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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Vampire War】浮游夢/The chapter of memories

作者:冬將軍™伊薩│2014-03-16 23:53:53│巴幣:28│人氣:840

請搭配音樂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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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溫柔的嗓音帶來溫情亦帶來離別。】

  你抱著剛出世不久,仍待在襁褓中的弟弟,帶著滿面的笑容在宮殿大廳旁的一個走廊裡找到了大哥。因為背光,你無法看清大哥此時此刻向宮殿大廳觀望著的俊秀臉龐上帶著的是什麼表情。

 因為身高不足,年僅六歲的你無法像大上你至少十一歲的兄長從門縫中觀看到整個大廳的全貌,僅能隱約看見大廳的地毯上站了幾雙穿著你不熟知的軍隊制服的腳。你騰出手,動作輕微的拉扯著兄長的衣角,兄長此時才發覺你的存在。

  他露出了有些驚喜的神色,將你們引領到外頭的庭園中,你們坐在開滿白薔薇的庭園的涼亭中。你的兄長伸手,示意你將嬰孩托給他,你小心翼翼的將躺在襁褓中的弟弟放在大哥的臂彎中,接著湊近大哥,觀望著大哥懷中的嬰兒。

  「咿呀……」從嬰兒那尚未發育完全的口中竄出了幾聲黏膩但令你們安心的叫聲,你的兄長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嬰孩的臉頰。而男嬰則是用幼小柔嫩的手掌抓住兄長的手指,像是看到什麼新奇的事物而好奇的盯著看。

  「弟弟叫什麼名字?」兄長笑著詢問你,你思索了片刻,才說:「叫米爾查,是咱取的喔!」

  兄長伸出手揉了揉你那與他同樣鋪滿金黃色髮絲的腦袋,你看著兄長那遺傳自母親的翠綠眼眸,突地想到了,么弟的眼睛也與母親相同,是綠色的。像那點綴著薔薇花的,滿山遍野的綠葉。而你的眼瞳是紅色的,像紅薔薇般的豔紅且招蜂引蝶。

  在放空之餘,你的兄長看著嬰孩未經世事而顯得純潔但脆弱的臉龐,不自主的露出了有些苦澀的面容。他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接著嘗試發出幾個音節,然後直到溫潤的歌聲輕柔但不容忽視的占據了你的聽覺神經時,你才回過神。

  像黎明之前的曙光,像點綴月牙的星辰,像引領船舟的北極星,像靈魂……

  種種的想法閃過你的腦海,數量太多以至於你無法想出合適的詞語形容。但這些想法最後都隨著那溫柔的歌聲散溢於空中,與花香融合,最後化為無法抹滅的記憶封存在你的腦海中。

  闔上艷紅的瞳眸,你從現實世界中逃避。



  【古老而遙遠的星輝在你的靈魂燃起叛逆的火焰。】

  曾記得你是個喜歡觀星的人。是的,是曾經。一切在你十三歲那年有了變化。

  偶爾你會失眠,年紀尚小的你不知原因為何。即使努力的闔上眼睛卻沒有任何的睡意,那瞬間你會有些沮喪。但你很快的想到了度過漫漫長夜的方法。你知道除了任何有生命的事物在這時間基本上都不會在你身邊以甦醒的跡象陪伴你,但你知曉即使是無生命的,無法碰觸到的,也有它們的瑰麗。

  於是你會打開窗戶,趴在窗台上看著滿天星辰在月亮旁作為點綴似的努力扮演好自己作為配角的角色。但有時比起那圓潤光滑的望月,作為配角的繁星們更能吸引你的注意力;看似亂無章法卻又富有哲學的排列成特地的形狀,甚至可以當成預測天氣的工具,或多或少,你都能從中體悟出一些道理。

  有時你會驚醒原本睡得香甜的么弟,他偶爾會與你一起觀星,偶爾會自顧自地又躺回床鋪上。你不在意他的做法,但你希望他不被你影響到。畢竟他只是個七歲的孩子。

  在某次的失眠慣例中,你同樣慣性的打開窗台抬頭望向天空。發現今晚的夜空格外的黯淡無光,那時你深深體認到即使是不起眼的、作為陪襯的光輝,其實也是重要的。徒留下月色的晚空不如以往的明媚燦爛,反倒有種令你不知該從何形容起的惆悵感。

