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學詭論---端木蒼的自殺輿論
0
死亡就在你身邊
1
那天只不過是三百六十五天中的一天罷了。
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若是硬要說個時間點的話,就是在被友人戲稱為『雜學博士』的端木蒼,與後來被她取名為『旁白助手』的一名少年相遇的幾天前。
換言之那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只是普通的『日常』。
或許不是對任何人,然而卻明確的對端木蒼這一存在來說,只不過是他人生過往中的一部分而已。
就像跑馬燈的一部分而已,不需要在意。
確確實實是如此。
不過是『又』有人想自殺而已。
2
對於任何人來說『死』都距離相當的近。
人可能因為任何原因而死去。
而且絕不會人人都有意義的死亡。
換言之真正能有意義的死亡真的是很不可思議,不論因為甚麼原因,死就是死,究竟要怎麼說才能說是有意義呢?
光榮地在戰場上戰死嗎?
卑劣的成為罪人而死嗎?
亦或是自殺死在眾人之前呢?
關於這幾點接下來登場的少女姬乃康都不會想到。
原因只是很單純的她放棄了思慮罷了。
那天上午十點鐘,在市區內首屈一指的女校『私立希亞女子高中』內,名為姬乃康的少女登上了頂樓。
純粹是因為自己想自殺。
其實理由甚麼的要舉多少就有多少,像是因為自己奇怪的名字被欺負之類的,像是在這間成績至上的學園中自己是屬於最下層的事實之類的,自己失去希望之類的……
總是造成他人的麻煩。
就如同自身的麻煩是多餘的。
諸多的藉口、諸多的理由促成她想要自殺。
很單純的就是這樣。
當她到達頂樓時,雖然因為邊緣圍繞著鐵絲網而有所納悶了一會,不過實際上哪並不是自己翻不過去的程度,所以很乾脆地翻了過去。
……我現在正站在死亡的邊緣……
生與死的界線。
生存的臨界點。
死亡的起始線。
眼前的景色是六層樓高的景觀,她想就算這樣死不成也應該會殘廢吧?
…不對阿…我是抱著必死來的,為甚麼還在考慮活下來的情況啊?
沒錯,自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的,沒有必要去想那一些,雖然姬乃康曾經想像過,對於自己死後所造成的結果是甚麼?
像是學校因此停課之類的?像是曾欺負過自己的同學會在自己的墓碑前謝罪之類的?像是自己的母親會感到悲傷之類的?
不過想再多也沒有用了……
即使想再多也是沒必要,是徒勞。
因為自己就要死了。
因為是自己的存在導致的選擇,所以姬乃康這一少女不可以去後悔。
不被允許去後悔。
現在差的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放開身後的鐵絲網。
那是支撐現在自己生命的一切。
放開後便結束了一切。
於是,少女放開了那雙手──
……
………才怪。
不對,當時姬乃康是確確實實的想要放手了。
那又是為甚麼被阻止了呢?
為甚麼說是『被』阻止呢?只是很單純的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3
『啊啊~等一下~等我一下~~~』
姬乃康頓時感到驚訝!
理應是在上課時間的這個時段,不應該有任何人會出現在這裡的,雖然她也是曾預想過自己自殺時會不會有人來勸阻自己,然而最終打算要再人聚集前跳下去,以免打斷自己想要自殺這樣的一個想法。
──再怎麼說也太快了!!
事實上是沒錯的,這時不論是老師也好、學生也好,都沒人在教室與辦公室以外的位置,在這升學至上的地方尤其如此。
那麼究竟是誰呢?
回過頭──沒有任何一人。
正當自己開始幻想是不是因為要死了才能聽到鬼的聲音呢……自然不會是如此。
聲音傳來的是在比起頂樓還要再高一點的地方,也就是進出頂樓的出入口的上方,用來安置水塔的地方。
有一雙腿在那。
事實上說一雙腿是怪怪的,但現況而言姬乃康確確實實只看到一雙腿。
其實只是很單純的,那個人還沒下來而已,她叫住姬乃康也只是為了在她下來前的前置準備而已。
……是翹課嗎?
那是不可能的,在這裡決不被允許的就是翹課,這點姬乃康也深深地明白,她會自殺其實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承受不住這種壓迫罷了。
然而她卻少想了很多,在這座學園裡也是存在著受到特別待遇的人存在的,比方說的話就是眼前的這名少女,只因為受到學校的肯定而被允許為唯一的一位可以自由參與課程的人。
就是這樣的一名天才。
當少女緩緩地從水塔上下來,姬乃康才清楚的看到這名少女。
身高大約一百五左右,染過色的頭髮長度約及肩上的公主頭,戴著黑色邊框的眼鏡,並且穿著黑色的過膝襪以及一雙靴子。
──超級違反校規啊!!
