道地脈嗎?」
「咦……啊,多少聽姊姊提過,好像是掌控土地生命和自然生態的泉源。」
「沒錯,這就是這個原因造成的喔,水城,你有靈力嗎?」
我搖搖頭。
「雖然姊姊靈力很強,但我似乎沒有任何力量。」
「改變地脈需要的力量大到會奪走人的性命,而且改變生態是褻瀆神明的行為。」
「所以……沒辦法嗎?」
雖然我不是很懂,也不瞭解其中的原理,但是我卻隱約明白──我無能為力。
她沉靜地點點頭,眼神澄澈透明,我卻覺得這樣的她有著一股奇妙的違和感──
──她眼中所看見的人,是我嗎?
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無能,我好想要為眼前的女孩子多做一點事,啊啊,原來……奈奈子對我的評價是正確的。
無能。
很簡單的兩個字,無能。
「水城,請別露出這個表情好嗎?這不是你的錯啊。」
她微傾著頭,我和她的指尖輕輕碰觸。
「可是我……」
「那麼,請答應我一件事情。」
她拉起我的手,用雙手憐愛地抱在胸前。
「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會為妳做到。」
聽見這句話,她點點頭。
「我希望你能多陪陪我,只要這樣就夠了。」
輕輕地笑著,右手壓著胸口,閉上雙眼,她以祈禱般的姿勢說道,風陣陣吹來,我好像看見她身邊飛舞著櫻花,四周瀰漫著一股奇妙的氛圍。
鈴聲響起──
空白,她的笑容,逐漸,把我,的,思緒,染……色……
亮麗的神社,滿山的櫻花,清幽的小徑,絡繹的人潮,她的微笑──
唧──唧──唧──
鈴──
我的思緒被蟬鳴給拉了回來,我甩甩頭。
「嗯……對了,妳的名字,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
她也像是突然被我拉回來一樣,睜開的眼睛有些迷茫。
「我的名字……嗯,你猜猜看,好嗎?」
「要我猜?」
「嗯,猜錯也不會怪你的。」
看見她認真的表情,我的思緒再次陷入了渾沌漩渦。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提問,我心中已經有了個底。
櫻見乃
「要我猜?」
水城露出詫異的表情,少女則一臉認真。
「他會不會記得呢,不,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少女在心底喃喃自語,雖然覺得不可能,卻仍有些期待。
(我的名字,是你給我的喔,如果可以記得……水城,那就一定是你了。)
少女滿臉期盼地看著水城,他側著頭苦思的模樣讓少女看到著迷,終於,水城開口──
微風舞動,花瓣飄落。
──終於,再次見到你了呢,瑞樹〈mizuki〉──
少女的臉頰滑過兩行清淚。
終於,在最後的時間內……能夠……
水城
「櫻見乃美月。」
我如此回答,我戰戰兢兢地看向她──
──只見她流下兩行淚水。
「唔,對對對不起,妳的名字,呃……」
我慌了,女孩子哭了,這次太陽很大,很亮,所以應該也很燙,至於最重要的,姊姊應該不會出現吧──
「啊,不,不是……水城,你真得答對了,我是櫻見乃美月,我……我好開心。」
她說著把身體靠在我的胸前,透過和服我感覺到她的溫度,既溫暖又溫柔,既溫馨又懷念,我的心跳狂亂了起來。
「啊啊……呃……這個,美月,我有東西要送妳。」
「嗯?」
她稍微拉開了身體,我鬆了一口氣,這對我來說有點過激啊……我從口袋拿出今天剛買下的髮夾,和她的和服相同、淡粉色的櫻花髮夾。
「哇──好漂亮呢,這是要給我的嗎?」
「是、是啊,我覺得應該會很適合妳,而且也是為了補償前幾天對妳的失禮舉止……」
「我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對我來說,只要等待的人出現了我就很幸福了,謝謝你,水城,謝謝你終於來看我了。」
她笑得開懷,撩起髮絲,別上髮夾,我看著她不經意卻相當撩人的動作,臉紅心跳起來。
我搔搔臉,傻笑幾聲不知如何應對,視線游移幾下後,我瞥到了那株櫻花樹,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那個……美月,妳有看到昨天我留給妳的字嗎?」
「咦?啊,有啊。」
她似乎因為我突然轉移話題而錯愕,不過我接著說了下去。
「我覺得還是要當面跟妳道歉比較好。上次嚇到妳了,對不起。」
我低頭鞠躬,卻聽見她的笑聲。
「水城……」
聽到聲音,我正要抬起頭,但視線被一片粉紅遮住,臉上傳來柔軟的觸感,這,這該不會是……胸……胸部?
