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伊絲特兒坐在運貨馬車後方的稻草堆上,抬起頭看著眼前綿延到天邊的石板道路,道路上滿滿的行人與商人,大包小包風塵僕僕的模樣,讓她忍不住發出了驚嘆聲。
在一旁的娜妃,懶洋洋的看了一眼興奮不已的伊絲特兒,惡狠狠的瞪了一個隨著精靈少女起身而呈現波濤洶湧的位置,她抽出了長劍,朝著前方的某個位置狠狠的刺了下去!
「非禮勿視,我什麼都沒看到。」
坐在駕駛位置的朧,連頭都沒有轉的說了一句,長劍正好停在他的耳鬢旁邊,將他的一縷鬢角削了下來,看得坐在旁邊拉緊韁繩的老人一陣冷汗,忍不住像旁邊移動了一下,顏面抽動的說著:
「真,真是活潑的弟子啊……。」
對此,朧給予了一個靦腆的笑容,換來了劍鞘很狠的一擊。
在伊絲特兒加入後,一行三人離開了森林的範圍,正式走入了人類的領域當中。當荒蕪的草原逐漸消失,當白色的石板規律的排列成方型的樣子,不斷綿延下去,這一條條由人類創造出的「道路」,便是連通奧斯大陸南北網來的最重要通道。
「只是真是巧合啊,剛好在那個地方遇到你們,要不然小老頭可就麻煩了。」
老人微笑的對著朧說道,一面抽出了煙斗,點燃了所剩不多的菸草,一口下去,那輕鬆暢快的模樣讓人感覺到他臉上的每條皺紋都緩和了起來。
朧抽動著鼻子,眼睛亮了一下,微笑的回應:
「別這麼說,要不是有您的幫忙,我們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才會道『大道上面,您才是幫我們不少啊。』」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
老人一面微笑著,一面看著朧的動作,看著他輕輕的把手深入稻草堆當中,看到他從裡面輕而易舉的抽出一片草葉,看著他將草葉含入嘴中,細細的咀嚼,彷彿在品嚐著什麼美味一樣,老人的臉有些僵硬了。
「不錯,不錯,真不愧是西南群山裡面培育出的頂級菸草葉,這東西要是能運到北方去的話,想必這利潤……嘖嘖嘖。」
「呵呵呵,您再說什麼呢這是……」
朧再次抽出了一片葉子,在老人心痛的目光中,再度含到嘴巴中,一面懶懶的說道:
「不過嘛,這菸草稅在冒險者小鎮上抽的可重了,所以合理的作點偽裝,對一個純樸的商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對吧?」
「您說的是……」
老人的頭上已經開始不斷地噴出汗水,朧溫柔的對著老人微笑著:
「所以啦,這麼『巧合』的遇到我們,這麼『巧合』的老人家您沒有僱用傭兵,又這麼『巧合』的我們也要去冒險者小鎮上,既然有了這麼多的『巧合』,您是不是不希望會再有『巧合』出現呢?」
老人惡狠狠得咬牙,對著朧比出了兩根手指;朧輕輕的搖搖頭,對著老人比出了四根手指,立刻遭到老人殺人眼光的看待!在一陣激烈的手語交談後,朧直立的三根手指,讓老人萬分困難的點了點頭。
伊絲特兒趴在稻草堆上,不解的對娜妃問道:
「他們在做啥?手一直比來比去的。」
「男人之間的交談罷了。」
老人從身後取出了三個沉甸甸的錢袋,在萬分不捨的目光當中,用力的丟到朧的手上,朧開心的對老人說道:
「謝謝惠顧。」
下一秒,一隻小手用迅雷一般的速度從朧的手中把錢袋輕而易舉的拿走,在朧絕望的眼神當中,又一次的丟到了她的腰帶當中。娜妃拍拍朧親手製作的空間腰帶,對著老師嬌笑而道:
「謝謝惠顧。」
朧無言的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抬頭看到老人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老人看著後方兩個嬌媚如花的少女,語重心長的拍拍他的肩膀。
「原來你也不容易啊……」
「好說好說……」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老人的眼睛不斷地掃視著他下半身的某個位置,那眼神,可真夠刺的……。
一陣顛簸後,雙輪馬車沈重的雙輪,終於落到平坦的石板上面,足足有三個人寬的雙輪馬車,在大道上面行走著,也不過是佔了極小的一個位置,更多的人與車,從馬車的旁邊不斷地走過,匯成一條彷彿沒有止盡的人流,朝著地平線的方向而去。
趴在稻草堆上,晃動著雙腳的伊絲特兒,輕輕的嘆了一聲:
「雖然知道人類走路時會創造出自己的道路,但是只有真正看到,才可體會這句話有多麼的驚人呢。」
娜妃疑惑的問道:
「是人類驚人的創造力?」
伊絲特兒嘆了一口氣。
「還有人類可怕的破壞力。」
娜妃下意識的看向老師的方向,頭也沒回,手上專心在寫著什麼的朧,就直接開始說起來了:
「從大草原一直到現在的精靈之森,這一片廣大的地段,在五百年以前其實都是森林喔。菲爾迦納在精靈的古語當中代表著『廣大無涯的樹海』,人類只是覺得好聽就直接拿來用了而已。」
「聽在我們的耳中,還真不知道要贈恨還是感謝那個取名的人呢。」
「咳咳咳!」
「老師,你怎麼了?」
「沒什麼,不小心被口水嗆到而已……。」
「所以老師,我們這次要去的目標是?」
