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空從藍變成了橘紅，再從橘紅變成了深藍。
已經晚上了，宴會也結束了，該回家的回家，該收拾善後的收拾，而後者當然非常的不高興。
物部家的侍女們一邊收拾著一邊罵那些人為甚麼把別人家裡搞得這麼亂還要她們收拾善後，重點是，拿的錢還是只有那麼一點點。。
而抱怨的聲音並沒有傳到她們主人的耳裡，因為守屋已經不知夢遊到哪兒了。
「可惡！居然失敗了！」蘇我宅內，也傳來了怒吼聲，但是這是蘇我馬子的。
剛和布都聊了一整天的屠自古正坐在馬子前面，原本身旁還有幾位馬子的從人，但是好像被趕出去了。
是的，馬子一直以為能成功的暗殺計畫失敗了。
他原本想把毒藥加在守屋的酒裡，可是守屋拿著自己專用的杯子死都不肯放。他還想要再守屋的菜裡下毒，但是守屋從布都出去後就只有一直在喝酒。到最後他想要直接去刺殺守屋，問題是身上只帶了把很貴重的小刀，他不想讓它沾到守屋那骯髒的血。
不過馬子不是有戀刀癖什麼的，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當場用刀刺死了守屋，自己的人頭也會落地，如果是酒中下毒還可以謊稱是刺客的謀殺，然後再演場哭戲給別人看自己對這「老朋友」的死多難過、多心痛，這樣就可以直接逃罪了。但如果守屋的血直接沾在自己的手上，那想逃也逃不掉，馬上會湧上一堆人來砍自己的人頭了。
聽了馬子一連串抱怨和咒罵的屠自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知道這個時候就該乖乖的坐著聽自己父親抱怨完，什麼話都不要說，不然倒大楣的不是馬子的從人而是自己了。
「真是的！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宰了那個狗東西！來人啊！拿酒來拿酒來！」
抱怨了很久，終於收尾了。
一方面是抱怨太久，舌太乾、嘴太燥有點太累了，所以直接叫下僕拿酒過來解渴，另一方面是因為沒有殺死守屋，所以藉酒消愁。
等到馬子抱怨完，屠自古的腳已經不知道麻多久了，雖然習慣正坐，但是坐太久還是會感到有點不舒服。厲害的是，屠自古的表情幾乎沒有改變。
其實聽到自己父親的謀殺行動失敗，屠自古總覺得有點鬆了口氣，這感覺也不是開心，但也說不上是難過。
或許之後還有機會去找布都吧。屠自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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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如同屠自古所想的，雖然兩家還是互看不順眼，但是只要守屋沒死，物部和蘇我就沒有什麼重大理由好不來往的。
雖然剛開始聽到布都要去蘇我家時，守屋看起來是有點擔心，不過這可能只是表面上。而最後還是因為布都苦苦哀求以及各種不能告訴別人的理由，才答應讓布都去蘇我家找屠自古出來。當然是「找出來」，不然隨隨便便把自己人放到敵營裡面去也太危險了。
之後布都只要一有空都來找屠自古出去玩。正確來說是每天。
布都其實不忙，因為從小就有「操縱風水的能力」，守屋一知道自己的妹妹有這種能力，馬上把其他武術課程排掉，讓他專心修練，以後好把風水調好造福群眾。這是給知道布都能力的人的官方說法。
其實布都這能力也沒什麼人曉得，我們也不知道要怎麼用「操縱風水」來造福群眾。
事實是，因為沒興趣，所以布都從小就沒有被正式訓練過武術什麼的，除了會幾招簡單的劍術和弓法，其他的完全不會。而且訓練不足加體格上的差異，所以只拿的動短刀和短弓。而「操縱風水」也不是很熟練，是可以操縱沒錯，但是無法操縱的得心應手。
所以除了上一些禮節禮儀的課程外，其他時間她都沒什麼事情做，實在是個開心的小朋友。
屠自古就不一樣了。
馬子對屠自古很嚴格，從小訓練體能、武術和騎馬技術，做不好就打，哭了也打，常常被打到皮開肉綻了還在拿著弓箭繼續練習。
反正馬子女人玩來玩去的，孩子也多了，死幾個沒差。
但是屠自古不知道是乖還是怕，從來沒有因為訓練太苦而有怨言什麼的，再加上武術方面屠自古很有才華。久而久之，馬子也沒有用像以前那樣的魔鬼訓練來教導屠自古了。
而屠自古從小也有「控制閃電」的能力，她也不大能使用的得心應手，不過這對她來說都沒差，馬子重視於她的武術，而不是那些能力什麼的。
訓練到最後，馬子不僅給她體能方面的訓練，也加了心理方面的訓練──殺人。
不管多麼努力做體能上的訓練，只要心理沒有訓練好，不管你再怎麼厲害也是漏洞百出。雖然要屠自古殺的都是些犯大錯的人，但是這也給了屠自古的童年抹上薄薄一層陰影。
而同姓「蘇我」的親戚都沒有人去阻止，因為沒有太多人知道這回事，幾乎是沒人知道，所以屠自古到現在也還再接受這種心理方面的訓練。
