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宿敵、戰鬥與「阿爾克那的迷惑」(甲篇)
相較於緊急備戰的小狼，露露這邊可就歡喜得要命。牠在廂型車前停下，跳躍著汪汪而叫，像是在呼喚主人一般。
「沒猜錯的話，這傢伙給我躲在車後！」小狼嘖地一聲，顧不得遠處還有人旁觀，她低沉嘶吼、整個人像箭一般飛射了出去。
「先把露露搶走！讓使魔找到主人就糟糕了！」她心想。
逃到捷運附近的人以為比較安全了，大家紛紛停下來遠觀紅樓廣場前的景象；當小狼往露露的方向衝過去時，那驚人的速度、矯健的身手讓眾人「喔！」地發出一聲驚嘆。
露露似乎沒有留意到小狼的靠近，依然高聲跳著、叫著看不見的主人。
然而，狼的速度雖快，出手的那一方也早已算準時機。
橫躺的車子在露露到達後就開始搖晃，幅度愈來愈大，然後在與馬路的尖銳摩擦聲中突然彈滾飛起。
一道小小拋物線在露露的頭頂上劃過。
喧嘩聲中，休旅車砸下來的位置剛好在狐狸犬的背後！而那裡，就是小狼即將到達之處！
「Frag！」小狼啐了一口，這種狀況下想用飛撲的也來不及了。對方拿捏之準，用心之狠，擺明就是要將她砸個稀巴爛。想截我的使魔？先嚐嚐休旅車的滋味吧！
「少瞧不起人啦！」面對那股令人厭惡的氣息，面對從天而降的休旅車，她發出了憤怒狂喊。
話說出口的同時，對準迎面而來的翻滾車身，右拳奮力揮出。
在拳風引起強大波動之前，她看到了露露撲向一名少年的懷中。
那令人不爽的眼神、令人憤怒的氣息。
正是她的宿敵－羊之一族沒錯；而且可能是最強的一個。
休旅車撞上狼的拳風後發出金屬撕扭的尖叫，連碰撞的聲音也來不及發出。整個車身逆向扭轉，猶如擰乾到一半的衣物再被巨浪打飛，向抱著小狗的少年砸去。
但是，小狼可沒法兼顧圍觀者的安全。
被拳風打擊的瞬間，車的右前輪被擠壓噴出。捷運入口旁的群眾還來不及反應，就有兩人被凌空射來的輪胎砸中！一位腦袋碎裂當場死亡、另一位肩膀受創昏迷不起。這次大家真的意識到大難臨頭了，於是人人想逃開這場戰鬥，紛紛湧向捷運入口，一時間驚叫四起、混亂莫名。
在這一切騷動之中，小狼警戒地看著車體撞向小黑他們，期望能為自己爭取到一點時間。就在靠近兩人的那幾秒前，她看到露露似乎向上抬頭，舔了一下小黑的樣子。當然以小狼角度來講，這只是推測。因為她只能看到小狗背對著她的動作。
「怎麼？！」小狼驚叫出聲。
兩人的周遭似乎圍繞著青色的煙霧，是非常輕薄的、雲的碎片感的那種煙霧。
車體撞上了那一片青色的雲，什麼也沒發生地停住，然後垂直落地，乖乖的一動也不動了。
「啊～啊！不爽不爽不爽，真令人不爽！」一個幼小的童音迸出。
已經扭爛的車身呼地被無形的力量扯到那兩人的身後。轟然巨響，車體撞向「萌萌機器女僕 2060新登場！」的廣告看板；然後碎玻璃、碎招牌與爛車身一齊墜落在地上，風夾帶少許煙塵，噴出、消失。
「這種車擋在面前只會礙眼，不如丟掉對吧？主人。」原本的狐狸犬化為稚氣的女童站在小黑身邊，她已離開主人的懷抱。
「呸！你這隻狗還真用舔的啊！」少年一邊擦嘴一邊抱怨。
「真是個沒禮貌的主人！我可是優雅華麗的使魔－露露小姐哪！」露露哪裡能接受這種侮辱，叉起腰來氣得指責對方。
「啊啊！碰到狼心情已經遭透了，還要被隻莫名其妙的小狗頂嘴，哼嗚……」小黑的肩膀與背後暴出了藍色閃電般的霧氣。
「喔喔！是時候啦，惹主人生氣也是本小姐的職責哪！」露露連忙從背包中掏出一本小小的紫黑書本。「你看你看！這樣你的怒氣就可以被魔武吸收了呢！」
「你說什麼！？」小黑話方出口，才發現身邊的藍色電氣一股腦都飄進了書裡。
「所以啦，這本闇之魔武……」露露才得意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喂！你們兩個！」看著兩人搞不清楚狀況的小狼，怒從心起大喝。再怎麼瞧不起人，這種場合下旁若無人地聊天實在太過分了。
狼的血液裡開始凝聚出新的因子，戰鬥的因子。她的雙拳刷地一聲變色，陽光照耀下金屬的光澤微微閃動。
「哎呀哎呀，小狼小姐呀～」露露將名為「闇之魔武」的紫書捧在胸口，慢慢退到小黑的身後；她一襲漆黑的女僕裝束、蕾絲高襪與圓頭小鞋，帶著那莫名的微笑，看起來稚氣而邪惡。
「看在好吃的香雞堡份上，我勸妳低頭認輸比較好喔！不然……嘻嘻嘻～」
「喂！住嘴！」小黑回頭斥責。又有一些藍氣飄進紫書裡。露露繼續微笑點頭。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闇之魔武就是需要主人您的怒氣啊。」她說。
小黑嘖了一聲，到目前為止他完全被自身的不明怒氣所導引。與使魔的相遇也完全在意料之外；就連被自動駕駛帶來新西門這點也完全莫名其妙。
他記得幼時在實驗所與狼之血脈接觸造成的失控經驗，沒想到今天又碰上了。而這次，敵人的血統感覺更加純粹，車子靠近新西門時他就開始躁動了。
電視畫面裡的黑色風暴又在他腦海裡浮現。
「妳這隻小狗是誰我先不管；喂！前面那隻狼。」小黑伸出手指著小狼。
「今天遇到本羊算妳運氣不好。」他讓雙手互擊、互按，關節發出喀喀的聲響。
