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的時候,夢裡的「她」就和所有在這所學校就讀過的學生一樣,在入學式當天受到前輩們劇烈的社團招生攻勢,當時還很不擅長掌握跟其他人之間的距離,糊塗湖腦的狀態下,莫名其妙地就被手工藝社這完全不曉得是做啥的社團所招募了。
從小對所有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不管是模仿著電視上出現的學生偶像,便跑去報名了學習輕樂器的補習班,或者是看著介紹熊貓的影片,不自覺拿起圍棋的棋譜就這麼沉迷在黑白縱橫之間,甚至也參加過一段時間的運動系社團,就因為當時正流行這些東西。
但到最後,卻沒有任何一項成了真正的歸屬。
腦袋裡也不是只有一次想過,就這樣隨波逐流的人生真的好嗎,偏偏幹勁這玩意就是始終不見蹤影,等到流行的熱潮一退,又再度恢復到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直到,第一次參加手工藝社的活動為止。
按照著說明書上面的指示,頭一次親手製作熊寶寶玩偶,雖然被針扎到的時候很痛,但當成品做出來的時候,那隻熊寶寶還受到了前輩們的誇獎,心裡面突然有的一些不一樣的感覺,說不定……真的只是個說不定,自己對於手工藝方面有著獨特的長才。
第一次上網搜尋別人的作品,第一次跟前輩們去買材料,第一次走進手工裁縫專賣店、第一次參加手工裁縫的比賽……雖然落選了,但這段僅僅一年的時間,卻比之前十幾年的人生還要快樂。
等到升上二年級,學校又是一次畢業季的到來。
手工藝社原本就不是什麼大型或熱門社團,這種在畢業後就只剩下一兩個人的社團也不是什麼相當罕見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只不過,心裡面還是會有所掙扎,想要做點什麼事情來證明手工藝社的存在,所以某天在準備上學的時候,便開始做出了一點點特立獨行的事情──不管何時何地,自己始終堅持頭上一定要戴著親手做的玩偶帽。
而這舉動,很快地就成了教師們的眼中釘,尤其又以對學生生活最為要求的護更是囉嗦的代表人物之一。
當然,自己也歷經過多次想要放棄的念頭,只不過曾經跟社團前輩們在一起的日子,卻沒有這麼輕易地就放下,所以到了最後,自己還是沒有停下手工藝社的活動與那獨特的作風。
直到,那一天的社團招募。
當有了電動縫紉機與工廠大量生產的玩偶之後,已經沒什麼人還會一針一線地縫製著玩偶,更別說花費在上頭的時間金錢,遠不如直接到店裡購買現成的玩偶來得方便快速。
就是那天,就和其他人數稀少的社團一樣,不管花費再多時間布置手工藝社的招募攤販門面,就算再怎麼努力地發送傳單,到最後還是沒有人在招生意願表上寫下姓名。
幾個小時過去了,社團招募也告了一段落,聽著其他社團有的是傳出開心的歡笑,有的是一臉愁容地收拾攤販,自己卻只是躺在學校的草皮上,管不了身旁是否有禁止踐踏的招牌,很單純地就是想要躺在綠茵上,看著天空流動的浮雲。
「下輩子當雲的話……說不定會幸福多了……」
不是沒有努力過,可是最後都成了泡影。
心中不斷堆積著的困惑與苦惱,已經不曉得該向誰宣洩,只能靜靜地仰望天空。
倏地,啪噠啪噠的皮鞋聲走向這來。
原本以為又是學校的教師打算為了踐踏草皮這件事情前來說教,然而從那視線的片隅中出現的,卻是個身上穿著髒西裝的青年。
「嗯……啥?你是誰?」
有氣無力地隨口說了這麼句話,那傢伙一臉慌張地解釋說是陪新生來報到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看他那副偽善的笑容,心裡面的悶氣就想朝著那傢伙潑灑過去。
難道看不出來就是因為心情不好,才會躺在這種沒有人會打擾的地方嗎?
再說,這裡根本就不在新生報到的路線上──說白話點,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
現在根本就無暇去煩惱其他人的問題,光是降臨在身上的麻煩就已經夠多了。
他們能懂嗎?
那幾個對於生活感到滿意的人,臉上老是掛著笑容的人,他們真的會懂嗎?
自己心中的煩惱,可是比山還要高啊。
「那頂帽子,好可愛哦……感覺做工很細不像是外面大量製造販賣的東西呢,這孩子是妳自己做的嗎?」
這時候,自己遇見了她。
同時,內心受到了震驚。
因為這是第二次,因為做玩偶而被其他人稱讚。
「妳懂嗎!原來妳懂嗎!唉呀,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到能懂這孩子真正價值的人。」
當時心裡面是真的很開心,不只是因為玩偶帽被稱讚的關係而已,她還是頭一次碰到了對玩偶這麼熟悉的人。
就連下過苦功的地方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心中的那股悸動,強烈地覺得終於又碰上了個懂得欣賞自己的人。
不是外在的表象,而是看穿了「杯戶愛歌」這個人的內心。
就因為這樣,自從開學之後,原本對學校生活只有負面記憶的自己,還是頭一次會像這樣每天都期待著社團時間的到來。
因為能與那位懂得欣賞自己的少女在一起。
只要跟是跟花澤紗緒這個人在一起,就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甚至想要叫學校乾脆把所有的課程時間都換成社團時間算了。
是啊,跟她在一起的時間,的確具有這些價值。
可是最近……
每當到了社團活動的時候,原本應該會跟自己開心的聊著天,兩人共同為了玩偶的話題彼此討論著喜好的紗緒,這陣子的話題主角,卻換成了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青年──當時穿著舊皮鞋跟髒西裝的人。
剛加入社團的時候就已經聽她說過了,包含紗緒在內,還有另外三名少女與入學當天出現的青年,五個人住在一起。
對自己來說,紗緒住在哪並不重要,只要能夠像這樣每天在一起就好。
只不過,隨著有關青年的話題漸漸增加,想要開口說話的慾望,卻是明顯減少許多。
甚至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她單方面述說著發生在赤島家的事情。
紗緒表露在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比兩個人一起討論玩偶的話題時,還要來得燦爛。
原本就不具有對任何人的所有權,但愛歌還是想要盡可能地陪伴在那唯一一個,可以看透自己本質,甚至同樣地開放心靈的朋友。
因為這樣,好像可以回到了當初與那些前輩們在一起的日子。