在戰場上，就不能有任何的同情心，不然死的就是自己。馬子說的，屠自古記在心裡。
雖然每天都要訓練，但是屠自古都會把一些時間空出來去和布都出去。
兩人約出來後，不是到鎮上一邊走一邊聊天，就是到附近的空地打打鬧鬧玩耍個一整天。
有時到鎮上買些吃的，當布都自己的那份吃完後，每次都去搶屠自古的那份，當然下場就是被雷。
然後布都就會開始想盡辦法讓屠自古息怒，而屠自古其實也不是很在意，感覺起來比較像是在吵著玩的。
反正就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度過每一天。
去蘇我家找屠自古，這似乎變成了布都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等布都來找自己，也變成屠自古日常生活的另外一部分。
時間久了，守屋也習慣布都去找屠自古了。
「喂！屠自古還沒好嗎？」布都站在蘇我家的大門口。
從認識屠自古後又過了幾個月，今天，布都又去找屠自古玩了。
「抱歉，小姐正在上課。」蘇我家的門衛告訴布都。
「不能讓我進去嗎？」布都雖然身高矮了別人很多，但是在氣勢上並沒有輸給門衛。
「是的。馬子大人表示不能讓任何人打擾小姐上課。」
「真是的！每天上課不會累嗎？」布都嘟起了嘴，因為他每天都得在蘇我家的大門等屠自古上完課，當然今天也是。
「抱歉這是馬子大人的命令。」而那些門衛也很為難。
布都每找一次屠自古，就會重複一次剛剛的對話。對於那些門衛，布都來找屠自古算是種惡夢。沒有經過允許不能讓布都進去，如果擅自把布都放進去，自己的人頭可能會不保。但是如果趕走或傷害了布都，自己的小命也是不保，她可是守屋的妹妹啊，只要一句話就能砍下自己的首級了。
往前是一刀，往後也是一刀，所以乾脆不要移動，和布都僵持住就好了。只希望布都能安安份份的等待，這樣子事情就能和平解決了。
問題是人的耐心是有極限的，當然布都的也是。
「真的不行嗎？」布都又問。
「抱歉。」
「如果我有話要馬上告訴屠自古呢？」
「我可以幫你轉達。」
「如果我有東西一定要現在給屠自古呢？」
「這樣的話我可以幫你轉拿給小姐。」
「如果我有只能告訴屠自古的話呢？」
「那請你寫張紙條我幫你拿去。」
「好啦，其實是我哥有話要我傳達。」
「真是那樣他也不會叫你來。」
「為什麼不會？」
「你不希望我說實話吧？」
「……」
「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答不出來就要讓我進去喔！」過了一段時間，布都又再次開口。
「妳問吧。」
「一加一等於多少？」
「二。」
「二加二？」
「四。」
「四的平方的平方的平方的平方？」
「一零二四。」
「有天你身上總共有十萬元，花了兩萬五千買米、三萬四千六百買武器，再花二萬一千七百八十三元買雜物，之後到了發薪日，結果店家負債而沒給你薪水。此時若你剩下的錢超過十一萬元，那你剩下多少錢？」
「十萬減兩萬五千減三萬四……等於……等於……等等啊！這題目有點怪怪的喔！這題根本無解！」
「可惡！居然被你知道了！」
「別把別人當笨蛋！」
本來想說用一些理由就可以混過去的，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蘇我家的門衛果然有被訓練過，訓練成能對付小孩子的門衛。但是多年後，我們看到了紅色惡魔洋館前的門番，和她來比較，蘇我家的門衛還太遜了。
「對不起布都！我又遲到了！」
就在布都思考要不要抓些蚯蚓或蟲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丟到門衛的衣服裡時，熟悉的聲音傳來。
「太慢了啦！」布都有點生氣的看著屠自古。
「抱歉，因為今天的訓練比較困難一點。」
「每天都訓練訓練！妳到底是再訓練什麼啦！」
「呃……這不重要啦。好了，快走吧。」
「妳等等，我還沒原諒妳呢！」布都又嘟起了嘴。
「要怎樣妳才會原諒我？」
「如果妳求我我就可以原諒妳！」
「好啦好啦，求求妳原諒我吧。」屠自古苦笑著回答。
「沒有加『布都大人』。」
「為甚麼我要叫妳大人啊喂！」
「開玩笑的啦。請我吃些東西我就原諒妳！」
「是是是。」
聽了回答後，布都從剛才生氣的表情變成了開心的笑。
就在兩位準備到鎮上的時候。
「咦？屠自古屠自古？」
「什麼？」
「妳……受傷了？」布都指著屠自古在訓練的時候受傷的傷口。
剛才馬子要屠自古和一個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壯漢較量較量。雖然自己體格上輸了對方一等，但是自己還是微微的站了上風。
不過會受傷也是理所當然的。
布都看了看屠自古的傷口。
臉頰被刀子割傷，右手臂也有道長長的裂痕，其他部位還有些小小的割傷。除了刀傷之外，還有被皮鞭抽打過的痕跡，一樣是在右手臂上，和刀傷湊成了Ｘ型，抽打的力道之大連袖子都破了。
而傷口都還在留著血，整個袖子從原本的綠色變成了暗黑色。