「連早上被老女人侵犯的事情都一起算到妳頭上好了！」
想起早上的遭遇、黑色的風暴，還有眼前的狼之氣息，他的背後又暴出藍色的電氣。
「主人哪！託您的福，闇之魔武已經可以發動了喔。」露露在背後提醒。手上的小書發出了紫色的光暈。
「可惡！」小狼咬牙在內心咒罵。雖然趁他們拌嘴的時候拿出了惡靈之鞭，鞭與拳交相運用可以為自己增加不少助力；但羊已經得到「闇之魔武」的協助，這場戰鬥的結果已難預料了。
根據組織方面的情報，「闇之魔武」就是羊族的武力之書，透過使魔的媒介，羊族的武裝得以徹底解放。
「闇之魔武嗎？雖然不曉得是什麼東西……，不過，既然要給我用，那我們羊族不會客氣的。」小黑雙手張開，以警戒的姿勢看著對手。
「哎呀哎呀，真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人哪！」露露繼續她的職責。
九點十分，新西門吹的風開始增強，這預告了西南季風的到來。
露露張開了「闇之魔武」，那小書裡浮現了一把鋒利的長刀。
「嘛～主人想要拿什麼武器，只要魔武感應到的，就會生給您唷！請接住！」
小黑只是直覺性地伸出手掌，長刀像是有生命似地跳進了他的手中。
「哼嗚～對付這傢伙，先用長刀就夠了！」小黑將長刀指向小狼。
驀地裡一聲清脆的鞭響。
「很好，你們兩個也鬧夠了吧！」小狼的鋼拳武裝上握著惡靈之鞭，緩緩靠近名為小黑的宿敵。當然，兩人完全不用知道名字，只要憑血脈中那感應到的仇恨，就足以展開一場生死的對決，那狼與羊的對決。
遺憾的是，小狼沒有聽從內心的不祥預感，全身只著E等級的輕裝赴約。不然就可以讓她更爽颯地與對方交手，甚至咬死對方吧？
「我勸你們還是乖乖跪下來接受本姑娘的鞭刑，含著幸福的笑容死去比較好喔！」小狼雙目圓睜，笑容妖冶而歪斜。「這可是咱專門為你們準備的極樂之鞭哪！」
油然而生的憤怒與仇恨讓小狼喔哈哈哈哈哈地狂笑出聲，手裡不斷鞭擊著地面發出啪啪啪的清脆巨響。
戰鬥，一觸即發。
同時間，寶慶路上某棟大樓，制高點房間內。
「哈啊～！」長髮男子細細地打了個哈欠。正確地說，是位長相清秀的少年。他的雙眼正盯著紅樓廣場上對峙的三人。
此刻他用望遠鏡默默地凝視，窗邊還架著把加長型狙擊槍。從外型無法判斷來路，但長長的槍身還鏤刻著遠古的花紋，看起來跟主人一樣優雅。
雖然如此，少年的臉上卻帶著面具，如果是外人看到了相信會想：哇～是傳說中的歌劇院怪人嗎？可是又好俊！？
少年修長的腳邊，躺著不知名的男人，那看起來應該是傭兵的模樣，已經昏厥過去了。
「要開打了吧？小狼這次似乎遇到難關了呢！」他的嘴角微微捲起。
「不過，身為艾爾薩之血的傭兵在這裡監視是什麼意思？」他皺眉望著地上的苦主，那趴著的人，手背上的刺青宣告了他所屬的組織。當然，跟小狼的組織是同一個。
少年臉上掛著微笑，拿出銀色的手機按下播放鍵：『這裡是Alpha，目標雙方已經接觸，我重複，目標雙方已經接觸！』這是偷襲對方前錄下的音。
他聽完後，右手輕輕點了一下咽喉的位置，那裡貼著極薄的黑色膠片；於是簡單發音，確認手機顯示的音波相符後，打開微麥克風說話：「這裡是Alpha，目標互相對峙，隨時有可能爆發戰鬥。我重複，隨時有可能爆發戰鬥。」
「收到，維持目前形勢，回報就好。」指揮部這邊相信了，看來偽裝成功！
少年拿起望遠鏡，繼續監視著廣場上的三人。現在起只要持續每三分鐘回報一次，指揮者暫時還不會發現異狀。
「哎呀哎呀，小狼先動手啦~」他邊看邊點頭。
的確，在短暫的對峙之後，以速度擅長的狼族自然想先發制人。尖聲的嘶吼下一聲巨響，惡靈之鞭快速將右手邊的路燈連根拔起，夾著混凝土碎石砸向敵對的一方。
「哇噢！好大的力量啊！」少年低聲驚呼。
那小小的細鞭舞動起來宛如風中之蛇，捲住後能將固著的路燈拔起已是不容易了，居然還能隨小狼的意志砸向敵方！那份強力、那份精準就是讓制高點少年讚嘆的地方吧？
不過，路燈的目標不是小黑，而是躲在背後的露露。
接二連三，路燈之後的是情人座椅、水泥石雕、指示牌、盆栽。只要是靠近小狼身邊的固定物都一一被鞭子捲起，連珠炮似地射向吟唱中的使魔。
當然，一小部分的物體被丟向小黑，佯攻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躲在捷運站入口的民眾們紛紛拿起手機拍攝，這景象實在太駭人了，雖然剛剛才有傷亡，但只要目睹這一場戰鬥，人的好奇心還是會壓倒那恐懼，不顧一切將鏡頭對著小狼跟小黑不斷猛拍。
鏗鏘聲響中，砸向小黑的告示立板、紅綠燈桿一一被藍色刀氣斬斷，碎片四散。面對敵人的快攻小黑不為所動，他緩緩地向小狼靠近，一邊舞動長刀展開砸過來的事物。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身後愈來愈濃的藍色電氣。
「小黑的刀法也不錯啊，嗯哼。」少年說。
露露這邊的應變也很迅速，闇之魔武瞬間翻開，書的周圍形成一圈圈的黑洞，她與魔武就躲在黑洞的後方。只見路燈撞上那黑洞時一聲不出地消失，接著座椅、石雕、指示牌、盆栽都一一撞上，同樣也被魔武吞噬。