姬乃康的內心大叫到,事實上這所學校別說是染髮了,連襪子都硬性規定要要是黑絲襪,而鞋子也應該要是指定的皮鞋才對。
不過很不湊巧的,這名少女將這些規定都給扭曲了,只是很單純的以交涉的方式爭取到了。
嗯?等一下…她不就是那個學年第一位的端木蒼嗎?
這下才終於回想起來了,眼前的少女是不論甚麼樣的考試都拿第一的那位天才。
事實上自己因為總是不及那些天才而失落…甚至是到想死的地步,眼前的這位天才是絕對不會理解的。
『……請不要來勸我了,我已經決定要自殺了!我是認真的!』
姬乃康叫到。
事實上這段話也是要說給自己聽的,為了讓自己的心不會動搖。
然而事與願違,接下來端木蒼所說出的話毫無疑問地讓姬乃康動搖了。
徹底的動搖。
『──沒有啊~你要死就去死啊~關我什麼事?』
4
將自己死前可能會發生的任何事情姬乃康都差不多預想了一遍,因為不想被人打擾所以才選在上課時間,因為想被人知道所以才選在學校跳樓,即便在這途中遭遇到了其他人,他也有絕對的自信不接受對方的言語和教唆。
然而現在她卻完全愣住了。
完全呆住了。
因為眼前的少女所講出的是她怎麼想都沒想過的話。
──你要死就去死啊~關我什麼事?
以人類而言是非常識可言的一個舉動。
其實不論是偽善還是偽惡,當眼前有人選擇要去自殺時都應該要去阻止才是常識。
至少姬乃康是這麼想的。
然而姬乃康的常識……不對,即便是這世間所有人的常識,都很難套用在她的身上,這就是端木蒼的思維。
一個被死神所愛戴的人的思維。
是無法被常識所束縛的。
『──不過啊…這話還真是奇怪呢~?』
端木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道出了這一句話。
『…什麼奇怪啊…?』
『你看你不是想要自殺嗎?為甚麼你說的好像是希望其他人能在死前跟自己溝通的感覺啊~?』
『才、才沒那回事,我已經──』
已經決定要死了。
然而卻說不出口。
因為端木蒼的突然出現,結果導致姬乃康的思慮全被打斷了。
預先試想的都白費了。
所以才變得跟端木說起話來了。
『嘛~其實你想不想要死都跟我無關啦。』端木說著:『只是如果真的想死的話,可不可以等我離開後再死啊?要是再被當成第一發現者或是嫌疑犯的話我可是會受不了的~』
如果說在這時候姬乃康讓端木乖乖地離開的話,說不定自己的自殺大計就已經成功了,然而她卻因為無法無視她的一句話而說出口了爭辯的話。
而這也導致她的自殺絕對無法達成。
『……什麼叫如果真的想死啊,簡直就是在說我其實不想死似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端木笑著說:『我不認為你會想死。』
『……你…又懂什麼了──』
因為家人。
因為同學。
因為成績。
因為壓力。
所以決定去自殺。
『像你這樣的天才又懂什麼!!』
『我是不懂啊~沒有必要懂,也不可能懂。』
『……』
『關於你為甚麼想死我完全沒有興趣去理解,說到底選在這麼顯眼的地方死只是很單純地想被人看到不是嗎?而這也是你不想簡單的去死的主要原因。』
『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想要被那些欺負我的人知道我死了而已。
然而卻依舊說不出口。
『其實只是希望被人看到，希望被救吧?』
『不是…我才沒…』
『說到底那些想要自殺的原因不外乎就是霸凌或是成績之類的問題吧?我自己就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早就已經放棄去理解你麼這些放棄了生命的傢伙所想的事情。』
『……那又怎麼樣…』
『嗯?』
『所以說那又怎麼了!!』姬乃康大叫到:『就算你知道我死的原因又怎麼樣!就算你能在了解我又怎麼樣!不論我們之間交換了多少的言語,你也絕對不會是我,就算世界變成黑白,就算覆水可收,就算人能死而復生,你跟我也絕對不會是相同的立場!』
『……』
姬乃康的音量大概是可以吸引到把現在在教室的老師與學生吸引過來的程度。
然而。
即便事與願違,即便真的有人因為聽見了她的聲音而過來也好,對現在的她都無所謂了。
只是想要反駁她。
想要反駁這名看遍了世間雜學的博士。
想要反駁看似自以為了解自己的少女。
然而──
事與願違。
『所以我才說「你想死就去死阿」跟我沒有關係。』
『鳴嗯──』
下一句反駁的話……沒能說出。
被最初的一句話賭上了嘴。
在這一瞬間姬乃康才明白了,現在、這個時刻,不論自己說了甚麼反駁的話,說了什麼自己的訴求都沒用,因為打從一開始語言就已經被阻斷了。
不只是被端木蒼,更是因為自己。
因為自己想死。
所以打從一開始自己就不需要語言的交流,需要的只是動作。
只要向下跳就行了阿。
只要這麼做一切就會結束,自己的悲願也會達成。
那麼為什麼姬乃康沒有這麼做呢?