  就在你回過神那刻,木門被外力推開,你有些驚訝並帶有困惑的轉頭看向來人。你不意外的發現那是你的大哥,他提著油燈,臉上帶著有些苦澀的微笑,小心翼翼的不發出聲響吵醒蜷縮在被窩中發出安穩的鼻息聲的么弟米爾查。他走到你身旁,伸出在這種季節顯得有些突兀的冰冷雙手揉了揉你那與他相仿的金黃色髮絲。

  你乖順的躺回床鋪上,他伸手幫你蓋好棉被,在你與么弟的額頭上表達善與愛的烙下一個吻。他動作輕柔的撫摸著米爾查的頭,你看著他禮貌性地說了聲晚安。他卻沒有向你說「晚安」,而是不明所以的苦笑了下。

  「弗拉德,如果你做得到的話。」你的兄長翠綠色的眼眸中有無法言喻的傷感,金黃色的髮絲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成為一個與父親不同的偉大君王吧。」

  你沒有回應你的兄長,僅只是用帶有困惑的紅瞳盯著他看,間或眨眼。他沒有強迫你的應對,有些流連忘返的揉了揉你的臉頰。而後離開了房間。那個晚上,你在輾轉反側之際昏沉的墜入夢中。

  你做了一個夢;鮮紅的仿若你的瞳色,黑暗的如同夜晚的,惡夢。

  腦中只依稀記得屍骨成山與血流成河的景象。



  【你在一個瘋狂的夢中遺失了平靜。】

  之後過了多久,你也忘了,唯一記得的是時間過得很快。你不確定究竟是你鎮日無憂無慮而有種歲月如梭的感嘆,還是因為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而毫無時間流轉之感。但當你發覺時間已在不知覺之中如流水般不再復返時,你卻連後悔的餘地都不復存在。

  那天對你而言,是夢靨,是人生的轉捩點。

  你記得那天你一如既往的跟隨著兄長的腳步來到宮殿大廳,後頭跟著么弟。你的心情並不是說歡天喜地,但也算的上愉悅,然而你卻隱隱有種不祥感。你不懂如何描述那種詭譎的情緒,擅自將那歸類成心神不寧所有的跡象,暗自將這預感吞回腹中。

  待你們三兄弟都到了大廳時,你看到那幾名在好幾年,又或是好幾個月前的那些外來者。他們身著拘謹且獨有的宗教服飾,臉上蓄著鬍子,膚色相對的偏黃,全身散發著一股你在祖國裡從未感受過的威壓。當么弟好奇的從你身後探出頭來時,你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將他的視線遮擋住大半。年紀尚小的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你與兄長凝重的表情,他也是乖巧的忍下怨言。

  他們與你的父親談論著什麼,那其中討論的主題是你無法熟知,卻多少了解的。

  關於國家,關於身為領導人的父親,關於必要的犧牲;或多或少,其實你明白。

  當那幾雙棕褐色的眼瞳往你們這邊望來,並帶著毫不避諱的直視,那刻你發覺你的手在發抖。或許是因為面對未知而感到恐懼,你下意識就想後退,然而你的兄長卻伸手搭上你的肩膀。你不解的望向他,他帶著滿面的苦澀愁容,絕望的向你搖頭。

  接著你的父親走近你與么弟,他不由分說地將你們兩人攬入懷中。你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你能為為感受到父親一向堅強扶養著你們的雙手卻脆弱的顫抖著,連身體都有隱隱顫動著的跡象。你與么弟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面面相覷。而後你的父親鬆開懷抱,換上了沉重的面容,將你們兩個帶到那幾名外來者面前。

  你的父親微微一鞠躬,接著是他催促似的,將你們向前一推。那幾名外來者同樣向你的父親鞠躬,捉住你與么弟的手就往外走。你的父親與兄長及那幾名牽著你們離開的外來者幾乎是同一時間轉過身體,直到么弟米爾查轉過頭,像是感受到危機意識似的大喊了一聲「爸爸」時,你才發先自己的父親停駐在原地的背影無助的發著抖。

  你們同時停下腳步,但那幾名外來者並沒有放開你與么弟。你轉頭望向他們兩人,無法想像自己此時是什麼表情。但你清楚的看見了視野中的兄長與父親都用手遮住面容,像是逃避什麼似的別開頭略過你與米爾查投射過來的視線。