眾人嘩地驚叫出聲，快攻被化解了。
「遇上沒心肝的主人，露露就只剩魔武可以依靠了哪！」使魔在黑洞的核心後繼續吐槽，看來這番攻擊對她而言只是小菜罷了。這時，闇之魔武的黑洞擴大，或許那些丟過來的東西都被轉成更大的黑洞。
「沒禮貌的小狗！解決掉這隻狼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
聽到使魔的頂嘴，小黑的怒氣更盛。不過，他也知道對露露的快攻只是表面，敵人的目標還是自己。
小狼聲色不動，心想這隻羊絲毫不被佯攻所惑，盛怒之下還能保持冷靜，看來得更加謹慎對付了。她的眼神繼續與小黑對峙，惡靈之鞭突然停止揮動。一團黑霧在她的身後展開。
「嗯？停下來了？」面具少年似乎有點好奇，他接著向「總部」回報狀況。
「Alpha！記得按兵不動，現在還不是時候！」耳機內傳來指示。
少年只是聳聳肩，一付「還用你說」的撇嘴。
同時間，廣場這邊的羊停下了腳步，或許他也正為小狼的動作停止感到疑惑？又或許他正要發起攻擊？
身為羊之一族，小黑擅長以慢打快，這在「狼之接觸實驗」時已經確認了。靠近敵人，正是要直接逼迫對方使盡招數的一種策略。現在，他看清楚了對方鞭法的攻擊節奏，以及功擊力道。
「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麼手段。」小黑心想，他又緩緩向小狼跨近一步。手上的長刀指向敵方，隨著藍色的電氣遊走，刀身震顫，發出嗡嗡的刺耳之聲。
「哼哼，進入範圍了吧？」眼見小黑已經夠靠近了，少女身上的黑霧突然向四處展開，那模樣像是背後站起了一隻巨大的黑狼，伸出猙獰的巨掌仰天而嘯。
制高點的少年感到樓房似乎在輕微搖動。
「這傢伙，想從地底動手嗎？」少年將準星帶往小狼的方向。
巨狼之霧在小黑跨出那一步時突然快入縮入小狼的鞭內；從第三者眼光來看，反而像是惡靈之鞭將黑霧吸入的樣子。
「來了！」小黑內心警戒。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惡靈之鞭急速揮出，而小黑則向後稍微退了一下。
不過，這次鞭子還是沒有朝著敵人揮打，鞭尾直接朝著地面刷下。那一刻，小黑腳下的人行磚、底下的砂石、混凝土噴了出來。要是一般人，早就在隆起的開口中陷落，摔到下水道去了。
現在，整個地面宛如被地底的巨狼鑽過一般向兩邊隆起，轟隆聲中那裂縫穿過小黑的腳下，直往露露衝去。
「這樣是難不倒我的！」
小黑用盡力氣向上跳躍，藉由電氣的幫助，全身騰空。目測至少有二樓的高度。
「哇～小羊也會跳高高呢！」少年在制高點內發出嘖嘖聲。這些非人類的舉動，也被捷運站內的民眾一一拍下。
趁這個機會，小狼頭也不回衝向六號出口，那裡站著一堆看熱鬧的群眾。對她而言，這些人都是惡靈之鞭的絕好素材－種獸的寄宿之體。
圍觀的群眾似乎被小狼的舉動給嚇到了，沒人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緊接著蛇般的黑影捲將過來，接二連三不斷有人發出慘叫：拿著攝影機的大叔、抓著爸爸衣角的小孩、好奇站在入口旁的女子......，他們都被快速捲到空中，然後在叫聲中一一化為猙獰的種獸，張開血盆大口，轉而撲向小黑而去。
小狼更沒有片刻停留，她收起鞭子追著種獸們快跑，雙目不斷來回觀察小黑與露露的狀況。
局勢瞬息萬變，注視著小狼與種獸們往自己在空中的位置接近，小黑不禁暗叫糟糕：『閃是閃過了，但人在空中，完全無法挪移啊！』
這時候才發現，實在是晚了。
另一邊，露露則趕緊收起魔武書向一旁的入口街道快閃。因為巨狼的來勢太過凶悍，地底下隆起的開口大到可以讓人直接摔下，這種窟窿不是魔武吃得下的。
巨狼似乎在地底猛烈撞向地面，整個捷運站前的廣場劇烈搖晃，原本已經尖叫奔逃的民眾在哎呀聲中紛紛跌倒，一時間難以爬起；而露露則大幅度的一個點、一個點地飛跳，一方面可以避免在晃動的地面失去平衡，一方面也可以藉此遠離震央。
當然，巨狼的攻勢不可能以此為滿足，它在嘶吼中衝出了地面，原本躺在地面的「萌萌機器女僕 2060新登場！」面板再度被巨大的黑影穿破而出，那團黑霧迅速在高樓的牆面上奔跑起來，牠打算從高空的大樓逼近跳躍中的露露。
不幸的是，穿破之際飛出來的某張碎片射向捷運站，由於建築是仿造當年的設計，大型碎片從側面穿過玻璃牆面，將原本的出口給封鎖住了。
「緊急回報，新西門六號出口附近出現民眾傷亡，請示如何處置？」要裝得裝像一點，現在這個時候可不能被拆穿。少年想。
「沒有關係繼續監視！警察與醫院這邊我們會處理。」總部的指示。
「這麼夠力啊，該不會艾爾薩之血也跟台灣的政府有些關係？」他想。
不過，既然組織掛了保證，少年也樂得繼續觀察戰局的發展。
「哇！主人主人主人！那團黑霧從大樓牆上跑過來了耶！露露快被追上了啦！」露露不禁抱著魔武邊跳邊叫。
露露危險，小黑這邊其實也不妙。
「哎呀哎呀，真正的攻擊來囉。」少年瞇著眼說道。
「吃我一記！」才聽到聲音，小黑的背後就冷不防中了少女沉重的一鞭。