下一秒,我的腳下好像突然踩空一般,但在我正要驚叫出聲前卻已經再次踏上地面。
「好了,水城,抬起頭來吧。」
她溫柔地把我推開,我張開因恐懼而閉上的眼睛──
──那株櫻花就在我和美月的身邊。
「咦……怎麼?」
剛剛還在神社廣場上,為什麼突然會……驀地,我想起姊姊的話──
『你遲早會知道的。』
『一個一個……死去了。』
『定名──櫻見乃。』
「美月……妳是──」
幽靈嗎?
她看著我的表情,似乎發現了我的疑惑,她浮現的神情有些苦澀,勉強地笑了笑後轉過身子環抱著自己的身體。
「──我是精靈。」
她向前走了幾步,嘆息般地吐出這句話。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黑髮閃爍著,似乎連那櫻花色的長袖和服也一同輝映,讓我覺得她好像會就這麼消失、融入光芒之中──
「我就是這株櫻花樹,這株櫻花樹就是我,我是在這座山裡、也是『櫻見乃』這個名字的最後一位精靈──櫻見乃美月。」
聽見這句話,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沒有喜悅沒有恐懼,就只是美麗的純白。
「水城,你想起什麼事情了嗎?」
櫻花的鈴聲響起,她的頭髮,長及腰際的烏黑秀髮,被風吹了起來,我瞥見她纖白的後頸,沙沙聲夾帶著花瓣,吹過我的身邊。
刷──
場景漸漸模糊,時空在此交錯──
櫻花的鈴聲響起。
鈴──
──那樣不會很寂寞嗎?
──不會,因為有姊姊在。
──吶,瑞樹。
──什麼事,櫻見乃姊姊。
──如果寂寞的話,可以上來找我喔。
──可是這樓梯好長……
──那麼,我會在山腳等你的。
──嗯,我會再來找櫻見乃姊姊的。
鈴──
「美月……」
「是的,我在這裡,你的眼前,不在別的地方,水城,我就在這裡。」
「妳願意……原諒我嗎?」
這個問題,我似乎是在無意識下吐出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道歉,但是……我知道我必須道歉,為了她,也為了……我。
「水城,你有想起什麼了嗎?」
「我……我不知道。」
我搖搖頭。
「水城,你會怕我嗎?」
她仍舊背對著我,我再次搖搖頭,她這樣……看得到嗎?
「我明白了,水城。」
她轉過身來,對我伸出了手──
──傾著頭,撫著胸口,用依舊的笑容說道:
「我相信你,水城,你呢?」
和是不是精靈沒有關係,美月,妳誤會了,我想問的是……
「我……」
眼前一片朦朧……將要說出口的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頭部越來越沉重……
劈啪!