  他們無聲的啜泣著,沒有眼淚。

  關於必要的犧牲,你是知情的,同時也知道為了國家的存與亡,有時父親看似無情無義的抉擇卻無可避免。但你完全沒想到,自己與米爾查會成為犧牲品。做為抵押品成為鄂圖曼土耳其的財產,他們隨時可以要了你與米爾查的命。太多難堪的聯想劃過你不過才十三歲,經不起人世間諸多打擊的腦海中。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突地被向前拉去,米爾查的聲音隨著距離的拉遠而變得模糊,但你無法忽略飽含在那稚嫩柔軟的嗓音之中,幾乎快要滿溢出的傷悲與絕望、錯愕與困惑。那聲聲呼喚,連你聽了都要掉淚。然而你沒有哭。你早已震驚到沒有眼淚可流。

  「爸爸!你要把我跟哥哥送去哪裡?別丟下我跟哥哥……!」年僅七歲的米爾查面對突如其來的離別只能聲嘶力竭的悲泣哭喊,白皙的臉頰被淚水滑出無數條淚痕。那不是對一個親人的指責,而是一種對現況無能為力而逐漸在眾人心中渲染出的悲哀情感。

  你沒有痛哭,更沒有啜泣,僅只是任由一切熟悉的事物在眼瞳中逐漸化為虛無。


  我們如流水般不知會流向何方。

  又如風中枯葉四處飄蕩無所依。

  虛弱、無援………。



  【你相信你一定會再度與他們重逢。】

  對於土耳其這個國家,你初來乍到時僅只有一種感想,即是那股與瓦拉幾亞截然不同的肅殺氣息與沉重悶熱感。路上的人們即使彼此預見也不會互相問安,女性穿得幾乎是過分拘謹,僅只露出眼睛。

  土耳其的風景並不是說多麼賞心悅目,比起瓦拉幾亞,土耳其明顯死氣沉沉的多。與那雖近在咫尺卻也遠在天邊的,位於羅馬尼亞中南部的瓦拉幾亞比起,土耳其可以稱之為荒蕪。那令你在起初來到這裡時,幾乎每天都愁緒如麻,再者因為每天都得面臨鄂圖曼土耳其蘇丹的壓迫、不合理的譴責,與生理上的受罰(即便蘇丹體諒你仍是個孩子而幫你安排了土耳其式的教育仍無法讓你釋懷,即便你很認真的學習),你沒有一天能夠振作。

  離開了大哥與父親後,每天都依偎在你身旁,只要你離開了他的視線超過一小時即會放聲大哭的米爾查激起你身為兄長的自覺。你明白他只是個孩子,無論是肉體上與心靈上的責難都無法承受太多,於是你甘願多承擔點苦痛。只因為你知道自己是兄長,保護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事。

  然而接受責罰的你總不可能是光鮮亮麗的回到那僅僅作為暫時居所——你並不知道這「暫時」將會是多久——的蘇丹王宮之中,偶爾嚴重一點甚至會傷及皮肉以下的地方,諸如扭傷之類的。你不想讓米爾查擔心,總是會在外頭先將傷口做些粗略的處理後再回去,之後再想盡辦法躲避米爾查的任何關心的言語與視線。

  之後是某一天,他們下的手稍微重了些,所幸鄂圖曼土耳其的王子是個仍有惻隱之心的孩子,且年齡與你相仿。他出面制止了他的父親對你不合理的責罰,甚至大逆不道的賞了蘇丹一巴掌。然而蘇丹因寵愛那明天資聰穎的王子而沒有懲罰他,你也趁勢躲過了皮肉之痛。

  你記得他是個十分溫和且笑容燦爛的孩子,甚至主動像御醫索取膏藥無私的送給了你。他詢問你的名字,而已你如今身為人質,你沒有資格道出真名。面對你的沉默,他僅只是笑了笑,說「我是穆罕默德二世」。

  僅只是一面之緣,但他把你當成朋友,你想這大概是一個身於過度保守的環境之下被逼出的索求與本能。他與你幾乎無話不談,即使你多半是緘默的,而厭惡土耳其的你也不想理會他。這大概是相對於愛烏及烏的最終吧。