原來在他騰空的那一剎那，小狼便藉由隆起的地面掩護，超越種獸，搶先一步順著裂開的水泥跳到他的背後，一鞭刷下。
狼族的移動能力超乎想像，從制高點看到這一切的少年，也不禁皺眉說了句：「好快！」
可是也好痛！小黑雖然受到攻擊，但那手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反身抓住正抽回的鞭尾。戰鬥時的緊張會讓人忘記痛苦，或許這一刻就是最佳寫照。
「什麼！？」對於敵人的反應，小狼吃了一驚。
這反手一抓的力道非常強穩，只見小黑在半空中用力將小狼拉向地面。惡靈之鞭是隨身兵器，手柄的地方還用鋼套與拳套包住，這一下小狼非得跟著跳下不可。
小黑面露猙獰之色，他的長刀蓄勢待發，現在兩人都會在空中了，沒有誰閃誰的問題。「必須在種獸接觸我之前解決掉她！」他想。
小狼大聲嘶吼，她從路面上端跟著跳下，不過，卻是以後仰的姿勢轉圈踢向小黑，她的雙腿更在中途突然發生了變化。
狼族的確靈活，小黑看到對方能在短時間內改採翻身踢法也大吃一驚，但是，更令人吃驚的是踢來的那雙腿。原本以為接著用長刀就可以戳中對方，沒想到這一翻身讓小狼避開長刀的攻擊軸線，反讓小黑持刀的右手成為絕大的破綻！
「哎呀哎呀，小狼要得第二分了哪。」少年微笑。
那一雙腿已經化為狼的巨大腳掌，凌空一踢的角度計算得非常準確，第一腳就踢在小黑持刀的虎口，原本要戳向敵人的長刀也被巨大的腳掌踹飛。接著雙腳便對小黑連珠炮似地踢擊，小黑擋得住一下擋不住第二下，接連挨了好幾下重擊，他的口中噴出了鮮血。
雖然氣憤，不過對羊之一族而言，感受到奇恥大辱比肉體受傷還要嚴重。他的藍氣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紅色的霧氣飄散全身。
透過少年的瞄準鏡，他看到小黑最終放開了惡靈之鞭，嘗試以雙手擋住連翻的攻勢。這有點奇怪，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少年也注意到羊全身散發紅光的現象。
轟然巨響聲中，小黑被硬生生踢進了地面，而小狼的整個人則站在了小黑的上方，睜大了充滿血絲的雙眼，繼續將巨大的狼掌踹向腳下的敵人。
種獸們嗚嗚地圍在主人旁邊，只等小狼盡興了就要飛撲而上，大快朵頤一番。
「敢用傘偷襲我、對我口出惡言，你這隻臭羊就給我帶著懺悔之心…...，咦？」
小狼的巨掌一下下都踹在底下的小黑胸口，正快意時，突然她的右腳卻被一雙手牢牢抓住！
「喔喔！！這次要換小羊得分囉！」少年歪頭笑道。原來，小狼的攻擊更加激怒了對手。
攻擊被中斷了。抓住腳掌的是小黑的雙手，原來被踢下地面之後，小黑的雙臂護住了胸口免於進一步的傷害；不僅如此，他的全身已經爆滿了紅色電氣。
「這句話才是我要還給你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黑張著帶血的嘴怒吼，他抓住對方巨大的右腳，霍地坐起身來。右腳受制的小狼當然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便倒，連帶鞭子也難以使用，更別說是揮擊了。
無視小狼只剩單腳的踢擊與掙扎，小黑站起身來開始將小狼一圈圈的甩著，瞬間來不及逃開的種獸紛紛撞上主人，好幾隻當場撞到頭腦漿迸裂；那力道之強，即令是狼族的她也感到一陣天昏地暗。
小黑盛怒之中沒有多想，像是要丟鉛球一般大喝一聲，然後將所有氣力凝聚一點鬆手，將小狼甩向大樓。
周圍的種獸紛紛退後，避免撞到主人，牠們互相以眼神傳遞訊息，打算一湧而上了。只要時機正確的話；小狼在嘶吼中被筆直地甩飛出去，去勢凌厲，方向剛好朝著巨狼飛撲而來的路線。
看著即將撲上來的種獸們，小黑的內心浮起一股渴望，他想要使用大量的現代兵器，他想要把小狼與該死的種獸通通送進地獄。
這一次，他與露露心意相通，露露邊向他跑來邊準備打開胸前的魔武。小黑被攻擊的怒氣瞬間也讓魔武吸收，剩下的就是乘勝追擊了。
「哎呀哎呀，紅色電氣……這下可把魔武餵得飽飽的了！」少年微笑著說。
轟隆一聲，小狼果如預料般地撞向奔來的黑霧，不過，她卻是筆直穿過那整個霧面，硬生生撞上了麻布茶房的招牌、擦過強化玻璃、反彈，衝向對面街道的空白牆，然後整個人墜落在破碎的面板殘骸邊。一般人類的話，可能早就屍骨不全了。
強烈的撞擊讓小狼的內臟也承受不住，這次，她吐出了鮮血，差點昏厥過去。不過，她的神智不斷提醒她，現在還在戰鬥中，要快點起來！起來！
「這一摔好重啊。」少年搖頭。
巨狼大聲嘶吼，然後失去了狼的形象，變成整團黑霧快速返回了惡靈之鞭。黑霧可以使用本身的能量對周遭產生衝擊波，但本體卻無法承接狼主的衝撞，這是造成小狼受創的原因吧？
不過，少年也不忘向麥克風彼端回報這個狀況。組織的回應還是老樣子，遠觀就好。
「到底，總部這些人在等什麼？」少年開始起疑。難道，真要引起傳說中的「宿敵之災變」才要罷休嗎？
不可能吧？那足以毀掉整個新西門呢！他搖搖頭。
