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會不會太慘忍了?」墨海用叉子戳著桌上的蛋糕,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要是我遇到這事肯定馬上就哭出來了。」
「不會啦,既然這是你的選擇,又不想要拖沓太久,那我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幫助你了。」
出聲者──也就是張哲凱,他的編輯,現在正單手抵著下巴看著他,沒了不久以前的壓迫感,整個人回到了平常兩人相處時的輕鬆自在。
低下頭,墨海心裡總有些怪怪的,有點像罪惡感、又有點空虛,他知道今天這麼對待哥哥是真的有點超過了。方才編輯和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預先套好的,不如說--從一開始,這一切就都是他所設下的局。
「你仔細想想,你發現你哥哥出現對你有興趣的傾向多久了?」
張凱哲看著墨海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就覺得心情有些差,起初他是不想幫忙墨海這事的,但聽了墨海的敘述後,他就覺得自己一定要幫忙這兩個人,好讓坐在眼前的這位小屁孩可以和他的「哥哥」可以修成正果。
要不是這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事情發生,他原本還以為是哪個人在和他討論小說內容,這要不要太灑狗血了?
「當然是好長好長一段時間了,要我真的說出一個點來我也不清楚。」墨海就依舊心不在焉地戳著蛋糕,「唉。」
「所以你們兩個都曖昧了這麼久,也是該打破這種曖昧的關係的時候了。」敲了敲桌子,張凱哲故意吸引墨海的視線,「當初不曉得是誰和我說『哥哥對我的感情總是怪怪的,不曉得是不是和我一樣』。」
「是我……」墨海低聲回道。
「哼哼!還有,不曉得是誰和我說『我好想和哥哥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哥哥對我的態度總是忽近乎遠,我好怕被他討厭。』。」張凱哲這次變本加厲地學起墨海說話時的腔調。
「也是我……」墨海還是承認了。
「你都這麼清楚自己的心意了還這麼畏畏縮縮做什麼?」張凱哲拍桌站起,整個人熱血了起來,「本來就是要你哥哥踏進你設下的陷阱,讓他對你死心塌地不是嗎?現在都已經快要成功了,你竟然還表現出這種樣子!事到如今放棄了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的、的確!」
墨海抬起頭來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充滿心中的那些不舒服的感覺一點一點散去。當初就是自己真的忍的受不了了,才尋求了對方的求助,現在事情已經往自己理想的方向躍進了好一大步了,他應該要更趁勝追擊才是。
因為他所愛慕的哥哥,從小到大對他好、對他溫柔的那個人,現在就近在咫尺了,要是他不好好把握,那還得再等多久--不,事到如今,他要是退縮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真的就要和喜歡的那個人擦身而過了。
「那還不快打起精神,你家編輯都幫你幫到這裡了,今天回家再多寫個三千字交上來吧!」張凱哲說道,面對一樁即將促成的伴侶,怎麼想都令人興奮,「不不不,三千字不夠,應該是你以後都不許拖稿了!」
「哼,這兩件事是兩碼子事吧!混為一談什麼的太無恥了!」墨海笑著回答,將自己桌上那塊被戳爛的蛋糕給推了出去,「要不然請你吃塊蛋糕報答你嘛,這種程度的幫忙,給你這塊蛋糕算是值得了!」
「喂喂喂,你未免也把我看的太不值錢了吧?」
「不是不值錢,是真的只值這個價!」
兩人說著說著就笑了,就在歡笑聲中,度過了這個令人膽戰心驚的「攤牌」,墨海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因為這都是他的決定,自從喜歡上哥哥的那一刻起,這些決定已經是不可能回復的了。
布了這麼一個大局,在這個滿是漏洞的陷阱之中,就是要讓哥哥對他表達出和自己一樣的情感,沒錯--就是「喜歡」這種情感。兄弟之間的那條線不是這麼輕易的就能跨過,他不會主動去摧毀這層關係,因為沒有意義,必須是由哥哥知曉了自己的想法後,主動跨越才行。
這才是他所糾結的點,也是他布局的原因。
他並不是害怕兄弟倆的關係出現變化,也不是膽小懦弱不敢主動告白,有些事情並不是他可以說的,不是他可以摧毀的。
這就是他所決定的事。
*
「我回來了。」
推開家門,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我苦苦地笑著,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下午如同行屍走肉的遊蕩耗費了大多數的時間,直到天色完全晚下來我才到家。
嘆了口氣,我朝著自己房間的房門走去,眼神下意識的往弟弟的房門看去。
墨海……應該早就回來了吧?
「白癡,你在想什麼啊?」我對自己低語,直到現在我還是有些沒有辦法接受下午發生的事情,「你都被這麼對待了,還在關心他?」
不接受也不行,因為這些都是事實,被耍了是事實、被人玩弄也是事實。身為哥哥的我竟然對弟弟出現這種奇怪的感情,還像個笨蛋一樣對著對方告白,竟會在對方回應自己「我也和你有一樣的感情」的當下感動不已--現在想想,當時的我還真是個傻子一個。
都回到了二十幾歲了竟然連基本的生活常識都不瞭解嗎?兄弟之間怎麼可能存在著這種感情,肯定是腦袋有問題才會對自己的弟弟有興趣,就連男人與男人這種感情上的配對在社會上都是少數的了,竟然還對這種被社會倫理所否定的關係給誘惑,以為自己和弟弟真的可以在一起。
苦笑了兩聲後,我便打散了腦子裡的自嘲,起步走回了房間,打開房門後三步併作兩步走到床前,全身就像失去力量一樣倒了下來,在接觸到柔軟的床墊的那刻,有那麼一瞬間我就這麼想一直一直這麼睡下去,一輩子都不要醒來,不是他軟弱到想逃避現實,是因為現實在是太殘酷了。
難道,被自己最重視的人當成白癡一樣耍著玩,不殘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