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教堂,不消多久天際換上了夜幕之色,我仰躺在地面上、雙掌枕著腦後望著這片無涯星空,除了閃爍星辰,皎潔滿月高掛天際與星輝相映相襯,我向著月伸出勾不著邊的右掌、雙瞳近似森冷地低喃:「早已滅絕的人類,充斥著謊言的星體竟是如此美麗……」
或許,謊言本身就是一層甜美的糖衣,為的便是將苦澀而醜陋的事實包裹在其中。
我們誕生於謊言之中,所以當這層糖衣消融以後,才更難以吞下苦澀的真相。
不過,這些對如今的我而言都不重要了,雖然要說完全無怨懟是騙人的,但那已經不值得現在的我去在意了。
「有動靜。」
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不像是野生動物,我立馬站起身、示意Pod關閉電燈,躲藏在斷石後方,等待著步步欺近的腳步聲主人踏入其中,我拉了拉皮手套作好準備,只要對方一進入範圍之中,我便即刻駭入先發制人!
向著聲源伸出手準備連結對方機體,還來不及開始嘗試連結,Pod開啟電燈。
「確認為寄葉機2B,建議:停止戰鬥。」
「確認為寄葉機9S,建議:停止戰鬥。」
雙方的Pod將彼此的身影照亮得清晰,我訝異地微啟唇瓣,並非因為純白契約的利刃已經招呼至我頭頂上僅剩約莫二十公分的距離,而是……
「2、2B?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已經完成沙漠的鎮壓任務了嗎?」
在拋出問句話,覺得自己總算鬆了口氣,我收回手面露微笑道:「太好了,妳沒事就好,自從妳出發任務至今一直沒有取得聯繫,我很擔心,要是我不在身邊輔助,妳的戰鬥方式這麼粗暴,會不會又哪裡受傷或勉強自己了,不過沒辦法,我……」
此時,2B鬆開緊握著武器純白契約的右掌,一聲哐啷應聲掉落在地,還不待我一席話落,她踩踏步伐而來,張開雙臂緊緊環抱著我。
咦、咦?咦……?!
怎、怎麼回事?2B主動抱我?其實我這是在夢境嗎?擅自作這種美夢可以嗎?
不……肯定是不行的吧,對不起,2B。
儘管腦子裡百轉千迴,但是我的身體卻對如今還分不清是現實或夢境的狀況作不出任何反應,只有喉嚨勉強還能發出有些難為情的嗓音:「2、2B……?2B?」
除了呼喚她的名字以外,雖然可恥,卻也擠不出第二句話來了。
……啊。
她在發抖……
在察覺到這件事以後,我立刻冷靜了下來,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僅是以宛如呢喃的輕柔語調問:「怎麼了?2B。」
「太好了……奈茲,你還在,太好了……」
「……奈茲的體溫和聲音一樣,令人覺得很安心。」
是嗎……是這樣嗎……
回想起了在我醒來時,2B所說的這句話,我二話不說也緊擁著她的腰、閉上眼低語:「嗯,我在哦,我就在這裡、我就在這裡……」
讓她感到不安了,所以,必須讓她安心才行。
而我……又未嘗不是如此呢?雖說表現出慌張的是2B,可是她的不安,卻讓我也因此安心了。
既是如此,為什麼這段日子會被她刻意冷漠呢?
不行,如果不搞清楚這一點,這件事遲早會成為我心中的不安種子,接著又會發芽茁壯吧。
瞇起眼,我決定一步步引導詢問出我想知道的答案,於是,我又一次開口:「吶,2B,妳為什麼這麼不安呢?妳應該從安妮莫寧那裡聽說過,我只是來探勘才是。」
「……但是,安妮莫寧也說了,你已經將近一週杳無音訊,Pod也偵測不到你的黑盒反應,這裡是未知區域,所以、所以……我擔心,你是不是又要留下我一個人……」
她的聲音聽上去簡直快哭出來了,據說,眼睛是最無法騙人的吧。
我輕輕將她推開,沒經過她的同意,伸手至她的後腦勺鬆開了護目鏡的結,護目鏡脫落時,2B那對美麗的藍瞳氤氳著水波蕩漾著,眼裡絲絲憂鬱、幾許恐懼,確實是快哭出來的樣子。
很美,2B的雙瞳,真的很美。
心裡某種情感被這對清澈美麗的雙瞳牽動著,一切動作未經大腦思考,我不自覺地閉上雙眼、雙掌搭在她的肩頭,在她的唇覆上飽藏著各種澎湃情感的一吻。
僅是輕啄,我睜開雙眼、拉下自己的護目鏡直望入她的眼底:「……討厭嗎?」
沒有猶豫,她輕輕搖首,直到此時,我才完全安心了。
……不需要透過言語,我也能知曉她疏遠我的理由了。
但是在完全安心以後,我的思考迴路開始正常運轉,才漸漸體認到剛才自己做了多不得了的事……!
「報告:9S機體因不明原因溫度持續上升中。」
吵、吵死了……!