在小狼被甩向大樓的同時，種獸們也爭先怒吼向前撲抓小黑，牠們張開了獠牙想要撕碎眼前的羊，有的伸出銳利的尖爪，有的跳到高處想直接咬開敵人的腦門。
「可惡！」種獸們的進擊打斷了小黑腦海裡的意象，逼得他必須先面對眼前的威脅。長刀不在手上，就用徒手格鬥！原本想要取得的軍火就先擱下。
「死吧！」第一隻衝上來的種獸被他一拳爆頭，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他轉身劈開左側竄上來的一隻，獸的頭滾到地下。小黑頭也不回，一邊走向露露，右手五指戳中另一隻種獸的雙眼，姆指一扣，直接捏碎獸的咽喉，然後緊緊抓住，以獸的身體當作兵器不斷揮舞。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手中的種獸業已斷氣，不過當紅色的電氣通過，那死獸就變得非常致命。被小黑碰觸到的種獸不是瞬間斷成兩截，就是身首異處，死去的獸噴出鮮血，小黑腳下早已濕濕黏黏的一片腥紅。
「是獸刀！羊族的應變也真殘酷啊～」通過紅色電氣的死獸成為小黑的獸刀，少年津津有味地觀察這一切。不過，這些死去的獸都代表一條條人命。真正不把人當人看的，竟是人類自己。
在少年的眼中，小黑已經瘋狂地宰殺了每一隻衝來的種獸，直到手中剩下一顆血淋淋的頭骨為止。獸刀用完，他把手從頭骨中抽回，鮮血兀自從手指滴下。
死獸的頭咕咚咕咚地滾到小圓鞋的前方，然後被人一腳踩住。
「嗯哼哼，主人還真忙哪！」露露踏著那頭骨，將闇之魔武抱在胸前。「這些種獸拖延了我們不少時間呢。」
「嘖！」小黑皺起了眉頭。「能不能換個像樣的靴子，我最討厭這種鞋了。」
「真是個麻煩的主人呢，本小姐就沒有穿著的自由嗎？」露露叉起腰來回嘴。此時魔武飄了起來，似乎在等待小黑的指令。
「囉嗦囉嗦囉嗦！妳到底要不要換！」
「不要。」露露冷笑偏過頭。「使魔一族也是有自尊的哪！就算是主人也沒辦法強人所難！」
「妳這個半路插進來小狗…...，憑什麼！」
「就憑魔武的認可呀！」露露雙手環胸，一付無可奈何的表情。「你以為我喜歡嗎？哼，要不是族裡的規定，我才不想認呢！」
「妳！……」
「哎呀別說了，主人看一下對面吧，那隻小狼看起來已經醒了喔！」
「哼哼，打完這場架妳就該死了。」
「主人可以試試看呀～不過……，嘻嘻......！」她將手指向廣告面板墜落之處。
小狼從對面緩緩站起，帶著點搖晃的身軀讓她看起來非常虛弱。不過，對狼族來講，戰鬥才剛開始。不到最後關頭，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真是可惡的小狗，要不是有那本闇之魔武，我早就拿她當獸刀來使了！』小黑內心想著。『也罷，看在強敵尚在的份上，先不計較這些了。』
「給我MG72！」小黑的腦海裡早就浮現出這把輕量化的格林機槍，這比獸刀好用太多了。這款機槍從MG42改良、重製成MG52，50年後再度進化成新版的MG72，已經可以連續發射高爆型的強化子彈，在第三世界盛行多年，堪稱是步兵剋星。相較於只有E級裝備的小狼，這把槍的出現可說是壞消息。
趁著小狼還在掙扎站穩的同時，他的肩上批好了強化彈鍊，雙手握著這款機槍，邁開大步，準備將面前的敵人打成一團碎肉。不用懷疑，每分鐘1200發子彈的威力，足以將眼前的敵人一掃而光，更遑論現下只有小狼一人。
「喔～是獨裁者的電鋸……，小黑對武器還有一點研究嘛！」少年說。他細長的手指原本要搭上狙擊槍的扳機，但一會兒就鬆開了。或許，是想再觀察一下吧？
「哪有……這麼簡單就讓你得逞。」小狼冷笑抹去臉上的血汙，那混了種獸與自己吐出來的血漬，整個面容看來猙獰可怖。「雖然只有E級裝備，想要打贏不是沒有辦法。」她做好起跑準備，心想惡靈之鞭的效力也該發作了。
「那麼，就請你好好享受來自地獄的砲火吧！」小黑猙獰大喝一聲，扣下了扳機。
機不可失，就是現在！
早在小黑說話之前，狼就已經開始了動作，她縱身一躍，看似毫無重力地在大樓牆面上奔跑！面對MG72，小狼以速度優勢超前了羊所瞄準的前置量，子彈掃過牆面噴發出大量的玻璃碎花和水泥石屑；同時間小狼不斷轉圈鞭擊著牆，跑過的地方都有黑霧沒入。只要差那麼一秒，強化子彈就有可能重創小狼。
於是她奔跑、她鞭擊，而黑霧沒入，隨後機槍的火力跟在身後來到。
「嗯？這是......？」少年睜大了眼睛。
有一瞬間，少年以為自己看花了，小狼奔跑的身影居然出現了好幾個！
這邊小黑也頻頻發出怒吼，MG72的掃射速度居然無法跟上對手，這隻狼不是才受過傷嗎？怎麼能跑的這麼飛快！？而且，當他掃向第二棟，也就是麻布茶房所在的大樓時，這隻狼居然分出了三個身影！「障眼法別想騙我！」小黑仍然打算以不變應萬變，槍口追著先前的小狼射擊。
「把一切都掀起來吧！黑闇之巨狼！」小狼在躍向第三棟大樓，也就是紅樓面前的那一棟時，發出了新的指令。
為了追擊小狼，小黑已經轉身面向紅樓，剛好與起點大樓相背。原本跟在主人背後的露露突然大叫一聲：「主、主人！你的背後，不！是你的背上啦！」
時間剛好就在小狼發出指令的那一刻，小黑之前受到鞭傷的背上鑽出了種獸的頭。那股劇痛讓小黑發狂嘶吼，顧不得強敵在前，他雙手放開了機槍，凌空亂抓想要揪出背後的獸。