朧闔上的手中尚未寫完的書本,萬分辛苦的從駕駛座的位置爬到後面的草堆上,坐在兩女中間,朧從本子中取出了一張薄薄的紙,在兩女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張標示完整,把每個山脈、河流、國家、都市都標明清楚的奧斯大陸地圖,展現在兩人面前,伊絲特兒激動的拍起手來。
「好厲害!大叔,這是你做的啊?」
娜妃拍了拍伊絲特兒的肩膀,靜靜的指著地圖最下方的一行小字,上面寫著:大陸曆一零一六年四月十八日冒險者工會出版。伊絲特兒的動作頓時僵了一下。
「人類的冒險者工會還做這個啊?」
朧搔搔頭回道:
「對冒險者來說,這可是很重要的一件外快……不多說這個了。」
朧手指指著地圖南方的一個位置。
「這是我們現在的地方,大概是整條『光輝大道』的三分之一部分,我們的終點就是……」
朧的手指順著道路一路往前,在即將抵達地圖正中央那塊巨大的空白前停了了下,指著一個黑色的小鎮圖形。
「位於諸神戰場前的冒險者小鎮。我們會透過這邊的魔法傳送陣前往另一邊的法師之塔,最後前往北方大陸。」
娜妃疑惑的問道:
「那我們往北方到底要去做啥啊?」
一如往常的,朧給予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就閉口不言了;氣得娜妃拿起劍鞘朝著朧的腰間一陣猛刺,刺的他臉部發白。
伊絲特兒思索了片刻,對著朧問道:
「就是那個三個月才開啟一次,一次開啟三天的大型傳送陣對吧?我記得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啊?」
朧的饗指一彈。
「你說的沒錯,可是我們沒有時間了。」
朧指著地圖左方,在西方群山與諸神戰場之間,原本存在的空白之處,被滿滿的黑墨給填滿,只有一個城牆標誌存在。
「這裡是西方的通道……」
「伏爾甘之壁,屏障南北的一座軍事堡壘,也是北方獸人王國不能南下的最大阻礙。長年由『炎國』掌控,駐紮著炎國最強的軍團『火翼』,據稱與光明神教的聖光騎士團有著不相上下的戰力。」
娜妃突然間的說話,讓朧頓時卡了一下,兩人楞楞地看著流暢背完這一大串的娜妃,娜妃這才像是醒過來一樣,疑惑的看著。
「怎,怎麼了嗎?」
「……妳還真是清楚這邊的狀況啊?」
「因,因為我以前有看過這方面的書啊!別小看我!我也是有做過一些功課才出來旅行的呢!」
娜妃嘟著嘴,不滿的轉過身去;朧懷疑的收回了手指,一面緊盯著弟子的背影,手指放在地圖的右方,南北大陸之間在東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藍色的海水橫亙在兩塊大陸之間。
「另一個卡拉地海峽,長年的颶風跟大浪,讓所有想從這裡過去的人全部死在大海當中,所以這條有等於是沒有的。」
「以上,這就是我們只能選擇傳送陣的原因啦。」
朧抬頭望向大道,密密麻麻的人群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過,這人數也未免太多了一點吧……往年也沒有這麼多人啊?」
「你不知道對吧?」
沉默的老人,突然間出聲了!朧挑了挑眉,跳到駕駛座上,看著吞雲吐霧的老人,臉上那異常的笑容;他恨恨的伸出了一根手指頭,然後老人飛快的伸出手掌,押著他的手指,硬把第二根手指頭拉了出來,讓朧的額頭立刻爆出了青筋。
娜妃與伊絲特兒,就這樣坐在後面,看著兩個男人手拉著手,滿頭大汗的樣子。
伊絲特兒閃著純真的眼睛,對著娜妃問道:
「這一次,又是男人間的交談了?」
「……應該吧?」
「那妳怎麼不看著我啊?」
「別問了……。」
兩人一陣拉鋸之後,最終以老人的勝利收場。老人開心的看著朧心疼的樣子,把煙斗裡的煙絲敲了出來,緩緩的說道:
「伏爾甘之壁出事了。」
朧立刻抓起背後的琴套,帶著殺意的要往老人的頭上很很的砸了下去!這堆鬼東西就從西南過來的,沒問題您老會大老遠跑到大陸中部過來?這擺明就是在尋人開心的啊!
老人鄙視的瞥了一眼朧,繼續說著:
「大概從三個月前開始吧,經過炎國的商人與冒險家出現莫名失蹤的情況,去找駐紮的軍團,也總是沒有下文,到後面也沒人敢在走那邊了,錢雖然很重要,但是命卻只有一條啊……。」
「話說回來了,從火翼前任的團長安傑羅.菲尼克斯死了之後,整個炎國的狀況就變得很詭異,稅率一日多變,商人沒有傭兵護衛根本不可能活著出來,以前的老規矩全部一塌糊塗的,逼的我們這些老實人只能夠走好長一段路,來等傳送陣開通,還得給冒險者工會一大筆錢。」
老人裝入新的煙絲,感嘆了說著:
「這年頭,賺錢也不容易啊……。」
朧仔細的把老人的話紀錄在本子上,並且在上面用力的劃了個圈。
娜妃專注的聽完老人的話,手掌不自覺的開握著。
伊絲特兒望著娜妃的動作,若有所悟。
三人,同時間陷入了沉默當中。
「那邊的老頭,把你車子上的小妞放下來!」
老人四處張望了一下。
「對,就是你死老頭,我們團長說了,把你車子後面那兩個小妞放下來,你就可以滾蛋了!」
老人看著堵在道路前面,滿臉就是寫著:「我就是來欺負人。」的一名傭兵,把頭埋到雙掌當中,無奈的呻吟著。
麻煩,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