雖然在心裡這麼對Pod吶喊著,但是此刻的我只能張著嘴、看著2B卻吐不出隻字片語來,怎麼回事?好、好熱……
2B微攲著小臉,眨了眨雙眸、滿腹狐疑:「奈茲,你怎麼了嗎?」
「沒、沒、沒事……!」
理解似的點了點頭,她又接著問:「雖然不討厭,但是我不太理解親吻的意義,所以,剛才奈茲是為什麼向我作出親吻的動作呢?」
「……」
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感到疲軟無力。
不過,還好……
於是,我欲蓋彌彰地潤了潤嗓子、別過頭心虛地答道:「咳!只、只是一種氣氛啦、氣氛……!」
「……是嗎。」
「啊、啊!不說這個,2B,來,坐在這裡吧。」
我拉起2B的手,領著她移動到視野較廣闊的教堂中央,在這裡只要抬起頭,彷彿就能將整片星空盡收眼底。
我倆並肩而坐,抬起頭、我高舉右手指著夜空笑道:「2B妳看,這裡的夜空很美呢,大概是這裡比起抵抗軍營附近,幾乎沒有光害可言,簡直能用星海來形容,景緻不比從地堡向宇宙眺望還差哦。」
她抬起頭,在見到這番絕景也淡淡勾起了唇角,側臉所見的長睫毛眨呀眨的,掩藏不住眼底的絲許笑意。
「……今夜的月色真美呢。」
咦……?
望著月夜,2B冷不防地低喃了這麼一句。
這不是……
望著她的側臉,我悄然伸手緊握著她的右手背、低著頭不敢再直視此刻她轉向我而投來的筆直視線:「2B,我……為了妳而死,也無所謂哦。」
她雖然稍顯訝異,但是立刻換上了微笑:「……我也是。」
哈哈……她肯定不清楚含義的吧。
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
於是,我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接著說道:「我……據說,舊世界的人類有一種儀式制度,彼此締結名為婚姻的契約……相互扶持,永不分離,不覺得、不覺得很適合我們嗎?」
她思忖片刻,嚴肅地不容置喙向我提問:「若是不締結契約,奈茲你就可能會離開嗎?」
猛然搖首,我鄭重其事地否定:「不會、不會的!只是……想和妳一起體驗,嘛、就是我常說的,只是一種氣氛啦、氣氛……」
……才怪,對我而言才不是氣氛這麼輕巧的事。
我清楚自己是個卑劣的傢伙,明知2B對這種事肯定是一知半解,僅止於存在部分認知的,但是……
「……能和奈茲相互扶持、永不分離嗎。」
我瞪圓雙瞳、即便現下緊張得覺得系統都快出錯了,但絕對要趁勝追擊……!
吞了口水,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握得更緊了一些:「2、2B,請妳……和我結婚,好嗎?」
「……嗯。」
皎潔的白月光清楚映著2B白瓷小臉上的笑意,她輕輕頷首。
我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如此美麗的笑靨,這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景色。
翌日,回歸抵抗軍營的路途中,我與2B各自騎乘鹿,由我領在前方行進著。
此時就等同是我與Pod獨處,接下來我與Pod之間的對話,我想還是不要讓2B聽見為好。
「Pod,2B會趕過來……不對,從2B被安妮莫寧指派到沙漠地帶進行鎮壓開始,這一連串都是你和Pod 042策劃的吧?」
「……」
揚起苦笑瞥了緊隨在身側的Pod一眼,我接著說道:「當時是我疏忽了,對你下達的指令僅有禁止告知2B與其他人造人,所以你將我的問題告訴Pod 042也不算違反命令,接著你們讓安妮莫寧在不知實情的狀況下將我與2B分開,最後為的就是製造這樣的局面,化解我們之間的矛盾,是嗎?」
「肯定,Pod 042表示,近期寄葉機2B擁有相同的問題,身為隨行輔助機,我們判斷解決該問題根源是當務之急。」
看樣子,改變的不僅是我們,Pod們若無自我意志,又怎麼會主動策劃讓我與2B重修舊好的局呢?
勾起唇角,我向它說道:「那個地方其實並不完全是一切未知的區域,只是相關資料僅是鄰近地區的附屬報告內容,除此之外,就算剛開始是因為通訊環境不佳,導致通訊和黑盒訊號搜索都受到阻礙,也不應該在2B踏入我方方圓一公里內都還搜尋、辨識不出黑盒訊號,你卻始終沒通知我,看2B那樣子,Pod 042也是對她隱瞞的樣子……好了,姑且提醒你露出破綻的地方,以後做事可記得要乾淨些。」
「了解。」
「這些話,可別向2B提起。」
「了解。」
呵呵,現在Pod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瞇起笑眼,即便現在戴著護目鏡,它看不見,我仍是笑眼盈盈地望向Pod說:「不過,謝謝你們。」
「……這是身為隨行輔助機的職責所在,但是,我會確實向Pod 042轉達9S的感謝之意。」
「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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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優秀的9S×2B催婚促進協會會員們安,這裡是晴//
現在要針對內文的部分進行解釋XDDD
關於內文提到的「月色真美」與「我為了你死也無所謂」這兩句話的典故
一、月が綺麗ですね(月色真美):I love you
這句話是夏目漱石在當英文老師的時候,學生將「I love you」翻譯為「我愛你」,夏目則說日本人不會如此直白,至少也要翻作「月色真美」。
二、私、死んでもいいわ:yours(我是屬於你的)
這是小說家二葉亭四迷在翻譯俄國文學的時候,將「我是屬於你的」翻譯為「我為了你死也無所謂」。
這兩句是在日本文學上,求愛告白經常會放在一起的句子,我原先只知道月色真美,並不清楚另外一句,直到不久前我玩的手遊音GAME「夢色キャスト」裡,在私人對話系統裡出現了這個才知道www
好的,希望各位會員滿意這次的糖分,不過這裡還沒結束噢,因為我說了要把他們送進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