小狼的腳步仍然不停，她飛快跳至紅樓，右手仍不斷出鞭揮擊，伴隨著剛剛的指令，以及小黑的嚎叫，整個廣場突然搖動起來。
原本化整為零，沒入牆面之中的巨狼，收到主人的命令後即刻動作，大樓的牆面整片整片地掀開了！
「哎呀，大樓的臉皮被撕下來了！」少年說。
小黑在嘶吼中倒向地面打滾，他的背後出現接二連三的種獸，有的伸出頭，有的已經爬出半個身子，拼命咬著這個發狂的宿主。露露則跟著團團轉，不知道如何是好。
「啊啊！主人，大樓的牆面都掀起來啦！要打過來了啦！」她急得跺腳。「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小狼站在紅樓頂端，雙手一張，前三棟大樓的牆面嘩啦嘩啦地砸向小黑與露露，她的雙目通紅，手勢誇張：「通通給我去死！」
在地上打滾的小黑突然發出刺眼的紅光，在腹背受敵的這一刻，紅光像是某種爆發的能量四射，其中一股扭曲起來保護住露露和魔武，另一股則射穿背上的種獸，發出嗤嗤的燒灼之聲。
紅樓頂端的小狼沒想到對方還有餘力反擊，她急忙跳開想避免那紅色的光束，但肩膀與腳跟仍然被射中了。「可惡！」她的腳踝一陣劇痛，還帶著被燙傷的燒灼感，情急之下只好翻滾落地。但這次，她無法站起來了，或許那腳踝已經挫傷了也說不定。
制高點少年隱約看到小黑在紅色光芒中試圖站起，但一瞬間三棟大樓的牆面已經砸到兩人的身上，巨大的混凝土塊互相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隨後灰濛濛的砂塵揚起，覆蓋了整個受到撞擊的廣場區域。
小狼單膝跪地，靜靜地調息、吐氣。廣場上除了偶而崩落的混凝土塊，似乎平靜下來了。她想試著靠左腳站起，不意碰到了傷處，那劇痛令她嘶吼出聲。
「不妙喔～小狼還是想辦法逃走比較要緊。」制高點少年說得沒錯，失去行動力的狼又只有E裝備，是無法應付宿敵反撲的。小黑發出的紅光還會扭曲包住露露這點，讓少年直覺狼的攻擊可能無效了。
「嘖！手機完全沒有訊號？」小狼搖頭，連想發出信號都辦不到，臭大叔又遠在國外，今天到底是怎樣！？她記得早上還通過話，現在無法通信讓她感覺與羊的紅光或許有些關係。
廣場的周遭已然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人們都躲在建築物裡觀看這個事件。小狼只能想到捷運，但是六號出口已經被破裂的面板封死，而且，就算有洞口可以鑽進去，也要先越過這一片狼藉的廣場。走吧！先往寶慶路方向再說，可以從五號出口繞道過去。
其實五號出口只是紀念景觀，不是真正的出口。新西門腹地沒有以往大，所以重建時就規畫減少出口的設計，並且周圍的商家都必須進駐新大樓，以充分利用地上的空間。
時間差不多，小黑也該有所行動了。
廣場那邊開始揚起了小小的灰塵。小狼身後混凝土推開始顫抖、崩落。
「Frag！最好是來得及啦！」小狼頭也不回邊抱怨，單腳邊跳著往遠百大樓而去。她心裡做好最壞的打算，惡靈之鞭緊緊握在手中。
當身後的土堆開始搖動，她就知道攻擊無效了。直覺告訴她這次碰上了最麻煩的敵人，普通的羊族早就乖乖束手，不可能破解惡靈之鞭的攻擊。
小狼嘆一口氣，將身子倚在五號出口的側邊警戒，現在走也走不了了，她要看著羊的再起，面對這場最後的戰鬥。
「來吧，不管你是什麼怪羊，本狼絕對奉陪到底。」面對打不死的強敵，她的猙獰笑容又起。再怎麼樣，我可是專門獵殺羊的狼之一族哪！
混凝土爆發了，那一塊塊碎石像在反應小黑的憤怒般四射飛濺。小狼的位置剛好有出口的牆面擋住，她看到羊與使魔一同飄在土堆之上，周圍包覆著紅色的光暈。
沒事。宿敵還活得好好地。
「你這隻該死的狼！」小黑的身上爆滿了金色的電氣。「你以為這點攻擊就可以殺死我了嗎？這次就讓你死個痛快！」他盛怒之下使勁拍打身上的塵土，想到連續三棟大樓的牆面從高空砸到自己身上，心裡就愈來愈火。
「嗯？金黃色！？這隻羊真的要抓狂了。」少年將麥克風拔下、通信裝置丟往地下一腳踩碎。總部那邊沒必要再回報，戲演得夠了。「我得準備一下。」他說話時整個人據槍、開始調整瞄準鏡的刻度，準心瞄向露露。
「少囉嗦！要死也是你這隻臭羊，還輪不到本姑娘哪！」小狼從出口的側面一跳一跳走出，面露怒容。
「主、主人的鬥氣又提升了！？」露露站在羊的身後，抱著魔武說話。她對小黑全身發出的金色電氣感到驚訝。這已經接近羊拔之能的發動界限了！
「什麼提升？別再說些廢話了。本羊這次決不給宿敵一個好死。」
「那就試試看哪！」小狼硬撐著全身的痛楚，咬牙出鞭。
小狼面前的廣場再度破裂、隆起，巨狼迅速往羊的腳下鑽去，路上的每一塊磚，每一塊水泥都往兩邊噴出。
「太天真了，這一招沒有用啦！」小黑猙獰大笑，整個人罩著金光，與露露一齊飄浮在空中，在巨狼從裂縫中竄出的那一剎那，金色的光芒穿過巨狼的身軀，嘶吼聲中巨狼灰飛煙滅，整團黑霧就這麼散去了。
「這麼強？」少年皺眉。
「哇！哇！主人的羊拔之能開始運轉了耶！」露露看著浮在空中的自己，一邊拍手一邊笑語，她將闇之魔武展開，開始吟唱不知名的詩歌。