  你趁著夜色稍暗時才回到蘇丹王宮的那個土耳其人特地為你與米爾查空出的房間之中。待你將土耳其兵做好的餐點放在桌上時,米爾查正好見到了你回來。

 米爾查見到你歸來自然是二話不說的抱著你撒嬌了好一會兒,他衝過來抱住你的那一瞬間觸及你的傷口讓你幾乎痛的想尖叫,然而你為了不讓他起疑卻硬生生的把那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忍了下來,你希望自己的表情不會讓他起疑。

  晚餐過後,飽足感總是令你們有種昏昏欲睡之感。待米爾查躺在床上且睡的深沉,你打開房門靜靜的離開。走出木屋時,不算刺骨但沁涼的夜風迎面吹來,那令你有些意外。正午與下午時分明熱的像是能熔化一切,夜晚卻意外的涼爽。

  你只是出來摘取能夠解熱鎮痛的藥草,卻不自覺的抬起了頭,不知是否因為土耳其這裡的天氣算是晴朗,無雲的天空讓夜晚的繁星與月牙也特別的清晰。你坐了下來,伸出手,指尖在幾顆星辰之間滑動。

  你很輕易的能分辨出繁星看似雜亂卻又巧妙排出的圖形代表著什麼,嘴角不受控制的彎起。然而越是想觀望著夜晚的天空,心靈就越是無法克制的被空虛感填滿。突地你感覺到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滑過臉頰,才發覺自己竟在沒有覺察之下流淚。你感到納悶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身體卻像是執意與你作對似的,更加放肆的滾落淚水。

  仰望著夜空,觀望著那無論是在瓦拉幾亞抑或土耳其依然熠熠生輝的點點繁星,你忽然懂了。懂了很多,關於自己,關於命運——關於國家,關於那與身分相對應的責任。

  你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但不代表你能逃避。

  之後在那晚過後,你也記不得到底過了多久,大概是兩年又十個月。只隱約記得在你回去瓦拉幾亞之前,你與那名叫穆罕默德的鄂圖曼土耳其王子的情誼加深加重,噢不,你得澄清那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對你的不告而別與父親的作為,他很是不能體諒。即便他不知道你的出身與祖國。

  那讓你以為是惡夢結束的那天,你與米爾查被蘇丹放回了瓦拉幾亞,而映入眼簾的不再是滿院純白的薔薇花、滿地的綠意抑或和平安詳。

  而是一幅單純用紅與黑構成的地獄。

  你們在地獄裡頭遊走,最後在發現了父親與兄長血肉模糊的屍體時徹底崩潰。



  我們被期望所欺瞞。

  被時間戲弄。

  被死亡嘲笑。



  【自從那天起不再徘徊於春季的金色彩虹之後。】

  那年你十六歲,而米爾查正好滿十歲。你代替在戰爭中死去的父親,在鄂圖曼土耳其蘇丹的扶持下成為瓦拉幾亞公爵。不知是否為自覺使然,你的性格變了許多,同時隱約感覺的出來隨著你越來越強勢的性格、辛辣的言詞、嚴格的教導與成為家常便飯的繁忙,比起一般孩童,米爾查已經是個很成熟的孩子了,除了思維在土耳其式教育下有些變調讓你很是頭痛這點以外。

  偶爾會有將領詢問你,如此苛刻的對待一個心智尚未發展成熟的孩子是否妥當。每次被這麼問到時你總是會沉默,應對方式不是仍然保持緘默就是低下頭繼續忙公務事。那些將領們多少也知道你不想回答,因此即使沒得到回答,他們也不會強求什麼。

  其實比起保持沉默抑或佯裝(或是當真)繁忙,你真正想要說的是,「我不知道」。

  沒錯,這麼不負責任的推託。你明白這並非一個領導人該有的心態,然而你無法否認,對於自己對弟弟的作為,你無法堅定的說出「Da」或是「Nu」,你甚至無法分辨那到底是對或是錯。

  對於將領們的質疑,你多少也思慮過。你當然也知道自己雖身為兄長,保護並教導弟弟是義務也是責任,但你並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是正確抑或錯誤。你得教會他很多事情。諸如責任、現實、國家,還有他應盡且不得索求回報的義務。

  偶爾看著米爾查在失去父親與大哥後的笑臉,你總是會有些心疼,要一個孩子在失去親人之後以如此迅速的速度重拾天真與開朗是很難的。同時你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與孱弱感到煩悶。你想成長茁壯,成為一名能有所作為的君王,保護人民、保護國家,也保護與自己血脈同出的親人。你想要得到的不是關懷與情愛,而是能夠毀壞一切——必要時包括自己,但不包括兄弟與國家及人民——的力量。