這樣的傷，還是算輕的。
「啊！剛剛不小心跌倒被樹枝割到的啦！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一訓練完就馬上出來找布都，屠自古完全忘記剛剛訓練過後留下的傷。但是一聽到布都這麼說，傷口又突然疼痛了起來。
布都拉著屠自古受傷的手。
「這哪裡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傷很嚴重啊！」
「只是看起來而已，完全不會痛啦……」其實非常的痛。
「真糟糕……早知道和哥哥學一些簡單的道術……這樣就能治療了……」
看到了布都很著急的表情。
很糟。不喜歡看到布都那種表情，尤其是對自己。屠自古想。而且，不能被布都懷疑或發現自己在訓練些什麼，不然……不然的話……
「這真的沒事啦！真的！」屠自古輕輕的甩開了布都的手。
「等我一下！我回去換一下衣服馬上就回來！」
「……」
然後就匆忙的跑回了蘇我宅，留下布都一個人再那邊等著。
（怎麼看……都不是沒事吧……）
在換衣服的時候，屠自古也順便塗了點藥，隨便拿了繃帶包了包，勉強的把血止住了，才又回去找布都。
當然布都還是一樣那個很擔心的表情，屠自古像是在傳教的樣子一直和布都灌輸著自己沒事的話語，再搭上一些動作，才讓布都放下了點心。
和平時一樣，到鎮上走了走，買了點東西，聊了聊天，到了空地，躺在樹下、草地上，看著天空，聽布都說故事。
天空，很藍，很藍，萬里無雲，和平時差不多。
只是今天，布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她依舊在意著屠自古剛剛大量流血的右手臂。
就這樣過了一天。
傍晚了，屠自古準備要和布都道別。
「真的沒事嗎？」離開前布都又問了一次。
「要和你說幾次啊，真的沒事啦，你再問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喔！」
雖然屠自古一直說著不會痛，但是看到那個傷口，很深，感覺就是非常的疼痛。
「就說擦一下藥就會好了。趕快回去吧，太晚回去也不好。」
「恩……」
傍晚的天空一片橘紅，布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上她都再發呆，她想到了屠自古的傷口。從小被保護好好的布都，沒有看過這麼重的傷口。
屠自古到底是再上什麼課？做什麼訓練的？為什麼上課的時候我不能進去？為什麼不能告訴我上課內容？為什麼能夠傷成那樣還感到很稀鬆平常？
一堆問題從布都的腦子裡冒了出來，但是不管想了多久、想破了頭，她還是想不出答案。
（到底是為什麼……不是朋友嗎？那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
布都一邊想，一邊走著。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前面有人，就這樣撞了上去，被撞到的那個人是一個壯漢。
「對、對不起！」布都馬上道歉。但是那個人轉過頭來狠狠的瞪著她。
老師常常告訴我們做事不要三心二意一心兩用，不然就會倒大楣之類的，當然走路也是。
「喔？妳看起來很眼熟嘛？就是那個物部家的布都姬？」那個人用很兇狠的眼神和聽不出來有任何一點好意的口氣對著布都。再搭上他那強壯的體格、臉上的刀疤，看起來就不是個好貨色。
「那、那個……抱歉！」布都整個被嚇住了，想要往後逃跑。但是突然出現幾個人擋住了布都的去路。
「不、不好意思……可、可不可以……借過一下……」布都發抖了起來。
「借過？想太多了啦！哈哈哈哈哈！」剛剛那個凶狠的人大笑了起來。
「沒錯！想太多了！」
「想太多了！」
「想太多了啦！」
「首領最厲害了！好有邪惡的感覺！」
「首領萬萬歲！萬萬歲！萬萬歲！」當那個人一說完，後面那堆人也一言一語的附和著，講白一點，就是在拍馬屁啦。
「閉嘴！」他瞪了一下那群人。
「兄弟們，綁起來！」
一聲下令，一堆人馬上把布都的手腳都綁起來，然後把她丟到地上。
「很痛欸！要綁可以，但是你們幹嘛綁這麼緊啊！」布都含著淚水大叫著。
「死人沒有資格決定要被怎樣對待。」那人笑著回答。
「我還沒死我還有人權啊！」
「你白癡嗎？我是說你等下就要死了沒有必要有什麼人權！」
「你是誰啊？我物部布都是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需要撞了你一下就殺了我啊？」布都有點哭了出來。
「哼。我是這附近盜賊的首領。的確，我是和妳沒仇……」
首領轉換了另外種認真的表情。
「但是，我和守屋那傢伙有仇。」
「把她抓回去。好好的對待她喔。」
「因為她可是守屋的妹妹啊。」
首領笑著說道。
夜，來臨了，不平靜的夜。
創作內容
(東方神靈廟)飛鳥－－章一
東方project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