小狼看著巨狼的消失，聽到使魔所說『羊拔之能』這四個字，不禁大叫。「羊拔？你、就是…...？」這隻羊，是組織尋找了好久的存在。
「那沒錯了，是傳說中的『薩堤傳承』。」少年瞄準使魔，一邊自語。「就讓我看看你有什麼能耐吧？小黑先生。」
露露的吟唱聲中，首先回到小黑手上的是MG72，然後他對著小狼開火，子彈毫不留情往她的身上穿刺過去。
雖然無法再做大移動，小狼在攻擊失敗之初就已經揮舞她的鞭子，一圈一圈使力地帶動周遭的空氣，很快地空氣形成氣流，然後形成了厚實的旋風之牆！那牆中捲起闇黑的漩渦之霧，讓MG72射出的子彈如同煙火的軌跡一般散開。
「嗯，不愧是狼族。」少年嘴角微捲，插手的時機尚未到來。
「啊啊啊啊啊～」小黑瘋狂掃射下持續發出怒吼，同時，他的左手向魔武伸去。
那似乎是一種訊號、一種指令，闇之魔武在露露的歌聲中也發出了金色的光芒應和，然後這些光芒如射線般延伸，以魔武為圓心，宛如蜘蛛絲一樣黏住中華路、忠孝東路周遭的高樓大廈。
小狼非常專注在維持那旋風之牆；在她的揮動下，氣流與鞭子產生了嗚嗚的聲響。對方的子彈即將打完，而巨狼的靈體漸漸回到鞭內，時間差不多，只要靈體復原，那她還有一個機會。不過，她也注意到那些金色的絲線，心中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這時，一個高亢的聲音蓋過旋風的嗚嗚之聲。
那是露露的清亮高音，透過空氣的震動，傳送到在場的每個人耳裡。
「這是……！？」少年更加緊密據槍，他的笑容僵住了。
魔武的中心之上浮出一圈一圈綿密的武器之環。簡單來說，這些是由現代兵器所圍成的軍火之環。不，正確的說是現代與未來的兵器才對。
第一圈是輕量化口徑的加農砲、臼砲與高射砲，世界各國在2060年所開發出來的步兵用長程攜帶砲火。老實說，裡面有些加長砲身的武器連少年也無法辨認。
第二圈是特殊金屬製作的電磁脈衝兵器，砲身巨大、砲管纖長，全部都是無人操作設計，整環浮在第一圈之上不斷飄轉，宛如大型要塞！
「Frag！」小狼恨恨地啐了一口。「憑這些武器也想突破我的防壁嗎？作夢！」
不過，她心裡卻愈來愈沉：那些張開的金色射線，就像一張巨網把她紮紮實實地圍了起來，預告她將無路可逃。
「煩死了！」她的腦海中塞滿了當年的惡夢：所有人都被闇之風暴席捲，然後化為猙獰的種獸。喔！不！這個時候不要再讓我想起這件事了！
高亢的歌聲持續充塞空氣之中，第一環兵器開始繞著魔武加速旋轉，然後像賽跑選手一樣同時發射！它們順著金色的光線，一一嵌入周圍的高樓之中。躲在大樓中隔著窗戶看熱鬧的居民就慘了，有的人跟著碎片墜下，有的瞬間被砸爛，血肉模糊。
「被羊的兵器包圍了！只有E級裝備果然是太勉強了嗎？」原本想利用對方換彈鍊的空檔進行反擊的小狼這下傷透腦筋。只要敵人一聲令下，無論如何她都閃不掉四面八方射來的砲火！
MG72射擊停止，小黑不慌不忙開始換裝彈鍊，他的動作順著歌聲的節奏一一進行，完全不把對手看在眼裡。
「那麼，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小黑歪斜的嘴透露他的好心情：「我說過我不會讓妳痛快一死的。」
第二環兵器開始快速旋轉，然後紛紛射向四周的大樓。它們嵌入到更高的樓層之中。住宅死多少人不是重點，獲勝才是唯一目標。
一切已經就緒，手中的機槍也已裝填完畢。小黑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小狼冷冷注視眼前的敵人，腦中不斷盤算自己的下一步。巨狼的靈體也已經回復，可惜的是自己的腳踝已然受創，想要用速度逼近對方格鬥不可能了。她深吸口氣，這場戰鬥，只剩下最後的方法了。
小黑獰笑聲中再度扣下扳機，那就像是指令一般，周遭大樓形成的雙環火線同時爆發。
幾乎同時，小狼的惡靈之鞭再度揮向地面，巨狼從她腳下鑽出了窟窿，整個人連人帶鞭一齊跳入地面之下！
「沒有用的，哇哈哈哈哈！」小黑將槍口對準那窟窿射擊，所有大樓的砲火也往那裡招呼。一瞬間高爆彈、加農砲、高射砲，以及電磁脈衝砲火都加諸在那彈丸之地；五號出口發出了驚人的爆炸，火光與碎屑四射，從寶慶路的遠端來看，只見到濃濃的黑色煙霧四處竄昇，而流星網般的密集火線陸續射入。
捷運的出口毀了，新西門的入口也毀了，地面下的汙水系統也毀了，大樓的住戶們也死了，她們都成為這場宿敵之戰的祭品。
制高點少年仍然不慌不忙，他的準星固定在露露的位置絲毫不動。這只是羊拔之能的牛刀小試，他知道潛入地下是狼族不得已的辦法，但是，這撐不了多久。
小黑與露露都在「羊拔之能」的保護傘中，不曾受到環形砲火的傷害。看著這些砲彈、射線穿過自己的身子卻沒有任何感覺，露露一邊拍手一邊歡聲觀賞。
鑽到地下就沒事了嗎？不可能的。電磁脈衝集束(E.M.P.C)穿透了混凝土的路面，在下水道中引發更大的爆炸，若不是狼族，一般人大概就被衝擊波撞成肉泥了吧？
小狼在搖動劇烈的下水道中艱困地跳著，她不想逃往下一層，因為來這裡不是為了躲避，而是為了反擊！