破碎的聲音迴盪在重重山林間,傳進了兩人所在的地方。
「咦,怎麼……」
恢復意識的下一瞬間──
剎那,美月的表情充滿了恐懼。
──美月的身體就像失去生命一樣,向前倒下,眼睛緩緩地閉了起來。
「水……城……」
那股嘆息,重重地在我心上敲擊,全身糾結著痛楚。
「美月!!」
我努力衝上前去,想要抱住她那纖細寂寞的身影,趕上了,她的身體就在我的胸前──
乍看之下,的確是這樣。
──那道身影穿過了自己。
茫然若失的感覺簡直痛徹心扉。
我趕緊站直身體,轉過身去──
──那裏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只有那株櫻花,那株櫻花灑落大量,如同淚水一般的花瓣。
瑞希
瑞希在神社山腳入口停下愛車「千羽」,推開全罩式安全帽的透明蓋,看著手腕上的紅線,那是和水城手腕上的線同樣的東西,現在那條線被櫻花色的微光所圍繞。
「漫長的等待啊……雖說如此,櫻見乃你太急了,這樣會毀了你們倆,對不起,我要強行介入了,水城、美月。」
瑞希蓋上安全帽,機車轟轟地低吼,下一秒,瑞希拉起車頭跨在樓梯的邊線上向上飛奔,不出幾秒,就已經看見高大的鳥居,瑞希仍持續加速,最後──騰空飛了起來。
「巫道!破!」
瑞希在半空中放開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印,把帶著紅線的右手向前推出,虛無的空間中出現一層透明高牆──
劈啪!
空間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無數裂痕,巨大的聲音響徹山林,裂痕從瑞希的手中呈放射狀延伸,當機車穿過鳥居的瞬間,那道牆被紅色的光芒所衝破,然而四處飛散的碎片落在地面之前就已經融化在空氣中。
機車落地後,一個漂亮的甩尾,瑞希回身把右手對準鳥居中央。
「巫道!封!」
鈴──
大殿傳來一陣鈴響,四周的蟬鳴瞬間靜止,不只如此,連飄落半空中的樹葉、吹動中的微風、飛舞中的蜻蜓和所有的時間,都被停了下來,空間被黑白所遮蔽,瑞希轉身望向山腰。
那株櫻花,仍然搖曳著粉紅色的枝椏,在靜止的時間中與瑞希對望。
「上次見到妳這副模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櫻見乃。」
瑞希脫下安全帽冷笑兩聲,往石像群走去。
水城
『我原諒你。』
昨天的石板上,排著這些字,我排的字被美月改了過來,我不禁握緊了拳頭。
『我相信你。』
對於我這種廢柴,嚇哭她還無視她的心意,恣意妄為的我,她仍然說著相信我,而我呢?因為迷惑,因為浮現了過去的記憶,我早已經忘卻的記憶,複雜的罪惡感湧上心頭,因此我遲疑了──「我是否有資格待在她的身邊?」,她明明才說過,要我多陪她一點,但我卻因為自己的軟弱,而破壞了她的心意。
「美月!」
我大吼著,夾雜著些許怒意,對自己的怒意,我的回音在山林間迴盪,但是,沒有回應。
「美月!!」
咦,好像……不太對勁,蟬鳴聲……消失了?周圍的樹也是,一片寂靜。
我的心中湧出陣陣寒意。
「美月!妳在哪裡!我──」
「算了吧,水城。」
「!」
「你們兩個真是亂七八糟……」
「姊姊……」
回頭一看,姊姊從林間走了出來,身穿著巫女服,無奈地抓著頭髮。
「這裡就是那孩子的根據地嗎?真是的,她太過頭了。」
「姊姊……妳認識美月嗎?」
我把前幾天,姊姊的話串起來,那孩子,櫻花,櫻見乃,直覺告訴我姊姊知道一切。
「姊姊你認識美月吧!」
我的腦中亂成一團,突然間發生了太多事情,有太多事情無法釐清,我……
「怎麼可能不認識啊!」
姊姊語帶苦澀地低吼,我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聲音。
「姊姊,美月她,突然消失……我,我──」
就在我手足無措的瞬間──
啪!!