原因就如同端木蒼所說的一樣──
『──因為你根本不想死。』
端木重複了一次剛剛說的話。
『所以你希望語言的交流,希望有人勸你,希望有人救你。』
『不、不是──』
『好消息是就算世界變成黑白,就算覆水可收,就算人能死而復生,你也絕對不會被我勸,不會被我阻止你的自殺。』
『我……』
『恭喜你呢~被自己的非本意害死了呢~』
說完這句話後,端木轉了身,走向了樓梯間。
──完敗了。
不能辯駁、不能狡辯、不能說謊、不能奢求。
不能求救。
雖然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但這時端木已經給了姬乃康一個死的理由。
就是證明自己其實是想死的。
只要跳下去,便可以對以前自己最討厭的天才一點顏色瞧瞧,那也是身為凡人的她能做到的極限。
也是唯有現在想死的她唯一能做的。
不過這件事在開始出現在她的腦中之前,就被斬斷了這份思慮。
原本走向通往樓下的端木突然轉過身回來,並又走向自己。
要做什麼──姬乃康心想。
已經說了不會勸我的她到底還想做什麼?
端木走到了距離鐵絲網三至五步的位置,並像是發牢騷的開口說道:
『嘛……雖然我剛剛已經把我的真心都說完了,不過還少做了一件事呀~雖然不是我的風格可是和「那傢伙」有過約定阿……』
『…………你在說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姬乃康。』
『姬乃康同學嗎….我的摯友曾經這麼說過:「如果下次有人在你面前自殺的話,就這麼跟他說吧──」』
說著說著,端木取下了眼前的黑框眼鏡,圓潤的眼睛雖然依舊,然而卻散發出了一種無慈悲、毫無善意的感覺。
而從登場開始時就一直掛著的笑容也隨之消失,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謊言般的笑容。
宛如變了一個人一般。
『「想要死的話去死就好了,沒人會妨礙你的,只有你會妨礙別人。」』
語畢。
世界宛如沉靜了一般。
姬乃康腦中的思慮像是線一般的被斬斷了。
唯一思考著的只有一件事。
──即便是死,也要一直給人添麻煩嗎?
沉浸在如同絕望包覆的感覺中,端木也悄悄地從頂樓消失了。
5
事件的結尾其實很平常。
也可以說是反常。
平常的原因是在聽到頂樓的大叫聲後就有老師跑來關心了。
反常的則是想要自殺的姬乃康自己從鐵絲網的對面爬了回來。
而當時不論是哪個老師跟姬乃康搭話,她都沒能聽進去。
明明是自己想死卻被一個不想救自己的少女給救了下來。
事與願違的極致正是如此吧?
接著姬乃康開始回想起自己想死的原因,卻什麼都無法想出來。
明明發生了很多事,為什麼卻想不出來?
明明想死,卻失去了死的原因。
──只有你會妨礙別人。
依端木所言,這話是某個不明人物所說的,但這句話卻如同子彈貫穿了自己的腦袋。
自己的死…是給人添麻煩的。
對姬乃康而言這件事是絕對不願意的。
即便死也不想給人添麻煩,所以才想死。
所以才不能死。
『還真是……「滑稽」呢…』
這故事還有一個主角,就是端木蒼。
她非常的聰明,在老師出面前就已經跑掉了。
而現在的她則是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好像是因為頂樓的事件,學校出了一點雜亂的錯誤,所以進行了強制放學。
『真是的~又碰上自殺了~下次翹課要跑去哪才好啊~~』
如同是在發牢騷似的,端木對空無一人的地方說著。
明明沒人,卻像是在交談。
『話說這次還真是驚險耶~如果在我面前死的話一定會讓我不安心的,雖然是我自己說死不死都ok的,但實際上死的話我也會很困擾吧?不…或許不會吧?再怎麼說我的感情都死光了的說。』
『不過阿~姬乃康應該是沒有朋友的關係才塑造出自己想死的想法吧?果然朋友還是很重要的!』
『我看我還是在多交幾個吧,雖然我絕對不會自殺,但交友也不是壞事吧?可是跟那傢伙不一樣,雖然『她』被很多人討厭,卻也有很多好友,我則是不被人喜歡,只有一個朋友呀~』
『嘛~順其自然吧,虛假的友情可是個錯誤呢~』
最終,端木蒼只是姬乃康人生中的過客,姬乃康也只是端木人生中的過客。
然而因為這次的相遇而讓兩人都有所改變。
即便是錯遇,也不會是個壞事。
並在之後端木與旁白助手的相遇而加速了一切的故事。
雖然被人發牢騷說是錯遇,但這些相遇都是難能可貴的。
因為相遇而阻止了自殺,因為相遇而決心交友。
一切物語始自相遇。
創作內容
[雜學詭論]---端木蒼的自殺輿論
絕妙思慮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