  你不知道在得到那之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你一邊探索著一邊思考著,卻得不出結論。

  依靠著那炙熱卻也與冰冷共存的力量,你到底該有多堅強才承受的住伴隨著其而來的代價與沉痛。Nu știu,Nu vreau să știu。你這麼對自己說著。


  在實踐與夢的路上更是殘酷。貫穿你的心靈的那股力量就在這裡。

  如影隨形,永遠待在你的身邊。

  如同利刃般嵌入你的心坎。


 封建制度下最詬病的即是那多如雨後春筍的貴族們之間的勾心鬥角。有時他們內鬥慣了,便會將矛頭轉向同為貴族的統治者的家族身上。而你身為如今幸運逃過死劫的采佩什家殘存的血脈與主人,不得不面對的即是那些貴族惡意的針對。

  有時你甚至氣急敗壞,幾乎恨不得殺了他們。你那雙遺傳自父親的血紅瞳眸總掩藏不住情緒,在憤怒時,瞳孔甚至會收縮成細長型,宛若凶狠的狼那般。你仍記得某次你當眾在其他貴族面前大動肝火時,那副猙獰兇惡的模樣嚇著了將領們與米爾查。

  如果現在你有足夠的力量與他們對抗,甚至是將他們一個也不剩的屠殺,就是萬幸了。而當這種想法掠過你腦海時,你有那麼一瞬間傻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懷疑並納悶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暴戾殘酷的想法。

  你承認你疲乏於應付那些不合理的貴族的要求,但並不棘手。直到某天,記憶中那熟悉的,幾乎與殺戮、與離別畫上等號的人們,再度出現在你面前。

  而當你回過神那刻,你發現那些人早已死透。死於殘忍的木樁穿刺之刑,他們被活生生的貫穿,死像悽慘並散發著腐臭味。帶著不明所以的好奇心,你伸手沾取自木樁淌下的鮮血,舔拭指尖上的血液。味道不好,有些腐敗,但那讓你想起了一些來自於你那不凡血統的事實。

  嘴角勾起了一彎扭曲的弧度,你想,或許你可以將多年前的恥辱,加倍的、狠狠的、不遺漏的,奉還給他們。那是被剝奪尊嚴與親人的,奇恥大辱與滿懷傷痛。

  國破;家亡。



  【如果脫軌的腳步自始至終都無法獲得寬恕,】

  將領們曾經向你提過貿然殺了那些從土耳其來的使者會為瓦拉幾亞招來災難,然而你並不在意。比起畏縮著、無理的成為別人的臣子,你情願與他對抗到底。畢竟不孤注一擲,鹿死誰手沒有人知曉。

  但瓦拉幾亞與鄂圖曼土耳其,誰死誰活,這是很明顯的答案。曾經面臨亡國危機的記憶讓你無法在從未嘗試過保護國家之前就像個懦夫般的投降。如果連仗還沒開打就投降,代表著絕對的失敗與懦弱。

  想當然耳,當土耳其使者被殺害這件事傳回鄂圖曼土耳其之時,蘇丹會有多麼錯愕與憤怒不用多說。而國與國之間的糾紛,在當時唯一的解決途徑惟有戰爭一途。於是那些將領們說的話應驗了,這的確是對瓦拉幾亞招來噩耗。

  「既然你們這麼擔心,」你將披風的扣子扣緊,戴上象徵瓦拉幾亞公爵的地位的帽子,執起身旁的長槍,「那就一起去。」

  那是你第一次主動向將領們說話,統治者的親上沙場,士氣自然會無條件的提升。每場戰爭的時間都不長,卻像是疾病般不停的復發。令他人意外的是,國力遠遠不如鄂圖曼土耳其的瓦拉幾亞在遭受三年不間斷的侵略與進犯,竟然沒有因此亡國,反而出乎意料的每每擊退土耳其。

