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妳幾乎拼盡全力，以怒吼的方式對我說。
但我仍僅緊握著妳的手，不問為什麼，我現在一心一意，就是想要握著，不想放開。
「放手吧，讓我走好嗎？是我先對不起你的，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固執呢！」那個對不起，是因為妳愛我吧？妳是愛我的，但是妳最後選擇了他，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是原因什麼的並不是必須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放開！我還愛著妳！一生只愛妳！」男兒有淚不輕彈已經顧不上了，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一種不熟悉的搔癢感。
「我會連累你的，所以放開！給我放開！在這樣下去你也會掉下去的！」妳嘗試著將被我緊握的手鬆開，但沒有成功。
因為妳也不想放開對吧？放開過去的快樂、過去的那段愛戀、過去的那份回憶。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經常緊緊的握住妳的手。
一開始握妳的手，只是我份內的工作，我是一名復健師，而妳是我第一位進行復健的病人。
妳發生了一場車禍，腰椎斷裂，醫生診斷之後只搖了搖頭，說妳下半身已經不能自如行動，要康復的機會非常低，能康復的話就是奇蹟了。
但是住院一年後，奇蹟真的發生了，雙腳可以自由活動，但是整整一年沒有活動的腿部肌肉已經萎縮，要步行至少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還要找回已經遲鈍的平衡感。
於是，我跟妳相遇在復健室中，妳是一個怕羞的女孩，即使是看到我這樣長相不出眾的人，也會害羞的要命，總是習慣低著頭，讓切齊上眼瞼的頭髮遮住妳的臉，擋住別人看妳的視線，一張小臉即使不施粉也能略帶粉色，讓人移開視線都難的美。
一開始都只有我在說話，妳則隨著我的指導慢慢起步，即使大汗淋漓的也不曾抱怨一句，除非我勸妳該休息了。
我看得見妳想要快點走出這家醫院的決心，我不知道妳的前方追逐著什麼，但是我想，我會支持妳。
事情開始有了變化，那是妳不靠扶手，成功走完一段路，那時妳不顧還走不穩的身子，一蹦一跳的向我奔來，在我提醒妳要小心之前妳就摔倒了，整個人撲在我身上。
我第一次聽到妳的聲音，是「謝謝」兩個字。
隱於額髮下的清澄大眼、蜜果般的紅唇、壓在身上的柔軟與重量，都讓人心動。
「謝謝你喔，我會繼續加油的。」
「啊……嗯。」我不清楚我是怎麼了，什麼都無法思考，體溫也上升了好幾度，重點是心跳，怎麼樣都平靜不下來，加速的跳動著。
妳出院的時間，跟預期的不一樣，本來推測為一個半月的復健時間，卻少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我應該為妳高興的，開心的祝福妳終於出院了，以後要多注意一點不要再受傷了，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病人能提早出院，不是身為醫者，應該開心的事嗎？
卑劣感襲來，難以言喻的那份心情讓我迷失了身為醫者的心，但是，那又怎樣呢？人都是自私的，想要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留在身邊，有什麼不對？
在妳走出醫院門口之前，我拉住了妳的手緊緊握著，就跟陪妳復健時一樣，手小小的，柔軟又溫暖。
「……還會，在見面嗎？」我很害怕，害怕妳會甩開我的手，就這樣離開我，我害怕的發不出聲音，但是想挽留妳的這顆心，硬是擠出了幾個字。
「意思是，希望我再出事嗎？」妳以開玩笑的語氣說了，沒事微笑時都會出現的酒渦，讓人看得入迷。
與妳相處久了之後，會發現妳比我印象中的怕羞，還要開朗許多。
或許是因為僵硬的氣氛消失了，雖然還是很緊張，但我能好好的說話了。
「我還想要緊緊著握著妳的手，以後還有機會嗎？」
「嗯，有的喔。」妳用沒被我握住的那隻手，從包包中拿出掀蓋式手機，案了幾個鍵之後，我的手機便發出收到簡訊的提示音。
「欸？簡訊……妳為什麼有我的手機號碼呢？」我拿起手機來看，簡訊的內容是可愛的微笑表情符號。
「你還可以翻翻你的相簿，裡面有一張你打瞌睡的樣子喔！」妳丟下這一句話，緩緩的向醫院出口走去。
我們交往三個月，是我自認為的三個月。
妳從來沒有覺得跟我在一起是在交往吧？知道「他」之後，我這樣猜想。
而讓妳拼命練習走路的主因，他，在前幾天向妳求婚。
我早該知道的，因為我有時會在妳的病房中看見他，妳跟他有說有笑。
不，我早就知道了，我很明白你們是什麼樣的關係，也知道他是妳的誰，更知道妳是為了什麼而拼命──但我不願意承認、不想知道、不想明白，彷彿這樣做妳就會是我一個人的。
終究不行，事實就是事實，如此殘酷，痛得讓人不能呼吸。
時間是他求婚的隔天，妳約我在醫院屋頂說話。
「他，向妳求婚了啊……」
「嗯。」
「那我呢？」明明知道就算這麼做也於事無補，這就是愛人的愚蠢嗎？
愛好痛。
「我跟你……」
「從來沒有交往過？那為什麼還讓我握妳的手？為什麼要記錄我的手機號碼？為什麼會有這三個月的回憶？」
「你陪我度過那個難關，所以我感謝你，這是感恩之情，跟愛情是沒有關係的。」我緊握著妳的手，不這樣做的話，妳就會像氣球一樣向著天空飄走。
「我不相信……感恩我的話是不會為我做這麼多的！妳說謊對吧？妳一定是騙我的對吧？」
「我都說不是了！」妳否認，但為什麼要流淚呢？果然妳是喜歡我的吧？
傾刻間，天搖地動，是地震。
妳腳下的地板裂開來，站不穩的妳跌入洞中，但是我緊緊的握住妳的手，才沒有讓妳掉下去。
「放手！」妳幾乎拼盡全力，以怒吼的方式對我說。
但我仍僅緊握著妳的手，不問為什麼，我現在一心一意，就是想要握著，不想放開。
「放手吧，讓我走好嗎？是我先對不起你的，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固執呢！」那個對不起，是因為妳愛我吧？妳是愛我的，但是妳最後選擇了他，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是原因什麼的並不是必須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放開！我還愛著妳！一生只愛妳！」男兒有淚不輕彈已經顧不上了，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一種不熟悉的搔癢感。
「我會連累你的，所以放開！給我放開！在這樣下去你也會掉下去的！」妳嘗試著將被我緊握的手鬆開，但沒有成功。
因為妳也不想放開對吧？放開過去的快樂、過去的那段愛戀、過去的那份回憶。
「連累就連累吧！要我放手，不如一同掉下去！」力量已經漸漸用罄，但是堅持到這時候，已經夠了吧？
「為什麼要為我……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明明已經不是那個需要攙扶的病人了！為什麼還要來緊握著我的手？」
「我愛！我喜歡！這樣就夠了！」肌肉在發抖，開始抽痛，已經是極限了嗎？
「吶，放手吧。」
「我不放！」
「錯了，是另外一隻手。」妳說的，是要我放開防止我們兩個掉下去而緊抓的鐵柱嗎？
「這是贖罪，也是愛你的證明吧？」在妳說話的同時，妳的手漸漸的在滑開，我已經沒力氣緊握了。
「真的要……」沒時間決定了！
「放手！」
我被甩開了手，身體漸漸的掉落，發出「碰」的一聲，變得血淋淋又黏呼呼的。
最後看見的，是妳穩穩踩在一條凸起的鋼筋上，用看著悲哀事物的眼神，看著我跌落。
「所以就叫你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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