震耳欲聾的爆炸與傾頹聲中，小狼頭頂的牆面塌了下來！巨狼嘶吼著揮出反衝擊波，那一環一環的空氣波動擋開了破碎的混凝土與鋼筋。
「謝啦！」小狼依照記憶中的位置前進，不忘向保護她的巨狼道謝。她知道小黑還站在廣場的正中央發號施令，那正是她的目標；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對方的羊拔之能強到怎樣的程度。
廣場上，小黑左臂上舉，頓時砲火紛紛停止。
儘管如此，最後一發還是來不及停下，從後方射穿了小黑的胸膛，將他對面的證券大樓轟塌了。
當然小黑並沒有事，羊拔之能運作的當下，任何攻擊都對宿主產生不了傷害。他的生命密度和空氣沒有兩樣，同理，露露也是如此。
「哼～妳是逃不掉的。」他望向五號出口，這個紀念景點已經完全塌陷，狼藉不堪。「現在開始，我要讓妳享受一下地毯式的砲火服務。」
他再度舉起左臂。
「Fire at will！」小黑大喝一聲，雙環火網又開始密集噴發。不過，這次是自由射擊，只要在環形範圍內的人事物都算是目標，地上與地下物都要一齊毀滅。
「無差別射擊嗎？原來如此，那個總部是想逼出狼族的極限！？」制高點少年自語。利用宿敵的死鬥，激發出未曾覺醒過的本能嗎？
脈衝集束交錯射擊，受不了密集深度的破壞，小黑身後的大樓開始崩塌，六號出口也跟著陷落，新西門入口兩側的商業大樓開始崩解，這些砲火不再集中於一個點，而是全面性的交互轟擊！
「Frag me…...，這隻羊真的瘋了。」少年所在之處是寶慶路的新大樓，離遠百有一塊街區的光景，也因此免於被環形火網所盤踞。但當毀滅令下達之後，一些來自新西門的零星砲火開始射到這邊，大樓因此搖晃不已。
至於遠東百貨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大批的民眾在戰鬥開始就湧進這個商場想尋求庇護，但現在所有人都發出驚惶的慘叫，因為遠百要垮了。許多人已經在先前的砲擊中死去，現在，剩下的人也將面臨同樣的命運。
地上哀鴻遍野，地下也好不到哪去。第一層下水道結構完全崩壞，大量土石跟著鋼筋水泥掉落在水道上，環形火網沒有顧忌地掃射，最終整片廣場通通塌陷！
轟隆聲響中各式火砲漸漸止息，裝填彈藥與充能的時候到了。
「可惡的傢伙！」小狼抹去臉上的塵土，雖然有巨狼的反衝擊波護身，但終究四處砸來的鋼筋水泥和強烈砲火也讓自己受到不少皮肉之傷。
她靠在毀壞的樑柱邊喘息，看到陽光穿過落下的塵土照射進來，這才明白她們已經繞到小黑的背後。「機會稍縱即逝，出擊吧！」她想。
不等露露跟小黑轉身過來巡視，她集中最後的力氣躍起，向小黑的背後衝去，同時間巨狼則快速飆向露露的左側進攻，試圖引開對方的注意力。
現實中的戰鬥就是如此殘酷，每一次的出擊都是一種賭注。小狼無法理解敵人的身子猶如空氣一般的存在，所有的鞭擊完全落空！巨狼則成功吸引了露露的注意，牠發出的衝擊波反而將小黑一行人吹動移位，但是，效果也僅只於此了。
撲了個空，小狼嘶吼著掉回下水道上，巨狼則施放了反衝擊波讓主人得以安穩落地。牠擋在小狼的身前低沉地嚎叫。
「自古以來就是狼族扮演獵殺者。」小黑說，他將MG72拋開，伸手向魔武要了一把全新的可攜式火神電漿砲，2040年德國步戰專用版本，武器的特點在於長效型太陽能充電，每分鐘30連發的電漿脈衝集束，足可毀滅躲在堅固碉堡裡頑抗的敵人。
「這一次，該我們來改寫歷史。」他說著猙獰地笑了。
「嘛～主人表現好的話，露露也可以考慮一下靴子跟襪子的搭配喲。」使魔在一旁搧風點火，貌似得意。
「嗯～還不行還不行，……」制高點少年在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頂樓上，繼續瞄準露露。「還差一點點……」
巨狼蹲低了姿勢後，似乎想對小黑再次發動攻擊。「不可以！盧本(註)！不准！」小狼在內心拼命阻止。巨狼之靈好不容易回復，這一次再無謀地出擊只是徒然送死，更有甚者，靈魂的主體可能再也無法維持。
她不斷回想早上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實在難以接受會有這麼巧合的發展！眼前的傢伙是組織一直在尋找的「薩堤之傳承」！但是，一向精密計畫的組織，居然也會放任監護人與自己分開、緊急通訊也無效的狀況？
哼哼哼，如果是戰鬥裝備，哪裡能讓眼前的魔羊這麼囂張。她緩緩站起身來，吸一口氣，打算將巨狼召回惡靈之鞭內。
巨狼只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呼應這個召喚。牠也知道，現在回去大概就等著換主人了。狼有狼的尊嚴。牠拒絕。
「是嗎？」小狼微微一笑。「訂下契約那天開始，不是說好了要聽從主人的指示嗎？」巨狼不再回頭，牠繼續蹲下身子，決心要向強大的敵人進擊。
註：盧本，原名「lupin」，就是狼的意思。
下篇待續~
創作內容
【輕小說】宿敵(中)
小說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