  然而每件事總有樂極生悲,你心知肚明瓦拉幾亞總有敗北的時候,但那年的失敗卻讓你大受打擊。不是單純因為戰敗。

  那年,匈牙利與羅馬尼亞軍一如往常的聯手對抗奧斯曼,卻吃了個大敗仗。你連同將領倉皇的逃回城中。將被俘虜並且不願投降的兩萬名土耳其兵全數處以穿刺刑,並將那些仍插著屍體的木樁圍繞在城牆,任由屍體腐爛,以恐嚇並嚇阻土耳其軍隊。

  當時的蘇丹——「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準備攻城之時,卻先聞到了濃重且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與屍臭。而當他率領土耳其軍來到城前時,卻差點腿軟到從馬背上摔下來。土耳其軍看見昔日曾是同袍的人如今成了屍體,死相悽慘,頓感一陣反胃,接著在某個土耳其兵經不住強烈的嗅覺與視覺衝擊之下嘔吐之後,其他心靈稍嫌脆弱的士兵們也紛紛將胃中尚未消化完畢的食物吐了出來。

  「……據說現任的瓦拉幾亞公爵有『穿心魔』之稱,看來不是浪得虛名。」穆罕默德二世在勉強忍受住快要湧上喉頭的酸澀感之時,看到了你站在城牆圍欄的後頭。他向你露出具有侵略意味的攻擊性笑容,你不甘示弱的回敬他。而你沒有發現站在你後頭的米爾查的面部表情越漸緊繃且不自然。

  「哥哥……」米爾查細若蚊蚋的聲音竄進你耳中,你下意識轉過頭。他抬起頭,碧綠色的眼眸中充滿快要滿溢出的絕望與痛苦,他從衣服下擺拿出預藏好的短刀,抵在你的脖頸上。你有瞬間甚至無法意會到底發生什麼事,「抱歉。」

  「米爾查,如果你現在跟你的兄弟說你是開玩笑的,大家都會原諒你。」被自己的弟弟以押送犯人的方式被押到蘇丹面前時,你臉上的笑容不減,只是多了幾分危險性。然而米爾查沒有回應,僅只是沉默,接著向蘇丹點頭示意。

  「我記得我們曾經見過面。」穆罕默德二世跳下馬背,由上而下的俯視著你,而後蹲下,讓視線能夠與你平高。他臉上仍然保持微笑,純淨的、不含惡意的。「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個小鬼。我沒想到原來我的人民們口耳相傳的『穿心魔』,原來就是當年那個我父親從羅馬尼亞收來的俘虜。」

  「……多虧了你父親。我學到了很多。」他允許你可以活動身子,你有些沉悶的回應道,他的話語勾起太多難堪的過往使你不悅,尤其是那段身處於「四處皆敵」的情況下,那幾乎可以說是令你尷尬。「軍法,兵事,穿刺刑。都是從土耳其學來的。」

  「也多虧了你保護親人的個性使然,這場仗是我贏了。」他笑著,拍了拍米爾查的肩膀,後者有些驚恐的瑟縮了下,不自覺的想往你身邊靠過去。卻又立即想到自己目前的矛盾立場而作罷。

  你沒有說話,沒有表現出慍怒抑或悲傷,僅只是拿起自己的武器,快步走過米爾查與穆罕默德二世身邊。在你因疲於修剪而早已留長的金色髮絲掠過米爾查的眼角時,他用帶有泣音的聲調呢喃了聲「哥哥」。

  那聲音十分熟悉,回憶中的畫面忽近忽遠,恍若細雨綿綿。即是那天,你們最後一眼看見父親與兄長時,年僅七歲的米爾查聲嘶力竭的哭喊。與當時不同的唯有聲調變得低沉,那如泣如訴的顫音至今仍沒有改變。

  「我說過什麼,米爾查。」你轉頭望向自己的胞弟,難得露出了不含惡毒的微笑,並揉入了你無法查覺的苦澀,「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沒有哭泣的餘地。」

  米爾查先是愣了下,而後偏過頭。你毫不避諱的直視著穆罕默德二世。從他澄亮的黑褐色眼瞳之中,你發現了複雜的情緒與欲望的交織。

  征服欲,渴望,佔有。


  若是你想讓他毀滅,我願意燃燒自己。
 
  然後即使化成灰,也要保護他。



  【那麼為何當初要開門招你入內。】

  你至今仍記得你幼小的時候是如何度過每一天的。

  在佯裝無憂無慮的生活之下,你長期於家族爭鬥的夾縫間求取生存空間,這種生活一直到你與米爾查被送往鄂圖曼土耳其。然後一直到現今,你仍然記得在那段期間的生活,而你也無法忘懷貴族之間的勾心鬥角。直到現在,你依然被過往的記憶所束縛,厭惡著貴族間的內鬨。