一道光閃過,我的臉頰上好似被火燒到一般熾熱,腳步踉蹌,頭一暈坐倒在地上,突然,我的領子被姊姊揪起,我從沒看過她的臉如此憤怒,我才知道我被甩了一巴掌。
「給我冷靜一點!王八蛋!」
姊姊的怒吼灌進我的耳中,我反射性地縮起身子。
「是男人就不要退縮!堅定!骨氣!毅力!我之前是怎麼教你的啊!嗯?」
「我……對美月,迷惘……我……」
拼命忍著快要窒息的痛苦,我斷斷續續地吐出話語。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的你,沒有資格待在她的身邊,記住,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
突然,姊姊把我往櫻花樹拋了出去,雙手結印,我手腕上的紅線發出光線。
「巫道!流轉封印!」
就在我背部接觸到樹幹的瞬間,毫無預警,我的意識和身軀落入了無垠的黑暗之中。
美月
灰階的世界中,粉紅的櫻花有如鬼魅般搖曳,被剝奪了美感後,只剩下櫻花樹下的屍體……
「果然是妳呢,瑞希。」
美月從樹幹前方浮現,輕輕降落在沉睡的水城身邊,就在美月落地的同時,無數的光球從大地間竄出,佈滿了這片晦暗的天空。
「沒錯,究竟相隔了多久的時間呢?櫻見乃。」
瑞希看著兩人,一邊撥開光球邊往前進,臉上只有冷淡。
「叫我櫻見乃啊……我知道妳不會原諒我,永遠不會……但,請成全我最後的願望。」
「最後啊……我、妳、還有水城也是,我們三人,都無法回到從前了,妳明白吧。」
「我明白,正因為我明白,所以我想把握現在。」
「唉……妳和以前一樣,是個笨蛋。」
「笨無妨,傻也罷,我只希望,能在所剩不多的時間內實現我和他之間的願望。」
美月往瑞希走近兩步,抬頭望著她,互相凝視許久,瑞希嘆了口氣。
「……妳變堅強了,但是我要告訴妳,妳要抑制妳的力量,妳差點,就毀了水城。」
「咦?」
「妳沒注意到嗎?他差點就死了耶。」
和瑞希對峙到現在,美月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回頭看著倒在地上的水城。
「我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所以先做了警報器。」
瑞希舉起手上的紅色細繩,美月別開視線有些寂寞地笑了笑。
「到頭來,我還是……沒有進步啊。」
一陣風從兩人之間吹過,蕭瑟、淒涼、孤寂,兩人的關係就只有這樣。
「妳的時間,剩下多久?」
「……最多七天。」
「這麼少啊……」
美月低聲細語,瑞希嘲諷地笑了,轉過身子準備離開,美月面帶苦澀對著瑞希伸出手。
「別過來!」
「瑞希,我──」
「櫻見乃啊……」
「瑞希!其實我──」
「妳別說妳忘記了!」
瑞希大聲吼了出來,美月的手凍結在半空中,她收回手,緊緊咬住下唇,好似要滲出血來。
「我……真的……」
「妳別忘記!妳奪走了我最重要且無可取代的東西!那是無可原諒,無法贖罪的罪孽,我──」
瑞希雙手握得死緊,美月所能見到的瑞希的側臉是如此猙獰而憤怒,兩人都流下淚水,那是迥異的淚水,亦是分歧的生命。
「──我恨妳!」
落下這句話後,瑞希憤恨地消失在光叢之中。
「我……我……」
美月不停滾落斗大的淚珠,一滴一滴,落在櫻花的樹根上,光球聚集在她的身邊,在她的臉頰上磨蹭,就像朋友一樣安慰著她。
「美咲、舞,謝謝你們,我沒事的……我果然,做出無法被原諒的事情呢,哈哈……」
美月抹了抹眼淚,把水城的身體扶起,讓他靠在樹幹上,蹲下身子,用雙手捧著水城的臉龐,深情地凝望著他。
「我相信你,水城,不論時空如何流轉,你就是你,對吧。」
美月輕柔地抱住了水城的頭,整理著他的頭髮。
「水城,你記得嗎?你對我的約定,還有我對你的約定。」
美月放開了水城,移動到他左邊坐下,兩人在櫻花樹下相倚著,美月的眼淚沒有停歇。
「這樣就跟以前……一樣……呢……」
美月帶著淺淺的微笑和兩頰上的兩條淚痕進入了夢鄉。
世界再次恢復了色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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