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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但我知道我很恐懼。
他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脖子上掛著的鐵製項圈牽動鐵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將腳縮起來盤腿而坐,雙腳的足踝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在他動的時候,綁在床腳的鐵鍊會「喀啦、喀啦」清脆的響著。
「…狂鋒?」虛弱的聲音輕呼著:「你醒了,是嗎?」
循著聲音,他找到了倚著床緣、癱坐在地上的緋焰。「你動不了,是嗎?」
沉默許久,緋焰才回應他:「嗯。手腳的筋都斷了。」
什麼?
「狂鋒,幫我看看,我自己看不到。」緋焰緩慢地轉過頭,聲音平板毫無起伏,還帶著一種冰冷:「他對我的眼睛做了什麼?」
狂鋒驚懼地睜大了眼,亮金色的眼眸中,瞳孔瞬間縮小。
緋焰的臉孔沾染著血污,左眼依然是金色的眼珠,右眼卻塞了一個和眼珠差不多大小的時鐘,鐘上的指針正滴答滴答地走著,從眼窩和時鐘的細縫中,安靜地流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殘存的左眼帶著冷漠,絲毫沒有溫度,他緩緩說著:「我想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緋焰的臉孔浮現一抹似笑非笑的笑臉,聲音很輕、很緩,一字一句卻讓狂鋒更加驚懼,他說:「我的右眼,在你那兒。狂鋒,你感覺到你多了一隻眼睛嗎?」
顫抖著,狂鋒用右手順著自己的臉孔輪廓,由下往上,觸摸著自己應該是空洞、如今卻飽滿的眼窩。
當初這隻眼睛受了傷,因為眼珠逐漸腐爛、加上也看不見了,狂鋒便果斷地把這隻眼睛挖出來,當然連視神經也切除掉。從那天開始,他就習慣地會閉上右眼,也漸漸習慣只用一隻眼睛看路。
這只受傷的右眼,連感覺都很遲鈍,就算多了什麼、少了什麼他也不會知道,除非有人告訴他……
如今他卻可以摸到,那只在自己眼窩中,滴溜溜地眼珠。那只不屬於自己、而是緋焰的眼珠…正在他的眼窩裡,毫無生氣地望著。
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瞬間爬竄他全身,狂鋒很想立刻就把這只還沾著溫熱血液的眼珠挖出來還給眼前的人,他幾乎把手指掐進眼窩裡,但緋焰馬上阻止他。
「我不想把我的左眼也給你,狂鋒。」緋焰的聲音還是很冷,「我還不想在這已經夠黑的地方體驗一下絕對的黑暗。」他右眼的時鐘滴答走著,像是在提醒某人他失去右眼的原因。
「……誰?」狂鋒的聲音在顫抖:「…誰做了這麼殘忍的事?」
「末日。」緋焰短促地笑了一下,「是末日喲。」
狹小的黑暗空間,透不進一絲光芒的房間,寒冷刺骨的空氣有種正在凝結的錯覺,隨著寒氣加劇,那種進入骨髓的顫動更加強烈。
狂鋒發覺到,這個小房間只有一張雙人床,除此之外什麼都沒了。並且窗戶都被木板封死,因此陽光透不進來。
唯一的出入口是一扇老舊的木門,正緊閉著,門後有著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很穩、很緩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考驗著狂鋒的心臟。
緋焰已經轉過頭,偏著腦袋正對木門,他比狂鋒清楚…接近他們的不會是帶來光明的奇蹟,只會是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