  然而相較起那些,你卻幾乎忘了在米爾查被脅迫著坐上瓦拉幾亞的王位到你重新成為統治者的那段時間,你是如何過活的。你只記得你那時候不知是被鬼迷心竅還是怎麼了,在陰錯陽差下你信了一段時間的基督教。然後似乎失去了些民心。

  那年的某天,你在匈牙利王國的扶持下回到瓦拉幾亞時,你連些話都還沒說出口,米爾查就拿下象徵統治者地位的帽子與披風,將其放在手上而後向你單膝下跪。你們都沒有說話,然而你們彼此比誰都更清楚這是何種意涵。

  待你將他手中的東西接過之時,米爾查才站起身,露出了你睽違十二年的笑臉。他說了聲「歡迎回到羅馬尼亞」之後,給了你一個溫暖的擁抱。那種舉動觸及了你心中最柔軟也最經不起提及的一處,瞬間有種奇異但溫潤的感覺在心窩中流淌著。

  你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握有權力多久,短短一日抑或直到天荒地老,這些你都沒有認真考慮過,也從來沒有為此而墮入深淵。比起權力,你更喜歡戰爭。在土耳其雖然不過短短三年,但周遭充滿敵人並常逢戰亂的時代造就了你異常好戰的性格。

  你想要保護國家,在戰亂中保護這塊在你心中仍屬絕倫的土地。在你斷斷續續,搖擺不定的掌權時期,竭盡所能的保護羅馬尼亞,保護家鄉,保護祖國。

  不擇手段的保護一切。



  你忽然想起來了,那年是一四七七年,你最後掌權的三年仍是在無止盡的戰亂下度過。

  只是那幾年並不如以往,身為盟友與得力助手的匈牙利一不做二不休,將關係斷絕,手段乾脆俐落到你差點發飆,導致你現在看到馬札爾人的臉都會沒來由的厭惡。因為看在羅馬尼亞是基督世界與伊斯蘭教世界衝突的前線戰場,一向都會幫忙的西方國家也因為顧忌鄂圖曼土耳其的強盛,在那場幾乎可稱之為賭注的戰役上,連點兵力都不願意調動。

  他們頭一搖,手一揮,不幫,就是不幫。

  而當你仍執意與鄂圖曼土耳其硬碰硬時,米爾查也曾經規勸過你,希望你能沉住氣,別與土耳其起過大的衝突。而你向他說,時間從不寬待人,在戰爭中亦是如此。他沉默了,然後向你勾起一抹有些苦澀的微笑,沒有多作表態。

  其實你們都心知肚明,也都想盡力避免這種情況,然而生逢戰亂,你們都知曉也許會在戰爭中死去或是失去彼此,失去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你或許不知情,但對米爾查而言,你是他生活在這個時代必要的支柱,即便你對他與那些貴族們一視同仁。

  在那陣沉默過後,隨之而來的即是你們都不願面對的戰爭。是的,此次你並不想面對,你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看著那象徵冬季入侵大地的白雪飄下時你更是感到不安,過於寒冷的氣溫會影響人體機能的運作,戰爭往往都在冬季進行的最為緩慢。但是眾人都知道早已沒有退路。

  當土耳其兵砍死最後一名羅馬尼亞士兵,蘇丹的長劍就架在你的頸項上--當土耳其人押著你送上刑台時,你竟然很意外的有種解脫之感。從戰亂的時代中脫身。

  你的人生——做為一個人,你在戰亂中成長茁壯,也在戰亂中無聲的凋零。


  朋友啊,敵人啊。

  至少在滅我之時,睜開雙眼。

  看

  著

  我
  。


  至少就那麼一瞬間,你希望映入他們眼裡的,不是個背負名號的陌生人。

  而是那連你都沒看過的,隱藏在佯裝冷漠之下的真實面貌。

  ※

  你來到教堂,門口對面的牆壁上掛著十字架,而十字架底下的雪白牆壁上,寫著一行羅馬尼亞文。在牆壁面前有個跪下雙膝,看來正在禱告著的青年。金棕色的髮絲被穿透玻璃窗的光線照耀著生輝。


  【羅馬尼亞的「龍之子」埋於此處】


  你湊過去看,青年並沒有發現你的到來,僅只是默不作聲,繼續進行著他的禱告。

  雖然你知道不該打斷他人的禱告,但在本能驅使下,你伸出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青年放下手並抬起頭,你向他露出微笑,雖然你不知道身處背光面的你的面容是否有被青年看清楚。青年錯愕但驚喜的神色被你收在眼底,那兩潭碧綠變得有些迷濛,那瞬間你的眼眶有些發熱。

  你露出燦爛的笑靨,有些過長的犬齒也隨之張狂露出,你向青年說。

  「歡迎回到羅馬尼亞。」

— ※— ※ —※— ※— ※—

後記:

喔——這篇真是挑戰我的腦力極限跟人體極限,我竟然在三天之內飆完這篇總共有9826個字的回憶篇,看來我還是做得到的嘛,哈哈

最後一句「歡迎回到羅馬尼亞」,是暗示弗拉德與米爾查同樣需要彼此,少了任何一人,就不是他們所熟知的羅馬尼亞。

是說我決定打完這篇就來填大坑(其實是因為314活動因為缺少伴侶無法參加)或是填創作百題。是說最近腦補了一堆歐洲皇室三兄弟(英皇、德皇、沙皇)幼時跟他們的國家相處的情形。

啊啊——沒想到最萌的竟然、竟然是,德皇跟普魯士啊啊啊啊(我的表情:^q^),果然把德皇的外表設定的跟阿普比較像是正確的,還好不像英國……只有眼睛像。

偷預告一下,之後的創作大概會是創作百題跟大坑,預定是創作百題的《013.堅強善變的人們》。主角,不意外的是蘇聯組+斯拉夫大哥,時間設定於1953年史達林過世,赫魯雪夫推行去史達林化運動。

我想我寫到這裡大家應該就都懂了,我又要來狠狠的虐蘇聯組啦……(被毆打

《008.依存症》,這篇想給德意志帝國組。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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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5 篇留言

銀風月希
頭香!OWO
我好像看到我的解析了,害我快喜極而淚˙_>˙(焦點錯誤)
至少就那麼一瞬間,你希望映入他們眼裡的,不是個背負名號的陌生人。

  而是那連你都沒看過的,隱藏在佯裝冷漠之下的真實面貌。

03-17 00:02

冬將軍™伊薩
頭香恭喜!

那是銀風的解析沒錯喔,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些些(?03-17 00:06
綾采姬〞
二香。
有一種難掩的苦澀感www
偷偷

收藏(O)

03-17 00:31

冬將軍™伊薩
恭喜二香!
努力追求苦澀感中,之所以讓兄弟擔綱其實就是因為這兩位的故事太過心酸也曲折wwww

感謝收藏(O)03-17 00:44
綾采姬〞
所以這篇你會寫成報導嗎?(咦

03-17 00:45

冬將軍™伊薩
咦是要我自肥的意思嗎?(不03-17 00:49
綾采姬〞
你不是八仙果嗎?你都承認惹[e17]

03-17 01:01

冬將軍™伊薩
好吧那我……為了我的八仙果生涯我會多考慮的[e17]03-17 01:08
梅勒@流年似水敵不過
發現自己有點怕看第二人稱太多字(掩面
雖然第二人稱真的恰到好處給了一份難以忽略的苦澀和説不出口的憂傷,但是我、我對第二人稱就是有點畏懼(就像是對第一人稱有那麼一丁點厭惡是一樣的(?))
或許這和我是第三人稱廚有關(無意義

這兩兄弟啊......
過去太曲折了,苦澀的感覺讓我真心不知道該留什麼啊ˊˋ
那苦而慟的味道還在胸口蕩漾。

03-17 19:12

冬將軍™伊薩
第二人稱太多自對我來說也很痛苦XD常常寫一寫忘記自己到底在寫誰XDDD
第三人稱有種在講故事的感覺,第一人稱就是……無法身歷其境的假裝是當事人,第二人稱就是旁觀者。
人家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第二人稱的好處就是這個!

我一直覺得這篇寫的很沒頭緒說,沒想到大家竟然還有感覺到兩兄弟背後的悲苦過往。
看來還不算失敗啦,哈哈……(乾笑)03-17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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